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穿成偏执权臣的白月光》 第1章 我成了他的恶毒前妻 浑噩中,罗婉儿感觉腰带被人扯了几下,她用力睁眼,就对上了一张二十出头、满脸淫笑的男人脸。 想占便宜? 心下暴怒,她抬腿就朝男人心口踹去,直将对方踹出了几步外。 那男人顿时火冒三丈,一脸狰狞:“你个小搔货,你看不上那病秧子,哥哥我好心来帮你降火,你居然敢踹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这贱蹄子!”说完,他又猴急的冲了上来。 罗婉儿眼疾手快,操起手边木棍,直击他面门。 男人俨然没有想到她会有这个举动,一时被打中要害,只见他双眼一番,‘砰’的一声就倒在地上。 “妈的,敢占老娘便宜,也不看看老娘是谁!” 罗婉儿暗骂了一句,就要走人,这才发现,自己竟身在一个杂草丛生的院落里! 可她明明记得自己下水救人时溺水了,这一睁眼,怎么来了这种地方? 不及多想,她脑子突然一阵剧痛,下一刻,一股信息就涌入了她的脑海里。 她竟然穿进了一本名叫《奸臣》的男频权谋小说里,还成了书里那个和她同名同姓的恶毒女配?! 这女配不过十三四岁,本是大庆国安定伯外室所生,好不容易跟着亲爹回了府上,却因勾引嫡姐未婚夫五皇子未遂,被当家夫人发卖了出去! 几经周转,她被卖给了青河县后河村的一个病秧子,也就是书中那性子阴沉的男主赵怀安冲喜! 原主自不会甘心嫁给一个穷酸药罐子! 于是,她和人勾结,一把火将赵家烧了个精光,而赵怀安的亲娘和妹妹就烧死在了火场中。 之后,她逃回京中,利用自己貌美的优势,千方百计的嫁给了五皇子为妾。 她原以为富贵荣华近在眼前时,赵怀安金榜夺桂,次年,就将她割成了整整三千刀,一块一块的喂了野狗。 罗婉儿倒吸了一口凉气。 想她本是一个有着千万粉丝的著名美食博主,这一睁眼,就要面临被人大卸三千块的悲惨命运? 不!她绝不能认命! 眸眼微动,她定定的朝着地上的猥琐男人看了去。 这人是赵怀安五叔的长子赵金宝。 她记得,原书中写过,原主嫁来的第二月,就被赵金宝按在地上,强毁了清白身! 罗婉儿心下复杂,既庆幸自己醒来的及时,一切还没有发生,又觉恼恨。 原主三观虽是不正,可也没有白白给人欺负的道理! 抬腿狠命踹了赵金宝一脚,她磕磕绊绊的将他搬了起来,扔到了隔壁院里。 赵家的没有院墙,只绑了半人高的玉米杆作隔断,只稍稍抬眼,就能看到隔壁院里的大红肚兜随风飘扬。 若是她没有记错,那院子正是泼皮户凤俏家,那可不是个好招惹的,平日里就没少臊皮男主一家,这赵金宝惨咯。 回了院里,罗婉儿正觉解气,就看到檐沟下还躺着个人,那人年约十六、七岁,面容清俊,双眼紧闭,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死气。 他是——赵怀安! 也不知是不是那三千刀的缘故,罗婉儿竟有些挪不开脚。 望着那人死白死白的一张脸,她忽然想起原主嫌他晦气,将他扔在外头淋雨的场景。 如今,雨已经停了,他还泡在水坑里······ 罗婉儿扶额,原主这干的是人事儿吗,难怪人家给她三千刀! 不敢迟疑,她快步上去扶人。 赵怀安比她想象中高大很多,许是常年喝药的缘故,身上带着一股子清苦药香。 赵家的屋子坐北朝南,共有三间泥土正房,一间耳房,赵怀安的屋子就在最东边。 罗婉儿怕他寒气入体,径直将他放在床上后,就伸手帮他脱衣服。 眼看着他已经被扒的只剩亵裤了,罗婉儿犹豫片刻,还是将他扒了个精光,扔在了被窝里。 屋子里寂静不已。 罗婉儿抬手在他额间探了探,没有异常,这才松了口气,仔仔细细的朝赵怀安打量了去。 但见他眉眼深邃,鼻梁挺挺,罗婉儿不得不感叹这人委实是生了个好样貌。 原书她还没看完,只知道赵怀安十九岁高中探花,入朝为官八载,沉沉浮浮,最后凭着自己的非常手段,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首辅。 除开那三千刀带来的心里阴影,其实,她对赵怀安还是有些好奇的。 只是,眼瞅着那张惨白俊脸上掩不住的孱弱,她不竟有些怀疑,面前这人当真是书中那内心阴暗、精于算计,可止小儿啼哭的大奸臣? 沉思间,屋外头就传来了一道泼辣的叫喊声。 “小狐媚子,你给我出来!为了点秀才的粮米钱,你男人死了也不下葬,还上赶着勾引我儿子,也不怕我报官抓了你们一家老小!” “你们赵家要真没钱买棺材,我帮你们赊就是,可别留家里生蛆了!” 这骂咧声一声高过一声,罗婉儿挑眉往外走,就看到一口白花花的槐木棺材被四个壮汉抬进了院门。 错愕间,一个膀大腰圆的妇人就跟在棺材后头进门了。 这架势! 罗婉儿隐隐记得,这人每日都会来闹上一闹。 她是杨里长的夫人马桂枝。 她儿子是替补秀才,而赵怀安是这十里八乡唯一的秀才,只要赵怀安一死,她儿子就能顺理成章的当上秀才了! 所以,马桂枝盼着赵怀安死,她能理解,但这直接送棺材上门,就有点过分了! 她正要开口,就听那马桂枝冷笑道:“呵!天杀的短命鬼,娶再好看的媳妇儿冲喜有什么用!不照样短命!” 马桂枝说着话,目光恶毒的在罗婉儿脸上转了转。 这张脸长得极美,注定了是个祸害男人的,等她送赵怀安下了土,她就把这狐媚子赶出村去。 毕竟,她儿子成了秀才,还得考举人,可不能由着这种狐媚子在他儿子身边晃悠! 罗婉儿不知马桂枝心中所想,却早被她气笑了:“棺材还是留给你们杨家人自己用的好,我相公他好的很!” 人家赵怀安还活的好好的,她马桂枝为了一个秀才位置,还真想将人埋地底下不成? 委实不要脸! 马桂枝愣住了了。 她没有想到前两日还要死要活的跟赵家撇清关系之人,一转眼,竟还帮赵家人说起话来了。 难不成,那赵怀安还真是好起来了? 那抬着棺材的四个人原本还直勾勾的盯着罗婉儿看,此番回神过来,也不由心生彷徨。 这秀才老爷要是好起来了,往后得了势,记恨他们怎么办? 马桂枝似是看出了他们所想,冷着眉眼就呵道:“不可能的!那日给赵怀安看病的郎中明明说过,他进气少出气多,熬不到今天了!” 说完这话,她不顾旁的,直接就要往屋里走。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她可不能让赵怀安那小子烂在了床上生蛆,挡了他儿子的好前程! 第2章 怀安出来了 罗婉儿见马桂枝来势汹汹,不知怎的,忽就想起了赵怀安那张白的没有血色的脸。 那个没有一点生气,像个死人一般的人······他经不得折腾! 这马桂枝存了什么打猫心肠,她不是不知道。 如今,更没有让她进去的道理! 眼看着马桂枝已经走到屋檐下了,罗婉儿忙伸开双臂,挡了她的去路:“谁让你进去的!赵家人还没有死绝!” 她本想把马桂枝扒开的,可马桂枝气力实在太大,罗婉儿索性就扯开了喉咙喊道:“来人啊,快看里长一家欺负人了!” 马桂枝愣住了。 眼看着院门口围了一堆人过来,她气的横肉乱颤,扬手就朝罗婉儿砸了个粉色香囊过去! 仔细看,不难看出,香囊角落里,还绣着一个‘罗’字。 “哼!不要脸的小贱人,我儿子岂是你能高攀的!你要不是勾引我儿子,我能来赵家要说法!” 罗婉儿晃了晃神。 眼看着香囊摔在了脚边,她这才想起原主早间曾托赵金宝捎过一本书给杨里长家独子,那书里还夹着这香囊! 她记得原书中写过,原主为了回京,曾勾引过杨里长家独子,不想,竟被马桂枝发现。 马桂枝借着送香囊这事儿大闹了一圈,不但让原主失了名声,还差点将赵怀安他娘气死! 此番,外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 眼看着那些人交头接耳,罗婉儿眉眼一动,故作委屈道:“婶儿,你就算恨怀安占着秀才的位置,你,你也不能这样冤枉人啊!” 马桂枝可没想到她会反咬一口,不由一愣。 许久,方才怒声道:“赵金宝亲自来送的,他一口咬定了是你给的,还能有假!” 罗婉儿张嘴就要骂回去,冷不丁的,就听人群里,有人惊呼了一句:“怀,怀安出来了!” 罗婉儿一愣,僵着身子转头望去,就看到昏暗的屋子里,一个身材清瘦的少年郎,正缓步而来。 少年郎身材挺拔,虽只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可那清俊中带着几分凌厉的模样,却惊的那四个抬棺材的人如鸟四散了开去。 “回来,你们给我回来!”马桂枝没好气的呵了一阵。 她还等着他们将赵怀安下土为安呢,如今这赵怀安一定是装的。 对,他就是装的! 在她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却只听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传来:“私闯民宅,视为盗,若我告到了官府······” 赵怀安余音拖的极长。 霎时间,马桂枝竟也被唬住了。 许久,她还没反应过来,却听另一道怒骂声传来:“马氏你这疯妇,你这是干什么!怀安大病初愈,你怎能来叨扰!” 来人四十出头,续着青须,一脸精明样,可不就是杨里长? 马桂枝堪堪回神,赶忙指了罗婉儿,狠狠道:“他爹,你冤枉我了!这赵家心怀叵测,竟让这小贱人勾引咱儿子,这摆明了就不想让咱儿子专心念书!” 罗婉儿还心中郁郁,只觉赵怀安知道‘她’勾引人的事儿后,她离着那三千刀的结局又近了一步。 可如今听着马桂枝这不要脸的话,她索性就尖着嗓子反问她:“你随便拿了个东西就冤枉我清白,还送了口棺材过来诅咒怀安,你有没有良心!” 马桂枝不要脸,她可以比她更不要脸! 反正也没人看到她给人送香囊! 就算赵金宝指认她又怎样,她打死不承认,他们还能把她怎么着? 一阵淡淡的药香味传来,赵怀安踩在香囊旁经过,罗婉儿微怔,总觉得他似是看了她一眼,又有些不确定。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赵金宝刚跟我一路过来,早指认了你!”马桂枝梗着脖子,闷了半响,才想到了让人叫赵金宝来。 只是,她还没开声,隔壁就传来了一阵打骂声,只穿了一件水红色小衣的凤俏,手拿擀面棍,满屋的追着赵金宝跑。 一边跑,一边骂:“好你个赵金宝,欺负我男人不在是不是?居然光着身子跑老娘屋里来占便宜!” 凤俏本就长得俏丽,这一闹腾,水腰直扭,丰盈的胸脯更是颠的厉害。 顿时就调动了大伙儿的目光。 眼看着凤俏追着赵金宝跑远了,赵怀安那清清冷冷的声音方才响起。 “难不成有两个赵金宝?一个去杨家告了状,一个去了隔壁?今日的事,我若是一纸状书告到了县衙,也不知这县太爷会怎么处置?” 罗婉儿浑身一凉,他果然都听到了! 不及多想,周遭围观的人们就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这马桂枝也真是的,为了个秀才位置,至于吗?” “可不吗,她也是当娘的人,怀安早年丧父,娘又是半个瘸子,她也黑的下心肠!” 杨里长老脸一黑,顿觉大失颜面,偏生,又不敢发作。 这赵怀安可是个秀才,往常也没少帮人递状纸,跟县太爷的关系,自然也比他这个当里长的近! 若他当真将这事儿抖到了县衙,保不齐,他这里长的位置也保不住了。 心下一急,他抬手就给了马桂枝一巴掌。 “胡闹!马桂枝,你简直是胡闹!还不快些给怀安道歉?” 马桂枝本想走人的,冷不丁被她男人打了一下,整个人都愣住了。 随后,杨里长又似模似样的劝道:“怀安,你莫恼,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训教训你婶儿,你快些回屋休息。” 赵怀安面色淡淡,不答反问:“这棺材?是杨里长的?既是你的,就别忘了带回去。” “什么?”杨里长一惊,众人哄堂大笑,纷纷朝着院中的棺材指指点点。 一时间,杨里长一张脸青红交接,饶是不想答应,也不得不答应。 和赵怀安的一纸状书比起来,认个棺材算什么! 绷着脸,他又指着人来抬棺材。 可他人还没出赵家大门呢,赵怀安又开了口:“劳烦令郎继续当个替补秀才,实在不好意思,日后,我若死不了,只怕也没了他的出头之日。” 第3章 衣服是你脱的 杨里长面上挂不住,差点没当场气绝! 亏得马桂枝将他扶稳当了,他这才吐了一口浊气,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些看热闹的人也一窝蜂的追了出去,都想看看杨里长怎么处理那口新棺材。 霎时间,赵家院落又恢复了平静。 罗婉儿有些唏嘘。 她适才瞧着赵怀安那病恹恹的模样,差点就忘了书里说:这人明明是个两面三刀的恶徒,惯会装的温和纯良! 直觉告诉她,这事儿没完! 敛了心思,她挤了一个笑脸,本想跟赵怀安示好,对方却看也不看她,扶着木门子,趔趔趄趄的回了屋。 罗婉儿顿了顿,踹开了地上的香囊,抬腿就跟了过去。 有些事儿,她还是有必要跟赵怀安说个清楚。 此刻,昏暗的屋子里,赵怀安早背着她褪掉了身上的外衣,露出了一对孔武苍劲的膀臂。 先前他病弱在床,她倒不曾细看。 不想,他这文弱的面孔下,还藏了了这样一副骇人身躯。 不及感慨,一道寒光射了过来,她一抬眸就对上了一双阴沉紧绷着的俊脸。 “转过身去!”赵怀安那似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传来。 罗婉儿讪然转身。 这偷看始终是她不对,可这心虚不过片刻,她又觉郁闷。 明明是他自己不关门,她哪儿知道! 此时,赵怀安已经飞快的换上了一身下地穿的黑褂子。 看着房门处那个朱唇皓齿,娇美无比的姑娘,他面色越发森寒。 真是印证了好看的女人都有毒那句老话! 这女人目光短浅、贪得无厌还心思恶毒,从一进门就毒打他五妹,还害三妹染疾,如今,又开始勾三搭四了! 闻着她身上那扑鼻的桂花油香味儿,他心下反感越浓。 “衣服是你脱的?”赵怀安抿着唇,问出的话,又轻又冷。 罗婉儿点了点头,身后有东西‘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她狐疑回头,就见赵怀安闭了闭眼,快速的将一串满是深褐色木纹的桃木佛珠收入了袖中。 她愣了愣,恍然想起赵怀安幼时曾因体弱被寄养于寺庙中,后又得了主持青眼,被庙中师兄刻意排挤,再后来,便渐渐养成了偏执阴郁的性子······ “这不是你的屋,出去!” 一道清冷至极的声音传来,饶是对方刻意压抑着心间怒气,罗婉儿还是听出了几分冷沉。 赵怀安生气了! 这个发现让罗婉儿心生郁闷。 他一个大男人,至于露出这副被人毁了清白的样子吗? 心下想着,罗婉儿不由嘀咕了一句:“我要不是见你衣服都湿了,我。”说到这里,她再没敢接着说下去。 这雨是她害他淋的,他衣服湿了也怪她,他要当真追究起来,还不得记恨她? 干咳了一声,罗婉儿掐着最低柔的声音谄笑道:“那我。”走字还没说出口,赵怀安已经板着脸过来了。 这是要赶人? 抿了抿唇,罗婉儿堪堪退出了屋子,就见赵怀安也走了出来,‘砰’的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 四目相对,赵怀安冷脸出了院门。 罗婉儿:“······”这人果然比她想象中还要不好相处!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既是重生了一回,她就该让自己过得好。 而要在这个世上立足,首先,她就得和赵怀安处好关系! 更何况,她的卖身契还在他娘手上,她还得想办法要回来。 撑着下颌,罗婉儿坐在檐下石凳上,陷入了回忆中。 这赵家一共有六口人,赵怀安他爹八年前命丧上京赶考途中,只留了妻子芸娘一人拉扯着五个儿女。 眼看着赵怀安高中了秀才,赵二郎赵暮也去西郊大营从了军,这日子本该好过了。 谁知道,赵怀安病重,原主一嫁来冲喜,就把赵家搅了个天翻地覆。 三日前,还将赵家三妹柔姐儿推到了湖里,引发了头疾。 芸娘陪着柔姐儿到了邻县医治,到如今,还没回来! 这柔姐儿打小就长得好看,更是家里的团宠,她得罪了柔姐儿,可不就是将赵家人全部得罪了个遍? 她可记得,赵家除了赵怀安这个大奸臣,还出了赵二郎和赵四郎这两个不好惹的大反派! 她!她这是造的什么孽? 罗婉儿叹了一口气,腹中传来了一阵‘咕噜噜’的声响,她这才想起,原主自持金贵,吃不惯这村野饭食,早间就没咽过一粒米。 一阵无奈,她拔腿往灶边走去。 灶房正对西边耳屋,只简单盖了点茅草作顶,算是挡了风雨。 灶边有口大缸,罗婉儿揭了上面盖的棕盖一揭,就对上了一缸清幽的井水,并着一张少女微白的小脸。 这脸竟是出奇的好看! 垂眸间,那杏眼中竟似含了一层水雾,衬的她清艳干净,似水中清莲,一笑起来,眉间朱砂痣又似高枝上独自绽放的牡丹,娇艳欲滴,让人挪不开眼。 虽然原书中没少提过原主貌美,但当真见到,她还是被惊艳到了。 不及多想,腹中又传来阵阵叫声,她忙放下盖子找吃食。 可灶台空空,除了几个粗瓷碗,竟找不到一粒米。 叹了一口气,她正觉绝望,就听鸡圈里传来了一阵‘咯咯’的鸡叫声。 罗婉儿眼中一亮,快步往鸡圈走了去。 圈里没鸡蛋,她想抓只鸡看看有没有蛋,只是,这鸡跑的极快,一时间,她追的好不狼狈。 好不容易拔了两根鸡毛在手,身后就传来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大嫂嫂,你在干什么?” 罗婉儿一愣,回头,就见鸡圈外,有两个孩子正紧张巴巴的看着她! 男孩儿年近十岁,皮肤黝黑,跟个瘦猴子似的,女娃儿七八岁,模样可爱。 他们是······赵怀安的一双弟妹业哥儿和青姐儿。 瞧这乖巧听话的模样,她不由感慨,原主怎么下的了手。 “大嫂嫂,这鸡你不能偷。”这时,青姐儿率先开了口。 罗婉儿只觉心里‘咯噔’一下,她不能让赵怀安知道她在打他家鸡的主意! 第4章 潭花鱼 下意识朝两个孩子轻‘嘘’了一声,这就躬着身子,出了鸡圈。 “我。”罗婉儿朝他们走去,想解释两句,不想,两个孩子都往后退了两步。 他们怕她? 罗婉儿正觉错愕,就发现青姐儿的手上挂满伤口,她面色一紧,拉着她的小手就查看了起来:“这是哪儿弄伤的?怎么留了这么多血,不疼?” 青姐儿被她吓了一跳,瑟缩着身子,下意识就要往后退,不想却扯动了伤口,疼的她皱紧了小脸。 “阿巴阿巴”耳旁传来了业哥儿的声音,罗婉儿抬眸,就看到业哥儿焦急的将刺梨子捧到了她的面前。 许是发育缓慢的缘故,他竟和青姐儿一般高,罗婉儿一想到他就是赵怀安日后当了南境将领的反派弟弟,此刻,竟有些失神。 她记得,他后来被仇家挖眼剖心,鞭尸挫骨,结局很是悲惨。 愣神间,罗婉儿只觉手上被人塞了一把刺梨子,垂头看去,她就对上了业哥儿那怯懦焦急的栗色眸子。 书里说他打小就有失语症,又不受亲娘疼爱,直至死后,还被人唾骂。 他原本也是一个极可怜的孩子。 若是可以,她不想看他走到那万劫不复的境地。 收敛了心思,罗婉儿看了看他手上那长长短短,比青姐儿有过而无不及的伤口,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刺梨子,一时间,哭笑不得。 果真是年岁小,还欢喜刺梨子这种野果儿。 这刺梨子呈黄色,因果皮上带着小肉刺而得名,是个脆甜微涩的野果子,不过采摘起来却不容易。 难怪这两人伤成了这样! 耳旁依旧是业哥儿含糊不明的发声,她知道,他是怕她伤害到青姐儿! “等等我。”罗婉儿说完,快步往外走去。 她从外头摘了艾草嫩叶,放在掌心捣烂后,又回屋拉着青姐儿的手开始敷药。 这艾叶草既能止血,又能消除肿痛,她小时候有个磕绊,都是这么做的。 “大,大嫂嫂,你,你不闹了?”青姐儿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闹? 罗婉儿恍然,忽就想起原主自嫁过来开始,就没有一刻消停过,连着对这一双弟妹也没少打骂! 扯了扯嘴角,她露出了一个不尴不尬的笑脸,又给业哥儿擦伤,擦了伤口,青姐儿已经递了两个削好的刺梨子过来了:“大嫂嫂,你尝尝,可甜了。” 罗婉儿看着她像献宝一样把东西递到了她的面前,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伸手拿了她手里的刀子,笑道:“我来,你手上还有伤。” 青姐儿一愣,一双水眸又亮了几分:“大嫂嫂,你对我真好,我就说了,大嫂嫂长得这么美,本该是个极好的人。” 罗婉儿一愣,小丫头又笑嘻嘻的说了一句:“大嫂嫂,你肯定饿了吧,我给你找吃的来。” 罗婉儿眼中一亮,快步跟了上去,却见青姐儿从赵怀安屋里捧了个煮地瓜给她。 “大嫂嫂,家里就只有一个地瓜了,等大哥回来了,咱们就有吃的了。” 罗婉儿面色一僵,她刚刚搜遍了赵家,也没找到吃的,不想,赵怀安竟将它藏在了房间里! 一个地瓜而已,至于仔细成这样? 罗婉儿吐了一口浊气,定定的看向了手上的地瓜,想着赵怀安那病恹恹的样子,不由摇头。 指望那人,还不如指望她自己呢! 绵绵细雨后,后河村笼了一层薄雾,竟似一副铺开的水墨山水画般,颇有意境。 适才入秋,空气中已多了一股凉意,罗婉儿寻思着山里应该有不少山货,这就将地瓜和两个孩子分食了,从院里拿了背篓,带着两个孩子上山去了。 赵家坐落于群山脚下,一出门,沿着屋后的小路走,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进了山中。 青河县处于大庆国的西南边,植被茂盛,林中多值松柏,土壤也较为肥沃湿润。 业哥儿和青姐儿显然对山路极为熟悉,一路走前面带路,还找了不少的苁蓉菌和香叶,可兄妹两就围着半山腰走,怎么也不上山。 这半山腰能找到啥,要想找山货还得上丛林深处去。 罗婉儿跟青姐儿他们提了建议,不想,两个孩子的面色皆是一变,拽着她就不让她走。 “大嫂嫂,翻过这座山就是鬼葬山了,鬼葬山里闹鬼呢,常年雾气的,前阵儿进去了两个人还没出来,咱们都别去了。” 雾气? 罗婉儿有些好笑,这哪儿是闹鬼啊,分明是瘴气。 青河县地处西南边陲,常年湿润,林中确会多有瘴气,村里人对自己解释不了的存在,自然会要妖魔化。 “你们在这这外头等我,我去去就回。”罗婉儿朝着鬼葬山看了一眼。 既是人都不敢去,那就说明,里面应该会有不少宝贝,还真是很有必要进去看看。 说完话,也不等两个孩子回应,她径直就往山里走了去。 只是,这才没走多久,身后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罗婉儿一回头,就看到两个小家伙正跟在她身后。 “大嫂嫂,我们不怕的。”青姐儿率先开了口。 罗婉儿有些哑口无言,她哪儿能看不出来,两个小家伙儿是怕的不行的,罢了,带他们进去也好,免得一会儿走丢了。 罗婉儿没再多说,引着两个小家伙进了山中。 初时,两个孩子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直到遇到了一片蛇泡,那紧张的气愤顿时就消失了好些。 蛇泡又叫树莓,是一种生在荆棘丛中的红色野果子,极甜。 山林中的孩子对这些野果子,素来就喜欢,像眼前这一大片的蛇泡,他们更是见都不曾见过。 罗婉儿自是看出了他们眼中的兴奋之色,这就引着两人去摘蛇泡。 蛇泡长得几极多,三人在树下吃了个半饱,这才找了藤条,编了个小篓子,开始往篓子里装。 眼看着摘的差不多了,罗婉儿找了附近的一个山潭洗水。 山潭极窄,潭水幽深,罗婉儿刚准备用叶子给两个孩子舀些水回去,就看到这山潭溪涧中,竟满是密密麻麻的潭花鱼! 她揉了揉眼睛,那鱼群依旧还在! 罗婉儿难掩兴奋,伸手去抓,竟还真就抓了一只一两斤重的! 在现代时,她也曾钓过潭花鱼,可那些个潭花鱼顶多也不过食指长短,像这番大的鱼,她还是第一回见! 也不知道这一潭的鱼能卖多少钱! “大嫂嫂,还没好吗?”青姐儿从坡上下来。 罗婉儿将她拉过来,指了指水潭中的鱼群,眼里是掩不住的光亮:“青姐儿,咱们晚上有鱼吃了!” 第5章 怀疑她在菜里下毒 青姐儿也是格外兴奋,三人捞了十来只在背篓里,又用杂草小心翼翼的掩了起来,方才离去。 路上,她跟兄妹两交代了两句,只让他们莫要跟别人提起这鬼葬山中有鱼的事儿。 毕竟,若是让别人知道了,往后他们就吃不上鱼肉了! 青姐儿和业哥儿极为乖巧,听了这话,连连点头。 回屋后,灶上正熬着糙米粥,炊烟袅袅,米香扑鼻。 赵怀安回来了? 她记得,芸娘陪着柔姐儿去了邻县看病后,家里的饭菜都是他做的。 罗婉儿张望了一阵,没有看到人,这就将潭花鱼打整了出来,从屋檐下取了一些辣椒,并着香叶洗净,烧锅炒料,准备做麻辣水煮鱼。 其实,她本还打算给两个孩子做点糖醋鱼吃的,毕竟,孩子都喜欢吃甜的,可赵家佐料不齐全,别说糖了,就连着醋也没有。 罗婉儿没有法子,只能就着家里的料,做了一大锅水煮鱼。 眼看着鱼要出锅了,外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两个小家伙也往房门处围了去。 “大哥,你回来啦!”青姐儿的声音传来,罗婉儿回头看去,就看到赵怀安兜了一堆板栗和两根山黄瓜过来。 见她竟在灶上忙活,他浓黑的眉头微微一挑,后又不动声色的往锅里看了去。 “大哥,大嫂嫂今儿个抓了好多鱼,她还给咱们做了一锅水煮鱼呢。”青姐儿献宝似的道。 业哥儿连连点头,两个孩子的脸上,都洋溢着高兴和崇拜。 赵怀安一双眉头皱的越发紧了,将板栗递给了两个孩子,他凝眉看着罗婉儿,半响,终才问了一句:“你又在玩什么花招?” 罗婉儿一愣,抬眸看他,顿时感觉到了一股子无形的压力感。 干咳了一声,她试着道:“我若说,我是准备日日给你做饭,你信不信我?” “······”赵怀安蹙眉,再不多看她一眼,拿了菜刀就去一旁切起了黄瓜。 罗婉儿有些尴尬,待水煮鱼出锅,赵怀安已经凉拌了个黄瓜,摆好了碗筷。 罗婉儿早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才端着菜坐定,还来不及下筷,就发现赵怀安正一脸戒备的看着她。 罗婉儿干干一笑“快,吃饭啊。” 她这催促的声音落下,就见青姐儿和业哥儿在赵怀安的目光注视下,默默地放下了适才拿起的筷子。 罗婉儿顿了顿,有些后知后觉。 “你不会是怀疑我在这鱼里面下毒吧?” 赵怀安不置可否,可那面上的意思,却不言而喻:他就是怀疑她! 罗婉儿不迭苦笑:“我,我往吃食里面下毒?我有病还是嫌自己命太长?” 赵怀安看着她,依旧不言语。 罗婉儿顿了顿,拿了筷子就朝自己碗里夹了一大碗鱼肉,然后就不顾旁人,大块朵硕了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饿了的缘故,她竟觉得这鱼倒比她在现代吃的还要美味几分! 青姐儿和业哥儿面面相觑,心说大嫂嫂这明显就是好意,他们大哥何必绷着一张脸。 可偏生,他们又不敢多嘴。 待罗婉儿吃完了一碗鱼后,这才抬头,朝赵怀安看了去:“看够了吗,赶紧吃吧,我要真下毒了,还能吃这么多?” 赵怀安打量的目光在罗婉儿面上盘旋了一阵,终是起身,去灶边去了。 青姐儿和业哥儿早就想动筷子了,奈何大哥不让,如今,赵怀安一走,他们赶忙就夹了一条鱼往嘴里送。 罗婉儿看在眼里,忍不住道:“慢些吃,还有这么多,也没人跟你们抢,别把鱼刺吞了。” 两个小家伙吃的满嘴是油,听得这话,赶忙点头。 罗婉儿好笑,夹了一筷子鱼,顿了顿,又掉头放在了赵怀安碗里。 既然要跟人处好关系,主动示好是必不可少的。 很快,赵怀安就从灶边回来了,眼看着自家弟妹吃的满嘴流油的样子,他有些意外。 这女人做的菜,也能吃? “大哥,你快些吃,大嫂嫂还专程给你夹了鱼,你可不能辜负了大嫂嫂的好意。”青姐儿的声音适时传来。 罗婉儿干咳,正要说点什么,就听赵怀安交代他们锅里煮了粥,这就起身去灶下看火去了。 罗婉儿想起他回来时,拿了一小布包东西,这番想来,该是从外头买了糙米回来的。 罗婉儿忽就觉得,她早前似乎太看不起人家了一些。 等赵怀安回来时,他手里已经多了一碗糙米粥了。 他吃的格外文雅,也没多看水煮鱼一眼,罗婉儿还想再劝劝他,却见他握着筷子的手一僵,幽冷的朝她看了过来。 气氛再度冷凝了一些。 罗婉儿只觉这人怪脾气又犯了,却听他冷着声音道:“罗婉儿,我不管你心里究竟怎么想的,你最好安分点,柔姐儿要是没事儿还好,若是有事儿······” 他忽就拔高了音量,罗婉儿只觉身上一阵寒凉,赵怀安早已低头吃饭,不再看她了。 罗婉儿知道原主干的破事儿,这种情况之下,她只觉百口莫辩,可一想到日后和这人处好关系,拿了卖身契,有多远走多远,她这心里,又舒坦了一些。 吃过饭,赵怀安兀自拿着碗去灶间刷洗去了,罗婉儿见到未来权臣,干起这些活儿来竟是如此得心应手,不由一愣。 倒是青姐儿打了热水过来,叫她一起洗漱,她才回神。 农户多贫,为了节约点油钱,多会在天色黑尽前回屋休息,赵家也是不列外。 罗婉儿自是不会回赵怀安屋里休息,原主瞧不上赵怀安,一来了赵家就占了青姐儿的屋子,此番,洗漱完,她跟着青姐儿就进了她的房中。 青姐儿睡的耳房,屋子极窄,只一张茅草铺就而成的床,还有一方矮柜,而那矮柜上,郝然还放了七八盒胭脂水粉! 罗婉儿有过片刻的咂舌,原主偷了赵怀安的科考钱买胭脂的画面一一重现,她不由抚额,一阵郁郁。 难怪人家赵怀安恨死了她! 罢了罢了,明日她去镇上一趟,把这些没有用过胭脂水粉全退了吧,也不知那老板愿不愿意退。 唉!要真不愿意,她就贴点钱进去,至少让老板退个八成的钱才是。 这样想着,她就拉着青姐儿上了床,她们一里一外的躺下,许是因为白日太累的缘故,才没说上两句话,她就沉沉睡去了。 第6章 她还有个情敌 隔日一早,待她醒来,赵怀安已经出门了,只留了三个地瓜,并着一瓷盆清的不能再清的糙米粥在锅里。 他自来如此,出门的早,就会把一早的口粮准备好,赵家穷,一人一个地瓜一碗粥,已经算是正儿八经的饭了。 青姐儿见她出门,欢喜的同她打了招呼,忙去桌边摆碗筷。 业哥儿原本还在院里坐着院里劈柴,见她起来,也忙去锅里端地瓜。 罗婉儿一愣,适才发觉,这两个孩子竟在等着她吃早饭。 “我哥去送孤本了。”青姐儿盛着饭,边同她说着话,眼里满是笑意。 罗婉儿轻轻点头。 赵怀安上午会去送孤本,下午不是下地干活就是关在房中看书,这些,她都记得。 如今,赵怀安不在,她倒觉的胃口大开,连着就喝了两大碗粥,引得两个小家伙连连侧目。 罗婉儿想起原主平日那非珍馐不吃的做派,也不意外他们的反应,只催促着他们吃饭,也不多话。 饭后,她找了个木桶,便带着两个小家伙出门了。 如今天色尚早,她想赶紧抓点鱼去镇上卖,依着原主往日去镇上买脂粉的记忆,这镇上离赵家极近,来回也不到半个时辰。 她早些去,还能赶上早市。 正想着,一道拔高的音量就传来了:“哟,这不是怀安他媳妇儿吗?这提个桶是要去哪儿?” 罗婉儿一抬头,就对上了凤俏那上下打量的视线。 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引得罗婉儿一阵挑眉。 “听说你昨儿个和那马桂枝闹了一顿,咋地,你还真看上她儿子了?”凤俏见她不说话,不由又凑近了一些。 迎着她那张兴味儿十足的眸子,罗婉儿幽幽笑道:“听说,昨儿个赵金宝爬你墙了?” 凤俏面上一僵,罗婉儿嘴角一勾,已经提着木桶走了。 适才穿过两家房子中间的小路,青姐儿就凑了上来,格外欢喜道:“大嫂嫂,你可真厉害,这后河村可很少有人能说的过凤俏婶儿呢。” 平日里她就不喜欢那凤俏,谁让那人总直勾勾的盯着他大哥看。 罗婉儿不置可否,三人只行到屋后的赵家五叔新修的青瓦房,罗婉儿就察觉到了一股子让人恶心的目光,扭头看去,郝然看见浑身是伤的赵金宝正坐在院子里。 凤俏显然是下了死手的,赵金宝这脸都肿成了包子,手上脚上都包着厚厚的布巾子,俨然是伤了筋骨。 活该!罗婉儿嗤笑连连。 她本就长得极为好看,此番晨光披洒下来,照在她那张明艳姣好的脸上,竟是说不出的勾人。 赵金宝吞了一口口水,想开口,却扯动了伤口,疼的他只能恶狠狠的看着她。 要不是走动不得,他恨不得立马将她按在地上,将昨儿没干成的事儿再干上一回。 穿过了青瓦房后,青姐儿方才支吾道:“大嫂嫂,金宝哥为什么那么盯着我们看。” 罗婉儿脚步不顿,眯眼笑道:“兴许,是被打傻了吧。” 身后传来了青姐儿和业哥儿的声音,三人说笑着进了鬼葬山,鬼葬山中静谧不已,罗婉儿抓了满满一木桶的鱼,又扯了些藤蔓盖在了上面,算是起了遮掩作用,这就带着两个孩子下山了。 她本想让青姐儿和业哥儿留在家中,自己去镇上的,毕竟两个孩子还小,陪着她走那么长的路,实在是费体力。 可青姐儿非得跟着去,罗婉儿也没有法子,只能揣了没开封的胭脂水粉,引着他们往镇上去了。 后河村离镇上极近,大概走了小半个时辰,他们就到了。 镇子极小,横竖也不过才两条街,但这街道上却格外热闹,三人一路走去,就只见路面两边都摆满了小摊子。 有卖山货的,有卖布匹的,还有卖吃食的,罗婉儿稀奇的往两边打量着,也没见着卖鱼的,就一路往街尾走。 好不容易走到了头,也没见着卖鱼的地儿,她跟人一打听,方才知道这镇上根本就没有卖鱼的。 一时哑然,她索性就将背篓放在了肉摊附近。 原主往日来这镇上,不是买布匹做衣服,就是买胭脂水粉,哪儿知道别的物价,所以,她就跟人问起了鱼价。 那卖肉的是个长相富态的中年男人,看着倒是格外好说话,目光往罗婉儿三人打量来,面上一笑,直接就回了一句:“猪肉十文,鱼肉八文。” 罗婉儿跟他道了谢,又草草算了一阵,自己这木桶里大低有三十四根鱼,一根鱼卖上十来万,那她至少还能卖大四百来文了。 一想到那是四十多斤肉的钱,她眼里就是一亮,那岩石里的鱼可不少,她若是日日都来卖,一月下来,也能赚不少了。 只是,事实证明,她实在是想的太容易了一些。 她足足站了大半个时辰,才卖了两条鱼出去,赚了二十来文,期间,来来往往的人倒是不少,可大伙儿问了价之后,就走了。 罗婉儿寻思着价格许是喊高了,再有人来问,她忙又降了两文钱,结果,买鱼的人就多了不少。 不一会儿,她竟就将木桶里的鱼给卖完了,站在街边,她将赚来的铜板一个一个的数了清楚,一共三百五十多文钱。 虽是和自己估算的差了一些,可罗婉儿还是极为满意。 拿了十文钱出来,她将肉摊老板的秤还给了他,又顺道割了两斤肉,打算晚上做红烧肉吃。 因着灶间调料不齐全,罗婉儿又拿了十文钱出来,买了些油盐酱醋,虽然不多,倒也勉强算是将调料给凑齐了。 临出门时,她还买了一小包冰糖块,让业哥儿和青姐儿分着吃。 之后,自然就是去胭脂摊上退胭脂了。 镇上卖的胭脂,都是货郎背在篓里,走街串巷喊着卖的,今儿个也不知道那货郎在不在。 心里才想着,就见一个穿着粗布短衣的贩子正在街边叫卖着:“十文了,十文了,所有胭脂都十文钱一盒了!” 声落,那人扭头就看到了罗婉儿,霎时间,眼里一亮,径直就朝她走了过来。 “罗姑娘,今儿个又是来买胭脂的?那可巧了,我这里可又进了一批胭脂,格外好用,才三十文钱一盒!我给你看看?”那货郎殷勤的说着,也不等罗婉儿应答,放下了篓子就要给罗婉儿看货。 刚刚才叫的样样十文,转眼就变成了三十文? 罗婉儿皱了皱,又发觉业哥儿和青姐儿的目光齐刷刷的凝在了她的身上! “大嫂嫂······”青姐儿喊了她一声,欲言又止。 罗婉儿面上讪讪,哪儿不知道他们这是怕她又掏银子买这些,轻咳了一声,她朝她轻点了点头,这就伸手,将兜里的胭脂一并掏了出来。 “小哥儿,你看看,我这些胭脂都是不曾用过的,我可否?”罗婉儿话还没有说完,那货郎的脸色就变了变,“姑娘,你这买都买了,哪儿还有退钱的道理?我哪儿知道你有没有用过?” 说着这话,他适才的殷勤之色全无,背起篓子就想走人。 罗婉儿蹙眉,就要拽住这人的篓子,却听一道恼怒的女声传来:“罗婉儿!你,你竟然又偷卖怀安哥的书买胭脂!” 罗婉儿蹙眉,一回头,就看到人群里站着一个身穿红衣,格外好看的姑娘。 那姑娘大约十五六岁,正红着眼瞪她。 “是月牙姐。”耳旁传来了青姐儿的声音。 罗婉儿恍了恍神,忽就记起原主嫁来冲喜时,曾被这人挡过去路,据说她是后河镇最好看的姑娘,还曾是赵怀安的未婚妻······ 第7章 想进门当妾还得我同意 “偷光了怀安哥的钱还不罢休,你,你居然又偷怀安哥的书!”吴月牙拽紧了刚从铁匠铺买来的镰刀,嫩生生的一张脸,因为愤怒,顿时涨的通红。 罗婉儿明显发觉一旁小贩的脸色发白,不由道:“瞧,你现在不退钱也没法了,她手里的刀你看到没有,要是落在你的身上,你只怕好些时日都出不了摊了。” 那小贩被她这样一说,浑身一抖,再不耽搁,忙数了数胭脂,将钱退给了她。 罗婉儿也不曾想到他会这么害怕,将钱接到手上,她数了数,一共二百一十文钱!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也不知道,她把这钱退给赵怀安,赵怀安会怎样想。 正想着,一抹红影闪过,镰子伴着冷风袭来,罗婉儿带着业哥儿和青姐儿往后一退,顿时,她就明白那小贩为何那般爽利了。 恍惚间,她又想起原主推赵家三妹柔姐儿下水之前,柔姐儿曾说吴月牙温柔娴静,是后河镇最耀眼的存在,也就只有她才能配得上赵怀安。 可······就这,也算温柔娴静? “罗婉儿,你这不要脸的,你居然还敢躲!”吴月牙见她躲开,脸色越发难看。 她快步上来,就要拽着罗婉儿的衣领,罗婉儿退后了一步,不由好笑:“为何要偷?我相公的钱就是我的钱。” 这话说完,就看到吴月牙嫩生生的脸上满是恼怒,正如罗婉儿意料中一般。 她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自己和赵怀安的事儿,还轮不着这外人来指手画脚,更何况,这吴月牙若当真对赵怀安矢志不渝,当初,芸娘也用不着千方百计的花钱买她来冲喜了。 心下一阵嗤笑,吴月牙整个人都朝她扑了过来。 罗婉儿不怕跟人干架,只可惜她这身子比她想象中还要弱鸡,没两下,竟就被吴月牙给按在了地上。 “大嫂嫂!”耳旁传来了青姐儿焦急的声音,罗婉儿想着前世所学的跆拳道一击制敌的法子,抬腿锁住了对方对方脖颈,再反手,就将对方压在了地上。 吴月牙心有不甘,拽紧手里的镰子一通挣扎,罗婉儿不由蹙眉,片刻,就听吴月牙吃痛的呼了一声,接着,镰子‘噔’的一声落在地上。 罗婉儿瞧她手上有一块大血口子,心知她定是不小心割伤了自己,忙放开了她,径直从地上站了起来。 “吴姑娘,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对上她恶狠狠的目光,罗婉儿冷了脸。 吴月牙看了看自己受伤的手,顿时就红了眼:“敢做不敢认?怀安哥这会儿正在我家,你跟我去找他说个清楚!” 罗婉儿脚步一顿,青姐儿顿觉慌乱。 她想起早间和大嫂嫂说过大哥去送孤本的事儿,正要解释,就听罗婉儿不以为然的说了一句:“我和相公商量好了来退胭脂的,你这么搅了我的事儿,就不怕他怪你?” 吴月牙脊背一僵,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你说什么?” 罗婉儿不疾不徐的甩了她的手,不甚客气的看了她一眼:“吴姑娘,我今儿个心情好,不跟你计较,你要记住,我才是赵怀安的妻!你真要进门当妾,还得我同意呢!” 说完,也顾不得这人是什么反应,罗婉儿拉着业哥儿和青姐儿就走了。 一路沉默,罗婉儿又想起了吴月牙适才说的话。 青姐儿和业哥儿跟在她身后,不无担忧。 许久,青姐儿终解释了一句:“大嫂嫂,其实,月牙姐他爹是学堂里的夫子,又曾救过大哥性命,大哥只是念旧情。” 罗婉儿不说话,青姐儿见状,紧着又道:“虽,虽然月牙姐差点就嫁给大哥了,但,但是。” 不等她将话说完,罗婉儿却打断了她的话:“我卖过你大哥的书?” 青姐儿闷闷的‘嗯’了一声:“没卖掉。” 罗婉儿只觉心里一阵‘咯噔’,顿时就想了起来,原主卖书失败后,为了泄愤,还将赵怀安书架顶部的书全部浸了水! “大嫂嫂?”青姐儿见罗婉儿一脸晦涩,顿觉担心。 罗婉儿苦着一张脸,幽幽的叹了一声。 一路默然,三人穿过一片干枯的河坝,就到了村口。 赵家在村子最中央,路虽小,却也好走,一路走去,倒是引了不少村里人注视,好在没人出来找事儿,他们很快就回了家中。 开了门,将背篓一放,罗婉儿让青姐儿去灶下烧火,自己则径直就往赵怀安那屋走了去。 如今赵怀安还没回来,她径直拿了书架上的书一看,果然连着好几本都极润,隐有发霉的点状物。 罗婉儿手上一抖,想来赵怀安是没发现原主干的这档子事儿,不然,他何至于这番平静? 未免被那人抽筋拔骨,罗婉儿不敢耽搁,赶忙忙活了起来,将湿透的书册拿到了院外晒着。 一共三十来本书卷,罗婉儿晒完后,径直就回了灶边。 她先是将糙米煮在小锅中,然后才切肉,准备做红烧肉。 因着没多少油,罗婉儿也只是将半斤多的肉分成了三次过油锅,之后便是加糖炒糖色。 青姐儿在灶下烧火,眼看着白糖入了锅,竟变成了焦黄色的,整个人都格外稀奇。 罗婉儿笑着将肉倒在了锅里,再加水,盖上锅盖就开始煮。 “大嫂嫂,这做出来的肉是甜的?”青姐儿一脸的好奇。 像他们这种农户人家,也只有过节之类的才能吃上一回肉,可她娘做的肉都是咸的,要说甜肉,她还真是不曾吃过。 罗婉儿好笑,揉了揉她的脑袋瓜,这就将昨儿个采摘回来的菇子洗了出来,等锅里的红烧肉上了色,汁水也收的差不多了,这就将肉盛在了锅里,开始烧菇子汤。 初秋时节,秋风飒飒,阵阵肉香味儿从灶间飘开,勾人垂涎。 罗婉儿烧好了汤,就往外头走了去,算着时间,赵怀安也该回来了才是。 她记得,往日赵怀安都会回来给两个小家伙儿煮饭。 院外无人,罗婉儿回灶间摆了碗筷,又往外走。 不想,适才出门,就看到一身砖青色褂子的赵怀安搀扶着一个四十好几,满脸风霜的妇人进了院中。 妇人偏瘦,腿脚有些跛,在见到她的一刻,整张疲惫的脸上就涌现了一股子喜悦,她快步上前,拽着罗婉儿的手,就笑出了声来:“婉儿,你放心,柔姐儿没事儿了,过阵子就可以回来了。娘走这几日,倒是辛苦你了。” 罗婉儿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满脸蔼然的妇人就是赵怀安他娘芸娘了,她忙笑道:“不辛苦,不辛苦,娘,就等着你和怀安吃饭了。” 赵怀安浓黑的眉头挑了挑,探究的朝她看了去。 他看上去极为文雅,可那清明的眸光中却满是犀利寒光,直望的人心里发颤。 若是眼神能杀人,罗婉儿觉着自己应该早就被他盯成筛子了。罗婉儿干咳了一声,她旁若无事的扶着芸娘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问候起了芸娘。 赵怀安从不曾见过这般不要脸的人,明明是她害柔姐儿得了头疾,她偏还能不知事儿的谈笑风生! 也就丈着他娘心地好,否则······ 默了一阵,赵怀安快步跟着进了堂中。 第8章 她到底想干什么 此时,桌间饭菜也早摆好了,一个菇子汤,一个香气诱人的红烧肉,数量虽少,可份量却极多! “婉儿,可,可真是苦了你了。你放心,日后,怀安一定会待你好的。”芸娘的目光在桌上看了一阵,很是感动。 罗婉儿有些尴尬,站在桌前给大伙儿盛饭,见赵怀安还站在一旁,不由道:“还站着干什么,快些坐下吃饭。” 他目光幽幽,也不说话。 罗婉儿瞧着他这神色,不由叹了一口气,得,这人是一朝被蛇咬,防备着她呢! 索性,她也不喊他了,直接坐下来,将每个菜都夹在嘴里尝了尝,末了,还不忘抬头朝他说道:“你瞧,吃不死人,你赶紧坐下吃饭。” 业哥儿赶紧点头,青姐儿已经过去拉着赵怀安过来了。 芸娘见状,不由劝道:“怀安,婉儿好心做饭给大家吃,你怎么还那般想她?” 赵怀安被拉坐在桌前,俊脸又冷了几分。 他的钱只怕早被她糟蹋在胭脂水粉上了,她哪儿来的钱买肉? 难不成? 这是怀疑她又拿他的钱买肉了? 罗婉儿有些气恼,直接就从怀里掏了一摞铜板出来,递给了他。 “我去镇上把胭脂退了,这是退回来的钱,你且收好。” 罗婉儿声音轻浅,只是,这说出来的话,却让赵怀安怀疑。 她把胭脂退了?她也舍得? 这时,他才注意到,今日的她竟素面朝天,连着口脂都未曾涂过分毫,衬着她一脸的薄怒,竟有些娇憨。 霎时间,他眸中阴寒一闪而过。 她在他面前素来就趾高气扬,张口闭口药罐子的叫着,如今怎么忽然就变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到底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他冷眼看她,似想透过她这娇憨美好的假象,看到她内心的腌臜一般。 “什么退不退的!怀安,婉儿是你媳妇儿,你咋能跟她这般计较,我们赵家虽穷,可还不至于苛待人!”芸娘惊呼了一声。 自从赵怀安活过来开始,她待罗婉儿就极为宽容和温和。 芸娘这话,说的罗婉儿心中局促不安。 赵怀安更没想到他娘为何忽就动怒了,怔了片刻,却似了然一笑。 之前,他还不明白罗婉儿为何忽就转了性子,这番看来,她可不就是做戏给他娘看的! 害了柔姐儿不说,她竟还敢将主意打在他娘的身上! 罗婉儿只觉有一道凉飕飕的目光凝在了她身上,她本还想跟没事儿一般吃喝,奈何那视线实在是盯的她发毛。 再后来,芸娘又朝她说了一句:“这回二郎送我回来,本还想来看看你这大嫂嫂,奈何军中多事务,也只有下一次了。” 罗婉儿:“······”赵家二郎赵暮? 原书中那恨不得喝她血吃她肉的乖张反派? 他明明就知道自己害了他三妹妹,哪儿还能诚心看她,分明就是想找她算账的吧? 罗婉儿心下郁闷,这赵怀安就够难应付了,再回来一个?还不得要了她的命? 越想,罗婉儿就越发吃不下饭了,她草草喝了一大碗菇子汤,这就放下碗筷,朝芸娘打了招呼,道:“娘,且慢吃,吃完了叫我洗碗。” 说完,也不等芸娘回话,她直接就往院里去了。 芸娘将一切看在眼里,她急匆匆的赶回来,本是怕自己这买回来的儿媳妇儿太闹腾,谁知,她不但不闹腾,还这般贴心。 偏生就她这儿子冷冰冰的,夫妻两倒一点儿也不亲近。 叹了一口气,她又塞了一块红烧肉到赵怀安嘴边。 赵怀安本还想着事儿,他下意识的嚼了嚼嘴里的肉,那软而不腻的口感,又让他一愣。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她竟能做出这么好吃的肉来。 想着她那细皮嫩肉的样子,委实也不像个要沾阳春水的丫头,他勾唇浅笑:“她该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吧。” 芸娘想到了人牙子的话,眸光一闪,很见赵怀安正色道:“娘,不该留她下来。” 芸娘微惊:“她,她能回哪儿去。” 那便卖出去! 赵怀安张嘴,正要开口,却听她娘恳切道:“怀安,往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她既已经成了我们赵家媳妇儿,这里就该是她的家!” 说完这话,芸娘也不等赵怀安反驳,只夹了一块肉给他,再度开口道:“她专程做的,你可得多吃点。找个机会,把钱退给婉儿,她既是成了你的妻,你就该待她好点。” “娘!”赵怀安不肯。 芸娘难得对儿子沉了脸,肃声强调:“下次别再说这样的话了,安儿,娘累了,先回屋休息,你和她好好过。” 听得这话,赵怀安冰玉似的脸微微绷紧,起身搀着他娘回屋时,还特意朝着院里那个纤弱的人影扫了一眼,唇角讥色越浓。 她对他娘还真是有一套! 只可惜,遇上了他! 目光不着痕迹的朝着院里摊晒开的书卷看了一眼,他眸眼越冷,不管她打的什么主意,他都不会手下留情了! 罗婉儿感觉背上多了一道冰凉的目光,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却没找到人影。 眼看着赵怀安去灶间洗碗,她本还想上去帮忙的,可一对上他那冰块脸,她顿时就没了勇气。 正好业哥儿要进林子里砍竹子,她琢磨着这个季节,山里应该还有笋子,索性就背着背篓,跟着业哥儿进了山。 她想做点笋干,回头和潭花鱼一并拿去卖。 罗婉儿本以为这个季节的嫩笋,即便有,也没多少,结果,一进了山,她才发现,山林里的竹笋比她想象中还要多! 罗婉儿挽着袖子,割了一大背篓,待一屋后,径直将竹笋打整出来,就生火开始煮笋。 青姐儿在边上打下手,业哥儿则开始划竹条,说是要编些篓子去镇上卖。 罗婉儿想起往日业哥儿都是编竹篓卖的,她顿时就明白了,前两日,业哥儿该是担心她,才专程停了手里的活儿。 勾了勾唇角,罗婉儿心里一暖。 眼看着水烧开了,正要下笋子,就听院门外就传来了一阵咳嗽声,一回头,罗婉儿就看到了一个年纪与她一般,身穿浅色碎花襦裙的姑娘。 那姑娘五官本是不丑,可身材偏胖,皮肤又极黑,就显得整个人和好看沾不上边了。 罗婉儿刚刚想起这人是杨里长的二女儿杨春燕时,却见对方不屑的朝她招了招手:“姓罗的,你出来一下。” 罗婉儿一愣,她可不记得原主和这位有什么交情。 难不成,是来给她娘马桂枝出气的? 第9章 我和你哥不熟 罗婉儿心下一‘嗤’,交代了青姐儿看着火,径直就往外头走了去。 她倒要看看这杨家到底能有多不要脸! 出了院门,不等她开口,杨春燕斜了她一眼,冷哼道:“我哥找你,你跟我来。” 她哥?也就是杨里长的儿子杨秀! 原主为了回京过好日子,曾想过利用杨秀,结果杨秀温柔体贴,还君子端方,她还真就对他上了心。 罗婉儿一时无语:“他找我干什么,我和你哥可不熟。” “你,你!”杨春燕错愕的看着她,一脸见鬼的样子,“罗婉儿,你这不要脸的,还不是你整日缠着我哥!你可注意点态度,不然,你别想我哥多看你一眼!”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罗婉儿一回头,就看到芸娘领了业哥儿和青姐儿出来,面色担忧。 罗婉儿本想问她怎么不多休息休息,就听芸娘急道:“春花,你这是?” “娘。”罗婉儿心中暖然,张了张唇,忽就想起原主就是和杨里长的儿子杨秀勾搭在一起,才给赵家放了一把火。 如今,她讨好赵怀安都来不及,没道理还跟杨秀接触。 “娘,你们先回去,我没事儿。”抿着唇角,罗婉儿低低道。 芸娘心有担忧,但终是点了点头。 杨春燕见罗婉儿支走了赵家人,不由冷笑:“罗婉儿,你装什么装,谁不知道你想摆脱赵家那病秧子,嫁给我哥!你要真” “说够了没有!”罗婉儿不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 她冷着脸,快步走到了杨春燕跟前,低声警告道:“你们杨家想干什么,我管不着,可要是想利用我害赵怀安,我劝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说完这话,她冷着脸就回了院中,还不忘将院门给关了起来! 等杨春燕反应过来,想推门找人时才发现门已经栓了,而她哥交代过她要悄悄带罗婉儿过去,这青天白日的,要真闹起来,只怕对他哥名声不好。 思来想去,杨春燕只得跺了跺脚,转身就走。 此时,谁也不曾注意到,赵怀安那虚掩着的窗栏处,露出了一双寒气凛凛的眸子。 ······ 回了院子里后,罗婉儿本还害怕芸娘多想,可等她将竹笋过了水,又一根一根的摊开,晒好后,方才听芸娘道:“婉儿,她有没有伤着你,这杨春燕素来不好相处,娘,娘担心你。” 罗婉儿心里一暖,径直朝她摇了摇头。 此刻,她竟觉得,来到这里,也不是那么糟糕,毕竟,她前世是个孤儿,亲情的温暖对她而言,本就是想也不敢想的存在。 抬头,看了看天色,她压下了心里的情绪,适才朝青姐儿问了一句:“青姐儿,去河坝吗?” 这个季节,正是九香虫大量藏身石缝的时候,晌午间,她虽买了两斤肉,可人多饭量大,大家都吃的意犹未尽,此番,她就想找点别的吃食,好歹也给大伙儿过过嘴瘾。 青姐儿听说她要去河坝,不由喜道:“大嫂嫂要去抓螃蟹?” 村里的孩子一到干水的时候,都会去河坝抓螃蟹,那螃蟹打整出来,放在锅上一炕,别提有多香了,青姐儿自然也是跟着同伴去过的。 罗婉儿想了想,拿了个有盖子的篓子,倒也没有解释。 业哥儿站了起来,似要跟着前去,罗婉儿指了指他手里的伙儿计,笑道:“你先忙你的,到时候一起拿到镇上买。。” 业哥儿点头,乖巧的坐下来继续编篓子,罗婉儿又嘱咐了芸娘回屋休息,这才引着青姐儿往村口去了。 一路上,青姐儿格外欢喜,直跟她说着以前和人下水抓螃蟹的事儿,说着说着,她不免叹气。 只说这河坝中虽多螃蟹,可村里孩子一天要下去找上好几回,其实,他们就算是去了,也不一定能找多少。 罗婉儿好笑,半响,方才道:“咱们不光找螃蟹,还找九香虫。” “九香虫?”青姐儿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自家大嫂嫂下了河坝,搬起了石头,露出了一大堆在石缝见爬来爬去的打屁虫,她才回神。 罗婉儿将那些虫子全部抓到了篓子里,青姐儿总算是站不住了,她快步过去,干干道:“大,大嫂嫂,这,这玩意儿拿来干什么?” 这打屁虫多臭啊,他们避之而不及,她还专程来抓? 罗婉儿将她错愕的表情看在眼里,悄声道:“青姐儿,这虫子在我们那里叫九香虫,下锅炒一炒,可香了,花钱都不一定买的着。” 说着,她就示意青姐儿去抓螃蟹,反正这九香虫确实是极臭,她也没打算让青姐儿帮她抓。 偏生青姐儿听了她这些话后,也蹲了下来,帮她找九香虫。 罗婉儿狐疑的看了看她,青姐儿吐了吐舌头,低低道:“我相信大嫂嫂。” 罗婉儿好笑,姑嫂两人也不耽搁,继续找了起来。 此番,河坝尽头的水杉林里,紧绷着俊脸的赵怀安正紧紧的盯着两人看着。 之前杨春燕前脚来,这女人后脚就带着青姐儿出门了,他担心罗婉儿会和杨家勾结,对青姐儿不利,这番,才一路紧随而来。 谁曾想,她竟带着青姐儿来了河滩,还,还去抓那虫子? 他虽看不懂她的动机,可这女人向来心思复杂又恶毒,将这样的人放在身边,对家里人始终会是一个威胁。 他本就无心娶妻,更不喜这样空有外貌却心思歹毒的女子,此番,早些说服了娘,让她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才是。 想及此,赵怀安又看了河滩上那背对着她的女子一眼,这才离去。 此刻的罗婉儿哪儿知道赵怀安打着卖掉她的主意? 这河坝里的九香虫实在是太多了,一抓一大半。 没一会儿,她这篓子里就装满了,随后,两人又抓了十来只螃蟹,眼瞅着时间不早了,方才收了东西上岸。 此时,日头西下,低低的挂在山边,将整个后河村映照在了一片霞光中。 小道上种满了桂树,树叶苍翠,黄米粒似的桂花缀满了枝头,清风浮动,吹来阵阵馥郁飘香。 罗婉儿折了一只桂花放在手里把玩,就听青姐儿欢喜道:“大嫂嫂,你瞧,这六只公螃蟹多大,钳子里的肉肯定很多。” 罗婉儿瞟了一眼,确实是,这螃蟹得有四两重了,堪比大闸蟹的尺寸了,用来做香辣蟹最是合算。 一路说笑着,两人刚到院口,就听业哥儿‘阿巴阿巴’的焦急声,伴着一阵母鸡逃窜的‘咯咯’声传来。 罗婉儿和青姐儿对视了一眼,忙往家里走,就看到一个长脸妇人正窝在鸡圈里抓鸡,而业哥儿则站在鸡圈外,小脸急的通红。 第10章 打秋风的来了 光天化日之下,还有当着主人偷鸡的道理! 罗婉儿气的不行,指着那圈里的人就喊道:“你给我住手!你谁啊,居然敢偷我家鸡!” 那抓鸡的人连动作都不曾停滞一下,手上的动作飞快,就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一般。 罗婉儿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直接把篓子塞给了一旁傻愣住的青姐儿,她回灶上直接拿了一把菜刀就往院外跑。 这会子,那鸡圈里的人已经抓了一只大母鸡,正准备往外头走来,看到了鸡圈外横眉怒目的少女,她整个人一愣。 “你,你要干什么?”那抓鸡的妇人惊诧片刻,语音一转,怒道,“这才嫁过来多久,就这么目无尊长,把你娘给叫出来!” “五,五婶婶,我大嫂嫂不是故意的。”青姐儿拽了拽罗婉儿的袖子。 罗婉儿默了默,这会子,方才看清楚面前这人的长相,这人和芸娘差不多年纪,长眉吊眼,可不就是赵金宝他娘赵五婶吗? 鸡圈中的妇人见罗婉儿不说话,以为她是怕了,拔高了声音就道:“大嫂,你快些出来,看看着毒妇是怎么对我的,扬着刀子呢,还想痛死我不成?” “青姐儿,去叫娘出来抓贼。”罗婉儿冷笑,心知这赵五婶就是来打秋风的,小脸上顿时也没了客气之色。 赵五婶是个厉害的,平日里,青姐儿看见她都得绕开走,如今听大嫂嫂这么一说,她也有些担忧。 就怕五婶欺负了她家大嫂嫂。 迟疑之间,芸娘出了屋。 她这才一走出来,赵五婶直接就无视了罗婉儿,提着母鸡,就要出来。 “大嫂,金宝被人打了一顿,得吃点东西补身体,娘让我过来抓只鸡,瞧瞧怀安讨的什么媳妇儿!” 赵五婶说着这话,才要从鸡圈里出去,却发现脖颈上驾了一把刀子,一时间,她话都说不出来了。 “赵金宝要补身体,你自己买鸡去,我家怀安还病着,娘身子也不好,就指望这几只鸡下蛋换药钱呢!”罗婉儿记得,这赵五婶平日里没少来他们大房打秋风。 往日里,芸娘性子软,又怕她那婆婆赵婆子,即便日子过的再苦,也不敢说个拒绝的话。 这一来二去的,还当真将这些人的胃口给养叼了,想吃就直接来抓,一点儿也不客气! “你,你!”赵五婶早被罗婉儿气的说不出话来了,指了罗婉儿半响,终才看向僵在一旁的芸娘,“大嫂,你这婆婆怎么当的?就由着这毒妇撒泼不成?这要是让娘知道了!” 赵五婶刻意将‘娘’这个字咬的极重,果不其然,芸娘在听到这话之后,整个人的面色变了变,赶忙就上前来阻难罗婉儿。 赵五婶冷哼,心说这会子倒是懂事儿了,等她把这鸡抓回去,还得在她那婆婆面前好生说道说道。 有这家子人好受的。 罗婉儿哪儿看不出来芸娘面上的忧色,若是别的事儿,她也就由着她去了,可偏偏这事儿,罗婉儿不想忍。 要真再纵容下去,这些人只会得寸进尺。 “娘,你站边上去。”罗婉儿悄声朝着芸娘说了一句,芸娘原本还想说点什么,也不知怎的,看着罗婉儿这镇定自若的模样,她心中一动,竟下意识的听了她的话,往边上站了站。 一旁的赵五婶也傻眼了,吐了一口唾沫星子,她就没有见过哪个当婆母的像芸娘这样。 还被媳妇儿给压上一头。 然而,还不等她把嘲笑的话说出来,那抵在身前的菜刀又往她前面凑近了几分。 “五婶,我是什么名声,你不是不知道,你今儿个要真想抓这鸡,我就跟你拼命,这菜刀可时刚刚磨过的,利的很。”罗婉儿冷着一张小脸。 赵五婶想从她这张脸上看到一点怯懦之色,偏偏,看了许久,这人就是脸不红,手不抖的,还真将那泛着寒光的菜刀拿着往她面前凑。 她男人就是个卖肉的,平日里没少偷着从水塘里找死猪来卖,想着那刀子划在猪肉上的感觉,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你,你不敢!”她支支吾吾的说着,像是说给罗婉儿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罗婉儿笑了:“你看我敢不敢!” 赵五婶心里害怕极了,她冷不丁就想起了面前这人的所作所为。 这人就是个胆儿肥的,前些时日,还想害死柔姐儿呢! 她,她这刀子要是再往她面前凑一凑。 越想,赵五婶一张脸就白的没了血色,心惊之余,拽着鸡的那只手松了松,老母鸡掉落在地,扑腾着翅膀就开跑。 而此刻,赵五婶已经顾不上它了,目光在眼前的菜刀上盯了盯,她咽了一口口水,哆哆嗦嗦道:“芸,芸娘,把这毒妇给我拉着!” “毒妇杀人了,毒妇杀人了!”这时,隔壁传来了一道孩子的嚷嚷声,罗婉儿回头看去,就看到凤俏正拉着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娃儿,往一边躲。 那是她儿子刘虎子,想来,这娘儿两已经偷看好一阵热闹了。 也就是这么一阵喊叫声,方才惊的芸娘从这变故当中反应过来,她面上骇然,赶忙上前去拉罗婉儿。 本身就是一家子的人,婉儿也没什么坏心思,她本还想解释两句,可这嘴才张了张,鸡圈里的赵五婶却是疯了一般,直接就从鸡圈里窜了开去。 那落荒而逃的样子,惊呆了芸娘。 芸娘伸手,还想叫住她,就听她站在院门外,恶狠狠道:“好,好的很,你们给我等着!” 赵五婶恶狠狠的撂下狠话,拔腿就没了人影。 芸娘似被她那话给吓住了一般,整个人竟有些站不住脚,幸好罗婉儿及时搀住了她,她方才稳住了步子。 “婉儿,刚刚你不该拦着的,你五婶儿这前脚一回去,你奶后脚一定会过来。”别的话,芸娘没有多说。 罗婉儿自然知道芸娘心里的忧虑,她轻扫了隔壁一眼,那里早没了凤俏和刘虎子的身影。 估摸着不到晚上,自家院里的事儿就得传遍整个村子,罗婉儿不由咧了咧嘴,扭头朝青姐儿道:“青姐儿,听说,五叔家是不是有个堂哥今秋刚入县学?” 她记得,那人叫赵言之,和赵怀安年纪一般。 青姐儿还没从大嫂嫂那泼辣劲儿中缓过神来,冷不丁的听到她这话,一时间,面色就古怪了起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立马就朝她娘看了去。 罗婉儿哪儿能注意不到青姐儿的反应,她也不多问,只觉着青姐儿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便让青姐儿扶着芸娘去一旁休息。 芸娘哪儿敢休息啊,她目光紧紧地盯着院门处,就等着人来,她先赔了不是,再抓两只鸡送出去。 第11章 油炸九香虫 罗婉儿劝不动芸娘,索性就摇着头,让青姐儿抬了凳给芸娘坐。 日头渐渐落了下去,罗婉儿让业哥儿将晒好的书籍放回了赵怀安的书架上,自己则蹲在灶边慢条斯理的打整螃蟹。 她决定边做事儿,边等着赵婆子来,定要让五房那些人讨不到好。 时间渐长,芸娘有些坐不住了。 眼看着罗婉儿将九香虫焯过水,五房那边还没有来人,她就想去院门外看看人,却听罗婉儿脆生生的喊了一声:“娘。” 芸娘回头看着自己这儿媳妇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她看的出来,新媳妇是为了维护她,可赵家主屋那些人都不是好相处的,要是得罪了她那婆母,往后他们这日子可怎么过! 她心焦不已,正犹豫着要怎么开口,就听罗婉儿温声道:“娘,别急,再等等。” 青姐儿看惯了罗婉儿镇定自若的模样,不知怎的,她就觉着自家大嫂嫂有法子对付那些人,当下,也不由道:“是啊,娘,你别急。” 此番,锅里的油已经烧开了,罗婉儿径直就将焯过水的九香虫倒入了油锅中。 众人都呆了片刻,看了看锅里的硬壳虫,又看了看罗婉儿,只怀疑自己看错了一般。 罗婉儿早注意到了他们的目光,勾了勾唇角,也不解释。 她直将九香虫炸的金黄酥脆,这才起锅,就听外头传来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一个马着脸的老妇就走了过来。 “娘。”芸娘白着脸迎了上去。 罗婉儿看着面前这一张因为恼怒,而沟壑越深的脸颊,唇角勾了勾,赶忙跟在芸娘身侧迎了上去。 赵婆子一进院里,就将目光锁定在了罗婉儿身上,她微微眯眼,那三角小眼里全是凶恶。 二话不说,她抬手就想打罗婉儿一巴掌,只是,这手才刚刚扬起,就听罗婉儿轻声道:“阿奶,你可别忘了,赵言之刚入了县学,这事儿要真闹开了,赵言之也别想再待里面念书!” 赵婆子那皱的沟壑密布的老脸,因为她这话,顿时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她咬着一口银牙,凶恶的看着罗婉儿,半天,才叫骂道:“你这不要脸的小贱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专挑他在家的时候往他跟前凑?我可警告你,言哥儿可是我们赵家的希望,你最好别打他主意!” 罗婉儿一愣,她忽就明白适才青姐儿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了! 因为赵言之长得好,又是个面皮薄的,原主曾起了兴致,故意逗弄过他,不想,那人倒是被原主吓的不轻。 而这事儿传开了之后,也坐实了原主浪荡不要脸面的恶名! 罗婉儿忽就有些不敢看芸娘和青姐儿的脸。 干咳了一声,她撇嘴道:“阿奶可别说些没用的,五婶要再敢来偷鸡,我就上县学闹去,让赵言之在县学待不下去,这事儿要是传开了,赵金宝也别想娶媳妇儿!” “你,你!”赵婆子哽着脖子,早气的快七窍生烟了! 这么多年来,她在赵家作威作福,底下的儿子孙子,谁敢顶撞她! 芸娘见状,赶忙道:“娘,你就别跟婉儿一般计较了,快些进屋坐坐。” 赵婆子心知罗婉儿是个又疯又恶毒的,如今要真端着长辈的架子拿捏她,指不定这人还真就闹上了县学。 虽然,她没念过书,也不识字儿,可她男人在世时,就千叮咛万嘱咐过,赵家的后代,一定要念书,一定要出人头地。 如今,要真为了给金宝补身体,害了言哥儿,只怕往后她下了阴曹地府,也没脸面见她死去的男人。 可要让她咽下这口气,那也不可能! 就在这时,她闻到了一阵扑鼻的香味儿,不由眯了眯眼:“哟,都开始做饭了?闻着味儿倒是不错,老大家的,你这日子过的还真是好啊!” 芸娘还没有从这转变中反应过来,就听赵婆子再哼道:“呵!我就说你从外头带了好东西回来,怎么,生怕我这当娘的来吃你一顿?” 说着,赵婆子摩拳擦掌的朝着灶边走了去,直接拿了个九香虫就往嘴里送,惊的青姐儿他们瞠目结舌。 “这啥吃的,还挺香的,是从邻县捎来的吧,你可真有孝心,会吃独食。” 芸娘百口莫得,就怕她这婆母又往外头乱说,她倒是无所谓,可她家几个孩子都渐渐的大了,人言可畏啊。 赵二婶又塞了一个九香虫在嘴里,望着芸娘的三角眼里,冒着阵阵冷气和嫌恶:“呵!要不是我上门撞上了了,还真吃不上这好东西。” 不过,咋瞧着像放屁虫,那玩意儿可不能吃。 赵婆子犹不放心,又认真看了看手里的九香虫,低声嘟囔道:“放屁虫可是畜生都不吃的东西。” “阿奶,你,你吃的是······”青姐儿有些磕巴。 赵婆子顿时没好气道:“你这小赔钱货嚷嚷个啥,再金贵的东西,我还不能吃?” “阿奶,你吃的是放屁虫。”罗婉儿微微一笑,缓缓开口,“你刚说畜生都不吃呢。” 赵婆子面如土色,她那几个儿子,平日里可没少紧着好的给她,如今,这大房一家子,竟由着她将放屁虫往嘴里塞? 一想到那玩意儿是地里爬的,那壳子还又臭又硬,她就阵阵恶心。 如今,再看这一家子,她胸口气的直起伏:“你,你们这一家子都是疯了!” 连虫子都开始吃了,这是有多揭不开锅了! 赵婆子本还想磋磨磋磨这些反骨头,可一想想大房近日接二连三的出事儿,她也觉着这些个人定是穷疯了。 她生怕这些个讨债的就讨到她跟前来,当下,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娘!”芸娘没想到赵婆子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下意识的喊了一声。 可这种时候,她要真能把人喊回来,那才有鬼! 一旁的青姐儿和业哥儿什么时候见过赵婆子这般吃瘪? 一时间,两人都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小声些,还不知道你们阿奶回头怎么磋磨人。”芸娘有些担忧,罗婉儿拉着她往灶边走,也不忘轻声安慰,“娘,你放心,眼下咱们可能早成她眼里的拖油瓶了,她躲着我们还来不及。” 芸娘听她这么一说,心里倒是安稳了一些,只是,看着她这般不怕事儿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住笑了笑。 头一回,她坚定的觉得,她给怀安找对了媳妇儿。 第12章 他给了她钱 和罗婉儿想的一般,赵婆子回去后,就真没打算再回去。 赵五婶守在院门口,原本还等着看好戏,谁知道,却等来了自家婆母拉长的老脸。 赵五婶愣了愣,下意识问道:“娘,难不成,那贱丫头也拿刀架你脖子上了?” 赵婆子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只觉又气又怒。 赵五婶见状,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当下就要添油加醋的说大房一家的不是,只是,她这话还没有开口,就听赵婆子怒道:“胡闹,都怪你,谁让你惹出这么多事儿的!” 赵五婶被她吼的一呆,心说不是她这婆母自个儿让她去前院抓鸡的吗,这转头怎么就变了态度? 困惑间,又听赵婆子狠声冒气道:“大房那一家子,就是个拖油瓶,往后,咱们可得离他们远远地,别让他们缠上了!” 那可是穷的吃虫的破落户,也亏得老大死的早,要不然,她一把老骨头,还抹不开情面不管这烂摊子。 赵五婶也不知道自家婆母这是怎么了,正犹豫着要不要问问,又听赵婆子怒道:“还有,一会儿老二和老五回来了,你可千万别提这事儿,老二是什么性子,你不是不知道,咱家可没多余的钱去补贴那些拖油瓶!” 听得这话,赵五婶赶忙点头,再不敢多话。 此时,屋子里的赵金宝将这些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他试着活动了几下腿骨,脸上一片奸笑。 那小贱人倒是个胆儿大的,居然敢欺负他娘! 他这身上的伤也快好全了,过两日,他就让那小贱人吃吃苦头,定要让她往后看着他娘,就跟小媳妇儿一样恭恭顺顺! 想到这里,他脑海里又不由的浮现了罗婉儿那娇娇媚媚的小脸,还有那柔软无骨、不堪一握的腰肢。 一时间,他竟心痒难耐。 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前院去将那人按在身下,好好发泄一番! ****** 此番,前院里一片平静。 芸娘在院里张望了一阵,没看到赵婆子回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罗婉儿将她的紧张看在眼里,不由笑道:“青姐儿,给娘倒点热水。” 说话间,她已经将九香虫放在边上,又开始做香辣蟹了。 螃蟹过了一道油锅,蟹香味顿时就传来了,青姐儿捧了一粗瓷碗的热水给芸娘,眼看着螃蟹被炸的一片酥黄,顿时就看呆了。 她往日和四哥抓了螃蟹都是炕干直接吃,像这样下油锅,还是第一回。 业哥儿也被灶间的阵仗惊动了,他探着脑袋望了过来,就看罗婉儿将油炸过的螃蟹,并着辣子,一并倒在了锅里。 她手速极快,叶哥儿和青姐儿看的小嘴微张,忘了言语。 芸娘捧着热水,看着灶间的一片和睦,心里顿觉熨帖不已,一股子欣慰之感,油然而生。 待香辣蟹做好时,赵怀安刚从外头回头,闻着屋中饭菜飘香,他微沉的目光落在了那抹娇小的身影上,依旧是格外不习惯。 不过,他更担忧的是赵婆子来过的事儿。 赵五婶上门抢鸡的事儿,在他一到村口时,就听人说了。 他娘身子弱,赵婆子每每来闹过之后,他娘都得病上好几日。 像今日这般安好的在屋中等他,还是头一回。 他蹙着眉头,一脸忧色靠近,就问起了下午间的事儿。 芸娘原本还不愿告诉他,就怕他担心。 言哥儿要科考,他家怀安也是要科考的,为了撑起这个家,他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她不想过于耽搁他。 只是,他既是知道了那事儿,她也是瞒不住了。 芸娘想了想,就从赵五婶来抓鸡开始说了起来,说到最后,她还不忘夸了罗婉儿一般。 赵怀安松了一口气,却如何也没有想到罗婉儿竟有那么大的胆子,竟敢拿菜刀砍人,目光不由得朝灶间的女子看了去。 罗婉儿早感觉背上多了一道目光,不用想也知道是赵怀安在看她。 硬着头皮,她扭头朝他笑了笑:“快些洗手吃饭。”那态度,俨然就跟等候丈夫多时的小媳妇儿一般。 赵怀安几不可见的挑了挑眉,终是没有多话,径直就往灶前走了去。 越走近,他鼻息间就满是掩不住的肉香味儿。 赵怀安脚步微顿,她不过卖鱼赚了点钱,便也值得日日这般大鱼大肉? 只待他洗了手,去灶间拿碗时,方才发现,她瓷盆里装的郝然就是打屁虫和螃蟹。 赵怀安浓眉微敛,这螃蟹也就罢了,打屁虫如何能吃? 罗婉儿瞧着他一眼,竟是柔声哄道:“你尝尝就知道能不能吃了,快些洗手。” 赵怀安看了她一眼,试图从她的表情中看出端倪来,谁知却对上了一双纯澈无比的眸子。 在这双眸子里,他竟看不到一丝虚假。 此时,青姐儿又催了他一声,赵怀安只得转身去灶间拿碗。 虽不知她为何会护着他娘,可他既打定了主意要送她走,便不想跟她多说一句话。 等他拿了碗过来,面上依旧是没有多余的表情。 芸娘将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伸手拐了拐赵怀安。 赵怀安皱眉,不动声色的朝她娘看了去,芸娘轻笑:“婉儿,你相公还说拿些钱给你买菜,我这腿脚也不方便,往后,这个家,还得你多费心。” 赵怀安看着他娘,一言不发。 罗婉儿也是格外惊讶,赵怀安要给她钱?她怎么觉着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见赵怀安没个反应,芸娘干咳了一声,恨不得直接拧他一下。 昨儿个不是说好的事儿吗?这么好的机会,还不把钱给婉儿? 赵怀安被他娘盯的没办法,又觉着家里总不能吃些虫子过活,他就将昨儿个罗婉儿给他的钱掏了出来。 全程依旧是一言不发。 罗婉儿看着赵怀安板着的一张脸,想看不出来他不乐意,都很难! 张了张唇,还想说点什么,冷不丁的,却又听芸娘笑道:“婉儿,你明日想吃点什么,都买回来,不用节约,过阵子,怀安的月银就要发了。” 第13章 野菜面疙瘩 赵怀安是秀才,每月朝廷都会补贴少许银钱和粮食,这一点,罗婉儿并不奇怪,只是,他这不情不愿给的,她也不敢花啊。 赵怀安冷笑,罗婉儿打哪儿来的,就该回哪儿去,只怕他月银还发,她人已经不在了。 不过,他也不想忤逆他娘,懒得去看那女人沾沾自喜的模样,他扒了一口饭,默不作声。 赵怀安哪儿知道,此刻,罗婉儿那面上,压根就没有一点笑意! 看了看桌上的钱,她心下郁闷不已。 她本想还他胭脂钱,缓和缓和自己和赵怀安的关系,谁知道! 这会子,赵怀安对她的成见一定更深了。 苦着一张脸,罗婉儿夹了一个九香虫给赵怀安,干声一笑:“你尝尝,真的很好吃,这九香虫可是花钱也不一定能买到的。” 赵怀安下颌紧绷,一言不发。 芸娘还想训儿子两句,就见业哥儿夹了一个九香虫放在了嘴里。 他吃完后,眼神一亮,又夹了一个,便迫不及待的朝着大伙儿点了点头。 那殷切激动的表情,完全掩饰不住。 偏生他又不会说话,迎着另外几人困惑的目光,罗婉儿耸了耸肩膀,幽幽道:“业哥儿,看来,我往后还得好好教教你说话,不然,连个帮我作证的人都没有。” 芸娘柔柔一笑:“婉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不是还有娘吗,往后,娘替你说话。” 赵怀安薄唇漠然的抿成了一条线,漆黑的眼里忽就涌出了一股子怒意。 她为了讨好他娘,果然是煞费苦心啊! 一旁的青姐儿也大着胆子将夹了一个九香虫在嘴里,这才刚刚吞下,不由大喜。 “大嫂嫂这九香虫做的可真好吃!大哥,你也尝尝。”青姐儿卖力吆喝,塞了一个九香虫在他碗里。 赵怀安不愿吃,可瞧着他娘又要煞费苦心的帮罗婉儿说话,他实在是不愿听那些话,无奈,他看了碗里的虫子一眼,拧着眉头,咽下了肚。 不想,这入口的感觉竟是又酥又脆,竟是别有一番风味! 赵怀安错愕抬眸,对上罗婉儿那含着期待的眸光时,他忽就有些困惑。 既是来自大户人家的,为何会吃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罗婉儿不期赵怀安能说出什么好话,至少,对她友好一些才是,可谁知,等了半天,对方都没吭声。 一时间,桌上的氛围有些沉闷,倒是芸娘赶紧打了圆场,适才又恢复了之前那其乐融融的一幕。 之后的两日,天气都格外好。 罗婉儿除了照旧上山抓鱼、卖鱼、做笋干外,她便一直试着教业哥儿说话。 她既是说了要教业哥儿说话,那就是真心要教。 业哥儿不会说话,眼看着大嫂教的殷勤,整个人都有些急,一开口,依旧是‘阿巴阿巴’的声音。 罗婉儿怕他一急,反而开不了口,当下,忙又安慰,只让他慢慢来,又陪他编了点竹篓,缓冲了那紧张的氛围。 第三日时,天阴凉了几分。 罗婉儿特意留了青姐儿在家帮衬芸娘,自己则和业哥儿一并去了镇上。 他们一人去卖鱼,一人去卖篓子,等两人的货卖完后,已经不早了。 罗婉儿揣好钱,又大大方方的掏了三十文钱,买了半袋子的大米,方才和业哥儿回了村。 说来,她来到这个地方,还从来没有吃过一回白米。 后河村多以糙米为主食,主要是糙米便宜,可这糙米实在是咯嗓子,她有些吃不惯。 罗婉儿捧着米袋子,一路走得轻快,就想回屋好好的煮锅白米饭,哪怕是白米粥也比糙米好吃! 谁想,两人适才到家门口,芸娘就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见他们回来,芸娘不由笑道:“回来的正好,面疙瘩也快好了。” 罗婉儿有些惊讶,她记得家里除了些糙米,什么都没有。 芸娘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又是一笑:“你赵二叔送来的,他才走不久。” 赵家那当乡厨的二叔? 罗婉儿记得,赵二叔对他们大房素来不错。 只不过,赵家主屋那边本就没有分家,赵二叔过来送面粉,也不知道赵婆子会怎么想? 心里想着,罗婉儿已经放下背篓,往灶边去了。 此番,芸娘已经开始盛面疙瘩了。 她做的面疙瘩不多不少,刚好四碗,翠绿翠绿的野菜上,飘着几点香油,给清淡寡味的面疙瘩,增了一股清香。 没有看到赵怀安的人影,罗婉儿本还觉着奇怪,就听芸娘笑道:“今儿个起,怀安就去镇上的书院念书了,他中午不回来吃,你不用挂念。” 罗婉儿迎着芸娘那安慰的眼神,顿觉格外不自在。 她哪儿挂念他了,不过是瞧着少了个人罢了! 心里如此想着,罗婉儿嘴上也没多话,捧着碗就大块朵硕了起来,芸娘做的面疙瘩又香又有嚼劲儿,特别是里面的野菜,格外的鲜嫩。 罗婉儿仔细瞧了一阵,堪堪认出那是一种叫鸭脚板的野菜,就听芸娘担忧道:“婉儿,你那些笋干,都是要拿去卖的吗?咱们镇连着山,也不缺竹笋。” 更别说笋干了! 罗婉儿心知她在提醒自己笋干不好卖,只点了点头,兀自道:“试试看,不好卖,我们就自己吃。” 其实,她是准备将这些笋干拿到县里去卖的,可芸娘是个温和胆小的妇人,若让她知道自己想一个人去县里,还不知道她得担心成什么样。 所以,罗婉儿也暂时不打算跟她说自己要去县里的事儿。 芸娘喝了一口汤,欲言又止。 她在这镇上待了这么多年,从来就没瞧着人吃笋干,更别说看见有人卖笋干了。 她觉着罗婉儿这番定是白费功夫,可瞧着她做这些笋干也实在是辛苦,当下,也不愿泼她冷水。 饭后,业哥儿抢着洗碗,罗婉儿就将笋干拿了出来,挨着挨着的铺在院里晒。 这几天,她已经晒了一背篓的笋干,就等着明日拿去县里试试水,若是价格合适,她便回来接着晒。 山林里多是毛竹笋,再卖上几月都成,至于冬日里阳光不好,她还可以用干柞法柞笋干,倒是不愁。 就是不知道这青河县的人喜不喜欢吃笋干了。 稍稍一想,罗婉儿又放心了,她做的笋干,自来味道就极好,即便是现代那些个挑嘴的白领精英都爱的不行,更别说在这不开化的青河县了。 即便是这里的人不怎生吃笋干,尝过了味儿后,也会喜欢上的。下午间,罗婉儿蹲在院里翻晒着笋干,院子里就来了一行人。 “芸娘,听说你从邻县回来了,柔姐儿怎么样了?”其中有人问了一句,顿时就有人看到了罗婉儿晒成了一排排的笋干。 一时间,众人面色各异。 第14章 风光霁月可不是个好词 这笋干本就没什么人吃,这毒妇晒来干什么? 有人想开口问问,可一对上罗婉儿的视线,终是没了声。 罗婉儿本还觉得奇怪,她来赵家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赵家这么热闹过。 直到后来有人小声的问了芸娘是不是拿刀驾赵五婶身上了,她才恍然。 原来,都是听了风声,来凑热闹的。 想来也是,这后河村也就这么大一点,东家掉了个瓜,西家丢了个果儿,那都不是什么秘密,更别说拿刀驾人脖子的事儿了。 不过,让这些人知晓也好,免得他们以为赵家人好欺负,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农家多闲话,这些人一路从张家长李家短,直扯到了杨里长的身上,直说杨里长为了爬寡妇墙,被人撞见后,竟摔断了腿。 罗婉儿本也没多想,直到晚间,赵怀安回来后,芸娘和他提起了这事儿,赵怀安那清俊白皙的脸上,竟多了几分笑意。 罗婉儿瞧着那笑,竟还有几分风光霁月之感,不由打了个哆嗦。 这‘风光霁月’用在赵怀安的身上,绝对不是一个好词! 她记得,原书中,他在活刮原主时,也写到了风光霁月这个词。 耳旁传来了芸娘和赵怀安的说话声,这毕竟是赵怀安病好后,第一日去书院,芸娘少不得又多问了几句。 话语间,全是担忧。 赵怀安则温声细语的解释着,罗婉儿有些失神,实在是难以将这样的语气,跟书里那个阴戾的大奸臣联系起来。 饶是惊讶,罗婉儿也没多看赵怀安一眼,刚刚那笑看的她心里发毛,她就怕自己多看他一眼,会招了他的恨。 这日晚饭,罗婉儿吃的有些兴趣乏乏,后半夜就被饿醒了,可一想到还得去县里卖竹笋干,她又闭着眼睛继续睡。 翻来覆去间,也不过才睡了一个多时辰,又醒了。 眼看着天才麻麻亮,她索性就直接起身,去山里抓了鱼。 等她背着笋干,提着一木桶的鱼出门时,去县里的牛车已经停在村口了。 这两日,她已经在业哥儿那了解过了,村口这牛车每日都会去县里,每人两个铜板,一共能坐六人,坐满了就出发。 若是坐不满,那每个人就要多出点银钱,农户门多舍不得银钱,因此,若不是迫不得已,大多都不愿往县里去。 赶牛车的人是个五六十岁的老人家,大伙儿都叫他周叔。 周叔是个话少的,收了罗婉儿的钱,等她上车坐定后,就赶着牛车往城里去了。 这牛车是敞篷的,周遭只用木头板子稍稍定了定,十分的简陋,走在平地上还好,一遇上了水坑,少不得,又是一番颠簸。 罗婉儿怕木桶里的岩花鱼被颠簸出去,一路上都格外小心。 饶是如此,在出村后不久,还是遇上了大坑,罗婉儿赶忙护住木桶,慌忙间,木桶上又多了两只小手,接着有人小声的说了一句:“小心。” 罗婉儿有些诧异,在上牛车前,她就注意到了车里人看她的目光中,明显带着不喜,故而,这一路上,她也没打算和人说话。 此番,不想,竟有人愿意帮她。 错愕的扭头往身侧看了看,罗婉儿就瞧见一个十三四岁,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朝她羞敛的笑了笑。 “多谢。”罗婉儿没有见过她,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她,但她看的出来,这姑娘是个心善的。 “双喜,你别怪婶儿不提醒你,少说话,免得回去又遭你阿奶毒打!”冷不丁的一道冷哼响起,这个叫双喜的姑娘面色白了白,忙从缩了手去,再没多看她一眼。 罗婉儿蹙眉朝着适才说话的人看去,就见那人长得格外圆润,如今就坐在牛车门口处,早挪开了目光。 一路无言,待到了县里,罗婉儿才下车,就看到那叫双喜的丫头早被那胖妇人给拽走了。 瞧着,倒似生怕自己就跟他们沾上关系一般。 罗婉儿无奈的摇了摇头,跟人打听了一阵,径直就往菜市走了去。 这青河县的菜市原本就在东边,一进城门往东边走,穿过两条巷子就到了。 毕竟是在县里,这集市上做买卖的人可比后河镇的多多了,就连着街道都格外宽阔。 街上大多是木头建筑风格,青灰色的小瓦下,还间次的挂着一些兰草,兰草堪堪垂落下来,衬着两边的雕花木门,以及街道两边的小水渠,竟是说不出雅致。 初入市时,还有能看到一些个杂耍团,再之后,就是些卖糖人的,卖珠花簪子的,再之后,才是真的进入卖菜的集市。 和后河镇不同,青河县一入集市便是肉铺,罗婉儿穿过一个接一个的肉摊子,快步走去。 她本想挨着肉摊子,先将木桶里的鱼卖出去,可一路走下去,竟看不到一个摊位。 没办法,她只能继续往前走,直走到了街尾,她才停下,将岩花鱼和竹笋干摆好。 街尾全是些卖瓜果蔬菜的,这会儿正逢早市,街道上的人也多,商贩间吆五喝六的,好不热闹。 在后河镇时,她的鱼就能卖到六文钱一斤,如今到了县里,罗婉儿特意喊了十文一斤。 她本还想看看情况,若是卖不上价,她就再卖便宜点,不想,摊子前很快就围了一大堆人上来,竟比她想象中还好卖! 她也不急,利落的收了钱,再用麦草给人绑上,正忙碌不已间,忽听一个妇人不耐的声音传来:“别挤,都有的,都有的。” 妇人穿着仆妇的衣服,可头上耳朵上都缀着银器,这是罗婉儿在后河村时没见过的富裕。 怔愣间,就见一只手从那妇人背后伸了过来,直接往她银袋处摸了去。 有扒手! 眼看着那人已经拽住了钱袋,罗婉儿也顾不得卖鱼了,直接拉住了那妇人的手,兀自道:“大娘,是你!” 那妇人被她拽的一懵,身子也不由往她面前靠了靠,身后那伸向钱袋子的手立马就缩了回去。 “姑娘,你是?”耳旁响起了妇人狐疑的声音,罗婉儿索性就凑到了她耳边,悄声道,“大娘,小心你的钱袋。” 那大娘一惊,下意识的朝自己的腰间摸去,眼看着那钱袋结绳确确实实是松了一些,她面色大变。 第15章 又是来找少东家的 好在她顾着罗婉儿,也没有大喊大叫,只护好了钱袋,就站在了边上,由着罗婉儿忙活。 等人差不多散去后,她适才道:“姑娘,刚刚多谢你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这钱袋里鼓鼓囊囊的,倒也不是她自己的钱,还有帮人带东西出府卖的钱,到时候回了府中,还得拿给别人。 若钱袋被人偷了去,她拿什么给人家? “没事儿的,大娘还要鱼吗?”罗婉儿摆手苦笑。 她天生就是个爱多管闲事儿的,不然,也不会因救人来到这破地方了! “要,要,怎生不要!给我三条!” 那大娘脆生应了一句,见罗婉儿生的好看,口音也不像本地的,不由多问了一句:“姑娘你是外乡人吧,可是家中遇了变故?” 罗婉儿绑好了鱼,想着原主被人发卖,叫天天不应的场景,不由蹙眉点了点头。 那大娘见罗婉儿面色郁郁,心知定是自己说到了她的伤心事,赶忙道:“姑娘,我姓宋,在城东头李家做事儿,你若是有难处,不妨走二门来寻我。” 罗婉儿看着她面上的陈恳和关切,顿时笑了。 “谢谢宋大娘。”将鱼递给她,又收了钱,罗婉儿软声道谢。 宋大娘看着她那张瓷白小脸,心头一软,眼里便生了一股子怜悯之色。 “那我就走了。”幽幽的叹了一声,宋大娘终才离开。 之后,摊子上陆陆续续的来了几批人,都是来买鱼的,一个时辰不到,她的鱼就卖了个精光。 倒是笋干一斤也没卖出去,连着问价的人都没有,眼看着就要下市,街道上的人也少了许多。 罗婉儿没有法子,只能背着笋干往附近的几个酒楼走去。 她倒是看出来了,这青河县的人确实是不怎生吃笋干,既是如此,她就去酒楼中推销推销。 他们要真尝过了笋干的美味,定也不会排斥成那样。 她还是第一回来青河县,去哪家酒楼推销笋干还真是个难题。 正愁着这事儿,罗婉儿忽就抬眸看到了不远处一个高大气派的建筑,那建筑前黑底金字的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刻着三个字,字体像是小篆,罗婉儿认了半天,才认出那三个字像是‘第一楼’。 瞧着第一楼前人潮涌动,想来就是一个极有名气的酒楼了。 罗婉儿再不耽搁,径直就往里面走了去。 这第一楼格外气派,跨上几步台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极宽的大厅,大厅中人声鼎沸,小二穿堂而过,忙的不可开交。 罗婉儿喊不住人,索性就往结账处走去,那里还站了一个账房先生。 此刻,账房先生正一手拿账本看,一手拨弄着算盘,好不认真。 罗婉儿也不好打扰人,这就站在一旁等着,直到对方停了手里的动作,她才开口:“请问,你们这儿管事的。” “又是来找少东家的?”那账房不等她说完,赶忙开口。 少东家?想来是这里管事儿的吧,罗婉儿想了想,就朝他点了点头。 也不知怎的,对方得了肯定的答案后,那四平八稳的脸上顿时有了破绽,那眼里竟还隐隐的露着一丝慌张之色。 “少东家还当真不肯出现了,那奴家就在这儿等着吧。”猝不及防间,一道浓烈的水粉味儿伴着一道娇嗔女音传来。 罗婉儿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轻纱女子倚靠了过来,惊的那账房先生,霎时就变了脸。 罗婉儿朝那女子婀娜曼妙的身影扫了一眼,心道这人该是来讨情债的,也隐隐明了了账房先生适才为何会慌了。 只是,她这会儿若还杵在这儿听人家的秘幸,似乎也不妥当。 踟蹰间,又听一道妇人的欢喜声传来:“姑娘,是你?” 罗婉儿寻声看去,正好就看到宋大娘站在大厅二楼转角的楼道处,满脸带笑。 罗婉儿看了看不远处风情万种的轻纱女子,又看了看宋大娘,不知怎的,竟有些尴尬。 倒是宋大娘见她不应,径直问了一句:“姑娘是过来卖笋干的?” 罗婉儿点头,宋大娘左右看了看,似是明白了什么一般,拉着她就走:“你跟我过来,大娘帮你。” 罗婉儿被她拉着,眼看着她熟络的到了酒楼后厨,还跟管事儿的人攀谈了起来,顿时会意,宋大娘和这里的人熟悉。 有人帮忙,自是最好。 罗婉儿站在一旁,眼看着宋大娘回头问她价格,她便让宋大娘看着要,实在是她不知道具体的物价,一开口就要高价,始终是不好。 宋大娘只道她家道中落,也不能理这些俗事儿,就和人还了价,最后定了十二文钱一斤的价格。 笋干不压秤,满满一背篓,也不过才十三斤重,酒楼管事儿给了她一百五十六个铜板。 这价格虽然和她预期的有所偏差,可罗婉儿清楚,有宋大娘帮忙,还是在这么好的酒楼,这价格应该不算低了。 罗婉儿不想占人便宜,接过铜板,和宋大娘一路出门,就想请宋大娘吃东西。 宋大娘也没有想她会有这个举动,一时愣了愣,不由笑道:“你这丫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要真提谢,大娘还得谢谢你帮我护住了钱袋子!”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有些遗憾:“大娘倒是想请你吃茶,只不过,我是来替老太爷寻少东家的,这会子,还得去别处找人。” 罗婉儿再度听到‘少东家’三个字,不由想到了刚刚厅里发生的事儿,表情顿时有些木,也不再多问。 将钱揣在了口袋里,罗婉儿和宋大娘道别后,心里又生了丝丝失落之意。 笋干她是不打算再做了,毕竟卖不上价,不过,岩花鱼倒是好卖,明儿个,可以多带些到县里卖。 最好能包了周叔的车,来回也不过才二十四文钱,多卖一条鱼就赚回来了。 正盘算着,罗婉儿的目光就被路边书斋前的各类纸笔给吸引住了。 忽的,她想起了赵怀安,手径直就拿着案上的纸挑拣了起来。 第16章 婉儿你可还好 铺子里的纸有三种,质量越好,价格越高,罗婉儿稍稍考虑,就选择了质量中等的,饶是价格也不低,但那纸也粗糙的很。 作为一个非物质文化的传播者,造纸染布之类的,她自也不是话下,不过,拿着手里的纸,她也忍不住蹙了蹙眉。 这质量委实还不如自己在现代时做出来的纸好。 等她付了钱,走远一些后,整个人方才回神过来:她居然给赵怀安买了纸! 就赵怀安那性子,还不知道怎么想她! 可,这样的顾虑,很快就被她打消了。 谁让原主造了那么多孽,她如今本就该和赵怀安处好关系。 厚着脸皮讨好人又怎么了?不应该吗! 反正她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越想,她脚步越发轻快,仿佛就看到了她日后拿了卖身契,赚了大钱,优哉过活的样子! 待她出城时,正好就看到了蹲在牛车边上抽着旱烟的周叔。 周叔见她出来,这才慢悠悠的将烟斗搁地上敲了几下,往边上挪了挪,示意她先上车。 罗婉儿也不急,径直掏了二十六文钱出来,就跟他说了明日想包车的事儿。 周叔有些意外,目光不着痕迹的往她空空如也的背篓扫了一眼,心下了然,这就收了钱,也不多问。 罗婉儿不想川叔还是个如此干脆的人,不由笑了笑。 待她上车后不久,牛车就开动了,她特意往车里找了一圈,没有看到那叫双喜的丫头,索性就闭了眼养神。 待回村,已经是正晌午了。 泥泞小道上没什么人,阵阵鸡鸣狗吠声传来,整个村落显得格外宁静。 凉风袭来,飘来了农户家传出的饭菜香。 罗婉儿怕芸娘在家等久了,会担心,不由加快了脚步。 只是,这才绕过一片竹林,就听一道温温和和的声音传来:“婉儿,你可还好?” 罗婉儿心里一跳,扭头看去,就见一身穿藕色长袍子,年约十八九岁的男子正站在她身后。 这男子本算不得多好看,可一笑起来,就格外斯文耐看。 这人是? 罗婉儿有些恍神,待目光定在了他那双和杨春燕透着几分相似的眉眼上后,她方才后知后觉的惊呼了一声:“杨秀!” 她没想到这人会来找她,更没有想到,原主放着赵怀安那般好看的人不管,竟还对面前之人上过心! 杨秀有些错愕,面前这女子素来会娇滴滴的叫他杨公子,像如今这种态度,还是头一回。 但很快,他就回过了神来:“你可是还恼我娘?都是我不好,我该将你送的荷包好好珍藏起来,不该让我娘误会你。” 罗婉儿皱眉,总觉得他说着愧疚的话,眼里却没有半分愧意。 不过,她才管不得这人心里怎么想的,在没有和赵怀安撇清关系之前,她实在没有兴趣送赵怀安一顶绿帽。 “杨秀,我跟你本来就不熟,你往后也别在我面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冷着脸,罗婉儿说完就要走。 杨秀见状,赶忙伸手拦了她。 “婉儿,你这是怎么了,我们怎么就不熟了,明明上次你还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你说你心悦我。” 杨秀说着这话,不肯让开分毫,倒像是要她给个说法。 罗婉儿也没有想到这人竟这般缠人,顿时就恼了:“我心悦你?你怕不是在说笑,赵怀安可是个秀才,他人也比你长得好看,我是眼瞎还是蠢,连着好坏都不分了!” 杨秀本就是个替补秀才,如今罗婉儿专程强调了‘秀才’二字,就是为了刺杨秀。 谁让这人总阴魂不散? 赵怀安可是个正常男人,虽然,他不喜欢她,甚至于是讨厌她,可也没有喜欢被人戴绿帽的道理。 和她想的一样,杨秀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就杵在了原地。 罗婉儿松了一口气,觉着自己已经将这烫手山芋扔开了,忙拽紧背篓绳就往前面跑。 这回,杨秀没有拦她,只是转身盯着她的背影,适才还挂在脸上的温和斯文骤然消失······ 罗婉儿回屋时,青姐儿正在灶下生火,见她回来,她红扑扑的小脸上顿时一喜,忙就迎了出来:“大嫂嫂,你回来了?娘他们还在地里收包谷,一会儿就回。” 罗婉儿点头,心说难怪没看到芸娘他们,将背篓放下,她径直就往灶边走了去。 水缸边还有些茄子、辣椒、黄瓜,显然是早间芸娘从地里摘来的,罗婉儿挽着袖子,盛米下锅,就开始做菜。 她动作格外麻利,不一会儿就做了三个菜:一个炝炒茄子,一个黄瓜汤,还有一个烧辣椒。 待小锅里的饭也传来了阵阵米香味了,芸娘和业哥儿终于回来了。 两人明显格外疲乏,罗婉儿去灶上盛饭,就想问问地里的事儿。 她来赵家不久,也不知赵家田地在哪儿,当下又道:“娘,还有多少包谷,吃过饭,我也下地帮帮忙。” 芸娘听得这话,忙摇头:“也就不过五分地的包谷了,我和老四干活儿快,你不用担心。” 那地里的活儿他们是干惯了的,新媳妇儿如何能做那些活儿? 罗婉儿哪儿能不懂芸娘的意思,她扒了一口饭,打定了主意要下地帮忙,就见青姐儿噘起了小嘴。 “咱家的人都下地收包谷了,主屋那边连个人都不出,回头,收的包谷还没咱家的份儿,凭什么。” 青姐儿这话才说完,芸娘面色微变,忙呵道:“你五婶儿不是下地了吗?你可小声些,被让你阿奶听见了。” 她那婆母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要是听了这些话,回头,还不得扯开了嗓门闹上一通? 怀安是个秀才,二郎也到了娶妻的年纪,要是因此沾了不孝的名声,往后可怎么办! “五婶儿那叫干活儿吗?收两个包谷,就跑一趟茅厕,一上午下来,她在地里的时间就没超出半个时辰······” 青姐儿不赞成她娘的说法,下意识就想反驳两句,可眼看着她娘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她这声音也小了几分。 罗婉儿听得云里雾里,还想多问,院外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那人不是赵五婶,还是谁! 第17章 赵五婶咬紧了大槽牙 此刻,饭还没吃到一半,方方正正的小桌上,传来阵阵饭菜香,可看到赵五婶,罗婉儿就觉得很是倒胃口。 饶是她刚刚没问清楚青姐儿的意思,此刻,她也清楚,赵五婶过来,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屋子里一阵寂静,倒是芸娘率先开口招呼了赵五婶。 赵五婶从一进屋看到罗婉儿时,脸色就不怎生好,如今,饶是听到了芸娘在和她说话,她也只是抬了抬下巴,没应一声。 那带着敌对的目光在罗婉儿的脸上停留好一会后,她忽就开了口:“怀安媳妇儿回来了?这往日都跟业哥儿一起回来的,今儿个是去了哪儿?” 罗婉儿挑了挑眉,只觉她这话别有深意,又听她苦口婆心道:“大嫂,这当婆婆就该有当婆婆的样子,你瞧瞧有些人,为了偷懒不下地,倒会往外头躲!” 这是来挑拨离间的? 罗婉儿嘴角抽了抽,正觉厌烦,就听芸娘温声道:“她五婶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婉儿不是那种人。” “对啊,大嫂嫂不是那样的人!”青姐儿也连忙开口。 赵五婶冷笑,还要嘲弄,就见罗婉儿猛的站了起来。 “五婶倒是会当婆婆,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五婶儿已经儿孙满堂了。”罗婉儿浅浅一笑。 这说出的话,却像尖锐的刀子一般,直往赵五婶心窝子上戳。 在这后河镇,谁不知道赵家那二混子赵金宝都已经年过二十了,还没有讨到媳妇儿呢。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但凡有人说起这事儿,少不得就要笑话赵五婶这当娘的。 赵五婶被人揭了短,顿时就拉长了一张脸。 “你这毒妇,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咬紧了大槽牙,恨不得上前直接给罗婉儿两个耳刮子。 偏偏有被这人拿刀架过脖子的经历,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她五婶儿,孩子跟你开玩笑呢,你怎么就生气了。”芸娘赔笑说着话,手已经不动声色的拽了拽罗婉儿。 毕竟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 她不想自家媳妇儿在主屋那里碰钉子。 “呵!”赵五婶冷哼,径直扔了手里的背篓,咬牙道,“大嫂,你们一家子吃饭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吧。你可别忘了,地里的活儿,咱们人人都有份儿!娘让我再送个背篓来,一会儿让怀安媳妇儿一起下地帮忙!” “那怎么行?婉儿才来,也干不了地里的活儿!” 芸娘有些急,赶忙起身想跟赵五婶说好话,却被罗婉儿拽住了手臂。 此番,听了赵五婶的话,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想来主屋那边的人虽是把芸娘他们分了出来,这家里的地却没有分。 这没有分就算了,竟还指望芸娘他们帮忙干活儿! “主屋那边的活儿,我们怕是干不了,五婶,背篓拿回去吧。”罗婉儿冷冷开口。 赵五婶只觉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边,死死地瞪着罗婉儿,忘了说话。 芸娘也有些坐立难安,还想说点什么,罗婉儿拉着她就坐了下来:“娘,咱们吃饭。” 赵五婶气的不行,劈头盖脸就呵道:“大嫂,你,你看看,你这媳妇儿说的什么话?” 她恨不得上去撕烂她的嘴! “想让我们帮忙也可以,反正咱家也揭不开锅了,正好跟阿奶说说,把新收的谷子分点给我们。”罗婉儿又是一笑。 听得这话,赵五婶再度气的咬紧了大槽牙,直咬的牙根发软,方才怒目而去。 青姐儿和业哥儿看着人就这么走了,惊奇的瞪圆了眼睛,纷纷用崇拜的目光看向了罗婉儿。 他们倒是看出来了,五婶儿怕大嫂嫂呢! 芸娘叹了一口气,看向罗婉儿,欲言又止。 罗婉儿心知她定又是担心赵五婶回去告状,担心那赵婆子又过来找麻烦,不由问道:“娘,赵家那些地可是分给咱们了?” 芸娘摇头,目光惆怅。 田地可是祖产,她男人都没了,婆母怎么可能分地给她。 “那你们帮忙干活儿,能分到多少粮食?”罗婉儿再度开口。 这回,没等到芸娘回答,倒是青姐儿开了口:“分什么粮食,今年新收的谷子,不也没咱家的份儿吗?” “那就成了,娘,你要真想种地,咱去山边开荒,可不比帮人种地强吗?” 既不是他们的地,他们也分不到粮食,那就没必要瞎操心了。 “回头,你奶若是闹上门来······”芸娘有些迟疑。 这么多年来,她之所以都没计较这事儿,害怕的,就是自己那婆母来闹。 毕竟她男人不在了,这孤儿寡母的,要想过安稳日子,吃点亏,算不得什么。 罗婉儿看着芸娘着纠结的模样,忍不住就揉了揉脑门心子,她不明白,芸娘这样的人,是怎么养出赵怀安那种性子的? 饶是如此,她也没有多说,只淡声安慰她:“不会的,娘,如今怀安已经是秀才了,他们还望着沾怀安的光,免粮税呢。” 芸娘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出,如今被罗婉儿一提醒,心底顿觉一片敞亮。 之前的各种担忧顾虑,也少了许多。 另外一头,赵五婶气急败坏的冲回屋后,就想找赵婆子告状,不想,就遇到了自家儿子穿的人模人样的往外走。 一想到他这样出门,定又是去鬼混的,赵五婶不由肃声道:“金宝,你这是要去哪儿?你身子还没好全,多在家里将养将养。” 赵金宝在家憋了这么多时日,好不容易才出门,哪儿能就这么回去? 拉着他娘的手臂,他不由笑道:“娘,你这是什么话,儿子憋家里都快憋傻了,你就不知道心疼心疼我?” 赵五婶哪儿能不心疼他? 看着儿子可怜巴巴的样子,赵五婶那张不高不兴的脸上,顿时就多了一抹柔光。 还要多问,又听赵金宝道:“娘,谁招你惹你了?你这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他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起这事儿,赵五婶顿时又火大了起来。 “还不是罗婉儿那毒妇!她前阵子拿刀架我脖子上就算了,今儿个,居然还敢跟我那么说话,看我怎么收拾她!” 听见他娘提起罗婉儿,赵金宝脑海里顿时就浮现了一张娇艳无双的脸。 “娘,不用了,我来帮你收拾她!”赵金宝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心下多了一丝躁动。 他今儿个本就是奔着她出门的,如今,竟更觉迫不及待了。 第18章 莫名其妙的心虚感 赵五婶走后,芸娘又跟罗婉儿说起了开荒的事儿。 其实,她早些时候也在河坝边开过荒,只不过,后来不是遇上涨水,就是被别家黄牛给糟蹋了庄稼,没一年收成过。 罗婉儿提议她莫要种粮食,全种些芋子之类,耐存活的菜。 芸娘点了点头,就听外间传来了赵金宝那二浪子似的笑声:“大伯娘,你们一家四口可真是热闹,瞧瞧,这打外头经过,就听到你们的说话声了。” 这赵五婶儿才刚刚走,芸娘原本还担心主屋那些人找麻烦,冷不丁的看到赵金宝,她拽着筷子的手,不由一僵。 青姐儿和业哥儿也都停了夹菜的动作,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赵金宝。 赵金宝则看都没看他们,直勾勾的就朝罗婉儿看了去,那淫邪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惊艳。 往日里的小娘子总是涂脂抹粉,一副勾人的狐媚模样,今日的她则素面朝天,将原本精致无双的五官完全露在了他的眼前。 在这青河县,他赵金宝就从来没见过这样标致的人儿! 他看的心里直痒痒,这么多天来,好不容易才克制下来的邪火,顿时又扑面袭来。 罗婉儿迎着赵金宝那赤果果的打量目光,心下闪过了一丝嫌恶,面上也添了一股子冷意,再不愿多看这人一眼。 赵金宝自也是注意到了罗婉儿那冷冰冰的态度,不过,她长得好看,他也舍不得跟她计较那么多。 “哟,怀安身子可是见好了,瞧弟媳这红光满面的,想来是怀安在房里时将你‘照顾’的极好啊。” 赵金宝提到‘照顾’两个字时,特意加重了口音,面上也多了一股子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笃定了赵怀安是个半死的人,榻上那些事儿,他也定是不能成的,这番故意说这些话,就是为了让罗婉儿明白。 守着一个活死人,还不如跟了他快活。 “你给我滚出去!”罗婉儿猛的站了起来,脸上更是凝了一层霜。 她原本还决定无视这人,不想,这人倒真是臊的慌。 一旁的芸娘再是后知后觉,也察觉出了赵金宝话语中的轻浮味儿。 她猜到赵金宝是来给她娘出气的,可也没有想到,他会说这些话。 皱了皱眉,芸娘忍不住道:“金宝,你怎么能这么说话,要让人听了去可不好!” 赵金宝压根就不曾将大房这些人看在眼里,可罗婉儿是他眼里的一块肥肉,这没吃到之前,怎么也不想别人阻了。 有芸娘这些煞风景的在,他还怎么亲近那人? 心里想着,他干咳了一声,已经压抑了面上的贪色,兀自道:“咳!婉儿,我娘叫你去主屋一趟。” 芸娘拽着筷子的手抖了抖,心说,还真是来了。 一时间,也没有注意到赵金宝竟喊出了自家儿媳的闺名,那铺天盖地的担忧就袭上了她的心头。 这会子,怀安也不在家,她那婆母要真闹起来,那可如何是好? 罗婉儿冷嗤了一声,这人打的什么主意,她能不知道? 如今,她就后悔自己那日竟没捅他一刀! “没事儿,娘陪你去,有娘在,没事儿的。”耳旁传来了芸娘明显有些发颤的话语,罗婉儿的手就被芸娘给拉住了。 罗婉儿只觉得手心一暖,迎着芸娘关切的目光,她面上的冷意也渐渐褪了些。 她知道芸娘忌惮主屋那些人,偏偏还总不忘维护她,如今,更不愿让她担惊受怕。 “我娘可只叫了她一个人过去!大伯娘,你可别惹我奶生气!”赵金宝一想到将人骗出去就能为所欲为,他就越发等不及了。 罗婉儿则冷了眉眼,四下环顾,想找个东西收拾收拾这人,就听赵金宝惨叫了一声,直捂着腿道:“谁,谁打我!” 他这才刚刚喊完话,就见赵怀安从院门外走了过来。 赵怀安面色不怎生好,缓步走来时,赵金宝竟觉得有股子无形的压力压在了自己身上。 他忍不住咬了咬牙,心道这人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罢了,瞧他那面色冷白的样子,指不定哪天就睡棺材里面了,他压根就用不着怕。 可也不知是不是腿上太痛的缘故,这会儿,他的身形竟忍不住颤了颤。 刚刚那石子不偏不倚的,正好就打在了他的旧伤上,而且,那力道极大,根本就不像这病秧子所为。 难不成,是隔壁凤俏那泼皮婆娘? 他下意识的扫过玉米杆,朝隔壁墙根处看了去,可墙根处哪儿有什么人? “赵金宝,你来这儿干什么?”正想着,耳旁传来了赵怀安不冷不热的声音。 赵金宝回神,想抬头瞪这药罐子一眼,可对方目光凛凛,竟将他看得有些心虚。 他明明就存着偷香窃玉的心思,没成事儿前,自也不能让人给发现了。 如今这情况,他要想将罗婉儿骗出去,已经不成了,他只能压下了心里的不甘,干咳道:“我,我就是来看看大伯娘的,怀安,你身子好些了?” 赵怀安沉眸看他,赵金宝忽就觉身上凉飕飕的,再也站不住了,抬脚就走。 边走,还不忘道:“怀安,你既是好了,就好生休息休息。” 赵金宝几乎是脚底抹油的闪出了赵家院门,罗婉儿见状,不由嗤笑了一声。 待察觉到一道目光凝在她身上时,她抬眸看去,正好就撞上了赵怀安那漆黑一片的眸子。 不知怎的,罗婉儿心里竟生了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心虚感。 她可记得清楚,原主就不是个安分的,她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又为了让赵金宝帮她跑腿,平日里可没少给赵金宝抛媚眼。 刚刚赵金宝那些话,实在是有些······也不知道赵怀安回来多久了,都听到了些什么? 他,他不会以为自己和赵金宝有点什么吧? 越想越忐忑,罗婉儿顿时就有些不敢去看赵怀安的目光,偏偏赵怀安竟一言不发,那凝在她身上的视线,也并未挪开半寸。 周遭一片死寂。 她正寻思着要不要说点什么缓和缓和气氛,就听芸娘开了口:“怀安,今日怎么回的那么早?” 第19章 娘想抱孙子了 “许夫子家喜得男孙,私塾就放了假。” 赵怀安缓声解释,总算是收回了放在罗婉儿身上的目光,径直去灶间拿碗筷。 想来,他这一路赶回来,还没有吃饭。 罗婉儿暗松了一口气,就听芸娘诧异道:“你说许夫子家那比你年岁还小上一两岁的儿子?” “嗯。”赵怀安点头。 罗婉儿晌午间做了不少饭,如今赵怀安回来,也有的吃。 只不过,菜是没多少了,罗婉儿眼看着灶膛下还有点火,这就抓了一把辣椒放在火钳上,一并送到灶下烤着。 “那可是个大喜事儿!许夫子定是高兴坏了,娘是打心眼儿里羡慕他!”芸娘温声一笑,看向自家儿子的目光,越发亮了几分。 赵怀安盯着碗里的白米饭微怔,不想家里什么时候买了白米,冷不丁的被他娘这么看着,他冷玉一边的脸上,闪过了一丝错愕。 芸娘当时给赵怀安买媳妇儿,一来是为了冲喜,二来,也是因为她这儿子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纪。 她也盼着能早点抱上孙子! 可眼看着自家儿子只是稍稍看了看她,又埋头吃饭了,只当听不懂一般,她忙道:“怀安,你今年年纪也不小了吧。” 赵怀安扒了一口饭,心知她娘上了心,自己再装听不懂,她还得揪着这个问题不放,顿顿觉无奈。 “她可不是个会安分待在这里的人。”简单明了的话语,表明了他的立场。 他没打算跟那个女人生孩子!甚至于,他的初衷,本就是让那人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又香又饱满的大米饭越嚼越甜,赵怀安心知他娘不会让那女人走,但他很有耐心,他会让他娘明白那女人不该留。 芸娘哪儿知道赵怀安心中的这些想法,她知道自家儿子不喜欢罗婉儿,本还想着要如何劝劝,冷不丁的听到他那话,她着实愣了愣。 儿子的意思是:他不是不愿意跟婉儿生孩子,是怕婉儿走? 若是以前,芸娘心里还会有所顾虑,可这些时日接触下来,芸娘清楚,自己这新媳妇不是那样的人。 “怀安,你就放心吧,娘相信婉儿不是那样的人。”芸娘悄声劝了劝,就听儿子叹了一口气,“娘,你······” 芸娘察觉出了儿子面上的恼色,还要再说点什么,罗婉儿已经端着拌好的烧辣椒过来了。 一时间,芸娘所有的话,都堵回了喉咙眼上。 “吃点这个,这个下饭。”罗婉儿特意将烧辣椒往赵怀安面前推了推,格外殷勤。 赵怀安顿了顿,抬眸深深地看了罗婉儿一眼。 他似乎能明白她娘为什么老帮她说话了。 “怀安,快些吃,婉儿亲自给你做的。”芸娘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她可看的清楚,婉儿满心满眼都是怀安,这如何算不安分? 终归婉儿年岁还小,自己也没必要那么急,等他们小两口处处感情,圆房可不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儿了。 吃过晌午,赵怀安洗了碗,就领着业哥儿去山里砍柴了。 罗婉儿收拾着背篓,适才发现之前买的宣纸还没给赵怀安,就听青姐儿喜道:“大嫂嫂,你还给大哥买了纸吗?” 罗婉儿干咳了一声,也没否认,毕竟这屋里也就赵怀安一个读书的,别人都用不上这纸。 索性青姐儿问起,她直接就将纸递给了青姐儿,让青姐儿给赵怀安送屋里去。 芸娘刚从西屋里出来,就听了这话,不由笑眯了眼,招手就让青姐儿进屋帮她穿针。 青姐儿拿着宣纸,本还想先给她娘穿了针,再去大哥房里,冷不丁的,就听她娘挤眉弄眼道:“婉儿,既是你买给怀安的,你还是亲自交给他吧。” 青姐儿会意,忙将宣纸塞给了罗婉儿,眨眼道:“大嫂嫂,娘还盼着抱孙子呢。” “······”罗婉儿看着青姐儿一溜烟跑远的样子,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抱,抱孙子? 捏着宣纸的手抖了抖,那些纸张差点没直接滑落在地上,如今,怎么看芸娘,都觉着她那面上的表情格外微妙。 罗婉儿忽就觉得有些心慌,芸娘怎么忽就想到那事儿上去了? 她,她和赵怀安根本就不可能! 迟疑间,青姐儿又从西边屋子里走了出来,拿了她手上的宣纸,眯眼一笑:“大嫂嫂,我帮你放屋里去,晚点,你再给大哥。” 罗婉儿还没反应过来,青姐儿已经拿着宣纸,蹦跳着往耳房去了。 “······”罗婉儿张了张嘴,她很想告诉芸娘自己内心的盘算,可又清楚,,眼下不是时候。 皱了皱眉,索性也就不再多说,背着木桶就往山里去了。 她得提前抓点鱼回去放着,否则,明儿个定是赶不及县里的早市。大概跑了五个来回,抓了五桶岩花鱼,天也差不多暗下来了。 晚间,芸娘特意做了葱油饼,熬了糙米粥。 又酥脆又香软的葱油饼被芸娘切成了三角状,配着糙米粥吃,竟格外的好吃。 芸娘特意多做了许多,只让罗婉儿明日去镇里的时候带上。 罗婉儿心里一暖,这两日忙着赶早市,也不曾好好的吃过饭,她忙碌起来,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偏偏芸娘倒是记在了心里。 随后,罗婉儿又问起了主屋那边的事儿,知道主屋那边居然没人来找麻烦,她愣了愣,就听芸娘凑近了道:“怀安也让我们别去主屋帮忙。” 赵怀安也知道这事儿了? 罗婉儿下意识的朝赵怀安看了一眼,她清楚赵怀安是什么人,便想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结果,赵怀安只坐在桌边安静的吃着葱油饼,竟看不出丝毫气恼。 罗婉儿默了默,也没主动提起这事儿。 饭后,一番洗漱,罗婉儿回屋就瞟到了榻上的宣纸。 再往外一瞅,赵怀安已经回房休息了,罗婉儿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芸娘那微妙的表情。 这黑灯瞎火的,她若是直接往赵怀安门口窜······那画面,简直不敢想象! 摇了摇头,她索性直接就将宣纸收了起来。 太晚了,明儿个再给吧。 第20章 秀才公家吃肉了 隔日,罗婉儿又跑了两趟山上,抓了两桶岩花鱼回来,周叔已经等在家门口了。 罗婉儿没有想到周叔回来的这么早,亦或是说,她没有想到周叔也直接上门载她,一时微讶,忙进屋搬货。 芸娘灶上热着昨晚做的葱油饼,眼看着罗婉儿急匆匆的搬了东西就走,忙拿了四个饼子一碗水,其中两个给了周叔,另外两个则并着水递给了罗婉儿。 她知道周叔是来帮忙拉货的,一时间,心里越发愧疚,只恼自己这当婆母的,竟帮不上什么忙。 直到牛车开动时,一向不怎生说话的周叔忽就开了口:“丫头,你没告诉你娘,你是要去县里?” 牛车有些颠簸,好在粗瓷碗里的水已经被罗婉儿喝了一大半,水才没有颠簸出来。 罗婉儿哽下了嘴里的葱油饼,也没瞒周叔:“我娘性子软,要是知道我准备去县里,只怕会担心。” 顿了顿,她又道:“叔,我去城里卖鱼的事儿,你可以替我保密吗?” “嗯”周叔应了一声,也没有多问,直接就将她送到了集市口,又两桶两桶的帮她下货。 也不知是不是集市口人流量大的缘故,她这鱼才摆下没多久,就上了生意。 等她正觉手忙脚乱间,周叔竟过来帮忙了。 罗婉儿怔愣了片刻,就笑了出来,只道周叔是个好人,往后包车,还得找他。 不过一个半时辰,罗婉儿带来的鱼就全部卖出去了。 她数了数钱,郝然发现今日竟卖了将近二两银子!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罗婉儿心里欢喜,就去糕点铺给芸娘他们买了两包糕点,又称了一只刚宰杀出来的大公鸡,大公鸡统共六斤多,提在手里沉甸甸的。 为了表示感谢,罗婉儿还特意买了两坛子好酒,一坛送给周叔,一坛留着家用。 周叔不愿意收她的酒,罗婉儿索性也就不多劝,拧了酒坛直接就往牛车上送。 两人回村时,时间尚早。 芸娘没有出门,正和青姐儿他们蹲在院子里理芋种。 原来,昨儿个罗婉儿的话提醒了她,今儿个一早,她就揣了铜板,去村里买了芋种,打算种在之前开垦出来的荒地里, 芸娘没想到今儿个罗婉儿会回来的这么早,眼看着她提回来的木桶里泉水空的,不由惊道:“婉儿,那么多鱼都卖完了?” 罗婉儿笑着点了点头,将两包糕点递给她:“一包栗子糕,一包桂花糕,你们尝尝哪个好吃,咱们往后还买。” 芸娘接过糕点,面上却带着明显的忧色。 “婉儿,你,你卖东西也不容易,干什么往家里买这么多东西,要买,你也买些年轻姑娘家喜欢的东西啊。” 绢花、胭脂哪个不比这些好! 罗婉儿想着前世那些生怕媳妇儿就花钱买东西的婆婆,心里不无感慨,芸娘还真是个好婆母。 可惜了,她是赵怀安他娘。 “怀安不是才拿过银子给我吗?” 为了让芸娘好受些,罗婉儿笑着解释了一句,自己则径直拿了灶边的枯枝点了火,给大公鸡过烟子。 她买鸡的时候,就想着做板栗鸡。 正好,这个时节,山里的板栗也熟了,罗婉儿吃过晌午,就和业哥儿上山去找板栗了。 后河镇有不少野板栗,大多野板栗都是椭圆形的小板栗,比平常那种稍大一些的扁板栗难剥皮,却格外的甜。 两人没捡一会儿,就捡了两三斤板栗,因明日还得去县里卖鱼,罗婉儿也不再耽搁,嘱咐了业哥儿回屋剥板栗,自己则径直去了鬼葬山。 等她提了五桶鱼回家后,业哥儿他们已经将板栗全部剥出来了。 罗婉儿放下木桶,先烧了半锅热水,将剥了壳的板栗浸在热水里,自己则将盖在铁锅里的鸡拿了出来,挥着菜刀开始剁鸡。 青姐儿和业哥儿守在灶下,巴巴的看着。 他们总觉得自家大嫂嫂生的娇弱,不想这拿刀剁极的动作,却是利落又生猛。 不知怎的,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想起了那日大嫂嫂拿刀架在五婶儿脖子上的场景,一时忘了言语。 他们这大嫂嫂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但······绝对比以往更厉害了。 罗婉儿早察觉到了兄妹两的目光,这才将一整只鸡剁出来,正要问话,就听隔壁传来了一阵瓷碗摔碎声,紧接着,便是凤俏那气急败坏的声音。 “我这么辛辛苦苦的拉扯着一个家,你居然还给我摆脸色,你要真能耐,你怎么不去找你老子娘理论理论,我又干什么带着你改嫁!” “凤俏婶儿又在骂她那肺痨相公了。”青姐儿噘嘴说了一句。 罗婉儿一愣,就想起凤俏原是带着得绝症的男人改嫁过来的。 只不过,她运气不怎生好,这才改嫁过来,新婚丈夫又犯了事儿,蹲了大牢。 也难怪那性子会那么泼辣。 罗婉儿将鸡肉汆了一道水,就叮嘱青姐儿莫要说人闲话。 青姐儿撇嘴,心道凤俏往日说他们家的闲话,可比这些难听多了。 不过,大嫂嫂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她都听。 业哥儿笑了笑,张了张嘴,也试着说点什么,只是这说出来的话,依旧是‘阿巴阿巴’之类的杂音,难以听懂。 罗婉儿和青姐儿通水朝着业哥儿看了去,业哥儿那带着光亮的眸子,渐渐暗淡了下来,最后,又拽着衣角,自卑的垂了头。 他终归是羡慕青姐儿的,像跟青姐儿一般开口和大嫂嫂说话,可这一张口,终归也只能引来异样的目光。 罗婉儿原本是觉着高兴,她这些时日可没少鼓励业哥儿讲话,可她越是殷切,业哥儿反而越是不敢开口。 如今,他居然主动开口了,这可不就是一个进步。 “业哥儿,咱们慢慢来,不急。”伸手,她拍了拍业哥儿的肩膀,眸眼中全是鼓励。 业哥儿被人嘲笑惯了,不想,自家大嫂嫂竟是这个反应,一时呆住了。 这时,倒是隔壁传来了凤俏那冷冽的骂声:“你个小兔崽子,你蹲墙根干什么,你就学你那爹,没个好出息!” 罗婉儿三人扭头看去,就看到凤俏正扯着刘虎子往屋里走。 刘虎子仍盯着赵家院里,眼睛都不眨一下,扯着喉咙就大喊大叫起来:“吃肉了!秀才公家吃肉了,娘,我也想吃肉!” 第21章 未来权臣就这么抠门 刘虎子闹闹嚷嚷的声音,随着被拉回屋后戛然而止,随后,便是一阵震天的哭闹声。 俨然,是被凤俏收拾的不轻。 院里的三人顿觉好笑,业哥儿又送了些柴禾到灶下,罗婉儿将鸡肉捞了起来,就开始炒料。 葱姜蒜混着芸娘做的豆瓣酱在热油中爆香之后,罗婉儿下了鸡肉块,又炒了一阵,加水开始煮。 之后,才给板栗去皮,板栗炖久了容易垮,罗婉儿直等到锅里传来阵阵鸡肉香,方才将板栗下锅。 晚间,等芸娘和赵怀安回来后,一大瓷盆香喷喷的板栗鸡就已经出锅了。 青姐儿给大家盛饭,罗婉儿又烧了个黄瓜汤上桌。 赵怀安洗了手过来,适才看到桌上的板栗鸡,几乎是下意识的朝着罗婉儿看了一眼。 罗婉儿被他这么一看,下意识道:“我在集市上买的鸡,可没碰圈里养着的。” 赵怀安眉头微挑。 短短时日,又是吃肉又是吃鸡的,他给她的那点钱,经得住用? 而不等赵怀安将心里的困惑问出来,芸娘已经给他夹菜好几块鸡肉。 “怀安,赶紧吃,这是婉儿特意给你做的,你闻一闻,多香,味道肯定不错。” 芸娘声落,青姐儿从善如流道:“可不是,大哥,我们可都是沾你的光,才吃上的。” 业哥儿点头如捣蒜。 赵怀安无言的将桌上众人的目光扫了一眼,赵怀安竟不知道,自己亲娘和弟妹什么时候竟有了睁眼说瞎话的爱好! “怀安,你快些吃啊。”芸娘殷切催促。 赵怀安嘴角微抖,又将众人扫了一眼,只觉他们脸上好似写着‘他不动筷子,他们就不敢吃’这几个字眼。 赵怀安终是懒得在费口舌,垂头就夹了一块鸡肉吃了起来。 这鸡肉已经烧的酥烂,咬上一口,便觉肉质鲜嫩,再尝一口粉而不水的板栗,赵怀安眼底闪过了一抹困惑。 她如此惺惺作态的讨好人,到底是在图什么呢? “大哥,大嫂嫂做的板栗烧鸡好吃吧?大嫂嫂还有一个惊喜要给你呢!”这时,青姐儿的声音响起。 “啊?”罗婉儿正吃着鸡肉,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就听青姐儿提醒道,“大嫂嫂,你不是给我大哥买了宣纸吗?” 罗婉儿一愣,感觉到赵怀安那不冷不热的目光朝她扫了过来,她只得笑了笑:“昨儿个回来的时候,我帮你买了点宣纸,忘记给你了。” 见赵怀安不说话,罗婉儿回屋拿了宣纸出来,径直递给了他。 “纸质不错。”赵怀安不冷不热的目光女子手里的宣纸上瞟了瞟,霎时间,眸眼深处就添了一层冷意,“不过,我这种人,也只配用黄麻纸。” 黄麻纸? 罗婉儿有些困惑,恍然想起昨儿个那最便宜最粗糙的暗黄色薄纸,下意识道:“那纸虽是便宜,可终归太薄,用着不舒服。” 耳旁隐约传来了赵怀安的冷笑声,罗婉儿抬眸朝他看去,赵怀安已经半垂着眸子,继续吃饭,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罗婉儿拿着宣纸的手还僵在半空中,整个人十分尴尬。 她倒是明白了,赵怀安不打算收她这宣纸,而且,他似是有些恼了。 送东西也会惹恼人? 罗婉儿有些不解,芸娘已经伸手接了罗婉儿手里的宣纸,低声笑了出来:“婉儿,快坐下,怀安肯定是心疼钱,咱家穷,怀安从来没有用过这么好的纸。” 罗婉儿想了想,芸娘这话很有道理。 往日赵家穷的只吃的上糙米,赵怀安肯定也不可能在纸笔上浪费钱。 赵怀安垂着头吃饭,罗婉儿也看不清楚他是什么表情,可从他那紧绷着下颌看来,他很不高兴! 暗叹了一口气,罗婉儿寻思着要不要说点什么,赵怀安已经吃完饭,下桌了。 罗婉儿:“······” 不过因为几张纸,至于这样? 未来权臣就这么抠门? 耳旁传来了芸娘的安慰声,不知怎的,罗婉儿本还觉得味道尚可的板栗烧鸡咸了一些。 幸好,她还特意烧了一个黄瓜汤,连着喝了两大碗黄瓜汤,她口中的那股子咸味儿方才淡了一些。 另外一头,赵家主屋的婆媳两人,正站在灶边,大眼瞪小眼。 昨儿个赵金宝那腿明明就好了,也不知怎的,晚上一回来,又动不了。 这可把赵五婶急的不行,也顾不得去问儿子到底有没有收拾罗婉儿,忙就去外头找了大夫。 就怕儿子这腿拖久了,会落下病根。 可大夫看是看了,也开了药,也不见赵金宝好起来,赵五婶哪儿没闲心去管地里的活儿了。 赵婆子早憋了一天的火,一想到别家的包谷都收的差不多了,她顿时就恼了:“地里那么多包谷,你不收,等着老二和老五回来收不成?” 赵家男人都忙着在外头讨生活,家里的活儿自来就是女人的事儿。 赵婆子就是特意这么激她的! “不是还有隔壁的一家子吗?娘,金宝这个样子,我哪儿走的了?” 赵五婶说及此,就将昨儿个的事儿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全说成大房躲懒,不想干地里的活儿。 赵婆子听的直皱眉。 自从知道大房那边吃虫子以后,她是压根就不想跟那些人沾染,就怕一旦沾上了那些拖油瓶,往后想甩都甩不开。 谁知道,这老五媳妇儿是个不懂事的! 她正要张嘴骂人,又听赵五婶哽声道:“银姐儿眼看着就要被李财主提为通房了,往后,她要是知道自家哥哥病瘸了,该有多难受!” 银姐儿是赵金宝的二妹赵金银,打小就去了大户人家当丫头,现如今,眼看着要飞上枝头变凤凰,赵婆子自是要给这个面子的。 听着耳边断断续续的哽咽声,赵婆子眼皮跳了跳,再忍不住道:“成了,金宝可是我亲孙子,我不心疼他,心疼谁,明儿个,我去给大房的人说说。” 赵五婶眼里精光一闪,赵婆子则打了热水,去一旁洗漱。 回想着老五媳妇儿适才的话,她一张老脸,阴晴不定,只觉大房的人是穷疯了,居然还敢问她要粮食! 冷啐了一口,赵婆子决定明儿个客气点,既别把人给逼急了,也得让那些人下地干活儿。 第22章 不知廉耻 沉沉夜色像一张黑色大网,悄悄地洒落下来,笼罩了整个后河村。 罗婉儿晚间喝黄瓜汤的时候,尚没有想到,半夜里,她居然会憋不住想上茅厕! 赵家就一个茅房,就在院里挨着鸡圈的位置,这会子黑灯瞎火的,空气都带着一股子冷意,罗婉儿实在是不想动。 想憋一憋,等天色亮堂些了再起吧,可外头夜黑如泼墨,俨然离天亮还早的很! 一番纠结,罗婉儿还是起身批了个外衣,趿着鞋子,快步到了桌边点亮油灯。 油灯如豆,房门一开,那微小的火星子就剧烈晃荡了起来,罗婉儿怕风扑灭油灯,赶忙伸手去挡风。 入了秋的深夜,比她想象中还能。 罗婉儿吸了一口凉气,正要加快脚步,就见不远处走来了一个人影。 那人笼在夜色中,身材颀长,忽明忽暗的油灯掩映下,他那张冷玉一般的脸颊上,看不出喜怒。 是赵怀安! 罗婉儿松了一口气,望着赵怀安的方向,她脑子飞快的转动了起来,犹豫着要不要解释两句。 赵怀安因为她买白纸而不高兴,该是以为她浪费他的钱,可若让他知道,自己花的不是他的钱,他会不会好受点? 清风冷月,犬吠阵阵。 赵怀安显然没有想到会看到罗婉儿,漆黑的眸光微滞,就瞟到了她那身格外素雅的里衣。 一时间,他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忙就撇开了目光,那刀削一般的俊脸上,顿时就添了一抹冷意。 “不知廉耻!” 又冷又轻的声音响起,罗婉儿猛然回神,就发觉赵怀安紧绷着脸,绕开她要回屋。 那模样,就像是见鬼了一般。 眼看着他就要钻回屋了,她才后知后觉的问他:“你什么意思?” 刚刚,她没听错吧,赵怀安在骂她不知廉耻? 夜色沉沉,赵怀安越走越快,不多时,一道急促的关门声响起,院里就只剩下了罗婉儿。 罗婉儿有些不高兴了! 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这么不讲理吧! 她又哪儿招他惹他了,难不成,赵家还有半夜不能上茅厕的规矩? 夜风刮来,吹的她脖颈发冷。 她垂头去拢中衣,适才对上自己那素白里衣,脑子里就‘轰’的一声乍响,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她似乎明白赵怀安那声不知廉耻,指的是什么了······ 这夜,罗婉儿断断续续的做了好些梦,一会儿梦到赵怀安骂她败家,一会儿又梦到的赵怀安恶狠狠的瞪着她,问她为什么要勾搭男人。 第二日醒来时,就听外间传来了赵怀安和芸娘的说话声,他们声音压得极低,罗婉儿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不过,一想到昨天半夜里的事儿,罗婉儿顿觉尴尬,一时间,竟不愿和那人碰面。 直等了一刻钟的功夫,外头没了赵怀安的声音,她才起身穿衣。 外间,芸娘早烙了饼子,罗婉儿简单洗漱,又上山抓了两桶鱼,周叔就来了。 和昨儿个一样,芸娘给了他们每人两个饼子,并着一碗水。 今儿个,芸娘做的是韭菜饼,面也和的稀,倒比昨儿个还要入口一些。 罗婉儿竟难得的将两个饼子都吃完了。 待到了县里,她刚将摊子摆上,就引来了一批客人。 周叔停好了牛车,又赶紧过来帮忙,今日这鱼竟比昨儿个还要好卖许多。 于是,不到一个时辰,这鱼也就卖完了。 摸了摸鼓囊囊的钱袋子,罗婉儿将木桶递给了周叔,只让周叔先去牵牛车,自己则往集市另一头走了去。 她决定去布坊扯点布做衣服。 原主嫁到了赵家后,芸娘虽也给原主置办过两身襦裙并着三双鞋子,可她这上山下山的,穿着一身襦裙,实在是没有麻衣麻裤方便。 她对青河县并不熟悉,一路跟人问了布庄的方向,远远地,就看到一个身穿藕色长袍的男子疾步而来。 一看到她,他就眉眼带笑:“婉儿!” 罗婉儿定了定神,俨然没有想到杨秀会在这里,就听杨秀开了口:“那日见了你后,我一宿难眠,之后就得了热病,特意跟县学请了几天假。” 罗婉儿听着这满是苦涩的话语,微微皱眉。 “我也知道,我娘做的不对,害你受委屈了。不论如何,婉儿,我对你的心意不曾变过!” 杨秀说着,叹了一声,缓缓朝她摊开了手,那手心中,赫然躺着两朵大红色的绢花。 “婉儿,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你喜欢吗?”杨秀笑了笑,满脸文雅之气。 罗婉儿朝着他手心里的绢花看了去,忽就明白了什么。 这绢花工艺极差,一看就很廉价,偏偏杨秀就是靠着这些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笼络了原主的芳心。 今儿个,他还特意提起那日的事儿,摆明了就是故意卖惨,讨她可怜,让她心疼。 只怕这杨秀对原主,压根就谈不上喜欢,他接近原主,也只是因为他的劲敌赵怀安! 她可记得,书里说,杨秀帮原主回京后,利用原主搭上了五皇子这条线,从此平步青云。 要知道,一个男人要真喜欢一个女人,怎么可能还拱手将她让之于人! “婉儿,怎么了,你不喜欢吗?”杨秀见罗婉儿不说话,眉尾微微上挑。 这不应该啊,往日,只要他买了绢花送她,她都会格外欢喜。 更何况,这回,他还特意多买了一只! “杨秀,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别往我面前凑,什么玩意儿都往我跟前送,你当真以为我那么好骗!” 罗婉儿有种被恶心到的感觉,如今,也再不想多看杨秀一眼。 杨秀没想到罗婉儿会这么说,整个人愣了愣。 眼看着面前这面容姣好的女子嫌恶地瞪了他一眼,他心里那隐藏极好的怒气,顿时就被勾了出来! 他倒不知道,他堂堂里长之子,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讨好这么一个目不识丁的农家女子。 “罗婉儿!”眼看着她转身要走,他顾不得旁地,伸手就去拽她。 第23章 买布做新衣 罗婉儿猝不及防的被人拽住了手腕,再看杨秀正死死地盯着她,她面色就冷了几分。 “怎么,杨公子不装了?”冷冷一笑,罗婉儿用力挣扎了起来。 可男女力量悬殊,任由着罗婉儿怎么挣,也没挣脱杨秀。 顿时,她磨了磨牙,愤怒不已。 而此刻的杨秀望着罗婉儿那张艳如春花般的粉嫩脸颊,心里的怒气,早消散了许多。 虽然他自来就看不起这种小门小户的人,可这样的一张脸,实在让人挪不开眼。 “婉儿,别闹了,好不好!”他垂头看她,再度耐着性子哄人。 毕竟眼前的人对他而言,还有价值,刚刚是他急火攻心,倒忘了分寸。 “你再不松手,我就喊人了,最好是闹到县学里去,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在县学里呆下去!”罗婉儿冷声威胁。 她面色格外认真,完全不像是假话。 杨秀气的面色发青,下意识就想把人拉到巷子里去,不想,罗婉儿扯开了喉咙就喊道:“来人啊,快来看看啊,县学里的学生欺负人了。” 杨秀眉心直跳,额头上也隐有冷汗生出,他咽了一口口水,再不敢迟疑,赶忙就放了她。 罗婉儿看也不看杨秀,拔腿就跑,直跑到了街尾,眼看着杨秀没追上来,她才松了一口气。 往后,她还得躲着那虚伪的人些,谁知道那工于心计的人会干出什么事儿来! 悠悠的想着,喘够了气,休息好后,罗婉儿这才继续往布坊走去。 青河县有一条街,全是卖布的,罗婉儿多问了几家,最后就选定了最中间那家性价比最高的布坊。 其实,布坊中都有现货,只不过,现货要比买布要贵上一半的价格,罗婉儿想了想,还是决定扯布回去,让芸娘教她做。 一想到芸娘他们,罗婉儿又特意多买了几尺布,想一并给大伙儿做点换洗的衣服。 因为要干活儿,她选的颜色都有些深,看着有些不符合她这个年纪,不过料子却格外舒服。 掌柜的也是个实诚人,开出的价格很可观,最后,罗婉儿花了三百六十文钱,就买了两匹布。 从布坊出来,她依旧给周叔买了一坛酒。 待她出了城门,正好就碰到周叔在和一个小姑娘说着什么,一凑近,罗婉儿方才发现那人竟是那日帮她扶木桶的小姑娘。 好似,叫双喜来着。 周叔见她过来,忙道:“双喜丫头让我捎她一程,我说,你包了车,还得经过你同意才成。” 罗婉儿点了点头,她对双喜的印象不错,况且,牛车空着也是空着,没道理不捎带人。 双喜其实在一看到罗婉儿时,就朝她笑了笑,只是,此刻听着周叔这话,她那清清秀秀的脸上,满是诧异。 “周叔的车是新嫂子你包的?” 罗婉儿心知双喜这声新嫂子是顺着赵怀安的辈分喊的,也不多话,只点了点头,就邀她上车。 双喜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上了车。 初时,她还不怎生说话,后来,路都走了一半了,她才主动开了口:“新嫂子,上次你拿到集市上去卖的笋干可好卖?” 罗婉儿摇头,双喜面上有了一丝失落:“我原本也想着上山找点山货去卖,最近绣品都不怎生好卖,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家里缺的东西也多。” 小姑娘是个天真的,话匣子一打开,便没完没了地说了起来。 此番,罗婉儿也才明白了她是去县里卖绣品的。 罗婉儿也懂一些苏绣,于是,两人又聊了一阵绣品的事儿,聊着聊着,又说到了罗婉儿新买的布匹上。 双喜一听说罗婉儿竟不会做衣服,当下就主动提出了要教她做衣服。 罗婉儿见她如此热情,也不好推脱,便应了这事儿。 小姑娘确实身上确实有着一股子让人喜欢的淳朴品质,和她分别后,罗婉儿一想到她那笑眯的眼睛,嘴角也忍不住勾了勾。 这番,刚回了院落中,青姐儿和业哥儿就围了上来,罗婉儿刚想将布匹递给他们看,就听青姐儿低低的喊了一声:“阿奶。” 罗婉儿笑意微敛,一回头,就看到赵婆子正站在房门处,表情竟古怪的让人有些看不懂。 业哥儿和青姐儿几乎是下意识的站到了罗婉儿面前,那模样,如临大敌一般。 此刻,院门处的赵婆子倒是生生的挤了一脸的笑容出来,一张老脸上纵横交错的肉褶子,竟让人看的有些不寒而栗。 罗婉儿猜到了赵婆子定是冲着芸娘没帮主屋的人下地干活儿来的,料想着这人过来,准又得闹腾一番。 不想,赵婆子走近以后,竟是满脸堆笑的问了一句:“青姐儿,你娘呢,阿奶有话跟她说。” 那表情,竟是说不出的慈祥! 青姐儿和业哥儿被惊的小嘴微张,下巴差点没落地上! 赵婆子等了半天都没有反应,若是往日,早扯开嗓门大骂拖油瓶了,可这会子,心里有所顾虑,她依旧笑得一脸和蔼。 “娘。”这时,芸娘从外头过来,她才把昨儿个买来的芋种种完,肩上还扛着锄头,一身的泥巴。 一看到赵婆子,她心里就是一紧。 赵婆子看到芸娘这才下地回来的模样,面色也有些不好。 “芸娘,自家的地,你不种,你还想帮别家种不成?”赵婆子说着这话,话语间是克制不住的怒气。 芸娘有些无措,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罗婉儿见状,径直护到了她跟前:“自家的地?阿奶怕是在说笑吧。” 赵婆子气的面色发青,偏生又记着来次的初衷,哽了半天的,她终于又堆了一脸的笑。 “芸娘,你也知道,咱家地里的活儿可不少,你那些侄儿都在读书,老二和老五又各有各的事儿,就老五媳妇儿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赵婆子说的好不可怜,后来,几乎是带了哽声:“不管老五媳妇儿哪儿惹你不高兴了,你就当是孝敬孝敬我,快帮我收收地里的包谷吧。” 第24章 赵婆子是个戏精 “阿奶难道不知道我们家都揭不开锅了,要收可以,把今年新收的谷子分点出来吧。”罗婉儿抢先开口。 她知道芸娘是个和软的性子,自也不会给她机会答应。 赵婆子脸上的笑,霎时就绷不住了:“要粮食果然是你的主意!” “阿奶难道不该怕的是相公和赵家田产撇清关系吗?”罗婉儿似笑非笑。 这话一出来,赵婆子顿时面色大变。 她哽着脖子就大骂:“你居然想怂恿怀安和咱家的田产撇清关系!想让我赵家白白的上粮税!你做梦!我们赵家好不容易才养出了一个秀才公出来,他还能跟赵家撇清关系不成!” 罗婉儿静静地看着她这气急败坏的样子,顿时就明白了。 赵婆子一块好处都不想落下! 轻轻一笑,她声音越发和软了几分:“谁说要撇清关系了?我倒觉得,阿奶应该说清楚,哪块地是怀安的。” “你!你!”赵婆子气的‘晕死’了过去。 芸娘吓得不行,再顾不得旁的,赶忙去扶赵婆子。 “娘,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芸娘男人早死了,所以才更怕去担不孝的罪名。 婆母就这么晕死在她院里,回头,她怎么给二房和五房交代! 青姐儿和业哥儿也急了,赶忙凑了上来,手忙脚乱的帮芸娘搀扶人。 赵婆子那紧闭着的眼皮微动,诚然,她就是装的,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害怕拿捏不了大房这群人不成! 然而,她这得意劲儿还没过,就听罗婉儿轻声说了一句:“青姐儿,正好,你去请里长来,咱们当着里长的面说说田产和田税的事儿!” “你!”赵婆子哪儿还装的下去,连忙从地上跳了起来,双目圆瞪的看着罗婉儿。 芸娘他们都呆住了,压根就没反应过来,刚刚还晕死过去的人,怎么转眼又好了? 然而,他们更没有想到的是,赵婆子只是瞪了瞪罗婉儿,掉头就开跑,生怕慢上一步,会让人叫回去一般! ······ 赵婆子这一变故,发生的突然,直到吃饭时,芸娘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小桌上,她看了罗婉儿许久,终是忍不住问她:“所以,你老早就看出你阿奶在装?” 罗婉儿点头,青姐儿和业哥儿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想笑。 之后,又是好一阵的沉默,俨然,芸娘还是不敢相信。 饭后,业哥儿和青姐儿在收碗,罗婉儿径直去山里抓了三趟鱼,双喜就提着篓子从外头过来了。 “双喜丫头,你来了?”芸娘有些诧异,赶忙去拿凳子。 “我来看看新嫂子做衣服。”双喜朝罗婉儿笑了笑,脸颊处带着一抹的绯红,俨然是一路走的匆忙的缘故。 待一走近,她就将篓子上的帕子打开了些,只露出了里面的蜜桔,轻声笑道:“咱家蜜桔熟了,特意给你们带些来尝尝。” 竹篓下的蜜桔又大又红,罗婉儿道了谢,拿了一个来尝,竟果真极甜。 随后,双喜又将蜜桔分了下去,这才坐回罗婉儿身旁,看她在布匹上比划。 芸娘没想到双喜会特意来送蜜桔,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忙又问她吃过没有,在得了肯定答案后,这才让青姐儿给双喜倒茶水。 随后,便是量尺寸,学缝衣。 直忙到下午间,罗婉儿才学了个大概,双喜见天色不早,也没再多留。 罗婉儿用草绳拴了两条鱼给她,又将她送了出去,方才回屋做饭。 这晚,罗婉儿就着芸娘去年腌的老酸菜,做了一锅酸菜鱼。 依旧是等赵怀安回来才开的饭,一上了饭桌,青姐儿就和赵怀安说起了赵婆子来闹过之事,芸娘想拦,也拦不及。 罗婉儿察觉赵怀安似是朝她看了过来,她下意识的朝他看去,见他正认真的吃着饭,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她心中那股子不自在才少了些。 之后,又听芸娘劝赵怀安好生念书,莫管这些闲事。 赵怀安格外沉默,芸娘以为他听到心里去了,这才放心。 是夜,芸娘他们刚刚歇下,赵怀安推门,就去了赵家主屋。 此时,赵五婶他们也刚刚准备歇下,冷不丁的听见敲门声,只以为是当家男人回来了,赶忙去开门,不想,却看到了一脸冷凝的赵怀安。 赵五婶一直不喜欢赵怀安,只因赵怀安他气质阴沉,又不是芸娘那般好拿捏的。 此番,她还来不及反应,赵怀安已经径直朝院里走了去。 等赵五婶反应过来,忙追上去时,赵怀安已经到了堂屋。 此刻,赵家仍还点着灯,赵怀安站在堂屋口,正好就看到东边屋门口,赵金宝正坐在那处,一眼不眨的盯着他。 “赵怀安?”赵金宝没想到赵怀安会在这个时候过来,一时愣了愣。 待察觉到对方那阴沉沉的目光径直朝着自己受伤的腿部看来时,他不由一滞。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觉得那日的石头就是赵怀安扔的! 可这样的念头才刚浮现在脑里,就被他否决了。 怎么可能呢?赵怀安可是一个药罐子,这一只脚都要踩到棺材里去的人,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怀安,这么晚了,你到底来干什么?”赵五婶赶了上来,面色不定。 “我找阿奶。” 说着话,赵怀安收回了视线,不动声色的摩挲了一下拇指指腹,心里暗道还是下手轻了一些, “你!”赵五婶忽就想到赵婆子说大房揭不开锅的事儿,想来这人是要来讨粮食的,顿时就黑了脸。 只是,这骂人的话还没有说出来,赵婆子就披着衣服,从屋里走了出来。 “你找我什么事儿!”赵婆子面色有些不好,经了白天的事儿,她对大房这些人更没有什么好态度。 饶是这人极有可能是光耀赵家门楣的存在,她也一样看不顺眼。 赵怀安面色淡淡的唤了一声:“阿奶”就从身上掏了一张文书出来,那文书时代有些久远了,纸上还有些发麻,饶是如此,也不影响上面的字。 赵婆子只觉得这文书有些眼熟,可她又不识字儿,一时间,竟不知赵怀安意欲何为。 就在她困惑不已间,就听赵怀安缓声问了一句:“阿奶可还记得这张断绝关系的文书?” 第25章 怎么没给大哥做新衣 “文书,什么文书?”赵五婶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我爹死那年,你找来里长做见证,亲自签的文书······”赵怀安看着赵婆子,不急不慢的开口。 这话一出,院子里就陷入了一种骇人平静中。 他们自然记得这断绝关系的文书! 当初,赵婆子为了将大房那些个拖油瓶赶出赵家,这才给芸娘冠了克家的名头,和大房那些人签字画押,断了关系。 可······赵五婶看了看赵怀安,又看了看赵婆子,实在是不明白,他突然拿这文书来干什么。 “如果这文书交到县衙,只怕,阿奶还要将这些年的粮税补给朝廷,此外,朝廷兴许还要额外罚没些银钱。” 赵怀安淡然的一句话,犹如巨石,猛的砸在了平静无波的湖面,急的主屋的人面色涨红。 赵五婶总算明白了,赵怀安是来威胁人的! “你,你个孽障!”赵婆子咬着大牙,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憋了一句话出来,“你爹要是知道他生了这么一个不孝子,非得从棺材里爬出来!” 赵怀安唇角一牵,几不可闻的笑了一声:“阿奶,父亲若能爬起来,想必他第一个要见的就是您。” 他面色淡然,轻轻拍了拍身上砖青色的袍子,这袍子明明布料粗糙,可穿在他身上,竟格外有气韵。 有那么一瞬间,他这温和无害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锐利锋芒,让人不敢直视。 赵婆子身子颤了颤,赵五婶心底也莫名有些发凉,那喉咙间骂人的话,偏偏是一句也没说出来。 赵怀安淡然的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慢悠悠的将文书折叠了起来,这才往外走。 临出门前,还不忘叮嘱道:“阿奶,你早些休息,我娘身子不好,也干不了那么多活儿,还望你见谅。” 这意思就是说,往后赵家地里的活儿,别想叫芸娘去干! 赵婆子气的直哆嗦,直到那砖青色的身影消失许久,她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不是,这赵怀安什么意思,阿奶,他怎么能这么跟你说话!要不是我腿脚不好使,我非得上去揍他!” 屋里,赵金宝怒不可遏的哼唧声传来,赵五婶也反应了过来。 看这情况,婆母是允许大房的人不干活儿了? 可大房那些人不帮忙,往后地里的活儿,可不就落她一个人身上了? 越想越急,赵五婶赶忙道:“娘,赵怀安可还是个秀才,你看看,他这说的是什么话,您还不赶紧治治这忤逆的!” “够了!”赵婆子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往后地里的活儿,你和金珠干!” 这话,犹如一盆冷水,兜头而下,泼的赵五婶心里冰凉。 她还想说点什么,赵婆子回屋,‘砰’的一声甩上了房门。 赵五婶张了张嘴,最右边那个小屋的门就被人悄声推开了些,从里面走出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那姑娘五官平平,却因着一脸的胭脂水粉,而添了几分颜色,赫然就是赵金宝的三妹赵金珠。 “娘······”低低喊了赵五婶一声,她委屈的扁了嘴。 赵五婶见状,冲她轻嘘了一声,忙就将她拉回了房中。 “娘,我怎么能下地干那些活儿!你不是说了,二姐会给我找户好人家,要真晒成了黑丫头,还怎么找好人家!”赵金珠想着适才偷听的话,顿时就急了。 赵五婶揉着她的头发,轻声哄道:“谁说要阿珠下地了,等你爹和二叔回来,定有赵怀安好看的!” “爹和二叔什么时候回来,那药罐子前阵子不是快死了吗,怎么还在这儿招人烦!”赵金珠越说越恼。 赵五婶没法,只能缓声劝着。 “快了,等你爹回来,一定收拾那药罐子!” ······ 秋雨绵了几日,在罗婉儿的不懈努力下,新布匹终于被他们全部做成了衣服。 芸娘、业哥儿、青姐儿每人都有一件,一律的深色麻衣麻裤,虽不鲜色好看,却格外的方便耐脏。 众人试过新衣,都极为合身,罗婉儿觉得成就感满满,一心想着再过些时日,就去买些棉花来缝夹袄,也好过冬。 只是,这样愉快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青姐儿一声问话给打断了:“大嫂嫂,你怎么没给大哥做?” 罗婉儿呆住,此刻,她赫然发现自己压根就没有想过赵怀安!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纸事件,罗婉儿觉着赵怀安这种人不容易讨好,稍不注意,就会适得其反。 与其再干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还不如什么都不做,至少还不会遭他记恨。 再来,他那么厌恶自己,即便是给他做了新衣,他也一定不会穿! 心里这么想着,罗婉儿仍是干干一笑,只说晚几日再给他做。 当然,罗婉儿很快就把这事儿给忘在了脑后,因为岩石间的潭花鱼越来越少,她又开始犯了愁。 这日,罗婉儿收着摊,正本盘算着再找点别的山货卖,宋大娘就找了过来,直说要她再送点笋干去第一楼。 笋干不压秤,还不值钱,她也没打算再做笋干。 于是乎,看着宋大娘一脸带笑的眉眼,她面色就有些为难。 “丫头,前几日我还去集市里找过你呢,不想,你倒摆在了这口子上,今儿个,要不是我往这边来了,还瞧不见你呢。” 宋大娘幽幽的说着,言语间,全是再见到罗婉儿的欢喜。 只是,眼看着罗婉儿面有愁色,她才不由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还不说话了,可是家里遇上什么事儿了?” 罗婉儿摇头:“婶子,那笋干,我没打算再做了。” 罗婉儿犹豫了一阵,还是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其实,宋大娘来找她,本就是一番好意,她也没必要瞒着宋大娘。 只是,宋大娘听完了她的话后,忍不住就笑出了声来:“我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你放心吧,你现在就算是要四倍的价格,少东家也出的起。” 宋大娘朝罗婉儿眨了眨眼,又凑近了几分:“你那些笋干做的好,店里的客人可喜欢了。” 听得这话,罗婉儿面色一松。 若价格可观,自也可以再做。 于是,她就和宋大娘约好了过几日送货,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这才分开。 第26章 情敌上门示威了 一路到了城门口,罗婉儿就看到双喜正站在牛车旁朝她招手。 罗婉儿愣了愣,面上也带了笑意。 前两日,听芸娘说,双喜爹早没了,娘又是个傻的,她一想起前世无依无靠的自己,心里便多有感触。 她喜欢这个淳朴善良的小姑娘! 刚走过去,双喜就将手里的黄纸包打开了些,露出了里面那尖尖小小的糖果。 “莲子糖,新嫂子,你快尝尝。”一边说着这话,她面上又多了些不好意思,“我来城里卖绣帕,一出来,就碰到周叔在等你,于是我······” 罗婉儿笑了笑,塞了个莲子糖在嘴里,大方道:“和我客气什么,快些上车。” 两人上了车,又说起了做新衣的事儿,有人说话,时间倒也过的飞快。 回村后,日头正大,罗婉儿天色正好,又想着宋大娘要笋干的事儿,也不敢多耽搁,回屋只搅了一锅面疙瘩吃,就背着背篓上了山。 她得趁着好天色,多晒一些笋干,虽然用石头压榨也可以,可毕竟法子太麻烦。 她手脚麻利的上山砍了一背篓的竹笋,再回屋,统共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将煮笋打整出来,煮下锅了。 芸娘在屋檐下选着扁豆种,打算往荒地里种,冷不丁的看到她又在折腾笋干,一时间,欲言又止。 罗婉儿哪儿能看不出她的担忧之色,正想将酒楼要货的事儿说给她听,又想起芸娘还不知道自己去县里的事儿。 顿了顿,忙只说有人要买,芸娘一听价格还很可观,顿时有些稀奇。 手里的豆子也顾不得理了,抬头又问了一句:“当真那么值价?” 罗婉儿点头,芸娘想着镇上的物价,还想再多问,就听院外传来了一道软软糯糯的声音:“芸婶子!” 众人寻声看去,就见一身红衣,娇嫩美丽的少女正探着脑袋,朝院里看来。 “月牙儿!”芸娘有些惊讶,声音微微抬高,面上也多了一丝喜气。 几乎是同时,芸娘放下了手里的豆种,往院门处走了去:“月牙儿,你怎么来了!” 罗婉儿翻着竹笋的手微僵,如何也没有想到吴月牙会忽然上门来。 “月牙姐!”耳旁传来了青姐儿热络的叫声。 罗婉儿再看向芸娘和吴月牙紧拉着的手,不知怎的,竟生了一股子自己是多余介入者的感觉。 这吴月牙怎么看,都比她像是赵家儿媳妇! 待意识到自己心里所想后,她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吴月牙是赵怀安曾经的未婚妻,她和赵家人熟悉,有什么好稀奇的? 芸娘一向心善,即便是吴月牙没嫁成赵怀安,她待吴月牙也会差到哪儿去。 再来,她早晚都回离开赵家,又为何要纠结那些有的没的? “大嫂嫂······”耳旁传来了青姐儿低低的呼喊声,罗婉儿垂眸,方才发现,不知何时起,青姐儿和业哥儿已经站在她身后了。 他们虽没有多话,可罗婉儿还是从他们眼里看到了紧张和担忧。 罗婉儿勾了勾唇,心里一暖。 “婉儿,这是月牙儿。”这时,芸娘已经拉着吴月牙过来了。 罗婉儿点头,还未多言,吴月牙已然开了口:“芸婶子,你这腿脚还好吧?我一想到你为了柔姐儿走了那么远的路,我心里就担心。” “没事儿的,都是老毛病了。” 芸娘温声说完,吴月牙就将手里的几包草药一并递给了芸娘:“芸婶子,这是我专程给你拿来的草药,晚上休息的时候,泡上一泡,会舒服许多。” “月牙儿,你······”芸娘很是感激。 吴月牙二话不说,拉着芸娘就往屋里走,边走边道:“芸婶子,快别跟我客气,我这些时日可担心柔姐儿了,你快进屋跟我说说柔姐儿的事儿。” 芸娘赶忙点头,两人从罗婉儿身旁经过的时候,罗婉儿分明看到吴月牙朝她抬了抬下巴。 那模样,分明是在挑衅她! 罗婉儿忽就有些好笑,这,当真是专程上门来跟她示威的? 只不过,她不明白的是,既然当初不嫁给赵怀安,为什么,如今还要返回来纠缠人? 虽然这不关她的事儿,可这种在感情上吊着人的行为,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大嫂嫂,月牙姐和三姐关系极好,此番过来,定是为了三姐。”耳旁传来了青姐儿的声音。 罗婉儿垂眸,就看到青姐儿和业哥儿朝她重重的点了点头。 她牵了牵唇角,轻‘嗯’了一声,就去捞竹笋了,此番竹笋刚好煮的差不多。 青姐儿和业哥儿对视了一眼,两个孩子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拿着篓子,帮她晒竹笋。 这竹笋还没晒到一半,屋里忽然传来了芸娘的惊呼声,片刻间,芸娘已经冲了出来,急道:“婉儿,你怎么不让娘出来帮你一起晒。” 罗婉儿愣了愣,芸娘已经快步往她这边过来了。 屋里的吴月牙一并跟了过来,那好看的美人脸上,带着明显的气恼。 饶是如此,她仍旧是柔着嗓音道:“芸婶子,你管她干什么,她就是一个毒妇,把柔姐儿害的那么惨,难为你们还肯留她下来!” 院落里,鸦雀无声,众人拿着竹笋的手,都是一顿。 “大嫂嫂不是毒妇!”青姐儿率先开口。 罗婉儿干咳,继续晒自己的笋干。 其实吧,毒妇不毒妇的话,她压根就不介意,只不过,她依旧不明白,赵怀安那妹妹是怎么看出吴月牙温柔娴静的? “月牙儿,这其中恐有误会,婉儿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人······”芸娘郑重的开了口。 这一而再,再而三的由着别人骂她家媳妇儿是毒妇,她这心里,还真有些歉疚呢。 吴月牙一张嫩白小脸顿时怒气翻涌:“她若不是毒妇,她为何要偷怀安哥的药钱,就连怀安哥用点黄麻纸,她都骂了好几天!” “她根本就看不起怀安哥,她说怀安哥只配卑贱的活着,还说如他那般低贱之人,也只配用黄麻纸那种寒酸玩意儿!” 等等,黄麻纸?下贱? 罗婉儿头皮发麻,她恍然明白赵怀安那日为何那么生气了······ 第27章 她在往他伤口上撒盐 秋高气爽,碧空如洗,风吹过树缝,打落了片片落叶,传出‘沙沙沙’的声音。 罗婉儿忽然觉得有些冷,明明此刻阳光正铺洒在她身上,她竟也觉得有种天寒地冻之感。 她抬手捂额,实在不明白,自个儿好端端的,怎么就想着给赵怀安送白纸! 原主前脚才用黄麻纸挖苦赵怀安低贱,她后脚就给人家买了不低贱的白纸! 这可不就是变相的在人伤口上撒盐吗? “怎么,你怎么不说话了,你既瞧不上怀安哥,又为何要待在这里!”吴月牙横眉怒对,一想到这人对赵怀安的所作所为,她就没什么好脸色。 可如今的罗婉儿哪儿还有心情去管吴月牙在说些什么?她木着一张脸,心思全飘到了‘黄麻纸’三个字上。 芸娘见她面色不好,心下一软。 今日终归是她的不对,她怎生就忘了月牙儿和怀安的关系,竟让新媳妇儿如此难堪。 “月牙儿······”芸娘再忍不住开口,“婉儿很好,往后你莫要再说这些话。” 听得这话,吴月牙死死地咬着樱红唇角,半响也憋不出一句话来。 她从来没有想过,赵家居然还有人会这么维护罗婉儿! 特别是芸婶子,她怎么可以这么维护那毒妇! 芸娘是看着吴月牙长大的,她自来就极喜欢她,如今见小姑娘一脸的委屈,又想着她的来意,她心下一软。 可终归是顾着罗婉儿,她紧抿着唇,没再多话。 “芸婶子,你们早晚会看清这毒妇真实面目的!”吴月牙眼圈一红,愤愤吼完,转身就往外头跑了去。 罗婉儿被她吼的一愣,就听芸娘柔声劝慰道:“婉儿,月牙儿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是啊,大嫂嫂,你别生气,我们都知道你很好。”青姐儿说完,业哥儿赶忙点头。 一时间,罗婉儿哭笑不得。 下午间,罗婉儿上山抓鱼的时候,还想着黄麻纸的事儿。 她深刻的意识到赵怀安对她的成见是越来越深了,可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挽救。 这种时候,总没道理直接跟赵怀安解释她送白纸的初衷吧? 此刻,原主劈头盖脸羞辱人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若是她找赵怀安解释,只怕会越描越黑。 叹了一口气,罗婉儿索性什么也不想,背着背篓就下了山。 日落西山,山林里一片肃杀之景,不过短短十来日,枝头的叶子就掉了一大半。 踩着厚厚的一层落叶,脚下无比松软,她正觉放松,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窸窣声,她寻声看去,就看到一个灰色的野兔子,正窝在不远处吃草。 罗婉儿放轻了脚步朝着那兔子走去,眼看着就要抓到它了,它忽就警觉了过来,朝着前面的草丛里窜了去。 罗婉儿心知抓不上了,心里则有了别的盘算:这林子里人迹罕至,兴许,还有不少野味儿。 她若是在周遭挖点陷阱,兴许,还能有所收获。 想着这个,罗婉儿之前郁结的心绪顿消,她当下就打定了主意,明日去县里买点工具,出了晌午就来挖陷阱。 下了山,便是一片苞谷地,这时候大伙儿的苞谷已经收成的差不多了,田地间的农人都在割着苞谷杆子。 罗婉儿目光四顾,就看到田地间,一个穿着单褂子的中年男人,正直勾勾的看着她。 那目光带着点贪婪,让人浑身不自在。 罗婉儿忍不住皱了皱眉,不由加快了脚步,就被迎面走来的一个妇人挡了去路。 那妇人有些眼熟,罗婉儿想了想,才认出她就是上次和双喜一起进城的人。 “怀安媳妇儿,我是胖大婶。听说你日日都坐川叔的车去卖山货,你卖的什么山货?” 胖大婶拿着篓子,一脸带笑,罗婉儿心神一滞,既然都有人问了,只怕村里都传遍了。 要是让这些人知道自己靠着卖鱼赚了钱······ 然而,这样的顾虑也只存在片刻,就消失了。 毕竟,周叔是个嘴巴严实的人,他既是答应了她不会多提卖鱼的事儿,他定就能办到。 见她不说话,那胖大婶又面色古怪道:“你不会当真是去卖笋干了吧,咱这边的人也不吃干笋啊。” 罗婉儿想着宋大娘的话,笑着往前面走:“以前不吃,以后就不一定了。” 胖大婶问了半天,也没问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由冷哼了一声。 还想骂人,却见自家男人正站在地里,巴巴的盯着罗婉儿看。 一时间,她面色一黑,拿着篓子就朝地里的男人砸了去。 罗婉儿听着身后的响动,寻思着日后进山,最好拿根木棍防身,脚上也不由迈大了步子。 待她回家后,芸娘正好摘了一篓子的辣椒回来。 这个季节,正是辣椒最尾批的季节。 罗婉儿见辣椒又多又新鲜,忽然就想做一份剁椒鱼给大伙儿尝尝。 心里这么想着,罗婉儿已经去木桶里挑鱼了。 岩花鱼不大,罗婉儿特意选了五条大的。 她先将鱼打整出来,又将岩花鱼沿着鱼头劈成了两半,倒白酒抹遍鱼身,加盐腌制。 再之后便是炒剁椒酱,当然,这个步骤也是最关键的。 罗婉儿倒了油后,加入蒜末和切好的青红辣剁椒下锅,爆炒,只听闻一阵‘滋滋滋’声响起,空气中便是一阵辣椒香味。 这还是罗婉儿第一次做剁椒鱼,所以,青姐儿和业哥儿看得稀奇,都凑了上来,巴巴的瞧着。 罗婉儿也不遮掩,没做一个步骤,就顺嘴提一句,只当是教两个小家伙做饭了。 炒好剁椒酱,便是蒸鱼了,罗婉儿将剁椒酱淋洒在腌制好的鱼上,这就一并将鱼放在锅里蒸。 “这样就好了?”青姐儿有些稀奇。 他们家本来不怎生爱吃鱼,只不过,上次大嫂嫂做得麻辣水煮鱼实在是太好吃了,她这才念念不忘。 如今,这鱼的做法虽和上次那麻辣水煮鱼的过程极为不同,可她相信大嫂嫂的手艺。 这种做法,也一定差不到哪儿去! “这个叫剁椒鱼,有点辣,一会儿你们准备点白开水,若是辣,可以多喝水。” 第28章 他和月牙儿是有情分的 罗婉儿揉了揉柔姐儿的头,一边解释着,一边又垂头朝业哥儿道:“业哥儿,来跟着大嫂说:剁椒鱼。” 青姐儿知道大嫂嫂又要教四哥说话了,这就懂事的往边上走了去。 有过之前的诸多经验,此番,业哥儿再不像以前那般一开口就急了,但饶是如此,他还是发不了完整的音。 罗婉儿也不急,又耐心的引导着他。 晚间,等赵怀安回来时,饭菜早已经摆在桌上了。 五人坐在桌上,都默契的没提吴月牙来过的事儿。 罗婉儿心中有愧,又不好将话摆在门面上说,于是,就选择了主动帮赵怀安挑菜。 只是,她这菜才刚刚挑到了赵怀安碗边,赵怀安就挪了碗,那模样,竟是说不出的嫌弃。 罗婉儿一愣,夹着鱼头的筷子僵在了空气中,竟是说不出的尴尬。 可赵怀安却置若罔闻,只垂头慢条斯理的吃着饭,完全当她不存在一般。 “咳!”罗婉儿干咳了一声,讪讪的收了筷子,又再接再厉道,“怀安,你尝尝我这剁椒鱼,味道真不错。” 和想象中一样,那面容俊秀的少年,依旧如高岭之花一般,连一个眼神也没给她。 桌上的另外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具是担忧之色。 “怀安,这鱼也是婉儿特意给你做的。” 芸娘安抚的看了看罗婉儿,再度开口,却听赵怀安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娘,我不能吃辣。” “这······”芸娘顿了顿,再接再厉,“不能吃,终归也要尝一点,婉儿也是一片好心,你可莫要让她伤心。” 让她伤心? 赵怀安回味着他娘的话,凝眉看了罗婉儿一眼,面上忽就浮现了一股子笑意,那笑却完全不达眼底。 罗婉儿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忙干声笑道:“要,要真的不能吃辣,就吃点别的,别吃坏了身体。” 说完这话,罗婉儿本还想问问他需不需要再炒个素菜过来,就听门外传来了一阵‘叩叩叩’的敲门声。 众人微愣,都这么晚了,谁还会过来? “我去开门。”赵怀安缓缓收回了看向罗婉儿的目光,快步朝院门走去。 待他除了门栓,看到来人时,漆黑的眸眼里飞快的闪现了一抹惊愕之色,那人已经率先朝着屋子里走了去。 罗婉儿听着脚步声,才看到一个书生打扮的男人过来,不想,对方却哽着脖子,径直堵在了她面前。 “文林哥?”青姐儿看到来人,狐疑的唤了一声。 赵文林?赵二叔的长子,赵怀安的亲堂哥。 罗婉儿适才想起这人的身份,就见对方正一脸发狠的瞪着她:“你对月牙儿做了什么?” 罗婉儿:“······” 这是来替吴月牙出头的? “文林,这么晚了,你怎么没在书院里?”意识到了不对劲儿,一旁的芸娘连忙开口。 镇上的学子为了更好的念书,大多都会留宿在书院,只赵怀安放心不下家中,这才是个例外。 赵文林不答,却只朝罗婉儿恶狠狠道:“毒妇!你害了柔姐儿不说,你居然还敢欺负月牙儿!走,跟我去月牙家,我要你跪着给她道歉!” 罗婉儿郁闷不已。 眼看着赵文林就要上来抓人,芸娘他们赶忙上前去拦。 “文林,你这是干什么,今日没人欺负月牙儿,我,我只是帮婉儿说了两句话,不想,月牙儿就跑了。”芸娘急声道。 今儿个这事儿,委实不能怪婉儿,她也不能再让别人这么说婉儿。 “呵!今日的事儿,大伯娘你竟还护着她!”赵文林一阵冷笑,当下就开口道,“那前几日,是谁割伤了月牙儿!” 眼看着这人咄咄逼人,罗婉儿再忍不住轻嗤:“我还没计较吴姑娘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人,大堂哥,你倒是来含血喷人了!吴姑娘要不乱扬镰刀,她哪儿至于伤到自己!” “你,你胡说什么!”赵文林一脸震惊。 今日,若不是月牙儿哭红了眼,他还不知道那么些个事儿!此番,眼看着罗婉儿巧言令色,赵怀安还不管不顾,他不由怒声道:“怀安,月牙儿和你,好歹也是有情分的,你这算什么,就由着这毒妇欺负了她不成?” 罗婉儿冷笑:“欺负?吴姑娘健步如飞,身强体壮,可是我这种人欺负的了的?更何况,吴姑娘和大堂哥非亲非故,倒让大堂哥急成这样,实在容易让人多想!” “你!”赵文林涨红了脸。 他实在不知怎么反驳,毕竟月牙儿比罗婉儿长得结实,又霸道惯了,似还真没有吃亏的道理。 饶是如此,赵文林依旧是冷声道:“怀安,月牙儿被人欺负成了那样,你都不心疼吗?你若还念着你和月牙儿的情分,你就把这毒妇绑去给月牙儿道歉!” 罗婉儿忽觉心中没底,毕竟原书中对赵怀安入仕前的描写很少,她也不知道赵怀安对吴月牙是什么态度。 此番,眼看着赵文林口口声声的跟赵怀安提情分,她就怕,怕赵怀安当真喜欢过吴月牙。 要知道,赵怀安那种人嫉恶如仇,要真动了他喜欢的人······那可真是个灾难! 咽了一口口水,罗婉儿不无紧张的朝着赵怀安看了一眼,却见赵怀安面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这人要真喜欢吴月牙,他,他该不会真绑她去道歉吧? 罗婉儿张了张唇,还想说点什么,就听赵怀安道:“秋闱已过,春闱也不远了,大哥此番过来,二叔若是知道,该又急了。” “你!”赵文林脸一黑,厉声提醒,“怀安,你和月牙儿打小就青梅竹马,若不是这毒妇横插一脚,你和月牙儿才是真的夫妻!” 横插一脚? 罗婉儿快被气笑了! 他以为她愿意来横插一脚吗?她可是被买来冲喜的! 罗婉儿心里堵了一口气,就要发作,赵怀安忽然开口:“大哥,你回去吧,往后莫提这样的话,我和吴姑娘没有关系。” 他声音发沉,隐隐带着一股子不耐。 第29章 想卖未来权臣一个大人情 什么割伤?什么打人? 芸娘嘴唇颤抖,不明白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半响,待她从这样的变故中回过神来后,她顿觉愤怒不已。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文林这般,都不应当。 一把拉住罗婉儿的手,她声音振振:“怀安说的对,文林,你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婉儿就是怀安正儿八经的媳妇儿,没有横插一脚之说!” 赵怀安浓眉轻挑,却也没有否定他娘的说法。 罗婉儿则心思复杂,赵怀安这人虽是阴沉可怕,可芸娘却是极好的。 此番,芸娘紧拽着她的手,她竟能感受到芸娘那不平稳的呼吸,以及愤怒之情。 而赵文林则完全没听到芸娘的话一般,他久久的看着赵怀安,面上全是不敢置信之色。 半响,他不由冷笑了一声:“怀安,你不过是在恼月牙儿当初不肯嫁你,对不对?” 赵怀安面色沉沉,言语间的不耐越浓:“大哥,你该走了。” 听得这话,赵文林暗道了一声果然。 狠狠的朝着芸娘身后的罗婉儿瞪了一眼,他冷声一笑。 “怀安,你会后悔的,月牙儿那么好的一个姑娘,你不该让她伤心。” 说完,他再没有耽搁,转身就走。 赵文林走后,院子里的气氛格外古怪,五人坐在桌上,闷声吃着饭,都没有主动开口。 不多时,赵怀安就起身回房了。 霎时间,桌上的氛围更加冷沉。 芸娘扭头看了看自家儿子紧闭的房门,心下愧意越浓,忙给罗婉儿夹了菜,轻声道:“婉儿,你多吃些,今日,定是误会,往后我和文林说说,他定不会再这般无理。” 罗婉儿笑了笑,脑海里则还回想着赵文林刚刚那话。 他说,赵怀安是因为吴月牙不肯嫁他,方才恼了? 若当真如此,只怕,赵怀安对吴月牙也算用情极深,那他以后会不会因为吴月牙而记恨她? 大家各藏心思,这顿饭,也并没持续太久,就都放了碗筷。 待罗婉儿引着青姐儿回屋后,芸娘想了想,还是往赵怀安房门口走了去。 此时,赵怀安房中还燃着灯,芸娘轻轻敲了一下,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眼看着儿子一手拿着书册,一手困惑的看她,芸娘心中又是一酸。 若家中不是这般贫寒,怀安也不至于这般被吴家嫌弃吧。 “娘?”赵怀安见芸娘静立不语,好看的眉头,微微挑了挑。 芸娘回神,眸色温柔的拉着他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斥道:“天道冷了,也别看太晚的书,若当真看的晚了,也得多穿些衣服。” 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不知道吗? 芸娘斜了儿子一眼,也不等他回话,直接就从屋角矮柜里拿了一件玄色夹袄给他。 赵怀安也不多说,径直就将夹袄披在了身上,此时,屋外冷风吹来,赵怀安握拳抵在唇边,一阵轻咳。 芸娘担忧的皱了皱眉,赶紧将房门关上。 “你这病刚刚缓和一些,终归还是要注意点,明日娘再去镇上给你抓点药回来吃吃?” 说着询问的话,可芸娘话语终,全然是肯定的意思。 赵怀安听得这话,下意识的皱眉。 “是药三分毒,娘,你不用麻烦,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不用吃药。” 他说着这话,眼看着芸娘还没有要走的意思,适才放下了书册,正色道:“娘有话要说?” 其实,不用想,他也知道,定是因为刚刚那事儿。 芸娘张了张口,终归是顾忌着耳房那边的新媳妇,忙凑了上去,低声问他:“怀安,你和娘说实话,你对月牙儿,是不是还有念想?” 赵怀安没有想到他娘会问这个问题,一时愣了愣。 “你坚持要送走婉儿,是不是因为月牙儿的缘故?”不等他开口,芸娘又急声问了一句。 今日,要不是文林提醒了她,她全然没有往这上面想! 她这儿子,性子虽是冷沉,心底却是热和的,月牙儿和他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自是非同一般。 他,他若当真心里还念着月牙儿······芸娘想想这种可能性,顿觉心里发苦。 “娘,你想到哪儿去了。”赵怀安眉头微挑,有些不解,“她毒打青姐儿,伤害柔姐儿,还心思恶毒,不该送走?” 听儿子这意思,一切都跟月牙儿没有关系,可芸娘依旧不放心。 “那,那你对月牙儿可还有念想?” 问了这话,芸娘认认真真的朝他看去,不想错过儿子面上任何一个表情。 赵怀安叹了一口气,伸手捏了捏眉心,再度强调:“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娘,你莫要多提。” 芸娘看不出他脸上有何异样,又深知自家儿子惯会隐忍,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还想再多说,又听他沉声道:“娘,你莫要操心这些,免得亏了身子,引二郎和柔姐儿挂念。” 一听这话,芸娘面色又柔和了几分。 “你成亲,二郎也没赶回来,过阵子,待他回来见了新嫂嫂,一定替你高兴。还有柔姐儿,你姨母说了,等她病好了,就将她送回来。” 赵怀安点头,见芸娘面有疲色,这才起身送她回屋。 另外一头的罗婉儿,正处于辗转难眠中。 一想到赵怀安当真喜欢他那未婚妻,自己好死不死的,又引得他那美娇娘哭哭啼啼,她就一阵头痛。 这梁子当真是结下了! 他不会听了赵文林那鬼话,也觉得自己是‘横插一脚’,占了他心上人的位置吧? 别!这位置她一点儿也不想占! 她是巴不得离开赵家,过自由自在的日子,若赵怀安和他那未婚妻当真是郎有情妾有意,那不是最好不过了吗? 她跟赵怀安说清楚,把这赵夫人的位置让给吴姑娘,自己再讨回卖身契,不但能得自由,还能卖未来权臣一个大人情。 就看在这份人情的面儿上,未来权臣也该对她感激不尽才是。 罗婉儿越想越激动,当下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找机会好好的跟赵怀安沟通沟通。 必要时,帮他破旧重圆,也是极好的。 第30章 一碗红糖蛋 罗婉儿这晚,罗婉儿睡的极为舒坦。 第二日醒来后,她竟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放松,于是,芸娘他们一个早,看到的就是她满脸欢喜的模样。 芸娘昨晚上担心了一宿,就怕新媳妇想不开,谁知道,竟是她多想了。 一时间,芸娘那悬着的一颗心,也总算回归到了原位。 等罗婉儿上了货,芸娘就捧来了一碗红糖蛋,顺着两个馍馍,依旧是她和周叔一人两个。 只是,罗婉儿看着粗瓷碗里的红糖蛋,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这鸡圈里就那么几只鸡,如今入了秋,也不怎生下蛋,芸娘就更宝贝那些鸡蛋了。 不想,她竟就这么煮给她吃了,一煮还煮了两个! 芸娘见她愣巴巴的盯着红糖蛋走神,不由笑道:“还不快些吃?蛋冷了腥味儿大,周叔还等着你呢。” 罗婉儿长了长唇,竟觉得嗓子干干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芸娘却似明白了她的意思般,点了点头,:“吃了,大伙儿都有份儿。” 罗婉儿有些不相信,正好青姐儿从屋里走了出来。 “我们都吃过了,大嫂嫂,你吃吧,红糖蛋真的好吃!”青姐儿舔了舔嘴皮,满是回味样。 迎着芸娘催促的目光,罗婉儿也不好驳了她的好意,垂头就将红糖蛋吃了个精光。 “好吃吗?” 芸娘接过空碗,适才问完,见罗婉儿点了点头,她又温声笑了笑:“那咱们回头又做!” “好!”罗婉儿应了一声,和芸娘他们道了别,就跟着周叔上了牛车。 也不知是不是刚刚那碗红糖蛋的缘故,她这舌间竟满是蜜糖的甜味儿。 等她卖完货后,她先去买了猎套和绳索,后又在集市上买了一篓子的鸡蛋。 今日,芸娘虽说她吃过红糖蛋,可家里就那么几只鸡,罗婉儿不用想,也知道芸娘定是不舍得吃。 故而,她特意多买了些回去,也免得芸娘苛了她自个儿。 回屋后,可把芸娘给惊着了。 她实在没想到罗婉儿会买那么多鸡蛋回来,憋了许久,终忍不住道:“婉儿,你卖东西也不容易,有钱自己攒着用多好,别总贴补家里。” 罗婉儿怕她又劝她买头花,买胭脂,只得转移了话题,说出了饭,要上山下猎套。 一旁的青姐儿和业哥儿听后,纷纷自告奋勇,要和她一起进山。 对此,芸娘也没有意见,只笑说道:“他们二哥入伍前,没少在山里下猎套,业哥儿也时常跟着去,也帮帮你。” 虽然罗婉儿极度不想听人提起赵二郎,可芸娘这话,确实让罗婉儿心里一亮。 虽然,她懂得一点下猎套的技巧,可终归比不上专业的猎户。 若是有专业的人一起,自然是最好的。 于是,吃过晌午后,罗婉儿就背着猎套和绳子,带着业哥儿他们上山了。 依旧是直奔鬼葬山,三人试着往林子深处走了一些,罗婉儿和业哥儿定好地方,业哥儿就去放猎套。 其实,罗婉儿是想学着电视里挖个一两人高的坑,再盖点遮挡物,等着猎物自己往坑里跳的。 可这地底下土壤紧实,大树根盘根错节,就凭着她和两个孩子,想挖那么大的坑,一下午的时间也根本不够! 再加上她还得砍竹笋回去做笋干,还得抓鱼,这个想法就被她扼杀在了摇篮里。 她统共也就买了三个猎套两根绳子,在将猎套的位置妥善放好后,罗婉儿又拿了绳子出来,试着做绳子陷阱。 绳子陷进的步骤很是简单,先是取一堆木棍,将目光堆成圆形。 再之后,将绳子的一头绕在木棍四周,系上活结,另外一头则拴在树木上。 但凡有猎物从木棍旁经过,踩到了绳子里面,那绳子就会拉死,将猎物捆圈起来。 当然,这是一个原始的笨办法,一般都会选在野物窝子附近设陷。 这一点,罗婉儿不担心,业哥儿用不了多久,就找到了一个野兔子洞,一个竹林前的竹鼠洞。 设好陷阱,罗婉儿顺道砍了竹笋,三人这才往山下走。 “大嫂嫂,村里人抓竹鼠,都是直接开挖,咱们为什么不挖挖?”走在路上,青姐儿问了一句。 业哥儿卷起拇指和食指,给了青姐儿额头一脑崩,有些好笑的指了指罗婉儿背篓里的竹笋。 青姐儿恍然,大嫂嫂还得忙别的事儿? 事实上,罗婉儿当真是没时间。 用锄头挖,确实直接粗暴,可那些为了挖竹鼠,将整个竹林移平也没抓到一只竹鼠的列子可不少。 她没精力做那事儿。 不过,想到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法子,罗婉儿还是笑了笑:“我听说,竹鼠怕烟,也怕水,与其直接开挖,兴许还不如用水淹,用烟熏来得省力气,它们自个儿会跑出来。” 抓不抓得到,那就不好说了。 业哥儿瞪大了眼睛,实在是没见过别人这么抓竹鼠。 回头朝着那不远处的竹鼠洞看了一眼,他很是惋惜,若是大嫂嫂有时间,他还真想试试。 青姐儿将自家四哥的反应看在眼里,也跟着回头望了望,不想,就瞟到了不远处一棵结满了果子的大树! 她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后,顿觉兴奋。 “大嫂嫂,你看,好多毛梨儿!” 罗婉儿起初还没听懂青姐儿话中的‘毛梨儿’是什么意思,待后头看去,看到了一颗挂满了猕猴桃的大树后,她都惊呆了。 是猕猴桃,野生的猕猴桃! 这野生的猕猴桃树极高,果子虽小,却也极甜,盛在营养价值丰富。 在现代时,即便是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 三人眼中都是一亮,没再迟疑,直接就朝那颗野生猕猴桃树走去。 待一走近,罗婉儿发现地上掉了不少果子,她捡了几个,忽就想到了猕猴桃酒,猕猴桃果酱······ 她抬头看了看枝头挂满的猕猴桃,忙放下了背篓:“业哥儿,你去帮我砍根竹子,咱们打些猕猴桃回去吃。” 扒着树干,她轻声一笑,这些果子,够她酿几百斤果酒了! 第31章 酿果酒了 业哥儿极为听话,转眼就钻到了竹林里。 罗婉儿暗暗观察了起来,这猕猴桃树极高,不过还比较好爬,她尝试着往树上爬,打算等业哥儿回来给她递竹子。 只是,她实在是低看了原主这一身的细皮嫩肉,她这才攀着树木借力,还没爬上去呢,手上就被磨破了皮。 心下郁闷,罗婉儿又朝头顶看了看,寻思着实在不行就在树下乱打一通。 不多时,业哥儿回来了,还没等罗婉儿反应过来,他就开始爬树了。 罗婉儿瞧着小家伙在树上就跟个猴儿似的灵敏,忍不住就笑出了声来:“业哥儿,我咋就忘了,还有你呢。仔细脚下,踩稳当了,需要杆子的时候叫我。” 业哥儿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欢喜,又觉着自己总算能帮上忙了,也跟着笑了笑。 三人配合的极好,业哥儿先将够的着的摘了,够不着的,他就用杆子打,罗婉儿和青姐儿则躲到了边上,等业哥儿打的差不多了,他们就开始捡。 这一下午,他们直装了两背篓的猕猴桃回去,整整占了大半个屋檐。 芸娘不想罗婉儿竟摘了那么多野果子回去,一时间犯了愁,只说着毛梨儿一熟透就容易坏。 她其实想说,摘那么多,也是浪费,可见罗婉儿一张小脸累的通红,一时间,也没再开口。 就怕打击了她。 罗婉儿哪儿知道芸娘的顾虑,这晚,一想到那树上还有五分之四的果子没摘,她就欢喜。 隔日,周叔一来,她搬了一背篓猕猴桃上车,打算和岩花鱼一起摆着卖。 她想的很简单,能卖就卖,不能卖就一并拿回去酿酒。 结果,还出乎罗婉儿的意外,前前后后,竟就卖了大半背篓的果子出去。 虽然价格不高,也就三文钱两斤,可大半背篓也足足卖了六十多文钱。 晚些时候,罢市后,罗婉儿又特意买了两口大酒坛子、三十来斤冰糖,一共花了一百来文钱。 周叔赶着牛车去帮罗婉儿拉坛子,眼看着面前那能装一百六十多斤的酒坛子时,整个人差点没被吓着。 “家里有喜事儿了?行啊,怀安这才成亲多久?这就有好消息了?”下意识的,他问了一句,目光还朝着罗婉儿身上打量了一圈。 那眼神,分明还带着一股子笑! 罗婉儿听他连着问了好几句,起初还没有反应过来,半响,等她回过味儿来后,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周叔,你想到哪儿去了?”不想让他乱猜,罗婉儿索性就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周叔不想罗婉儿会酿酒,看向她的目光中也多了一股子佩服,只将旱烟杆子往腰上一撇,就蹲身帮她搬酒坛子。 想着家里的猕猴桃得赶紧酿酒,再加上岩石缝中的岩花鱼也没多少了,所以,回村前,罗婉儿和周叔说了明日开始,便暂时不去县里了。 周叔知她定是要酿酒的缘故,便应了下来,只让她下次要去县里时,提前通知她。 周叔是个妥帖的,想着她买了两口大坛子,便直接将她送到了家门口。 芸娘听见响动,赶忙出来查看,眼看着罗婉儿买了两口大酒坛回来,一时间,惊住了。 可毕竟周叔还在,当着外人的面,她也没有多问。 这么些时日以来,罗婉儿摸清楚了芸娘的性子,待娘儿两一回了屋,罗婉儿直接就给芸娘说明了意图。 芸娘一听说罗婉儿要酿酒,还打算用那酸不溜秋的毛梨儿酿酒,一时间就听得傻了眼。 张了张嘴,还想多问,就见院门外,凤俏正端着一盆洗干净的衣服往屋里瞧。 被人撞见后,凤俏也不尴尬,反倒是又走近了几步,探着身子问了一句:“哟,买了这么大两口酒坛子啊,怎么,秀才公转了性子,要吃酒了?” 凤俏脸上带着一股子发现稀奇事儿的欢喜样,再问着这话,便让人有些不舒服。 饶是芸娘是个好脾气的,听了这话,也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婶子,我可不喜欢别人对我家怀安上心。”罗婉儿轻嗤了一声,面上没什么笑意。 实在是她知道凤俏是个喜欢臊人的,面对这种人,你越是给她好脸色,顺着她的话说,她越是蹬鼻子上脸。 听着这阴沉沉的话,凤俏撇了撇嘴,心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赵怀安是个脾气差的,这新进门的媳妇儿,也好不到哪儿去。 心里这么想着,凤俏也懒得再跟她搭话。 一来是因为罗婉儿‘疯’名在外,二来则是看着她那样一张脸,她就火大的很。 同样是女人,偏生将那女人生的那么好看,贼老天倒真是不公平。 凤俏走后,芸娘忍不住道:“婉儿,这猕猴桃要真是用不上,就算了。” 她想说,用不着浪费时间。 偏巧,罗婉儿听了这话后,忍不住就笑了笑:“娘,你就放心吧,我说了能酿酒,那就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芸娘愣了愣,还想说点什么,终是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自家新媳妇是个有主见的,兴许,这酸不溜秋的野果子,当真能酿成美酒呢? 饭后,罗婉儿先去山上检查了猎套,发现她设的绳套被猎物撞过,却没抓到什么东西,心里不免失望。 只将猎套又恢复了原位,她又和业哥儿他们上山打了两背篓的猕猴桃,方才着手酿酒。 这酿猕猴桃酒的步骤,原本极为简单,先将猕猴桃清洗干净,晾晒一阵后,去皮切成两半,按照一层猕猴桃,一层冰糖的顺序铺满酒坛子。 最后一道程序便是等待发酵了,当然,这也是至关重要的一道程序。 发酵时,必须每日都要用棒子搅动,等发酵的差不多后,便可以过滤渣子,等待果酒酿成了。 为了将果子洗干净,罗婉儿早早打满了一缸子水,可当她拿着菜刀,再看向那些猕猴桃时,她仍是犯了难。 原因无他,这野生猕猴桃实在是太小了! 要真的一个一个的蜕皮,罗婉儿觉得,她得把自己累死。 第32章 他不是君子 思量一阵后,罗婉儿索性改了主意,不蜕皮,一个果子直接切成三分发酵。 饶是如此,这依旧是一个不小的工程,单单只是把所有猕猴桃洗出来,便用了一下午的功夫。 幸好芸娘他们都有帮忙,前前后后,花了整整五日,他们才将两个酒坛子装满! 与此同时,她设的猎套总算是抓了一条野兔子! 虽然这效果甚微,可毕竟是没付出多少劳动力的买卖,罗婉儿心里还是格外满足的。 野兔子是被绳子套牢的,所以,也没受什么大伤。 这野兔子又大又肥,回去的路上,罗婉儿就将各种吃法都想了一遍。 什么干煸兔啊,红烧兔子啊,麻辣秃兔丁啊······ 想想,她就开始馋了。 可等她将它带回去,还没正式着手给大家改善伙食,就被青姐儿给拦了下来。 青姐儿居然不肯吃兔肉,还央求着她将兔子喂起来,下崽崽! 罗婉儿惋惜的看了那肥兔子一眼,很是无奈。 就一只兔子,怎么下? 饶是如此,罗婉儿还是找了个简易笼子,又铺了杂草进去,将野兔子养了起来。 青姐儿很是欢喜,主动承担起了喂兔子的任务,业哥儿则盘算着给兔子编新篓子。 罗婉儿见一个兔子就能带给他们如此大的喜悦,不由笑了笑 再看看天色尚早,自己做的笋干也凑够一背篓了,她便带着业哥儿上了山。 她打算明日给第一楼送笋干去,顺带,再卖最后一次岩花鱼。 毕竟,那岩石缝里的鱼已经不多了,她得留点鱼苗子起来。 饶是出发时天光正好,待两人下山后,天也暗透了。 罗婉儿一拐过小路,就看到赵家院门口正杵着一个砖青色的身影。 她揉了揉眼睛,一度怀疑自己看错了,忙就扭头问了业哥儿一声:“业哥儿,你瞧,那是你大哥吗?” 此时的业哥儿正提着一桶岩花鱼,听她问话,他抬头一看,便重重的点了点头。 罗婉儿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脚步顿了顿。 赵怀安是在门口接他们的? 片刻间,罗婉儿心中就有了诸多猜想,比如赵怀安是被芸娘逼出来接人的,再比如赵怀安担心自己会拐了业哥儿。 “业哥儿。”清冽的男声响起,听不出喜怒。 业哥儿应了一声,两人不由加快了脚步,那院门处,少年郎冷玉般的一张脸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业哥儿刚帮我抓鱼去了。”想着业哥儿这么晚回来,赵怀安必是担心的,她便解释道。 不想,赵怀安却只是瞟了她一眼,清冷的目光便落到了业哥儿手里的木桶上。 因为天暗了,不用担心被人瞧见,故而,他们木桶上也并未遮掩东西。 赵怀安只看了一眼,便看清楚了木桶里的东西:又是这种鱼! 他怎生不知道,村里的沟渠这般产鱼? 漆黑的眸子微滞,赵怀安默了默,就随着两人回了院中。 院子里饭香扑鼻,芸娘正在摆着碗筷,见他们回来,忙催促道:“快洗手吃饭了。” 罗婉儿和业哥儿从善如流,洗过手就回了桌上。 饭桌上共有三道菜,一个炒茄子,一个凉拌黄瓜,还有一个辣椒炒鸡蛋。 这辣椒炒鸡蛋的分量都极大,翠绿翠绿的辣椒和黄嫩嫩煎鸡蛋的高高堆成了一个小山丘,蛋香味儿十足。 无疑,这份辣椒炒鸡蛋是极为奢侈的,众人才一上桌,不由都多看了一眼。 “婉儿,你尝尝,怀安炒的,可还好吃?”芸娘一上桌就给赵怀安夹了一块字鸡蛋。 罗婉儿闻着煎鸡蛋的酥脆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还没吃,便回了一句:“肯定好吃。” 芸娘宠溺一笑,大伙儿便大块朵硕了起来。 赵怀安倒是烧的一手好菜,罗婉儿忍不住去想,若是日后那些人知道内阁权臣竟有这样的好手艺,不知道会怎么样。 还说什么‘君子远庖厨’,简直是啪啪打脸! 不过,赵怀安他--------似乎也不属于君子。 暗自笑了笑,罗婉儿敛了神思,认真干饭。 许是干了活儿,太饿的缘故,这晚,她竟足足吃了两碗饭。 期间,赵怀安看了看屋檐下的鱼,又看了看那闷头吃饭的女子,狭长的眸眼里,飞快的闪过了一抹阴翳。 他倒想看看,她还能装多久! 罗婉儿可不知道赵怀安心里的想法,毕竟,那日她单方面表示要帮未来权臣破镜重圆之后,紧绷在她脑子里的那根弦就没那么紧了。 这几天,她是吃的好,睡得好,起的自然也早。 待她找到周叔时,周叔也愣了愣,一路赶着牛车往她家去,又问了她酿酒的事儿。 罗婉儿是个大方的,直接表示待酒酿好,就给他送去。 周叔就是个爱酒的,听着这话,那叫一个高兴。 两人一到了集市,周叔直接就帮她守了鱼摊子,让她直接去第一楼送货。 罗婉儿想着自己没多少鱼,索性也就不跟周叔客气了。 待她绕出热闹喧哗的菜市,径直拐过小巷,往第一楼那繁华的街道处走去时,冷不丁的,就听身后竟传来了一道惊讶声:“怀安媳妇儿?” 这声音格外陌生! 罗婉儿满脸戒备的寻声望去,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色短衣,四肢粗犷的中年男人正往自己这边走来。 罗婉儿定定的看了一阵,才认出了他是赵家二叔,就听对方不解道:“怀安媳妇儿,你怎么在县里?” 罗婉儿一愣,待对上了他担忧的目光,这才低声喊了一句:“二叔。” 赵二叔对赵怀安一家都极好,所以,罗婉儿也没有瞒他,只说自己是来县里卖山货的。 赵二叔明显松了一口气,敦实厚道的脸上涌了一股关切:“你一个人来的?大嫂她可知道?怀安呢,怎么不陪你?” 赵二叔一口气问了一连串的话,脸上满是长辈对小辈的关切。 罗婉儿被她问的一怔,正想回话,就听有人急急喊道:“赵大哥,刚主家说,他家贵客不能吃芋子,这芋子烧鸡怕是不能做了。还,还有······” 赵二叔听他说的结结巴巴,不由上火道:“还有什么?” 那人看了看赵二叔,顿时就为难了起来:“主家让上笋干烧鸡,他说,说那菜最近可火了。” 第33章 赵怀安他前途无量 赵二叔急了:“栓子,你怎么不早说,就要开席了,我上哪儿去买笋干?” 更何况,笋干自来就没人吃,这县里贵人的口味,还真是古怪! “咱们好不容易才接了这活儿,酒席要是办好了,往后,还怕县里的贵人不找咱们吗?” 那被叫做栓子的中年男人正要叹气,就定定的朝着罗婉儿背篓里的笋干看了去。 “正好我有笋干,用我的笋干吧。”见状,罗婉儿脆声道。 她其实早就想走了,只是一直没机会开口,如今见赵二叔遇上麻烦,自也没有不帮忙的道理。 赵二叔一愣,这才发现她竟背了一篓子的笋干,一时间骇然。 “这笋干是大嫂做的?家里可是遇上了难处,怎的想着卖这个?” 赵二叔连声发问,早将面前的事儿抛在了脑后。 罗婉儿也愣住了,心知赵二叔是真的担心大房,对他也生了一股亲切感。 “二叔莫要多问,就要开席了。” 罗婉儿沉声催促,赵二叔恍然回神。 今天虽是一姓孙的粮商办寿宴,可像土财主李家老太爷之流的贵客都要来,定是马虎不得。 再来,他好不容易才得了来县里办酒的机会,要真将这酒宴给办砸了,往后,他也只能规规矩矩的回村去办乡宴。 深深地看了罗婉儿一眼,赵二叔收起了心底的担忧,转身带路。 罗婉儿跟着她走穿过巷子,到了一个略窄的米铺前,那米铺后院就是人住的地方,酒席也办在里面。 只不过,后院不宽,也没摆几桌,大部分的桌椅板凳,都摆在外头。 赵二叔接过笋干,还要引着她找地儿过秤,就被罗婉儿给阻止了。 “二叔,都要开席了,可不敢耽搁。”说着这话,她就着手泡笋干了。 这孙家一共有三十桌客人,罗婉儿泡了半背篓的笋干,就听人群里炸开了花:“张县令和李少东家来了!” 孙老板寿宴,贵客众多,大低都是以首富李老太爷为首的商家,谁也没有想到,竟连着青河县的父母官也来了。 一时间,孙家粮铺前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就连着赵家帮厨也不忘踮着脚看稀奇。 罗婉儿抬头,就看到一个身穿墨色圆领单褂子,头戴关璞的中年男人和一个二十出头,身着红衣,手拿玉折扇的俊美男人并肩而来。 “李少东家,真的是李少东家!” “张大人也来了!” 不知何时,街道上的人分成了两派,一派喊着‘张大人,一派则羞红着脸低唤‘李少东家’,当然,唤的人多为年轻女子。 眼看着两人就要入孙家内院了,那俊美男人忽就朝着众人招了招手,那姣好的脸上满是风流倨傲。 霎时间,周围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又欢呼了起来。 罗婉儿惊讶于古人也有这般开化的一面,就撞上了男人那双笑得春风得意的桃花眼。 她皱了皱眉,那人已经被孙家人迎进内院客屋里了。 “难怪你阿爷非得让子孙几个念书,官老爷可真是风光,日后······”耳旁传来了赵二叔的声音。 他是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又喃声道,“怀安若也能这么风光,那就好了。” 婉儿回神,无声一笑,很想告诉他赵怀安前途无量,远不是这一县县令可比的,可终是什么都没说。 只烧了水,就给鸡汆水。 赵二叔察觉后,不由一愣。 这新媳妇儿的名声他是听过的,可,他怎么觉着跟面前的人不是同一个人? “二叔,加点引火柴进去。”这时,罗婉儿叫了他一声。 赵二叔回神,见她正盯着灶里的没燃正的煤饼看,他赶忙就去拿引火柴。 转眼间,灶下就火红了一片。 罗婉儿娴熟的翻炒着鸡,又将鸡闷烧了一阵,方才加笋干,就听不远处传来了一道急吼吼的声音。 “赵大哥,孙老板说着菜单不对,连蒸甲鱼,富贵水晶虾、金丝油塔都没有。” 来人正是之前在街道上喊住赵二叔的,说话间,他满脸凝重。 赵二叔听得这话,也绷紧了一张脸。 “之前不是已经确认过菜单了吗?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改?”他虽是压低了声音,可还是听出了他气息间的不稳。 他本就是个乡厨,做的菜都是家常菜,像金丝油塔什么的,他听都没有听过,怎么做? 早前和孙家确定菜单的时候,孙家也没这么挑啊。 他要知道孙家是这德行,早就撂挑子了,哪儿至于像现在这般骑虎难下! “我去跟他们说说,这菜咱做不了,孙老板当真要吃,另外找人就是!”赵二叔叹了一口气,艰难的做了个决定。 “二叔!”罗婉儿喊住赵二叔之后,才反应了过来。 不过,眼看着赵二叔和那些帮厨都朝她看了过来,她终是缓声道:“我会做,你先让人去集市上买甲鱼和虾,灶上有面粉吧。” “有的,有的。”赵二叔怔了怔,赶忙拿了面粉来,又让人去买材料。 罗婉儿接过面粉,赶忙就做金丝油塔,其实,金丝油塔就是用面粉和猪油烙制成的面饼,只不过,这饼状似塔形,才得了金丝油塔的名字。 罗婉儿接过面粉就开始和面,俨然没有一点慌乱。 赵二叔原本还有些忐忑,直到她将出了烙锅的‘油塔’轻拍抖松,又加了葱花,放在瓷盘里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待他的人将甲鱼之类的材料买回来后,罗婉儿忙就上了蒸笼,去打整甲鱼。 一旁看完热闹回来的帮工们都傻眼了。 直到罗婉儿将甲鱼上了蒸笼,有条不紊的将笋干加在烧鸡里后,终有人惊呼道:“这,这不是怀安家那位吗?” 眼前这面色沉静的小姑娘,那叫一个能耐,这做出来的菜,又好看,又好闻,他们压根就没有看过。 这,这实在不像过往那天天咒赵怀安去死的人啊! 罗婉儿做事自来认真。 此刻,也不在意众人打量的目光,已然在打整虾了。 等她将菜全部做出来后,孙家正好让人来催,那语气不怎生好,赵二叔忙领着人上菜。 第34章 被人蹭车了 罗婉儿去边上洗了手,不多时,赵二叔就捧着一袋子赏钱回来了。 “怀安媳妇儿”赵二叔眉开眼笑,径直就将那袋子赏钱递给了她,“怀安媳妇儿,今儿这事儿,二叔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你把笋干留下,这赏钱你拿着,回头二叔再补你笋干钱。” 赵二叔待大房好,罗婉儿不打算收他钱,正要回绝,孙家后院就有小厮急忙跑了出来:“赵师傅,我家主子有请。” 赵二叔点头应了一声,径直将钱袋子塞给罗婉儿就走。 罗婉儿微愣,察觉到众帮工朝她看来的一道道打量目光,哪儿能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 她有些无奈,想着周叔还帮她守着摊子,忙将钱袋子递给了那叫栓子的人,只让他还给赵二叔,这就往外走。 而她这前脚刚走,赵二叔就急急忙忙从内院赶了出来。 找不到罗婉儿的身影,他正要问,栓子就把钱袋子给了他:“怀安媳妇儿走了。” “走了?”赵二叔一愣,想着内院贵人让他引荐那做金丝油塔之人,他不免头痛。 终归怀安媳妇儿是个女子,又是个好颜色的,走了也好,免得引些不必要的麻烦。 想着,赵二叔又赶忙进去回话。 另外一头,罗婉儿一路回了集市口,正好就看到周叔正守着空桶,抽旱烟。 心知他该是等了好一阵儿了,罗婉儿有些不好意思。 如今正值晌午,她本想请周叔在县里吃饭,可一想到芸娘每日都会等着她回去吃饭,她就改了主意。 只在集市上买了点猪头肉和猪肝,就邀了周叔去家里吃酒。 这些时日的相处以来,周叔和罗婉儿早就熟识了,于是,周叔也没跟她客气,直接就应了这事儿。 一路出城门时,周叔把钱递给了罗婉儿,又说了今日卖鱼的事。 期间,还特意提了宋大娘,只说宋大娘又来催她送笋干了。 说到此处,周叔还有些奇怪,只问她笋干可是送到了。 罗婉儿想着自己在县里遇到赵二叔的事儿,就要跟周叔说。 不想,牛车猛的颠了一下,罗婉儿赶忙拉住牛车边上的木头框子,堪堪稳住身形,就听外头传来了周叔气恼的声音。 “赵家丫头,你这是干什么,亏了我这牛车走的慢,不然,还真就撞你身上了!” “谁让周叔你不停车!”气恼的女声传来。 片刻,牛车前挡风的草帘子就被人掀开了一角,一个穿着水红色襦裙的女子早踏了一只脚上车。 罗婉儿没有想到那人会这么不客气,牛车之外的女子也没有想到车上还坐了个生脸姑娘,一时间,两人面面相觑。 “你这丫头!车已经让人包了,你还是重新坐一辆吧。”周叔俨然才反应了过来,话语中,也隐了一丝薄怒。 “重新坐?周叔,她给你多少钱,我双倍的给你!” 那女子有些不高兴了,拽着草帘子的手发紧,有些恼火道:“我要真找的到车,还坐你这破牛车?” 隐隐的,罗婉儿能明白周叔适才为何不高兴了。 自己的东西,就算是再破旧,那也是宝贝!哪儿还轮的着被人这么诋毁? 更何况,这丫头也是有求于人,这说话,也不知软绵一点。 “是,毕竟是在李府出来的人,小老儿这牛车,你肯定是坐不习惯的。” 周叔叹了一口气,就要赶人,那女子已然掀帘子上了车。 “你!”周叔掀开了草帘子,一脸无语。 罗婉儿只想早点赶回去,此番,饶是她也觉得这女子行为多有不妥,终是忍不住道:“周叔,咱们走吧,反正这车也坐得下。” 周叔还想说点什么,终是摔了草帘子,继续赶路。 罗婉儿打算闭上眼休息,可听着外头车轮子的声音,她竟觉得格外的饿。 默然的将手里的猪头肉拽紧了几分,她就听对面女子问了一声:“你是哪家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这声音,带着一股子轻视和不屑。 罗婉儿睁眼,就对上了女子那尖尖细细的一张脸,女子大概十六七岁,长得长眼吊眉,竟天生带着一股子刻薄劲儿。 “呵,不管你是谁,可别是赵怀安家那冲喜毒妇就成。”女子见她不说话,不由轻哼了一声。 罗婉儿面色僵了僵,知道这人不是个会说话的,却不像她竟这般不会说话。 “听说那毒妇还勾引杨秀呢,也不想想看,杨秀怎么看得上她!”女子自顾自的说着,扭头看向草帘处,脸色狠狠。 罗婉儿本还想告诉她,委实不巧,她就是那毒妇。 可她早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哪儿还有功夫搭理她,索性就只当没听见。 到村口时,周叔直接将牛车停了下来,那女子也没有说话,直接就下了车。 周叔连个好脸都不想给人,人家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挥着鞭子,赶着牛儿往水坑上跑。 很快,牛车外就传来了那女子的骂咧声。 周叔心情不错,大笑了两声,方才道:“怀安家的,你还没见过你这大堂姐吧,自从到李家当丫头后,那叫一个目中无人,你别搭理她。” 罗婉儿倒是记得赵金宝有个妹妹,好似叫赵金银来着,几岁就给人当了丫头。 难不成,刚刚那人就是赵金银? 不过,刚刚那脸,和赵五婶还当真有点像! 眼看着要到家时,芸娘就找过来了。 “他叔,玩儿可在车里,今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芸娘焦急的声音传来,周叔堪堪停下牛车。 罗婉儿心知芸娘该是急了,忙跳下了车去,就被芸娘拽住了手。 “今日怎的这么晚才回来,可是遇上了什么事儿?”她开门见山的问着话,一张脸上,满水忧心色。 之前,罗婉儿怕她知道自己去了县里会担忧,所以,一直没告诉她,可今儿个她都碰到赵二叔了,这事儿,兴许也是瞒不住的。 想了想,罗婉儿就将自己去县里卖笋干,后来又遇上了赵二叔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芸娘被惊的不轻,半天,方才反应过来:“好端端的,你怎么想着去县里?你要去县里,也该跟娘说一声,你要有个好歹,怀安怎么办?” 第35章 还吊着情郎不放 罗婉儿哭笑不得,她实在是不明白,咋又跟赵怀安扯在一起了。 不过,见芸娘苦着一张脸,罗婉儿怕她胡思乱想,还是低声解释了两句。 芸娘见她再三保证没事儿,又听说周叔帮她守了摊子,现如今还没吃晌午,心里终究过意不得。 当下,也没再追究这事儿,忙招呼人回屋吃饭。 罗婉儿回屋后,青姐儿就将业哥儿新编的兔篓子拿给她看了看,脸上好不高兴。 罗婉儿看了看那兔篓子,也忍不住夸业哥儿手巧。 业哥儿咧嘴笑了笑,接过她买来的菜,就分别将猪头肉和猪肝装在了两个粗瓷碗里,罗婉儿则去灶间拿了酒。 “也不知道他叔要来,我就只炒了青椒茄子和黄瓜片。”芸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将灶上温着的菜一并端了上来。 好在猪头肉和猪肝的分量不少,芸娘面色稍缓。 待众人围坐在桌边,就听外头传来了一阵闹哄哄的声音:“不得了了,不得了啊,赵家银姐儿开了脸,被李财主抬成通房丫头啦!” 罗婉儿嘴角抽了抽,这也算是好消息吗?倒至于炫耀成这样? “这赵金银每每回村都格外招摇,也不知道在李家是个什么样?”周叔轻哼了一声。 芸娘微怔,就听罗婉儿说起了牛车上的事儿,一时间,她面上的担忧之色再现。 “婉儿,你别多想,银姐儿和你不熟,熟了之后,就知道你是什么人了。” 罗婉儿越发哭笑不得,她也不知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芸娘这般好的婆母。 明明原主又作又歹毒,偏生芸娘还能无限的包容她! 不愿再说赵金银的事儿,罗婉儿赶忙给周叔倒酒,又催着大伙儿吃饭。 待周叔吃饱喝足,已经是小半个时辰后的事儿了。 罗婉儿将他送走后,业哥儿要上山砍竹子,罗婉儿就拿了背篓,准备和他一同上山。 今日宋大娘又来催了一次,想来第一楼确实是缺笋干的,罗婉儿便打算多做点笋干,早些送县里去。 许是新的了兔子的缘故,青姐儿格外惦记她那些猎套,说什么也想跟着去。 倒是芸娘提醒她还没打兔草,她才作罢,只眼巴巴的看着业哥儿跟了罗婉儿上山。 两日先是将猎套检查了一遍,没找到猎物,就准备去竹林里砍竹笋,不想,就听远远地传来了一道哽咽声。 这声音,在空荡荡的林子里,格外古怪。 罗婉儿和业哥儿对视了一眼,就听那声音带着一股子不甘道:“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你就跟我说这个?这些年,你到底图我什么!” 这声音,很是熟悉,像极了挡她牛车的赵金银! 这是跟相好出来私会的? 罗婉儿心里想着,也没有偷窥人的爱好,可这林子里空荡荡的,她若是带着业哥儿走开,只怕会惊动人家。 倒不是她怕赵金银,只是,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儿,还是等人家走了再说。 心里想着,罗婉儿就朝业哥儿轻嘘了一声。 之后,林子里便又是一阵哽咽声,却独独没听到男人的声音。 不多时,脚步声便传来出来,罗婉儿看到水红袄裙的赵金银追赶着一个墨色人影走了,这才叹了一声。 “不是说,你们这大堂姐得了贵人青睐,被抬成了通房吗?”怎么还吊着情郎不放? 业哥儿睁着一双大眼睛,巴巴的看着罗婉儿。 罗婉儿后知后觉的想起眼前还有个孩子,这些少儿不宜的话题,她就不该说。 抵唇,她干声咳嗽了一声:“反正也不关咱们的事儿。” 另外一头,赵二叔刚刚忙完宴席,正和一堆帮厨围在灶边吃着饭。 想着主家多次问起怀安媳妇儿的事儿,他忍不住皱了皱眉,越发坚定的觉得怀安媳妇儿早点走是对的。 可一想到,刚刚太忙,他忘了问怀安媳妇儿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儿,他心里又多了几分担忧。 “你们看到张大人没有,那张大人可真是廉洁清正的好官啊。” “可不吗?堂堂县令夫人,头上也就戴了一根银簪子,还没有李财主家随行丫头行头好呢。” 耳旁传来帮工们的议论声,赵二叔似是想到了什么,他扫了蹲在地上吃饭的众人一眼,忍不住皱眉:“老五呢?” 议论声骤停,一群帮工愣了愣,面色顿时就古怪了起来。 “他又去赌坊了?” 赵二叔脸一黑,虽是疑问,可话里的意思却十分明显。 众帮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主动说话,可这反应,就算是默认了。 “胡闹,简直是胡闹!”赵二叔摔了碗。 他起身就准备去赌坊捞人,不想,人还没出去,一鬼祟身影就探头探脑的拐了进来。 “二哥?” 赵五叔,也就是赵财有些被吓到。 “又去赌坊了?”赵二叔顿时就有些恨铁不成钢,“是你说要跟过来帮忙的,可你跟出来又干了什么?” 这要是往日,那也没什么,偏偏今日办席的是县里贵人家! 这贵人可不好伺候,今日,要不是有怀安媳妇儿,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昨儿个金银在李家开了脸,成了李老太爷的通房,我又没瞧见李老太爷带她过来,这才出去打听了一番。”赵财适时搬出了她闺女。 反正今儿能承包孙家的宴席,都是托她闺女的福,他就算去赌坊又怎么样,老二还能训他不成? 赵二叔虽知赵富是存心说这话堵人的,可此番,他还是气红了一张脸。 他那大侄女就算是开了脸,当了李财主的通房又怎样? 终归连妾都算不上,还想跟着李财主来参加孙家寿宴? 可他带来的帮工终归都是村里人,他也不好张口就说,败了老二的面子。 当下,赵二叔将人拉出去,径直就问了一句:“银姐儿给李老太爷当通房了?” 听到这话,李富就抬了抬下巴,很是得意。 赵二叔皱了皱眉,有些恼火:“那李老太爷都是六十多的人了,银姐儿才多大,你这当爹的这么也不拦着?” 第36章 我家安郎是天上的星星 这当爹的不拦着就算了,还大张旗鼓地说,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不是,二哥,你这什么意思,要不是银姐儿,你能来孙家办席?”赵富也火了! 赵二叔语塞,他本以为银姐儿是和孙家人相熟,哪儿知道银姐儿是通过那层关系! “得,二哥,我倒不知道,你竟这般看不上银姐儿!那兄弟跟你没什么话可说了!” 赵富哼唧了一声,就要走人。 今儿个他手气不好,原本就没心思来帮忙,他正好顺竿子往下爬,回赌坊继续玩儿。 “老二,你要真走就别回来了!你咋还不如怀安媳妇儿!” 赵二叔怒声骂着,偏生赵富一句话也听不进去,转眼就拐出了巷子。 赵二叔黑了一张脸,再不想管他的破事儿,转身就回了孙家。 他只等宴席一散,就回村看看,要是大嫂一家遇上了什么难处,他也好帮帮忙。 然而,不等赵二叔过去,赵五婶已经先去找了芸娘。 今日赵金银得了李老太爷首肯后,特意回家探亲,同时也带回了她被抬成通房丫头的好消息。 通房丫头,那就是半个姨娘,财主家的半个主子! 只要肚子肯争气,生下个一儿半女,那富贵日子就近在眼前了。 到时候,赵家作为赵金银的娘家人,还不得跟着过好日子? 于是,这赵金银前脚刚回村,后脚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去了赵家主屋,就想趁着这山沟里出的银凤凰还没飞出去之前,好好的跟她处处关系。 而作为财主家半个岳母的赵五婶也格外欢喜,她热络的跟村里人说笑着,对那些个追捧和羡慕的声音极为受用。 直到里长夫人马桂枝带着女儿来时,她才惊觉时间不早了,该要烧锅做晌午饭了。 可院子里的人半点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好歹也是要攀上财主家的人,这时候,若将人往外赶,岂不是会被人说抠门小气? 纠结间,倒是赵婆子支了她去找芸娘,只说让芸娘过来帮着操持午饭。 赵五婶本是不乐意的,可想着女儿都这么出息了,要不在人前面显摆显摆,倒是遗憾。 于是,她还是快步去找了芸娘。 芸娘在赵金银坐马车回村时,就看到了,后来听到了主屋那边的热闹,她更是没敢过去,就怕多事儿。 谁知道,赵婆子竟让人来请她过去。 她愣了愣,就听赵五婶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嫂子,你这是什么表情!难不成是因为咱家银姐儿比你家女儿出息,你不高兴了不成?” 芸娘吓了一跳,怕她在赵婆子跟前乱说,赶忙摇头。 “她五婶儿,你这是什么话,银姐有出息,我自是高兴的。” 赵五婶斜了她一眼,抬着下巴轻轻哼了一声,压根就功夫搭理她,转身就往外走。 既是赵婆子让她过去,她自是没有不过去的道理,可见罗婉儿还没有回来,她只得叮嘱了青姐儿等人,自己去了主屋。 青姐儿担心她娘,心里一急,径直就往山边跑了去。 待罗婉儿和业哥儿下山时,就被青姐儿拦了去路,待她得知芸娘去了赵家主屋后,心里也添了一丝惴惴。 芸娘性子软,她就怕那些人欺负芸娘。 一路拉着青姐儿往赵家主屋走,连着背篓也顾不上放。 说来也是,往日这时候,小路上哪儿有这么多人? 偏生今日,村里人倒像全跑出来了一般,一窝蜂的往赵家凑。 眼看着就快到了,可这路极窄,就只一人能过,而前面的人不慌不忙,她也没法子,只能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就在这时,只听有人说了一句:“秀哥儿,你可得慢些走,离我前面那狐媚子远一点,她前阵子还勾引你呢,可别让这样的人沾上来,惹一身骚!” 罗婉儿惦记着芸娘,本是不想搭理那说话之人。 偏生她被堵在小路上,前面的人又纷纷回头朝她看来,具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罗婉儿感觉青姐儿拉着她的手紧了紧,顿觉那些人的目光像是毒箭一般,如有实质的刺在了她和青姐儿身上。 “你刚刚说什么?”心中怒火中烧,罗婉儿回头,就冷冷的朝着说话之人看去,就看到了那日田地间的胖大婶。 胖大婶撇了撇嘴,就想问她是不是敢做不敢当,身后就传来了一道斯斯文文的声音。 “婶子,莫要乱说,怀安若是听到了,会怎么想?” 是杨秀! 罗婉儿循声看去,就看到一身墨衣的杨秀正斯斯文文的站在后面。那满是斯文的一张脸。 依旧是温柔带笑的一张脸,可,此刻,他却正直直的看着她,那目光中,隐隐还透着一股威胁意味! 这人,竟是不装了? “怀安怎么想,我管不着,这要是谁勾了我男人,我准是杀人的心都有了!”胖大婶狠狠啐道。 “你少说两句,这么多人看着呢!” 她身后的男人拽了拽她的袖子,可不就是那日田地间直勾勾盯着罗婉儿看的男人! “少说两句?黄有全,你敢做还不敢当了!你敢看,我就敢说!”胖大婶一想到那日田地间的场景,她就窝火。 如今得了机会,哪儿能不挖苦人一番? “你看看秀哥儿,你再看看你自己,人家秀哥儿可是里长家公子,县学里的好苗子,你呢,就你这样子,还想着去勾搭人!” 胖大婶越说越起火,一时间,周围的目光,全都朝他们看了过去。 那被叫做黄有全的男人顿觉无地自容,转身就想走,却被胖大婶给拧住了耳朵。 “怎么,我说她,你心疼了?她就是个乱勾搭人的狐媚子,前面勾搭不到秀哥儿,转眼就去勾搭你这种!” 罗婉儿面色越冷,看着这一幕,她哪儿还不懂这胖大婶为何要对自己恶言相向? 只是,听着周边的闹哄声,她终是沉沉开口:“我家安郎可是秀才公,又长得俊美,就如那天上的星星一般,我会蠢到放着星星不要,去勾搭那地上的凡夫俗子!” 第37章 不是看不起他吗 夕阳时分,微风飒飒。 泥泞小道上,众人屏息凝神,面色各异。 有兴奋的、有嘲笑的,更多的是震惊! 毕竟那赵怀安可是个半只脚踩棺材里的药罐子,赵家又是个寡妇撑的门庭。 那赵怀安再是个秀才又怎么样? 就他那样······能比得上人家里长的独子,县学的学生杨秀? 此刻,杨秀那张脸上的斯文温和早已退去,转而浮现了一股子愤怒! 那是被人当着世人轻贱的愤怒,还是一个他自认为好哄骗、也从未看在眼里的女子! 罗婉儿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道这人倒是装不下去了。 装不下去最好,她最是见不得那些虚伪的人,更不想被这没脸没皮的人纠缠! 眼看着前头的路还被人堵着,她挑着眉,有些不耐道:“麻烦让让。” “你,你说什么?”身后传来了胖大婶的惊呼声。 她似是才反应过来一般,正满脸同情的看着罗婉儿。 她觉得这人必定是个眼瞎的,不然,还能镇定自若的说出这些胡话来? 谁是天上的星星?谁是凡夫俗子,她怕是说反了吧! 罗婉儿挂念芸娘,完全不想搭理人,眼看着前面的人还不让路,她索性拉着青姐儿就往前面走。 许是被她刚才的行为震惊到了,众人面上还有些恍惚,眼看着她过来了,还真就自动往前面走去,纷纷给她让路。 胖大婶见她要走,赶忙道:“你莫不是忘记了你以前!”怎么纠缠杨秀这几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她就明白了什么。 是啊,一个人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变化? 她明明就是痴缠杨秀未果,这才故意说这些话,让她面子上过的去而已! “你分明就是勾搭不上秀哥儿,才故意在这里酸!你还真以为,大伙儿有那么好骗!” 胖大婶紧追了几步,就想拽人。 业哥儿紧抿着唇,似是下了莫大的决心一般,拿着弯刀就抵在了胖大婶面前。 他虽是说不出话,可那张小脸凶巴巴的,竟像真的准备砍人一般。 胖大婶被他这样子唬住了,一旁又传来了吸气声。 他们可记得罗婉儿拿刀驾赵五婶脖子的事儿!如今,倒是轮到这小家伙儿了,这赵家出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业哥儿,咱们走。”罗婉儿察觉到业哥儿的举动后,忍不住皱了皱眉。 若有机会,她其实是想将业哥儿养成根正苗红的好苗子,不要像是原书中那般动不动就拿刀砍人。 她希望他能有个好的结局。 业哥儿咬着牙,狠狠地瞪着这个欺辱她大嫂嫂的人,压根不愿将这口气忍下去,偏生,一双温暖的大手拽住了他的手。 他看到大嫂嫂朝他摇了摇头,就被她拉着往前走去。 “走了,真的走了?” “是啊,难不成,怀安家那位说的是真的?” 众人眼看着罗婉儿拉着两个孩子走远了,终才回神。 一双双好事儿的目光渐渐地游移到了杨秀和胖大婶身上,这杨里长家的独子都被人嫌弃了啊? 还有黄有全!听那意思,黄有全还打过怀安媳妇儿的主意? 作孽哦,怀安他已经够惨了,这黄有全咋就那么没良心! “我让你别乱说话,你非不听!” 黄有全虽是个怕女人的,可如今被大伙儿这么盯着瞧,他还是觉得脸上挂不住,捂着半边脸就走,压根儿就不愿再跟胖大婶多说一句话。 人群里,也不知是谁先笑了一声,不多时,大伙儿都跟着笑了出声。 此刻,谁也没有注意到,赵家院墙拐角处,一角石青色的袍角正随风翻飞。 那袍角的主人此刻正一脸迷蒙的看着天边,幽邃的眸眼里,倒映着微光,仔细一看,眸底竟还涌动着丝丝不解。 赵怀安从来没有想过,赞他俊美如星辰的话,竟也能从她嘴里说出来。 今日他回的早些,早将适才的话,听了个尽。 那女人和杨秀之间有首尾,他也不是才知道,他本就厌恶她,就等着她漏出狐狸尾巴来。 可,她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嘲弄杨秀,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是看不起他,千方百计的给别的男人投怀送抱吗? 残阳被云层遮盖,最后一丝日头骤然消失,周遭也添了一丝冷意。 少年郎闭了闭眼,冷白冷白的脸上寒意骤起。 是了,那种不要脸又假惺惺的话,也就她说得出来! 兴许,是看着外头的男人不好勾搭,这才改变了策略,专程变着法儿的引起人家的注意呢! 要真不想勾搭人,送什么香囊,还让赵金宝那蠢货去送,她当真以为他不知道吗? 这女人有千万种面孔,无疑具是惺惺作态! 此刻的罗婉儿哪儿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又将她和‘三千刀’的距离拉近了一步? 她到了赵家主屋的时候,正好就看到赵金银跟村里人围坐在一起,正热热闹闹的说着话。 赵婆子坐在最中间,此刻,她红光满脸,像是斗胜的鸡公一般,得意道:“我家银姐儿自小就命好,可跟村里姑娘长大的姑娘不一般,她是懂大规矩的人!” 这话,引得村里人笑意减了几分。 偏她还没发现,滔滔不绝的夸个不停:“我家银姐儿打小就过的好日子,吃穿都不用愁,如今又是半个姨娘,往后我们老赵家,可都得发达了。” “难不成,银姐儿还能分点财主家的田产回来不成?”人群里,有人似笑非笑的挖苦着。 这谁不知道赵金银是被卖给李财主家当奴婢的? 偏生这赵婆子是个不要脸的,硬是将为奴为婢,说成了去享福的。 这也就罢了,居然还将别家女儿挖苦了一番! 这还没有当上姨娘呢,就这么看不起人了?这要是当上了姨娘,还了得? 赵婆子全然没看到大伙儿的不愉,点着头就道:“可不吗?财主家那么多田地,随便送送怎么了?就说你们这些人没见识啊,那些田产地契,在李财主眼里,压根就算不得什么!” 众人听得这话,心里多少有些酸,偏巧,这时,有人喊了一声:“那不是怀安家的吗?” 一时间,屋里人的目光都朝罗婉儿看了过去,适才还欢愉的气氛凝了凝,屋子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第38章 都是些白眼狼 赵金银听得这话,顿时就站了起来! 她还说,今儿个牛车上招人烦的人是谁,结果,还真是药罐子那冲喜媳妇儿? 罗婉儿朝人群里扫了一眼,没有找到芸娘,倒是对上了一张咬牙切齿的富态妇人脸。 是马桂枝! “你来这儿干什么?”赵金银有些不高兴。 她本来就不喜欢这人,如今一知道这人就是前院那毒妇,她就想赶人。 “呵!”马桂枝冷冷一笑。 她瞟了赵金银一眼,顿时就看出了两人之间不对付,不由欠了欠身。 有好戏开场了! 上次的账,她还没跟那狐媚子清算呢,要不是秀哥儿他爹不准,她早就冲上门把这狐媚子收拾规整了。 偏这狐媚子还自个儿凑上门来! 罗婉儿压根就不想的搭理赵金银,她冷厉的扫了赵金银一眼,心里越发担心芸娘被人欺负。 待听灶房里传来了声响,她径直就朝灶间走了去。 赵金银自当了奴婢开始,就会看人眼色,刚刚罗婉儿那表情,竟像极了主子发飙的样子。 她一时间,噤若寒蝉,忘了反应。 马桂枝见赵金银还杵着不动,嘴角往下拉了拉,扭头就朝赵婆子道:“哟,赵家老太太,你这孙媳妇儿,压根就没把你放在眼里呢?” 赵婆子面色格外不好。 其实,早在刚刚罗婉儿过来,她被人打断了话后,她就不高兴了! 如今听得马桂枝这么一说,她一张老脸,顿时就黑了下来。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长辈吗?一过来,不招呼你银姐儿就算了,连我这老婆子也不看在眼里了,是不是?” 赵金银也反应了过来,眼前这人分明就是他们赵家买来的东西,凭什么给她脸色看? 她快步往前,径直就挡了罗婉儿的去路:“你干什么?没听见阿奶在说什么吗?” 而此番,罗婉儿已经到了灶边了,灶房中传来了阵阵切菜声,不多时,便是赵五婶的催促声。 “大嫂,你可快些,外头还有这么多人吃饭呢?还有,一会儿做好了饭,你就赶紧走,今儿个是我家银姐儿的好日子,你可不能留下来克她!” 听得这话,罗婉儿捏着背篓绳的手紧了紧。 还真没有赵家这么欺辱人的,芸娘还没帮完呢,她就开始赶人了! 踩着步子,她正打算往灶间去,却被赵金银挡住了去路。 “你听不懂人话吗?谁让你来我家的。”一想到自己刚刚竟被罗婉儿吓到了,赵金银就有些发恼。 这时,旁屋的门被人推开了,赵金宝杵着拐杖,从里面探出了个脑袋。 待看到罗婉儿那张美人脸时,他眼里又灼热了几分。 刚刚躺在床上时,他就听到有人在提她了,不曾想,她还真是来了。 他早就想去找她了,可这腿脚实在是不方便,也出不了门,可偏生他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想她! 贪婪的盯着罗婉儿那张脸,赵金宝有些不欢喜道:“银姐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都是一家人,你咋就这么不懂事。” 赵金银压根就没有想到他这不成才的大哥居然会帮人说话! 愣神间,芸娘已经被青姐儿他们喊出来了,眼看着外头这场景,她有些吃惊。 “娘,我们先回去。”罗婉儿朝芸娘招了招手,实在不想跟这些人接触。 就赵五婶那白眼狼的行径,凭什么让芸娘帮她! “你自己回去,大伯娘得留下来帮忙!”虽不知道自家大哥为什么忽然帮这毒妇说话,这赵金银还是软了几分语气。 赵金宝听得这话,忍不住瞪了自家不懂事的二妹几眼。 这算什么! 他盼了这么久的美人,总算是到他跟前了,他还没看够呢,赵金银就要把她赶走! 磨着牙,他正要训训自家二妹,冷不丁的,就听赵婆子那威严无比的声音响起。 “芸娘,带着你那不懂事的儿媳妇给我过来!” 院里传来了一阵夹杂着嘲弄的议论声,一时间,村里人都朝着芸娘四人看了过去。 芸娘面色变了变,自他男人死了后,这样的场景,经历了千百回,她谁也不怨,可偏生不想让人欺负家里的孩子和新媳妇。 她将手背在身后擦了擦水,柔声朝罗婉儿说了一句:“婉儿,你先回去。”人已经朝赵婆子那里走了去。 “娘!”青姐儿很是担忧。 罗婉儿拽着青姐儿紧随其后走去,她倒像看看,赵家人还想如何欺负人。 “娘,这是怎么了?厨房里还忙着呢,晚些时候再说吧。”说话间,她恳切的看了赵婆子几眼。 如今院里站了这么多人,要是她婆母当真发作起来,岂不是闹得没脸没皮? 新媳妇毕竟才嫁过来,孩子们也渐渐大了,她不想他们被人嘲笑。 “让你家新妇给我跪下!我倒想问问,是她眼里没有我这个阿奶,还是你眼里没有我这个婆母。” 赵婆子冷声说着这话,语音一转,竟带上了哭腔:“我那大儿子是个短命的,他这才走多久,你们竟就不将我这老太太看在眼里了?” 罗婉儿:“······” 知道赵婆子是个戏精,可她完全没有想到,她竟还是如此天赋异禀的戏精。 这番不分场合,颠倒黑白的说法,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芸娘如何欺负她了。 咧了咧嘴,罗婉儿忍不住笑道:“阿奶倒还记得我家公爹,我还以为,你早把他给忘了,成天就知道变着法儿的磋磨他的儿女呢!” 赵婆子一怔,哭声顿时就让她噎回了喉咙眼上。 “你胡说八道什么!分明是你们目中无人,不将我这老婆子放在眼里!” 说着这话,她又抬着衣袖抹眼泪,偏生,那眼角干干的一片,压根就擦不出一滴泪! 罗婉儿无语,这是要比不要脸吗? 反正她臭名远扬,还真就不怕跟人比一比! 龇牙一笑,她正要开口,就听外头传来了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不想,今日竟这般热闹。” 众人扭头看去,就见那身姿挺拔的少年郎,掀了掀石青色袍角,缓步而来。 第39章 怨毒的马桂枝 “怀安来了。” 人群里有人开始咬耳朵,一道道目光望向了那病恹恹的少年郎,面色各异。 马桂枝冷哼了一声,一双因肥胖而手窝深深下凹的手,死死地拽了起来。 倒还没死!居然还没死! “阿奶刚刚在说什么?”偏偏那病弱少年俨然没注意大家的目光一般,淡淡的朝赵婆子看了去。 赵婆子面上僵了僵,适才的威严和愤懑早不见了,脑海里,全是赵怀安拿当初那文书威胁他的样子。 眼皮抖了抖,她还没顾得上说话,一旁的赵金银已经开了口:“怀安,你来的正好,你娶的毒妇对阿奶不敬,你看怎么办?” 赵金银一手指着罗婉儿,说话间,连着正眼都不想给赵怀安一下。 有好几年的粮税在上头压着,赵婆子是顾忌赵怀安的。 可赵金银的话提醒了她,今儿个毕竟是她占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赵怀安一个秀才,还能不讲理了不成。 于是,她板着脸,就要训人,却听赵怀安困惑道:“阿奶,我娘这是?” 赵婆子嘴上一抖,明明赵怀安这语气就像是在跟人唠家常,偏偏听在她却听出了其中一抹厉色。 她记得清楚,那日这孽障走时,还专程提过他娘身子不好! “娘这是被五婶叫过来做饭呢,我刚到灶间,就听五婶让娘做好了饭就走,这忙活了一阵,完全没打算留娘吃饭。”罗婉儿开口。 这话,她要是不说出来,大伙儿还没觉得有什么,可一经罗婉儿说出来,众人面色就怪异了起来。 这,这帮了忙,不准吃饭? “你,你胡说什么!”赵五婶气急。 今儿个村里这么多人都来了,这刻薄的名声要是传出去了,她家金宝还怎么讨媳妇儿! “哦。”赵怀安点了点头,“既是如此,那娘,咱们就回去吃吧,反正,爹死那会儿,我们与阿奶是过了文书的,阿奶不留人吃饭,也是应当。” 赵怀安淡声说着,上前搀了芸娘就要走。 “什么文书!阿奶,你还不赶紧说说这赵怀安,当真大伯一不在,他就不记得自己姓什么了!” “可不是!别说那毒妇没将你奶看在眼里,就连着赵怀安也没将你们看在眼里。”马桂枝适时挑火。 赵金银点头如捣蒜,又护着赵五婶,急声道:“大房一家还污蔑我娘,我娘怎么可能说那些话!” 她打小就被家里人卖了,自对那所谓的娘亲早就没那么亲近了。 可饶是如此,娘家终归是她的退路。 护着赵五婶,讨好自己的娘家人,几乎是赵金银发自于本能的行为。 赵五婶也被赵金银说的气绪上涌,反正她这女儿都发达了,难不成,还怕一个破秀才! “娘,依我说,就把里长找来,就凭他不孝的名头,我倒要看看秀才的位置能不能保得住!” 赵五婶斩钉截铁的说着,马桂枝眼里一亮。 她是做梦都想把赵怀安从秀才的位置上拉下来,那挡了她儿好路的短命鬼,偏死不下去。 要真借着不孝这个名头,将秀才的位置让给了她的秀哥儿! 越想,她心里就越发欢喜。 “今日赵怀安这行为,实在是过分的紧,金宝娘,你放心,我男人他一定会替你们做主的!” 马桂枝很明白趁热打铁这个道理,说完这话就要找人去请她男人过来,不想,却听赵婆子说了句:“桂枝儿有心了,这事儿,还是算了。” 赵金银一脸懵。 赵五婶张了张嘴,就要开劝,就被赵婆子瞪了一眼。 马桂枝一张富气十足的脸,顿时就阴了下来。 “这······这赵怀安如此不孝,怎能就此算了?我这局外人都看不下去了。”马桂枝不甘心,假声哄道。 其实,她心里格外不爽。 俨然,目前拦她儿好前程的,不光赵怀安,还有这赵婆子! 赵婆子虽不讲道理,可自来是个精明的,这马桂枝分明就在惦记赵怀安秀才的位置! 虽然,她也想出上一口恶气,好生收拾收拾那孽障,可偏偏那孽障姓赵。 更何况,他们赵家还指望着赵怀安那秀才之名避税,这种情况之下,她如何也不会偏帮了外人。 在一道又一道目光审视中,赵婆子叹了一口气。 “原本也不过一点口角,怀安也没什么大错,说到底,一家人,终归也是一家人,他心里还是有我这个阿奶。” 赵金银娘儿两一脸的懵,赵怀安都做事儿做到这份儿上了,老婆子竟真忍得? 这时,赵金珠从东屋钻了出来,伸手拽她娘,悄声道:“娘,桂枝婶子生气了。” 其实,她早前就注意到了外头的举动。 只不过,因着罗婉儿不请自来,马桂枝和罗婉儿又有过节,她怕惹火上身,这才没出来。 赵五婶和赵金银面色变了变,都不想得罪马桂枝。 马桂枝却猛的从凳上坐了起来,铁青着脸重复道:“一家人终归是一家人?” “桂枝儿,你怎么还在这儿?你还不回去看看你家秀哥儿,你家秀哥儿他!” 赵家院门外,有人支身过来,本想提醒马桂枝刚刚杨秀被罗婉儿骂的一无是处的事儿,偏又找不到合适的词儿。 就怕稍不注意,就得罪了马桂枝。 马桂枝听得这话,有些惊讶:“秀哥儿回来了?” 得到肯定答案后,她冷眼看了赵家人一眼,径直就往外走。 大伙儿都没想到马桂枝就这么走了,一时无言。 赵金银反应了过来,赶忙就要去追,却被赵金珠拦了下来。 “阿姐,你这回从李家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赵金珠瞟了门外那走远的身影,笑的一脸期盼。 赵婆子点了点头:“是啊,快说说,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她还想借机跟大伙儿说说孙女在李家的风光事儿。 那马桂枝和赵怀安的事儿,可不关她赵家的事儿。 至于芸娘!她往后总有法子收拾她,不急! “我上次要的耳珰,你给我买了吧,纯银的那个!” 赵金珠见赵金银不说话,忙又道:“还有,你还说要给爹娘买绸布,还要给阿奶买银手镯,你不会都忘了吧。” ······ 第40章 大嫂嫂夸你长得俊呢 赵怀安带着芸娘回去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一路上,大家都没有说话。 罗婉儿总觉得赵怀安面色不怎生好,思来想去,便觉着是因为芸娘被赵家人欺负的事儿。 放下了背篓,罗婉儿将竹笋全部倒了出来,本打算去灶边做饭,不想,打开锅盖,就看到锅里正放着一块揉好的面团。 愣神间,一阵冷风传来,高大的身影从她身后笼了上来,径直越过她的肩头,将那块面团拿了过去。 罗婉儿扭头看去,就看到赵怀安将面团放到了桌上,正拿了擀面棍,有条不紊的擀着面。 俨然,这面团该是他早前揉出来的。 “怀安,你别担心,娘今日也没受委屈,就是银姐儿回来了,我去帮帮忙。” 芸娘走到桌边,见儿子浓眉紧锁,便柔声解释了一句。 赵怀安擀面的动作顿了顿,声音不疾不徐:“娘,下次你可以不用去,他们不敢如何。” “主屋那边不是忙不过来吗?你阿奶。”芸娘说着这话,冷不丁的,就看到儿子停下了擀面的动作,正直直的看着她。 那目光,分明含着不赞成的意思。 芸娘见状,喉咙眼上的话又被堵了回去,只得点头:“娘知道了。” 罗婉儿拿着瓷盆,蹲在屋檐下,打整了几根笋子出来,打算凉拌个竹笋。 目光,不由得朝着桌边的母子两看了去。 其实,她也格外赞成赵怀安的话,赵家那些人,根本就没有帮的必要! 罗婉儿凉拌好竹笋后,赵怀安正好将面团擀开后,正用刀子一下又一下的切着面皮,准备做手擀宽面。 业哥儿是个懂事的,早坐在灶下烧水了,芸娘则摸黑去外头摘了几根小葱回来。 “前阵子雨水多,种地里的小葱还没发苗,就没了,明儿个,我再种一点,就种咱院子里。”芸娘乐呵的说着。 “我帮你挖土。”赵怀安淡淡的应了一句。 眼看着,锅里的水开了,便拿着面皮的两端,往桌上轻轻地抖了几下,一条又细又长的面就拉好了。 罗婉儿见状,忙过去帮忙。 屋子里格外安静,从头到尾,赵怀安也没有看过罗婉儿一眼,倒是青姐儿从屋里喂了兔子出来,‘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大哥,今日大嫂嫂夸你长得俊,夸你是天上的星星呢。”青姐儿咧着嘴,迫不及待的将白日的事儿说给自家大哥听。 她是乐意看着大哥和大嫂嫂好的,就比如现在,他们小两口一起拉着面,这样的场景,实在是温馨。 “当真?”芸娘笑了出来,“婉儿,你当真说过?” 罗婉儿有些局促。 下午间,她说这话时本也没有多想,哪儿想到,青姐儿竟直接就把那些话说了出来。 也不知道赵怀安他······ 罗婉儿不动声色的朝赵怀安看了一眼,眼看着那人面无表情,心里就暗道了一声果然。 他要真喜欢那吴月牙,定是怕那些话传到吴月牙耳朵里的。 芸娘注意到了小两口的表情,心来一紧,还想说点什么,就听门外传来了一阵压低的声音。 “新嫂子!” 是双喜的声音! 罗婉儿松了一口气,眼看着没多少面皮儿了,她赶紧就往外走了去。 此时,双喜当真站在门外! 罗婉儿见了她,就想问问她吃过没有,不想,双喜率先开了口:“新嫂子,听说有人为难你了?” 小姑娘是为了这事儿来的? 罗婉儿笑了笑,朝她摇了摇头:“没有,你可吃过饭了,家里擀面皮儿呢,再过来吃点?” 双喜一张小脸凝满了担忧色,眼看着罗婉儿朝她摇头,一脸轻松状,这才放下心来。 “我听阿奶说······”她顿了顿,忽就伸手过来,塞了几个馍馍给她,“没事儿就好,我就是过来看看你,豆浆馍馍你拿回去吃,我娘做的。” 双喜笑了笑,朝她摆了摆手,就往远处跑了去。 罗婉儿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小姑娘已经跑远了。 手里的豆浆馍馍还是暖和的,俨然是刚刚出锅不久的。 罗婉儿心里一热,想着那丫头拿在手上走了这么长一段路,顿觉担心。 也不知道她烫着手没有。 “婉儿?”芸娘的声音从屋里传来,罗婉儿摇头一笑,关门回了屋。 双喜俨然是点着人数拿的,她统共拿了五个豆浆馍馍过来,豆浆馍馍呈绿色,俨然是用今年新产的青豆做的。 闻着那豆香混合着米香的味道,罗婉儿找了个瓷碗,将那五个馍馍装了起来。 芸娘得知双喜跑了这么远一截,就是为了送几个馍馍,不由感叹:“倒是个好孩子,可惜了她娘头脑不清醒。” 罗婉儿定定的看了看碗里的馍馍,忍不住笑了:“这是她娘做的,也不可惜,至少,这世上还有很多人连自己亲娘都没见过。” 就比如前世的她! 芸娘听出了她话语中的失落,心里忽就有了猜测,不过,她也不想多问,只怕勾起她不好的回忆。 当下,她快步走到了罗婉儿跟前,温声说了一句:“婉儿,你若是想吃,娘也给你做。” 不知何时,灶上已经点上了油灯,昏黄的火星子,映照在芸娘的脸上,一片祥和。 赵怀安将宽面捞了起来,又烧了热油,放入青椒节子爆香后,直接往面块上泼了去。 一时间,只听热油‘滋滋滋’的声音传来,油泼面特有的香味,也从灶边四散开来。 芸娘拉着她去灶边端面,罗婉儿看了看芸娘,半响,终是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夜色渐浓,银灰色的暮霭笼罩了整个后河村,周遭寂静无声,偶有一两声犬吠声传来,响亮而幽远。 赵家主屋内,赵金珠从屋里钻了出来,探头探脑的往周遭看了看,方才拔腿就往院门跑去。 屏声静气的除了门栓,确定四下无人,她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暗夜中。 直到到了村口一家青钻大瓦房前,她沉默了片刻,方才绕到了后门处,敲了敲门。 第41章 杨秀脸上的温和渐渐消失 入夜后,山风越冷。 后门前的巷子里,黑漆漆的一片。 赵金珠轻敲了两次门,还不见有人回应,她又警惕的往后看了看,准备再敲两次。 然而,这次敲门声刚落,木板门就开了,房门处,还站着一个身穿墨色长衫的男子。 这男子不是杨秀,还是谁! 赵金珠怔忪了片刻,赶忙开口:“杨大哥,我已经知道白天的事儿了,那罗婉儿实在是欺人太甚,我。” “你来干什么?”杨秀打断了她的话。 他面色虽依旧温和,可话语中,却带着一丝不耐。 赵金珠心中激动,原本还有一大堆的话要跟他说,不想,这话还没有说话,他就开了口。 闷了一阵,赵金珠垂了垂头,羞赧道:“我,我就是担心你。我,我有办法给你出头,罗婉儿最听我的!” “哦?”杨秀尾音上扬,似是来了兴致。 赵金珠忙不迭点头。 “罗婉儿实在是太过分了!杨大哥,你放心,我保证让她给你道歉。” 她抬眼去看杨秀,此时,月色正披洒在他那温文尔雅的脸上,赵金珠的眼里,多了一丝慕意。 许是察觉到自己盯着人家看久了,赵金珠脸上一红,赶忙又道:“杨大哥,你就等我好消息。” 说完,也不等杨秀回话,她又冲到了夜色中。 狂风呜咽,夜凉如水。 杨秀看了看月色,脑海里不由得想起了罗婉儿那张脸,同时,他脸上的温和也渐渐冷却。 “秀哥儿?”屋子里,马桂枝披着外衣探出了头来,见他站在院里,还没睡意,顿觉担忧。 “可是因为那毒妇?”她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早前回来时,她就听说了罗婉儿将她儿子骂成凡夫俗子的事儿! 她心里那叫一个气,他儿子可有个里长爹,又是个备选秀才,早晚一天,都得发达。 罗婉儿那毒妇,她懂什么,居然还敢那样大放厥词。 其实,她当时就想冲到赵家去找那毒妇理论了,偏被她男人和儿子拦了下来。 如今想来,她心里依旧是不甘心! 杨秀看了看幽深的小巷,缓缓关了院门,冷脸往屋里走。 “秀哥儿,你放心,娘明儿个就去收拾那小贱人,你爹可是这后河村的里长,他赵家不过是个小破落户,娘有的是法子拿捏她!” 马桂枝见儿子面色不好,她就越发心疼,只差没有现在就出门赵罗婉儿算账了。 “娘,你回屋睡吧,没事儿。”杨秀朝他娘摆了摆手,自己回了屋中。 “秀哥儿!”马桂枝放心不下,就想上去和儿子谈谈话,不想,中间小屋里就传来了女儿的不满声。 “娘,这么晚了,你还嚷嚷什么,还让不让人睡了!” 马桂枝本就觉得心里窝火,听得这话,转头就朝小屋的方向斥了一句。 “你个没良心的,你哥都遇到这么大个事儿了,你还睡得着!” 杨春燕眼看她娘把怨气往她身上撒,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儿,拉着被子,继续睡,只当听不见。 饶是如此,这晚马桂枝夜里睡不着,站在院里骂女儿的事儿,还是让人听了墙角。 第二日,这事儿就一传十,十传百的从村口传遍了整个村子。 罗婉儿不用赶早市,一早起来,正陪着芸娘他们吃早饭,冷不丁,就听隔壁传来了凤俏的声音。 “芸嫂子,吃早饭呢?你还没听说吧,昨儿个马桂枝把她那女儿骂了一整宿呢!” 赵家吃饭的桌子,本就摆在屋檐下,凤俏只站在玉米杆子处,就能将翻桌上的情形看个一清二楚。 不过,她对他们桌上的吃食完全没兴趣,她那滴溜溜的眼睛,早凝在了罗婉儿身上。 她昨儿个不在家,不想,赵怀安家那位,竟那般没给杨里长儿子脸! 如今想来,没凑上热闹,还真是可惜。 “凤俏,吃了没?你瞧我这一早忙的,都没时间去管别的事儿。”芸娘虽是不喜凤俏,但此刻,还是客套的回了话。 凤俏完全看不出她话语中的疏离般,连连点头。 “可不是吗?那杨春燕别提有多惨了。说来,怀安媳妇儿可得小心了,那姓马的,必定是对你怀恨在心呢。” 罗婉儿嘴角抽了抽,马桂枝骂了杨春燕一宿? 这些话,凤俏也信? 不过,瞧着她越说越欢喜,罗婉儿忍不住皱眉打断了她:“既是如此,凤俏婶儿可得少跟我说话,不然,你因我而招恨可就不合算了。” 凤俏听着罗婉儿这一句‘婶子’,心里还真说不上欢喜。 说来她也是个俏媳妇儿,不知怎的,和罗婉儿站在一起,平白就像比别人大好多岁一般。 撇着嘴,她不以为然道:“我凤俏可不是好欺负的,她还能将我怎么着不成!” 话是这么说的,可因着那一句‘婶儿’败了性,她抬步就回了屋里,不想再继续跟赵家人说话。 眼看着凤俏走了,芸娘松了一口气。 “婉儿,疙瘩汤够不够吃?不够我再煮点?”她温声问着罗婉儿。 罗婉儿早上本就吃不了多少,芸娘又给她盛了一大碗,她本还担心自己吃不完,哪儿想芸娘还怕她吃不够? 未免日后芸娘再给她加大分量,她赶忙点头:“够了,娘,不能再多了。” 饭后,业哥儿去镇上卖竹篓,芸娘则领着青姐儿去打青草。 家里虽不过那几只鸡,可每日都得去打青草。 罗婉儿觉得麻烦,又朝那几只鸡瞟了一眼,越发觉得圈里的鸡确实少的可怜。 不如,下次去集市上买点鸡崽回来? 想着,罗婉儿觉得甚好。 这喂几只是喂,喂十几只也是喂,反正鸡圈还宽着。 打定了主意后,罗婉儿就拿了篓子,坐在屋檐下打整木笋。 昨儿个摘回来的竹笋,还没去壳。 罗婉儿挨个挨个的去了笋壳,又烧锅、汆水。 待她将竹笋打捞起来,正要拿到院中翻晒,就听外头传来了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 “婉儿姐!你还有闲心折腾这些破笋子!你知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事儿!” 第42章 他又误会了 婉儿姐? 罗婉儿被这个称呼给喊懵了! 实在是因为,她自来到这里,就没人这么喊过她! 抬头,眼看着一个和赵五婶长得极为相似的女子跑了过来,她脑海里就浮现了三个字:赵金珠! 赵金宝的三妹! “婉儿姐,你知不知道你闯祸了,闯了天大的祸!”少女上前说着话,径直拉住了她的手。 罗婉儿有些迟疑,他们有这么熟? 仔细回想着原主的记忆,她眉梢就忍不住直抽了抽。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赵金珠没少在原主那里骗东西! 赵金珠每每看到原主,就一句又一句‘婉儿姐’的喊着,那叫一个亲热。 原主虽作,到底也不过是一个被发卖的小姑娘,其实,在这种穷乡僻壤的环境中,她看任何人都不顺眼。 偏这赵金珠嘴甜,稍稍夸了原主几句,原主的虚荣心每每都会得到极大的满足,连带着对人也大方了起来。 “婉儿姐,我在跟你说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赵金珠见罗婉儿不说话,话语中又添了一股子急色,“你知不知道,我都担心死你了。” “担心我?”罗婉儿表情有些僵,实在是对原主极度无语。 “肯定啊,昨儿个的事儿,我都听说了!你知道你那几句话得罪了谁吗,你得罪的可是杨家!” 赵金珠面有急色,拉着罗婉儿的手摆了摆。 “杨里长是谁?咱村里人人都得听他的,你得罪了他们家,往后,他们要是对你怀恨在心怎么办?” 赵金珠瞪着一双圆眸,一脸诚恳的看着罗婉儿。 罗婉儿僵硬的把手从她手臂中抽了出来,一脸探究的看着赵金珠。 她可不是原主,也不会以为,这人当真是一片好心,要来跟她说贴己话! “婉儿姐,你!”赵金珠愣了愣。 她有些不明白,若是往日,罗婉儿早就急头探脑的问她怎么办了。 这,这如今居然一言不发。 真忍得住,还是被吓坏了? 想到这里,赵金珠赶忙又道:“婉儿姐,你听我一句劝,你好好的跟杨大哥道个歉,杨大哥是读书人,最是讲道理了,他肯定会原谅你的。” 罗婉儿听得这话,忍不住就笑了。 “是杨秀叫你来的?”罗婉儿看向赵金珠的眸色越深。 仔细一想,自己从穿过来开始,赵金珠就没来找过她,偏生,如今却来了。 像赵金珠这种只会贪图好处的人,除了杨秀给了她好处,她想不到别的理由。 赵金珠这她问一阵心虚。 她从来没有想到,罗婉儿会怀疑她! 眼看着罗婉儿的眼神也和从前不一样了,她心里一急,赶忙道:“怎么会!婉儿姐,我是担心你啊!” 她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一些,仰头继续道:“再说了,得罪杨大哥有什么好,你不是喜欢他吗?得罪了他,往后,你就真的不能跟他在一起了。” “难道,你真的要放弃杨大哥?杨大哥那么好的出身,还是个读书人,往后必定有个好前程!婉儿姐,你不想过好日子了?” 似是怕说服不了罗婉儿,她居然开始喋喋不休了起来。 罗婉儿看着她那张张合合的嘴,没来由的想起了传闻中的媒婆。 她一阵头痛,正想威逼她再敢说下去,就让她把胭脂还来,不想,这时院门响了响,那一身青色长袍的少年郎,面无表情的从外头走了过来。 赵怀安! 居然是赵怀安! 罗婉儿哑然,这个时候,他不是在书院吗? 怎,怎的就回来了? 赵金珠见状,心知留不得,赶忙拍了拍罗婉儿的手臂,一脸亲切。 “婉儿姐,你想好了就赶紧去办,可别真的后悔了!” 罗婉儿听得赵金珠这话,猛然回过了神来! 一想到赵怀安刚刚那表情,她不由怀疑,赵怀安定是将赵金珠的话全听到耳朵里了。 她下意识的想把赵金珠抓回来,解释个清楚,可此刻,院儿里哪儿还有赵金珠的影子? 她抬脚往外走,想把赵金珠找回来,可这才刚走到院门口,她又停了脚步。 就赵金珠那张嘴,能说出什么实话来! 到时候,没解释清楚不说,反而还越描越黑! 罗婉儿正觉恼火,就见赵怀安换了一身发旧的麻衣走了出来。 罗婉儿迎了上去,他看也不看她一眼,躬着身子钻到了鸡圈中,认认真真的打整起了鸡圈。 罗婉儿憋了许久,终才干干一笑:“怀安,你回来了?” 耳旁除了‘咯咯’鸡叫声和铁锹声,周遭,静的让人尴尬。 罗婉儿干咳了一声,硬着头皮,准备解释,赵怀安就拿着铁锹从鸡圈里走了出来,径直就出了院门。 罗婉儿追了出去,芸娘正带着青姐儿回来,眼看着罗婉儿面色不好,她不由询问道:“婉儿,你这是怎么了?” 罗婉儿摇头,芸娘已经拉着她往里面走了去。 “今儿个怀安休沐,我倒忘记跟你说了,吃过晌午,我让他陪你上山?”芸娘说着这话,脸上满是笑意。 罗婉儿却有些笑不出来,还想说点什么,就被芸娘拉着往屋里走了去:“怀安去摘野菜了,你晒了笋干,帮娘做饭,咱们早点吃饭。” 晌午间,罗婉儿刚炒了两个菜,赵怀安就回来了。 他摘了一把马齿苋,罗婉儿盛饭的功夫,他已经凉拌了一份马齿苋。 五人坐在桌上吃饭,芸娘就让赵怀安陪罗婉儿上山,赵怀安面无表情的吃着饭,竟难得的没有回话。 芸娘了解儿子的性子,知道他这是不同意的意思,心下暗叹了一口气,只道儿子还没有接纳罗婉儿。 当下,她也不好再多说,只怕再劝下去,反而影响到他和新媳妇的感情。 饭后,罗婉儿洗碗,赵怀安没有回屋,反倒是领着青姐儿他们在院落里锄草、翻地。 阳光正好,罗婉儿将笋干翻了个面,继续晒。 待看到一旁的蒜种和葱种,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凑了上去,拿起蒜种,一个又一个的按在了疏松的泥土里。 业哥儿愣了愣,青姐儿捂嘴偷笑,忙拉着业哥儿去边上喂鸡。 罗婉儿本还格外担心,只怕赵怀安将她赶走,不想,赵怀安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只一如既往的挥着锄头翻地。 第43章 赵怀安你信我 秋日里的阳光格外温暖,披洒了一地的金黄。 不大不小的院落里,少年郎轻躬着身子,一下一下的翻着地,许是被太阳晒久了,他两颊处,已经起了细碎汗珠。 而他不远处的女子,正手脚娴熟的插着蒜种,两人间,虽是没有说话,却配合的格外默契。 俨然就像是一对恩恩爱爱的小夫妻一般! 芸娘从屋里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 她初时一怔,片刻,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刚刚饭桌上,儿子那冷淡又排斥的样子,还引得她一阵担忧,如今,她竟意外的松了一口气。 仔细想想,儿子性子本就格外冷淡,再加上他和婉儿之前又有点小矛盾,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婉儿也是正常。 这时间长了,两个人了解彼此的性子后,终归也会产生感情的。 “业哥儿,前几日,狗剩不是来寻过你吗?你去看看,他找你干什么?” 再度瞟了儿子、儿媳一眼,芸娘决定把人都支走,也给他们一点空间,让小两口好好说说话。 “啊?”业哥儿有些懵。 狗剩性子活泼,平日里就喜欢带着村里的孩子皮,不是下水洗澡,就是上树扒鸟蛋的,有次从树上落下来,还把胯下那处挂出了血。 从此,她娘就不怎生喜欢他跟狗剩玩了,这好端端的,怎么还支着他去找狗剩? 芸娘见他杵在那处,不由催道:“还不快去?狗剩兴许是有要紧事儿找你,你快些去,把你妹妹带上。” 青姐儿倒是个聪明的,目光在自家大哥和大嫂嫂身上转了转,赶忙拉着业哥儿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道:“四哥,你快些,兴许,狗剩哥又抓了稀有翠鸟,我们赶紧去看看。” 业哥儿毕竟还是个孩子,听得这话,脸上也添了兴致,赶忙就往外头走。 芸娘见支走了儿女,自己索性也提着篮子,拿着镰刀往外走。 她打算先去荒地里除除杂草,再摘点菜回来,这一来一去的时间,也够两人说好一会儿话了。 从赵怀安身旁经过时,她本还想叮嘱儿子累了就休息休息,他那身子板,本就不怎生好。 可转而一想,婉儿不还在吗?她可没必要那么多事儿。 芸娘走后,小院里格外安静。 赵怀安依旧一言不发的翻地,俨然当罗婉儿不存在一般。 时间长了,罗婉儿忐忑的心,稍稍放松了下来。 脑海里不断回响起赵金珠那些杀千刀的话,她一阵头痛,只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解释解释早间的事儿。 可如果,他回来的急,压根就什么也没有听到呢? 想及此,她试探着道:“赵怀安,你生气了?” 问着话,她扭头直直的朝他看去,试图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中,看出端倪来。 偏生赵怀安仍旧翻着地,就像是没听到她说话一般,也不搭话。 他······罗婉儿有一种预感,他肯定是听到了! 赵怀安虽然话极少,可也不至于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她。 罗婉儿咽了一口口水,当下忙又道:“你可听到赵金珠的话了?你别听她胡说,她就是胡诌的,赵金珠是什么人,你也不是不知道,她的话,怎么能听?” “我怎么可能喜欢杨秀那种人?赵怀安,你信我!” 罗婉儿满脸陈恳,可心里却不由发虚。 毕竟原主送过杨秀香囊,也当真和杨秀勾搭过。 偷偷的睨了他一眼,此刻,那翻着地的少年郎依旧是没听到她说话一般,翻地的动作依旧。 罗婉儿无奈,纵使有千万个理由,可面对这样的赵怀安,她依旧是没辙。 她有预感,这人认定的事儿就不会轻易改变。 罗婉儿咬着下嘴唇,克制住内心的抓狂,抓了一把蒜种,转过了身去。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她身后那无动于衷的人,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角度。 余光淡淡的朝那她娇小的人影扫了去。 此时,昏黄的阳光均匀的披萨在女子瓷白的肌肤上,她一头青丝如墨,披洒到腰际,堪堪漏出那又细又嫩的脖颈和纤细腰肢。 这俨然是一个极为撩人的女子。 偏偏,看在赵怀安的眼里,他却觉得那像是一条正喷着火红的毒芯的毒蛇一般,让人厌恶。 挑了挑眉,他收了锄头,冷着脸,回了灶边喝水。 罗婉儿听着脚步声,抬头朝他看去,就见他一口劲儿喝了两碗水,转身回了屋里。 罗婉儿抿了抿唇,又挪了个位置,继续蹲下,插蒜种。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等赵怀安出来后,跟他说个清楚,最好是连着吴月牙的事儿,也一并摊在面上说了。 可眼看着大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赵怀安还没有出来的打算,她忍不住又朝赵怀安屋子处看了去。 目光在那紧闭着的房门上停留了片刻,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人不会是为了避着她,躲回了房中吧? 握着蒜种的手紧了紧,罗婉儿从地上站了起来,径直就朝赵怀安屋子处走去。 “大嫂嫂,你看,我和四哥抓什么回来了!”就在这时,院里传来了青姐儿的声音。 罗婉儿转身就看到业哥儿和青姐儿端着一破罐子跑了进来,许是因为跑的急,两人脸色涨红。 罗婉儿迟疑间,业哥儿已经将破罐子端到她面前来了。 罗婉儿朝着那罐子里看去,就看到里面正装着密密麻麻的小鱼小虾,只是,那鱼和虾的尺寸过小,最大的,也不过小拇指般大小。 就这样的尺寸,打整起来,实在是个难事儿。 “大嫂嫂,这是狗剩哥带我们去抓的,今晚,咱们把它炸着吃吧,可好吃了。” 青姐儿咧着嘴,格外欢喜。 看着两个孩子掩不住的喜悦,罗婉儿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而打整鱼虾实在耗费时间,罗婉儿便接过了破罐子,将小鱼小虾全倒在了撮箕里,拿着小刀,开始打整。 她动作极快,只想让两个小家伙在晚饭时吃到炸鱼虾。 第44章 糖醋小鱼虾 待日头落下时,芸娘提着篓子回来了。 此时,赵怀安早出屋子,将蒜种和葱种种完了,正抱着新谷草往蒜种上盖。 芸娘下意识的往赵怀安和罗婉儿脸上扫了去,眼看着儿子儿媳隔了老远,一时间,她也瞧不出两人间的关系到底缓和了没有。 “娘,今晚吃油炸小鱼虾。”青姐儿见芸娘回来,甜滋滋的唤了一声。 罗婉儿也抬头朝芸娘看去,正要跟她说话,就听芸娘惊呼了一声:“婉儿,你怎么在打整这个东西?快放下,让娘来打整。” 这小鱼虾格外小,打整起来,极不方便,还要染了一手的腥味,好几日都散不去。 芸娘不舍得让罗婉儿去碰这些东西,放了篓子,就要凑上来帮忙,这才看见,一罐子的小鱼虾,都快让他们打整出来了。 “娘,你累了吧,先去休息休息,晚点就开饭了。”罗婉儿将芸娘的表情看在你眼里,忍不住朝她笑了笑。 青姐儿这是噘了嘴,巴巴道:“娘眼里就只看得到大嫂嫂,我和四哥也在打整小鱼虾,娘怎么也不心疼心疼我们。” 青姐儿这话,说的大伙儿忍俊不禁。 特别是芸娘,她哭笑不得的戳了戳小女儿的脑门心子,柔声笑道:“你这小醋溜,连你大嫂嫂的醋都要吃!” “那是,娘是大家的娘,那就绝对不能厚此薄彼!”青姐儿回答的一本正经。 芸娘宠溺的笑了笑,不迭点头:“好,好,是娘不对,娘来帮忙,成了吧。” 娘儿四人,说笑着,很快,就将小鱼和小虾打整出来了。 还真是别说,罗婉儿打整完才发现自己不断手有点痛,连着腰也直犯酸。 她伸手揉了揉腰,心里盘算着定要将这小鱼虾做好吃些,不然,还真对不起他们忙活的这大半晌。 一罐子的小鱼虾打整出来,也不过四五斤左右,正好装了满满一陶罐。 青姐儿和业哥儿都喜欢吃油炸的,罗婉儿本打算全部用油炸的,不过,一想到两个孩子那么喜欢吃红烧肉,她还是取了一盘子的小鱼虾出来,单独做了一份糖醋味的小鱼虾。 业哥儿在灶下烧着火,芸娘和青姐儿这看着她炒糖色,一旁的小锅中,大白米已经煮够了火候,正散发着阵阵白米香。 待看到罗婉儿竟将一盘油炸过的小鱼虾倒在炒过的白糖中后,芸娘和青姐儿都有些诧异。 毕竟,他们以前从来没吃过这样的鱼,很难想象,和糖裹在一起的鱼和虾是什么味道。 “娘,你就放心吧,我们那儿的人,都喜欢这么吃!”看出了芸娘他们的担忧,罗婉儿适时解释了一句。 芸娘回味着她那句‘我们那儿的人’,默了几息,就想问问她家中情况。 毕竟,当时人牙子将罗婉儿卖过来的时候,也没有多说什么,当时,芸娘着急着儿子的身体,更是没有多问。 可如今,随着她和新媳妇日渐了解,她也越发喜欢这个新媳妇,更忍不住想关心她的过往。 然而,不等她把话问出来,院门就被人推了推,一身黑布麻衣的找二叔就走了进来。 “大嫂,怀安!”赵二叔进门后,又转身关了院门,这才往灶边走,“给你们买了只烧鹅。” “二叔。”院子里的小辈同时唤了一声。 芸娘则有些不好意思的推拒道:“来就来了,好端端的,怎么还买东西?我们家也不缺,他二叔,你快拿回去吧。” 赵二叔听得这话,忍不住蹙眉。 “买都买了,还拿哪儿去?大嫂,你就别跟我客气了,快些拿着。”说话间,他将包着烧鹅的黄纸包递给了芸娘。 芸娘实在是不愿意接。 一来,她这小叔子供两个读书人,很不容易,他平日里已经帮了他们家许多,她不想总占人便宜;二来,还是因为赵婆子的缘故。 二房和五房没有分家,若是让她那婆母知晓了这事儿,还不知道怎么闹腾。 赵二叔只看芸娘一眼,就知她心中所想。 “大嫂,你放心,娘不知道。而且,我是专程来感谢怀安媳妇的,她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赵二叔挠了挠头,朝罗婉儿感激一笑。 “二叔,你这说的什么话,都是一家人。”罗婉儿回他一笑,“二叔,吃过没有,正好一起吃。” 听媳妇儿问起,芸娘这才想起了这事儿,忙道:“是啊,他二叔,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正时,铁锅里的糖醋小鱼虾刚刚做好,罗婉儿将糖醋小鱼虾装在了盘子里,就招呼着大伙儿吃饭。 赵二叔早就闻到香味儿了,昨儿个见识过这新媳妇的手艺,着实被惊到了,如今,见她这小鱼小虾上,竟还凝了一层糖块,他也有些好奇。 当下,也不客气,径直就往桌上坐了去,末了,还让业哥儿将纸包里的烧鹅倒出来,一起端上桌。 芸娘见状,还要说点什么,赵二叔及时的回了一句:“都是一家人,莫要那般客气。” 他二叔都那么说了,自己若再客气下去,倒显的见外了。 故而,芸娘也没再多话,又去拿碗筷,准备盛饭。 罗婉儿从灶间饱了烧酒过来,又专程给赵二叔倒了满满一大碗。 赵二叔见状,笑得合不拢嘴,只指着碗里白中泛着点浅黄的烧酒道:“怀安媳妇想的周到,你二叔我就是好这口,这天道一冷,多喝点烧刀子,全身都暖和!” 罗婉儿笑了笑,业哥儿正好将烧鹅倒在大瓷盆里,一只烧鹅极大,一瓷盆竟也险些装不下。 “你们快尝尝这烧鹅,这可是县里的招牌。” 赵二叔笑说着,用食指和拇指捏着碗,喝了一大口酒,顿时舒舒服服的叹了一口气。 待他夹了一筷子糖醋小鱼丁后,顿觉诧异,又忍不住吃了一口,那肃然的目光,忍不住就朝罗婉儿看了去。 “怀安媳妇儿,你这手艺哪里学的?” 赵二叔问着这话,不由得,就想起了昨儿个那主家让她引荐罗婉儿的事儿。 其实后来,他忙完了之后才知道,真正要见罗婉儿的不是孙老板,而是李家少东家! 第45章 他嘴角轻挑了一下 “小时候,我阿爷教的。”罗婉儿说着这话,就想到了前世。 芸娘见她面色失落,下意识的伸手握了握她的手:“婉儿。” 其实,她本想问问她是不是想念亲人了,可赵二叔在,她便没多提。 赵二叔点了点头,憨厚的一张脸上,涌过了一抹若有所思状,这时,赵怀安刚洗完手上桌。 许是下午间干了活儿的缘故,他清俊的脸上,带着一股子疲乏。 赵二叔看了看自家子侄,又想了想李少东家那风流潋滟的样子,终是摇了摇头。 他这侄儿虽少有才名,十二岁便中了秀才,还是当中案首,可和那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东家,终归是比不得。 饶是,那李少东家很是赏识怀安媳妇的厨艺,他也不能将这事儿说出来。 免得外头的人将侄媳妇给勾跑了! “二叔。”赵怀安哪儿知道他这二叔在想些什么? 适才坐定,就发现赵二叔正盯着他看,他俊雅的脸上,多了一股莫名。 适才察觉到自己看人家看的久了,赵二叔便问起了学业上的事儿。 其实,直到现在,他都忘不了张大人被人簇拥而来的气派模样。 他对怀安,不由又多了丝期许。 毕竟,怀安的聪慧是赵家几个子孙都不及的,若是他都和官场无缘,那赵家其余子孙就更没可能了。 赵怀安跟赵二叔说了一些书院中的事儿,赵二叔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起了他的身体情况。 芸娘看出了小叔子面上的担忧,掩了心底的落寞,不由感激道:“他二叔,你莫担心,怀安他只是身子不好,养一阵子就好了。” 赵二叔点头,又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这侄儿身子也确实太弱了些。 前年,他若不是恶疾缠身,耽误了秋闱,只怕早就中了举人。 随后,几人又聊了一阵,再没提课业的事儿。 饭后,赵二叔想起了罗婉儿卖竹笋的事儿,又问了芸娘家里可是出了什么事儿,只说自己若是帮得上忙,就一定会帮。 芸娘摇头,赵二叔见实在问不出来,这才摸了一袋子银钱给罗婉儿,只说是笋干钱。 罗婉儿本不愿意收,推拒间,外头就传来了赵婆子的嚷嚷声。 赵二叔面色僵了僵,忙将钱袋塞在她手里就往外头走。 这一变故,发生的突然,等罗婉儿发觉赵二叔在顾忌赵婆子时,赵婆子已经推门进来了。 “老二,你在这儿干什么?” 赵婆子面色有些不太好,滴溜溜的眼睛,朝院子里扫了一眼,没发现不该出现的东西,比如酒席上的‘鸡鸭鱼肉’,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娘,你怎么来了。”赵二叔上前搀扶住她。 赵婆子恶狠狠的目光朝芸娘看了去,昨儿个账还没跟芸娘算呢! 偏生,她还没来得及发飙,赵怀安和罗婉儿都同时站在了芸娘面前。 赵婆子面色铁青,不高不兴的瞟了赵二叔一眼,就往外走。 赵二叔朝着芸娘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早些休息,这才随着赵婆子转了弯,就发现赵五婶和赵金珠都窝在转角处。 赵五婶和女儿本就是出来听热闹的,不想竟被发现了,她忙干笑道:“二哥,老五呢?” “他还没回来?”赵二叔那又粗又长的眉头,顿时就压了下来,“定又躲在赌坊里不肯走!” 一时间,另外三个人面色就变了变。 他们本想等着赵二叔回来,好生说说大房的不是,不想,竟得了这消息! “二哥,你怎么也不管管他?”赵五婶快急哭了,她男人是什么德行,她最清楚不过了。 一进了赌坊,不输个精光,准回不来! 周遭黑压压的一片,将赵二叔一张脸,衬的越发黑了几分。 “我管不了他,往后,别让他再跟着我办酒了!”赵二叔径直往家去。 对这个五弟,他是真失望了,此刻,他宁愿让怀安媳妇帮忙,也不愿再带那游手好闲的混子了! “他二叔啊!”赵五婶追了上去,不想自家男人错过这赚钱的好机会。 “老二啊!”赵婆子也一改冷脸,追了上去。 待他们走远了,外头才恢复了平静。 此时,业哥儿已经烧了一锅热水,芸娘正招呼着大伙儿洗漱。 罗婉儿朝赵怀安看了去。 此时,他还站在刚刚护着芸娘的位置,似是察觉到外头的人走远了,他方才支身去栓门。 一身黑衣的少年郎,背脊挺直,身影清冷,几乎似要融入整个夜色中一般。 罗婉儿愣了愣神,还是追了上去。 “赵怀安,你别听赵金珠的,她说的都不是真的!”罗婉儿将憋了一下午的话,说了出来。 她想,自己要是再不说出来,只怕今晚得睡不着。 她必须要趁早表明自己的立场,不然,让这睚眦必报的人记恨在心上,实在不是好事儿! 暗夜中,少年郎栓了门,扭头朝她看了过来。 月色斑驳,透过木门披洒在他身上,他大半张脸都隐在黑暗中,让人有些看不清楚。 偏偏,罗婉儿还是看到他嘴角轻挑了一下,那抹格外清晰的嘲弄,让人难以忽视。 他不信她! 罗婉儿定定的看着他,忽然有了这个认知。 待赵怀安从她身边走开后,她才回神,下意识的去追,不想,就对上了芸娘他们担忧的目光。 罗婉儿唇瓣微抿,面上的表情,忽然就有些稳不住了。 她刚刚就想跟赵怀安说个清楚,一时也没想那么多,如今芸娘他们都看着,她总不能再追着赵怀安提外头的男人吧。 怔愣间,倒是芸娘迎了上来,表情格外愧疚。 “婉儿,怀安他性子冷淡,这时日长了,终归就好了。”她柔声说着,轻拍了拍她的手,又道,“娘回头一定替你好好说说他!” 罗婉儿有些尴尬,眼看着赵怀安早回了屋,她抿了抿唇,终是忍了下来。 她想,有些事儿,还得找芸娘他们不在的时候说······ 这晚睡前,罗婉儿暗暗地将赵金珠骂了一顿,又打定了主意,往后一定要离赵金珠远远地。 那丫一来,不是图她东西,就是张嘴点炮,还不知道她下回会说些什么! 第46章 猎套里的野鸡 第二日,依旧是大晴天。 罗婉儿吃过饭后,将昨儿个做的笋干晒在了院坝里,就背着背篓上山了。 昨儿个就没检查过猎套,她今日上山便挨个挨个的将猎套检查了一番。 前几个猎套,还原封不动的摆在原地,显然是没有猎物碰过,直等她往最后一块猎套处走时,方才听到了一阵翅膀扑腾声。 定是抓到了东西! 罗婉儿心中一喜,不由加快了脚步,就看到那猎套绳上捆了一只暗褐色的大鸟。 那鸟飞的极快,眼看着就要消失在林子里,又被猎套绳给拉了回去! 那反反复复折腾的样子,竟是说不出的好笑。 罗婉儿愣了愣,再凑近一看,方才发现,那压根不是什么鸟,是野鸡。 这野鸡大概有两斤重,眼看着罗婉儿过来了,便不断的朝荆棘丛边扑来扑去。 罗婉儿朝那片荆棘丛靠近,就看到里面有一个杂草砌成的小窝,而那窝里面正好站着一窝灰褐色的野鸡蛋。 罗婉儿数了数,赫然有十三个之多,伸手一探,还能探到野鸡蛋上的温度。 想来,这野鸡是在这里孵蛋陷入猎套的,瞧着这温度,这野鸡蛋是不能吃了。 罗婉儿有些惋惜的想着,不过,一想到自家宽敞的鸡圈,她顿时就有了更好的盘算:把这一窝野鸡蛋拿回去敷崽崽! 说干就干,罗婉儿将野鸡蛋连着窝一起放在了背篓中,又小心翼翼拿了些杂草罩在了上面,这才空出手去抱野鸡。 待她下了山,回了屋中,就见芸娘正捡了鸡蛋,从鸡圈里出来。 “刚刚金珠来找过你。”见儿媳回来,芸娘就说了一句。 她来找她干什么? 罗婉儿挑了挑眉,就听芸娘惊道:“婉儿,你,你这是哪儿抓来的野鸡?” 芸娘对野鸡一点儿都不陌生,以前赵二郎在家的时候,三天两头,都会上山打猎,他每每上山,都能打回东西。 其中,最不济的就是野鸡,不过,二郎打回来的野鸡都是受着伤的,而婉儿手里这野鸡,分明就完好无损! 这野鸡又能飞,又能跑的,婉儿是怎么抓回来的? 罗婉儿见芸娘又惊又喜的模样,忙将背篓又凑到了芸娘面前,低声道:“娘,你掀开草瞧瞧,里面还有好东西。” 芸娘一听,掀了杂草一看,不想,竟看到背篓里还装了一窝野鸡蛋! 她惊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娘,咱们把野鸡蛋孵出来,养在圈里。”罗婉儿笑了笑,似是想到了什么,忙又道,“不过,你得先拿了绳子出来,咱把野鸡拴着,免得它飞了,还得另外找个地方给它搭个鸡窝。” 这野鸡虽然强悍,可野鸡崽子毕竟是脆弱的,若是直接将野鸡和野鸡蛋放在鸡圈里,回头野鸡崽被别的鸡踩到了怎么办? 经罗婉儿这么一提醒,芸娘似是才反应过来一般,赶忙回屋拿绳子。 青姐儿从外头打猪草回来时,芸娘和罗婉儿早将野鸡窝弄好了。 看着那一脸戒备的野鸡,又看了看那些野鸡蛋,青姐儿欢喜道:“大嫂嫂,又是猎套里发现的?太好了,咱家鸡圈里又得添鸡崽了!” 罗婉儿见她欢喜,顿时也忍不住笑了笑:“往后就得辛苦青姐儿了。” “不辛苦,不辛苦!” 青姐儿赶忙摆手,清亮亮的眸子,眯成了月牙状,脸上也染了一层欢喜的红晕。 她家大嫂嫂可真是自带福气啊,这下个猎套,都能带一窝回来! 罗婉儿叮嘱了芸娘他们莫要将这事儿说出去,只怕赵婆子那些人又打野鸡的主意。 待她再度出门时,不想,竟又远远地看到了赵金珠,瞧着她来的方向,分明就是向着她家来的,罗婉儿忍不住蹙了蹙眉。 她想到了芸娘的话,下意识的转身,另外选了一条路上山。 她想,赵金珠就是想到她跟前讨好处,这讨不到好处的次数多了,她自然也就不会往她跟前凑了。 谁知道,她当真是低估了赵金珠! 她连着上山砍了两天竹笋,赵金珠就连着找了她两天! 眼看着又要在巷子里狭路相逢时,罗婉儿下意识又要改道,赵金珠却似早有预料一般,忙又朝她堵了上来。 罗婉儿皱了皱眉,早就不胜其烦了,索性就不躲了,就站在原地看她,整个人无语至极。 “婉儿姐,你跑什么啊!”偏偏,那人却似没有自知之明一般,还想上前来挽她手臂。 罗婉儿堪堪避开,瞧着面前这直喘粗气的小姑娘,她再度无语。 “我没胭脂水粉,也没买胭脂水粉的钱,你怀安哥家早穷的吃虫子了,你没听说?”冷着脸,罗婉儿探究的看着她。 赵金珠若不是为着胭脂水粉来的,那她就是为着杨秀来的! “大嫂嫂,你想哪儿去了!”赵金珠俨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愣,忙朝她摆手,“我是为了你和杨大哥的事儿来的。” 罗婉儿暗道了一声果然,就听赵金珠继续道:“你为何不给杨大哥道歉?难不成,你还真想就这么耗下去?你别以为里长叔会这么放过你。” 罗婉儿面色险些绷不住,直接朝她摊了手。 赵金珠有些懵,疑惑的看了看她,就见罗婉儿正色道:“你还我胭脂水粉!” 说话间,她下意识的朝赵金珠那抹着水粉的脸上看了去。 倒不是罗婉儿小气,实在是她不想让赵金珠好过! 说来,后河村的人大多不富裕,能用上胭脂水粉的年轻姑娘也并不多,赵金珠自然也不列外! 她在认识罗婉儿之前,也只远远地在摊子前看过几眼,后来,罗婉儿大大方方的送了她两盒,她自然宝贝的不行。 此番,罗婉儿居然要她还胭脂,赵金珠下意识就往后退了几步。 罗婉儿见状,正觉满意,目光不经意的就瞟到了她鬓间的一对大红色绢花。 这绢花瞧着很是熟悉,倒像是杨秀曾买来哄骗她的那对! 她秀眉微蹙,下意识道:“你收了杨秀什么好处?或者,你和杨秀有什么关系?” 第47章 做螺蛳粉的腌料 赵金珠面色变了变,直到此刻,她才发现罗婉儿看她的眼神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罗婉儿又笨又好骗,别说从她哪儿骗点水粉,就算是撺掇着她去找药罐子麻烦,也不是难事儿。 如今······她怎么就想到杨大哥身上去了? 罗婉儿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赵金珠是个脸皮厚的,若说真图杨秀钱财,应该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如此说来,喜欢杨秀的可能性极大! “婉儿姐,你不会真的看上那药罐子了吧,竟连我都怀疑!那药罐子哪儿比得上杨大哥,你可别傻了。” 赵金珠试探着道,一双眸子,就没从罗婉儿身上挪开过。 于她而言,不管罗婉儿为何忽然变了性子,她既是答应了杨大哥,那就一定要办到! “你喜欢杨秀?”罗婉儿嗤声一笑,“不然,你为何胳膊肘往外拐,还折辱起自家堂哥来了?” 赵金珠嘴唇颤了颤,顿时就炸毛了。 她连着往后退了几步,愤愤道:“你胡说什么?婉儿姐,你可别不识好人心,我是为了你好,才来劝你的!” “下次要是再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就把你喜欢杨秀的事儿说出去,让整个后河镇都知晓这事儿!” 罗婉儿收了笑意,再没耐性和她废话,径直沿着原路往山上去了。 和她想象中一样,这回赵金珠没再追上来。 罗婉儿连着上山砍了两背篓大竹笋,本打算全部做成笋干,可院里实在是晒不下。 正发愁间,她就瞟到了屋檐下的几只陶罐子。 芸娘有腌菜的习惯,家里的泡辣子、泡蒜就没有短缺过,可这泡笋子,还真是没有。 罗婉儿忽就想到了前世的螺蛳粉,那腌笋的香味儿,想想就让人怀念。 罗婉儿又扫了竹笋一眼,直接选了两个空陶罐子备用,又拿了大竹笋清洗、切丝,待将竹笋丝放入坛子后,再加水。 其实,腌笋是最为简单的,因为除了水和笋外,什么都不用加,只需要等上一个月,竹笋就自然发酵好了。 当然发酵好的水,也就是酸水味道会特别臭,原因也是因为竹笋在自然发酵中,形成了大量的硫化氢和粪臭素。 不过,想想最后能熬制出一锅味道极为的酸笋汤,一切臭味都是值得的。 腌了竹笋,罗婉儿又将剩余的大竹笋切片汆了水,正好就铺晒了整个院落。 “婉儿,明日又要去县里?”芸娘从地里回来,见她大部分的笋干都晒干了,不免担忧道,“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之前不知道她这媳妇儿去了县里卖东西,她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一想到罗婉儿支身跑那么远的地方,她这心里就担忧的紧。 “不碍事的,娘,有周叔一起呢。”罗婉儿笑了笑,收了竹篓。 “那怎么成?你周叔只是送你过去,也不会一路陪着你,这路上要是遇着什么坏人。”芸娘说到这里,忙闭了嘴。 就怕说出来不吉利! 但她那温和的目光,终是忍不住往罗婉儿看了一眼。 她这儿媳妇儿长得好,若路上真遇上了什么坏人,那可怎么办? 她实在放心不下。 罗婉儿哪儿不知道芸娘心中所想? 不过,她是不会答应芸娘陪自己一起去的,毕竟芸娘腿脚不便利,走远路就是受罪。 可若是直接拒绝芸娘,只怕芸娘也不愿意妥协。 思来想去,罗婉儿终是笑道:“你就放心吧,娘,那宋大娘已经答应我了,让我送到城门口就好,我送到城门口就回来,哪儿也不去。” “当真?”芸娘看着她,一脸认真。 “自然是真的,娘,我骗你做什么?” 罗婉儿笑着朝她点了点头,眼看着芸娘总算放心回屋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日宋大娘催的急,她来来回回,又耽搁了好几日,明天定要送把货送到第一楼去。 不过,明日,还真的早些出门坐车,错过了周叔的车就不好了。 正想着,又听芸娘朝她问了一句:“婉儿,你可有脏衣服,娘一并给你洗了?” 罗婉儿被芸娘一提醒,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换了三套衣服下来了,就连着身上这套,都不怎生干净了。 也就这两日忙着上山,她居然都没想到这事儿上! 芸娘见状,笑了笑,拿了皂角,端了半盆脏衣服,就往耳房走:“娘一并拿来给你洗了吧。” 罗婉儿神色微滞,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娘,我还是自己来吧。”罗婉儿凑了上去。 此刻,芸娘正好将她换下来的衣服放在了木盆里,堪堪装成了满满一木盆。 “怕什么,娘又不是没有给你洗过。”见罗婉儿面色不自然,芸娘不由一笑。 罗婉儿更加不自在了。 毕竟,她也不是小孩,芸娘腿脚还不便利,她可做不出像原主那般心安理得的让芸娘帮她洗衣服的事儿。 “娘,我来吧。”罗婉儿局促的拿过了她手里的木盆,“你腿脚不方便,我动作快,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这话,她端着木盆就往外头疾步而去,生怕芸娘跟她抢着洗。 索性,她走的极快,眼看着芸娘没追上来,她也就放慢了脚步。 这些时日以来,罗婉儿已经将村里的地形摸清楚了,出了赵家门不远,就有一条洗衣服的清水沟。 如今入秋,沟渠里的水已经浅了不少,故而大伙儿都往稍深点的水塘边挤,如果是在上午,洗衣服还得排队。 罗婉儿早坐好了端着木盆在边上等的准备,可过去时,才发现沟渠边没什么人。 讶然之余,她倒乐得清静。 将衣服放在了一旁的青石板上,罗婉儿洗了木桶,便将皂角拿在手里,轻轻搓揉了一阵,等汁水揉出来后,方才往脏衣服上抹。 皂角干是黑色的,汁液也是黑色的,罗婉儿第一次用皂角洗衣服,心里也觉得稀奇。 待将汁液抹匀净后,罗婉儿才拿过洗木棒,一下又一下的敲捶了起来。 “呵,怎么哪儿都有你!” 正洗着,头顶上方忽就传来了一道冷笑声。 第48章 她居然想留在赵家吃柿子 罗婉儿抬头一看,就看到杨春燕正端着木盆往她这边走,俨然,她也是来洗衣服的。 罗婉儿下意识的蹙了蹙眉,那杨春燕已经端着木盆下了青石板。 这青石板处不宽不窄,刚好能容两个人并肩蹲着,不过,杨春燕下来后,空间明显就窄了许多。 “罗婉儿,你哪儿来的自信,居然将我大哥和赵家那短命鬼拿来对比?” 杨春燕端着木盆子,就站在青石板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其实,她早就想随她娘一起去找罗婉儿算账了,只是她爹拦着,这口恶气,她才一直没机会出。 如今,她看到罗婉儿这张明艳艳的脸,再想想自己被她连累着挨骂,她心里就有气! 见罗婉儿不回话,杨春燕伸手,拽住了罗婉儿的衣服。 “不准洗!我允许你洗了吗?”冷哼了一声,她一脸挑衅的瞪着罗婉儿。 罗婉儿蹙眉,朝她笑了笑,再度挥动起了手里的洗衣棒。 不过,她对准的方向不是手里的衣服,而是杨春燕的手。 杨春燕俨然没想到她会有这举动,赶忙缩了手,她正要破口大骂,就听罗婉儿问道:“我会水,拉扯间落了水,也死不了,你呢?” 她这声音极轻,像是在跟人唠家常一般。 杨春燕起初还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但见罗婉儿笑得古怪,她才恍然明白。 罗婉儿在威胁她! 罗婉儿想推她下水! “你敢!”咬着牙,杨春燕仰着下巴道,“我爹可是里长,你要是敢推我下水,他肯定不会放过你!” “我连你娘和你哥都敢骂,我还怕你?更何况,怎么会是我推你下水的,分明就是你拉我衣服,一不小心,自己摔下去的。” 罗婉儿说着这话,就朝四周看了看。 这水塘附近,一个人都没有,到时候,谁又知道真实情况呢? 杨春燕明白她的意思,脚劲松了松,终归是跋扈惯了,不愿向人低头。 “上次拿菜刀抹人脖子的时候,我力道可不轻。”罗婉儿淡声道。 罗婉儿拿菜刀抹赵五婶脖子的事儿,后河村的人,都知道! 杨春燕心里忽觉一阵悚然。 她不会水,更害怕被这疯子推下水!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赶忙踩着石头垫的阶梯,上了岸。 罗婉儿不以为意,又不疾不徐的挥动起了洗衣棒。 她这盆里的衣服统共也没几件,不一会儿,就全部洗完了。 待她端着木盆上了岸,就看到杨春燕正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咬牙切齿的瞪着她。 罗婉儿朝她礼貌性的笑了笑,二话不说,端着木盆子就往回走。 “罗婉儿,你,你给我等着,我早晚有一天会收拾你!”杨春燕气鼓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罗婉儿嘴角笑意越浓,不用回头,她都能想象她那恶狠狠的模样。 不过,这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的样子,莫名还真让人有些爽利啊。 难得的,罗婉儿朝她摆了摆手,轻声催促:“快下去吧,小心点,落水里可就不好了。” “罗婉儿,你给我等着!”身后毫无意外的传来了杨春燕的暴呵声。 罗婉儿忍不住摇头,她还以为,杨春燕会说些新鲜点的话。 后河镇的住户不算多,也就百来户人。 住户之间,不紧凑也不稀疏,大多都是四五家住户紧靠在一起。 而住户和住户之间,惯会种些柿子树做隔断,这个季节,正是柿子挂果的时候,罗婉儿瞧着那一株株挂满树梢的小青柿子,心下还真有些羡慕。 她几乎可以想象,入了冬后,这一树的红,该是怎样的馋人。 不过,赵怀安家居然没有种柿子,倒真是让人遗憾。 越想越可惜,罗婉儿竟真想和芸娘商量商量,让芸娘也种上几棵树。 可这个念头,才刚刚冒出来不久,罗婉儿就吓了一跳。 她居然还想着种柿子树! 要知道,一颗小苗子,要种上好几年才会挂果。 等她拿了卖身契,赚够了钱,她就得离开赵家。 她哪儿有那时间留在赵家,等着柿子吃! 惊疑不定间,忽听附近小院里传来了一道老妪的咒骂声:“都怪你,要不是你这个疯婆子,我家麦子怎么会生芽!看我不打死你这个吃闲饭的!” 声落堪堪落下,又是一道年轻女人的惊呼求饶声。 不用想,罗婉儿也知道,定是哪家做媳妇的又惹婆母不高兴了。 虽然,那老妪声音中的刻薄让人极度不适,可这毕竟是人家家事儿,她也没有管闲事儿的理。 迈着步子,正要离开,冷不丁的,又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阿奶,你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 这声音,像双喜的! 罗婉儿陡然回神,目光锁定了几步外的小院里,脚上已经加快了脚步。 待她赶到院门时,罗婉儿就看到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妪正拿着扫帚毒打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妇人,而双喜这护在那年轻妇人左躲右闪。 那场面,好不混乱! “别打了?那可是一整桩麦子,你娘就是个败家的倒霉玩意儿,我陈家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玩意儿回来!” 老妇人说着这话,手上的笤帚打的越发用力了,而此刻,站在门外的罗婉儿也总算明白了缘由。 双喜奶之所以毒打双喜娘,就是因为那一桩生了芽的麦子! “阿奶,求你,求求你了!” 耳旁再度响起了双喜的求救声,罗婉儿陡然回神,快步朝院里走了去。 “阿婆,别打了,我可以帮你们把生了芽的麦子卖出去。” 罗婉儿的声音在院里响起,那打乱成一团的三个人,总算是消停了下来。 “新嫂子?”双喜错愕的看着罗婉儿。 那老妪也就是陈婆子则沉了脸。 她认得罗婉儿,就是赵家那不安分的媳妇儿! 她可是听说过这冲喜媳妇的名声,此时此刻,又见孙女竟和这种人熟识,她顿时就更不高兴了。 陈婆子咂着嘴,就想赶了人,再训训双喜,不想,罗婉儿又开了口。 “阿婆,你相信我,我可以帮你将这桩麦子卖出去,你别打人了。” 罗婉儿声落,陈婆子不由冷笑:“卖出去?怎么个卖法,一桩二十文还是一桩三十文?” 她越说,就越气! 偏偏,那赵家媳妇儿又回了一句:“我保准,比你以前的好麦子,还要贵上几倍。” 第49章 买了桩出芽的麦子 出芽的麦子,还能比好麦子卖的贵? 一时间,陈婆子三人同时朝罗婉儿看了去。 陈婆子那表情,俨然像是看到了傻子一般,双喜则很是不安。 她知道罗婉儿是为了帮她,可这发了芽的麦子,怎么可能比好麦子卖的贵呢? “你,你!”陈婆子指着罗婉儿,好半响,才拿着扫帚往罗婉儿打去,“你给我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她当真以为自己和那些赵家人一样好骗? 陈婆子脸都黑了,刚刚,亏她还以为罗婉儿真有什么法子! “我可以教你们做芽糖。”罗婉儿见她不信,又道。 这芽糖卖出去,可比麦子的价格高,罗婉儿以为,陈婆子会懂这个道理。 谁曾想,陈婆子早被气昏了头,哪儿还听得进去她的话,她拿着扫帚竿子就朝罗婉儿身上打去,一点儿也不想让她继续待在自己家。 “阿奶!”双喜赶忙上来拦陈婆子,一边,还不忘朝罗婉儿比手势,让她先回去。 这新嫂子本就是来帮她,她奶又是个不讲道理的,回头,她奶要真打了新嫂子怎么办? 此刻,罗婉儿也看明白了,她根本没办法和陈婆子沟通! 可她要真就这么走了,回头,还不知道陈婆子怎么糟践双喜娘儿两。 罗婉儿有些于心不忍,稍稍思索,终开口道:“我买吧,就以好麦子的价格。” 这话一出,院子里的打闹声停下了。 陈婆子还维持着扬扫帚的动作,而双喜这是错愕的扭头,朝罗婉儿看了去。 “新嫂子,你说什么?”她才刚刚问出口,连忙朝她摇头。 赵家也不富裕,新嫂子跑县里卖山货更是不易,她怎么能让她买些发芽的麦子回去? 摇了摇头,双喜正要拒绝人,不想,陈婆子却扔了手里的扫帚,快步走到了罗婉儿跟前。 “我可听清了,你说是卖我家麦子,还得以好麦子的价格买!” 陈婆子重复着这话,一双浑而锐利的眸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罗婉儿看。 那表情,似是生怕她就反悔了一般。 罗婉儿点头,陈婆子忙不迭开口:“好麦子是三个铜板两斤,我这一桩子,保准有一百来斤。” 陈婆子说着这话,心里也有些发紧,就怕罗婉儿想明白后,就不要了。 可眼看着罗婉儿只是点了点头,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她这发紧的心,才稍松了一些,回头,就催着双喜去隔壁借撑杆。 双喜哪儿肯啊,如今回神过来,她忙朝罗婉儿摇头。 “新嫂子,你用不着这般帮我,我。”双喜这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婆子呵了一声,“你还杵这儿废什么话,我让你去借撑杆子,你没听到!” 双喜看着陈婆子,眼里有了恳求之色。 那麦子都生芽了,他们哪儿能卖给新嫂子,更别说,还是以好麦子的价格。 陈婆子一张老脸一皱,顿时就涌了一股子凶狠之色。 双喜打了个哆嗦,就听罗婉儿催道:“双喜,快去借撑杆。” “新嫂子。”双喜摇头,平素里,她什么都肯听阿奶的,可这明显占人便宜的事儿,她不愿意做。 “快去吧,你信我,我买了,肯定不会亏。”罗婉儿又柔声劝了劝。 双喜还想说点什么,可抬头迎着罗婉儿那笑眸,不知怎的,她就信了她的话。 点了点头,双喜快速就朝外头跑了去。 “你不会是骗我的吧?你当真有钱?” 眼看着双喜跑开了,陈婆子忽然想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同时,她看向罗婉儿的目光,又刁钻了起来。 她可记得,这罗婉儿是刚刚被人卖进赵家的,就赵家那穷的响叮当的人家,当真有钱买麦子? 一想到她极有可能是骗自己的,陈婆子面上的怒气你又涌了出来:“你把钱掏出来,我看看!” 罗婉儿有些无奈:“过了称,我就给你钱,一分不少。” 陈婆子紧盯着罗婉儿,阴晴不定。 等双喜回来,就带回了一个能称二百斤的大秤,三人合伙将麦子过了秤,刚好一百一十斤。 “一百六十五个铜板。”陈婆子收了秤,看向罗婉儿。 “要不,新嫂子,你还是再看看麦子吧。”双喜过意不去,忍不住提醒道。 只是,这提醒的话才刚刚说出来,就被陈婆子给狠狠地瞪了一眼。 双喜怕陈婆子,可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再说了,阿奶,你那麦子本就是生了芽的,干什么买那么贵,就算要卖给新嫂子,也卖便宜点。” “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死丫头!”陈婆子没好气的搓了搓双喜,还想再训,又怕罗婉儿反应,忙又看向了罗婉儿。 “劳烦阿婆找个木板车,帮我运回去。”罗婉儿看了看那桩麦子,有些迟疑。 就她这瘦弱的身板,拿个五十斤都成问题,更别说一百多斤了。 “好说,好说,不过,得收你两个铜板的辛苦费。” 眼看着罗婉儿没有反悔,陈婆子自是高兴,可高兴归高兴,不等于她要白白的帮罗婉儿干活儿。 双喜一脸愕然的朝她奶看了去,虽早知道她奶是个爱占便宜的,可这‘辛苦费’,她是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张了张嘴,双喜正要说点什么,就听罗婉儿道:“好。” 之后,罗婉儿直接掏了一百六十七个铜板给陈婆子,陈婆子拿了钱,顿时没看眼笑,连着看罗婉儿也顺眼了多。 “新嫂子,你用不着这般帮我的。”双喜实在是太过意不去了,一张小脸,格外纠结。 罗婉儿看出了她的窘意,朝她笑了笑:“双喜要是过意不去,过几日,可以来我家帮帮忙。” 这麦芽糖除了用麦子生出的嫩芽外,还得加糯米和玉米粉子发酵,这前前后后,还得好几日的功夫才能做成。 双喜听得这话,眼里一亮,忙就应了下来。 “给!”双喜娘怯生生的说了一句。 同时,她朝罗婉儿摊开了手,那手心中,正好就躺着一颗尖尖细细的莲子糖。 罗婉儿愣了愣,伸手接过,又朝她道了谢,妇人顿时就笑了:“以后,我给你做好吃的!” 第50章 芸娘怀疑她被骗了 陈婆子将麦子推到赵家后,一刻也不愿耽搁,只将麦子扔到了院里,推着空车就走了。 她步履匆匆,生怕赵家人反应过来,将她拦住了一般。 芸娘正领着业哥儿他们收笋干,眼看着陈婆子来又走,本还狐疑,就见罗婉儿放下了木盆,往陈婆子丢下的那桩东西走了去。 “娘,我买了桩麦子。”迎着芸娘困惑的目光,她解开了口袋上的绳子,往里面看了看。 她原本是担心麦子出芽出的厉害,过几日,一个人卖不过来,可眼看着那嫩芽极短,而且大部分的麦子只是受潮,并未出芽,她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秋日里温度低,想必这芽头也长不了多块,她可以慢慢卖了。 “这麦子怎么出芽了!”此时,芸娘瞧见了麻布口袋的麦子,脸上顿时就添了一抹惊色。 回想着适才陈婆子匆匆放下麦子,又匆匆走人的样子,她惯来温和的脸上,添了一股子怒气。 “婉儿,是那陈婆子哄你买的麦子,对不对?你别怕,咱们现在就去陈家退麦子。” 青姐儿和业哥儿都凑了上来,看到口袋中的情况,两人面色都是一僵。 眼看着他们母子三人急了,罗婉儿忙伸手拽住了芸娘。 “娘,这麦子我有用,我们先将它搬到屋里去。”罗婉儿说着,指了指耳房的位置。 赵家就四个屋子,每个屋子都住着人,故而,寝屋里堆杂物,也是常有的事儿。 罗婉儿蹲下身子,抱住了麦桩的一头,却见芸娘他们都没有反应,她困惑的朝他们看去,却对上了芸娘那格外复杂的目光。 “婉儿,你才来后河镇,或许不知道,这出了芽的麦子就不能吃了。” 更何况,这个季节,也不是种麦子的季节,芸娘实在是想不明白她买这桩麦子的意图。 思来想去,她都觉着定是那陈婆子骗了她家婉儿! 罗婉儿迎着芸娘担忧的目光,忍不住就笑了:“娘,你想哪儿去了,我是要拿这麦子做芽糖卖的。” 芸娘惊讶的看向罗婉儿,却不知道,她还会做芽糖,青姐儿和业哥儿看向罗婉儿的目光顿时又添了一抹崇拜。 其实,镇上也有卖芽糖的,只不过,他们家穷,都没怎么吃过芽糖。 解释通了之后,母子四人就合伙将麦桩抬到了屋里。 之后,罗婉儿正从灶上找了个干净的大瓷缸,又装了大半瓷缸的麦子进去,加了水,盖了盖子,就等着麦芽生长。 隔日,罗婉儿一早就坐了周叔的牛车去第一楼卖了笋干。 第一楼开价三十文钱一斤,价格倒当真近乎于以前的三倍之高,罗婉儿一背篓的笋干,统共买了三百文钱。 出了第一楼,罗婉儿又去米铺买了四十斤糯米,五斤玉米面。 糯米四文钱一斤,玉米面最是便宜,才一文钱一斤,罗婉儿总共花了一百六十五文钱。 出城门时,她又特意割了一斤肉,十斤板油,并着两个大黑陶罐,卖笋干的钱就只剩下六十二文钱了。 周叔看到她时,委实吓了一跳,实在没想到她会买这么多东西,赶忙上前去帮她拿,回村时,为了让她少走一截路,还特意将她送到了家门口。 罗婉儿有些不好意思,有心留周叔吃饭,周叔却道家里还有事儿,便走了。 芸娘出来接她时,也吓了一跳,看着她大包小包的拎着东西回屋,闷了半晌,终忍不住问道:“婉儿,你这身上的银钱,可还够用,要不,娘再给你一些吧。” “够的娘。你别担心,今儿个卖笋干的钱还没用完呢。”罗婉儿笑了笑。 芸娘有些诧异,又将她买回来的东西扫了一眼,实在是不想,她那笋干竟那般值钱。 回屋后,罗婉儿先将糯米和玉米面放在了屋里,等着麦芽种好了再用,自己这回了灶边,开始熬油。 说来,菜籽油也要卖上十来文钱一斤,而这板油却格外便宜,顶多不过四五文钱一斤。 庄户人家,为了节约钱,多会熬了板油来炒菜,罗婉儿今日得了空,方才特异买了十斤板油来熬。 芸娘在灶下给她烧着火,罗婉儿先将板油用温水清洗干净,再将它切成了一方块,放在锅里,加水煮。 等锅里的水渐渐减少,罗婉儿用锅勺按了按板油,一股股荤油就冒出来了。 又熬了一阵,焦黄的油渣渐渐浮出了油面,空气中也传来了阵阵焦香味儿。 罗婉儿将油炸全部捞到了粗瓷盆里,又唤了青姐儿他们过来吃油渣,自己这才将荤油盛在了新买来的陶罐里。 十斤板油,刚好熬了一陶罐的荤油。 中午间,罗婉儿煮了个黄瓜汤,四人就简简单单的吃了个猪油泡饭。 当然,里面还加了油渣,油渣新鲜出炉,吃在嘴又脆又香,罗婉儿都忍不住多盛了一碗饭。 饭后,罗婉儿回屋,将自己这些时日转来的银钱数了数,不想,她身上竟有二两多银子! 她仔细回想了一番,芸娘是花了十两银子买的原主,她这短短时日,竟已经赚了二两多了,那再用不了多久,她就能把卖身契讨回来了? 想到这一点,罗婉儿心情就好了起来。 只是,一想到芸娘,她还是有些犯难。 芸娘待她这般好,想来早将她当一家人看了,若是日后,自己跟她讨卖身契,也不知道,她会是什么反应。 摇了摇头,罗婉儿不打算再去想这个问题。 终归,赵怀安极度不喜她,到时候,她把十两银子还给了芸娘,芸娘还能给他讨个更好的媳妇儿。 对了,那吴月牙和赵怀安不是青梅竹马吗? 说不准,自己给那吴姑娘腾了地儿,赵怀安欢喜还来不及。 正想着,外头忽然传来了青姐儿急匆匆的脚步声,听着,倒像是往耳房来的。 罗婉儿忙将钱藏在了木板下,刚要往外走,就被匆忙进屋的青姐儿勾了手臂往外去。 罗婉儿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她欢喜道:“大嫂嫂,出来了,那野鸡崽子破壳出来了!” 第51章 她不相信赵怀安会夸她 罗婉儿也没有想到那野鸡崽会这么快出来! 毕竟,她将那些野鸡蛋兜回来时,那些野鸡蛋明显还没有开裂的痕迹,她原以为,还得等上一阵子的。 姑嫂两人到了野鸡窝处,赫然就看到一只野鸡崽正挨着野鸡,啄着干涸的泥土。 “业哥儿,明日你得去林子里挖蚯蚓了。”罗婉儿说着,又找了个烂盆子给野鸡崽盛了点水。 前世,她是喂过野鸡的,自然对野鸡的习性颇为了解,这野鸡崽刚出生时,最好不要喂东西,要过一阵才喂。 那时候,她喂的是面包虫,这里没有面包虫卖,碎米格外的贵,罗婉儿才想到了蚯蚓。 野鸡长在野外,却有个极为娇气的身子,人工饲养稍不注意,野鸡崽就会全军覆没。 未免那种情况发生,罗婉儿就将要注意的东西全告诉了芸娘他们。 业哥儿本想立即去林子里挖蚯蚓的,听说才刚刚生下来的野鸡崽不能喂东西,他才停了脚步。 这一下午,断断续续的出来了七个野鸡崽,院子里很快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啾啾’声,好不热闹。 罗婉儿盛了点糠,往里面掺了水,放在了野鸡窝前,就去做饭了。 这晚,罗婉儿煮了个冬瓜,炒了个青椒炒肉,青椒是芸娘上次摘回来的,没剩多少了,罗婉儿怕时间长了会坏掉,索性就一并用了。 故而,一斤肉再配上青椒,竟也装了整整两大粗瓷坦碗。 饭刚好不久,赵怀安就回来了,青姐儿饭也顾不上吃,就引着赵怀安去看了野鸡崽。 赵怀安有些诧异,其实,他早就知道罗婉儿抓了一只野鸡回来,当时,他还有些嗤之以鼻。 野鸡可不是好养活的,方圆十里,他就没听说谁家养活过野鸡,更别说,这野鸡不但活了,还孵出了小崽子。 “大哥,大嫂嫂厉害吧?”青姐儿仰着小脸,竟有些洋洋得意之色。 赵怀安虽不喜罗婉儿,可见小妹仰着脖子,还等着他回话,当下,也就轻轻地‘嗯’了一声。 青姐儿得了赵怀安的认可,竟格外欢喜,扭头就朝罗婉儿道:“大嫂嫂,我大哥都说你厉害呢!” 赵怀安面色微僵,实在不想小妹竟会这么说。 可他厌恶那女子,自然也不在意她怎么看。 飞快的敛了敛神,他面上又恢复了平静,俨然青姐儿口中的‘大哥’并不是他一般。 此刻,罗婉儿正盛着饭,闻言,惊讶的朝着赵怀安看了去。 她不相信赵怀安会夸她! 自那日他忽然回家听了赵宝珠那些话后,他就从来不曾多看她一眼。 她明显感觉到赵怀安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冷,也寻思过找机会跟他谈谈,可赵怀安一看到她,脸上就笼了一层寒霜似的。 几乎可以想象,她即便是主动找他解释,他也不会相信她任何一个字。 “好了,青姐儿,你大哥身子才好,又在学堂受了累,你就别烦他了,快过来吃饭。” 一旁,芸娘笑着斥了青姐儿一句。 青姐儿吐了吐舌头,适才发现自家大嫂嫂正一手拿碗,一手拿木勺,直直的盯着她家大哥看! “大嫂嫂,我家大哥好看吧?”青姐儿嘿嘿一笑。 罗婉儿陡然回神,面上正觉尴尬,就听芸娘道:“青姐儿,别胡说,你大嫂嫂面皮薄。” 随后,青姐儿当真不取笑罗婉儿了,可罗婉儿却如何也笑不出来。 这顿饭,吃的她心事重重,从头到尾,赵怀安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饭后,等她终于下定决心,想找赵怀安说清楚时,赵怀安已经熄灯休息了。 罗婉儿无奈,只得算了。 种麦芽花的时间,比罗婉儿想象中还要长。 秋日里温度不定,她直等了好几日,方才看到麦子青苗长到合适的长度。 因着麦子青苗继续长就不能用了,罗婉儿也不敢耽搁,赶忙就泡好了糯米,烧火蒸米。 为了让加深芽糖的颜色,罗婉儿眼看着糯米快蒸熟了,忙又撒了些玉米面上去继续蒸。 芸娘在边上喂着野鸡崽。 那日的野鸡崽基本都破了壳,唯有两个没破壳,是因为野鸡不愿意继续孵了,而等罗婉儿和芸娘发现的时候,那两个蛋已经没有温度了。 后来,芸娘试着挽救,也终是没用。 饶是如此,那活下来的十来个野鸡崽也是个不小的数目。 伴随着一阵‘啾啾’的叫声,铁锅里传来阵阵糯米香味儿。 罗婉儿见糯米蒸熟了,忙将蒸笼端了起来,又去外间抱石磨。 她得将麦芽混着熟糯米碾出来,等它发酵。 此时,芸娘见罗婉儿去墙角搬石磨,赶忙放下了手里的鸡食,支身去帮她洗老榆木的石磨架子。 这石磨架子是专程用来放石墨的,显然年省有些久了,榆木表面有些发黑,不过,也不影响使用。 芸娘将榆木架子洗干净后,拿着架子往铁锅上一放,就示意罗婉儿将磨盘放在榆木架子上。 青姐儿见状,不由凑了上来。 她知道大嫂嫂是要做芽糖了,只不过,她还是第一次见人做,不免好奇。 罗婉儿将熟糯米倒在了种出来的麦芽中,稍稍搅和了一下,就舀了一勺子在石磨洞里,拉着石磨柄转了起来,石磨也跟着飞快转动起来。 很快,磨台中间的缝隙里,就磨出了白青色的浆液。 说来,手磨子虽然磨出来的东西极为细嫩,可这使用起来,确实格外不方便的。 每当将磨台里的东西磨完后,又得停下,重新舀了东西往磨台洞子里塞,如此循环往复,基本磨不了几圈,就得停一停。 青姐儿想帮忙,可身高略低,之后,倒是芸娘见状,主动拿了勺子帮她舀东西。 不用停下装东西,罗婉儿磨东西的速度自然快了不少。 等两人将东西磨好后,罗婉儿又将它装在了陶罐里发酵。 秋日里温度不高,罗婉儿又多等了两日,才发酵好。 罗婉儿找芸娘要了纱布,又将纱布绑在了过滤豆花的四角木架上,这才又拿了木桶在纱布下接着,一点点的将发酵好的东西往纱帐里倒。 第52章 芽糖拉丝了 她一边倒,一边摇晃四角木架。 等渣滓过滤掉后,罗婉儿让芸娘帮忙烧火,她提着木桶,就将里面的浆汁倒在了大锅里,边熬边搅。 芽糖容易糊锅,所以,火候要控制,更不能停了搅动。 青姐儿和业哥儿一眼不眨的盯着锅里看,就想看看这一锅的水怎么变成甜芽糖的。 而芸娘这是松了一口气。 起初,她担心罗婉儿被人骗了,买了桩没用的坏麦子,后来,她又担心这出芽的麦子做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如今见罗婉儿手法娴熟,锅里的东西,也渐渐变粘稠了,她总算是信了罗婉儿的话。 “拉丝了,大嫂嫂,芽糖拉丝了。”青姐儿看了好一阵,眼看着锅里的东西彻底变成了焦黄色,很是欢喜。 此时,隔壁玉米杆子处,刘虎子的睁圆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铁锅看着。 虽然,他不知道那铁锅中煮了什么东西,可那飘过来的味儿,竟还带着一股焦甜味儿。 刘虎子忍不住舔了舔嘴皮,口水也忍不住直流。 凤俏一出来就碰到自家儿子朝着隔壁流哈喇子的样子,一时间,她皱了皱眉,抬手就给了刘虎子后脑勺一下。 “娘,我想吃他们锅里的东西。”刘虎子一双小眼睛越来越亮。 凤俏气的脸都黑了,照着刘虎子后脑勺又是几下。 “你这没出息的,就随你那混子爹一样,没出息!瞧你这德行,没用的东西!” 凤俏打起儿子来,从来就不手软。 眼看着自己生的这货居然馋成了这样,她又使劲儿拧了他的胳膊几下,刘虎子顿时就痛的直抽气。 巴巴的朝着凤俏看了去,刘虎子很是委屈:“药罐子家都有的吃,咱家怎么就不能吃了?” 凤俏脸色又黑了几分,扬起手又要打人。 刘虎子见状,赶忙跑了出去。 凤俏叉着腰肢,回头朝隔壁院里的罗婉儿瞪了一眼,她胸口气的直起伏。 凤俏发觉自己比以前更加厌恶罗婉儿了! 在罗婉儿来后河镇之前,她就是这后河镇最勾人的妇人,只罗婉儿一来,她顿时就被比了下去。 如今看着这样好看的一张脸,成天在自己面前晃,她是越来越厌恶! “装给谁看,狐媚子就是狐媚子,我看你还能在赵家待多久!”低声啐了一口,她黑着脸回了屋中。 此时,赵家院里,大伙儿都盯着锅里焦黄焦黄的芽糖看,根本就没有发现隔壁的母子两! 罗婉儿见芽糖熬的差不多了,这就将它盛在大瓷盆里,又拿了三双筷子,轻轻一搅,就裹了团芽糖在筷子上。 “娘,你尝尝味道。”她先递了一份给芸娘,随后,又分别裹了两份给青姐儿和业哥儿。 芸娘依言尝了一口,只觉口中的芽糖又甜又软,顿时又激动的看向了罗婉儿盛在陶罐里的芽糖一眼。 “原来,出了芽的麦子,还真能做芽糖!” 若说之前,芽糖出锅前她只是安心了一些,那么,此刻,她的心中这全是惊喜。 这芽糖可真好吃,一点儿也不比她记忆中的味道差,若是一坨芽糖卖一文钱,这么一盆的芽糖可值不少钱呢! 业哥儿也忍不住连连点头,这芽糖是真的好吃,可惜他不会说话,要不然,真的好好夸大嫂嫂一番。 “大嫂嫂,比冰糖块还好吃呢!”青姐儿砸了砸嘴,最终依旧是甜丝丝的一片。 往日青姐儿最喜欢冰糖块儿了,可如今和这芽糖一比起来,她顿时就摇了摇头。 这么好吃的芽糖,居然是自家大嫂嫂做的! 若是狗剩哥尝到了,肯定也会很惊讶! 想及此,她就想起了以前田狗剩对她家大嫂嫂颇有意见的样子,顿时,她心里一阵气闷。 若是让田狗剩尝尝这芽糖,他保准说不出一句大嫂嫂不好的话来! 想及此,青姐儿赶忙道:“大嫂嫂,你可真厉害!我可以拿一些给狗剩哥尝尝吗?” “青姐儿。”芸娘不赞成的看了青姐儿一眼。 虽然,都是一家人,可这毕竟是新媳妇做来卖钱的,她不想让女儿到处送。 罗婉儿则是看出了芸娘心中所想,忍不住朝芸娘摇了摇头,轻声道:“娘,不碍事的,还有这么多呢。” 说完,她从灶间拿了块粗瓷碗出来,又用勺子盛了大半碗递给青姐儿。 芸娘见状,还想阻止,却见新媳妇朝她摇了摇头。 青姐儿也没有想到大嫂嫂会给她这么多,一时间愣了愣,却听自家大嫂嫂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还愣着干什么,快些拿去,既是送人东西,自是不能太小气,不过,芽糖吃多了也不好,你们还长着牙呢,他若喜欢,下次让他来家里吃。” 青姐儿傻愣愣的接过了粗瓷碗,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大嫂嫂对她真好! 她就不信,大嫂嫂这么好,田狗剩那怀家伙还敢说大嫂嫂一句不是! “路上慢着些。”芸娘也勾起了唇角。 此刻,她不得不承认,自家新媳妇不但勤快,还大方的很! 就怀安那厮看不到新媳妇的好! 一想到这一点,芸娘就忍不住磨牙,她实在是将自家儿子没办法。 罢了罢了,婉儿这么好,怀安也不瞎,他早晚能看到婉儿的好! “四哥,你跟我去吗?”青姐儿端着粗瓷碗,又问了业哥儿一句。 业哥儿吃了芽糖之后就没吱过声,但此刻,听着青姐儿问他,他还是重重的摇了摇头。 青姐儿知道,自家四哥定是记着田狗剩不满大嫂嫂的事儿,当下,她俏皮的朝业哥儿眨了眨眼。 “四哥,我去去回来。” 这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更何况,自家大嫂嫂做的芽糖这么好吃,她一定要让田狗剩将那日吐出来的不满,全吃回去! 等青姐儿迈着步子跑远了,芸娘又问起了罗婉儿卖芽糖的事儿。 其实,罗婉儿心里也有所犹豫,拿到镇上去买,势必会比县里卖方便。 可镇上毕竟比不得县里发达,也不知道芽糖好卖不好卖。 思索间,外头传来了一阵喧闹声,听着,倒像夹杂着青姐儿的哭声! 第53章 青姐儿的芽糖被人抢了 院里三人,面色大变,匆忙往外走去,就见门口不远处的老槐树下,青姐儿正拽着刘虎子,哭的伤心。 青姐儿素来不是个惹事儿的,定是刘虎子欺负了青姐儿! 三人担忧的凑上去看了看,待见青姐儿没伤着,都松了一口气。 只是,还没等他们问话,远远地,凤俏那拔高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青姐儿,你好端端的,拉扯着我家虎子不放干什么!我家虎子招你惹你了,好歹是个姑娘家,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凤俏说完,目光意有所指的朝着罗婉儿看了去。 罗婉儿眉梢微挑,只当没听见凤俏的话一般,这才拿着手给青姐儿擦泪水,一旁凤俏已经快步挡在了刘虎子跟前。 “怎么,还想仗着人多欺负我儿不成?” 芸娘担忧的护在了罗婉儿身前,只怕凤俏这泼辣子欺负她。 凤俏冷哼,她早就看罗婉儿不顺眼了,如今就想将人骂上一顿。 然而,还没等她骂下去,就听罗婉儿凝眉道:“刘虎子,你背后藏了什么东西?” 凤俏经她这么一提醒,适才发现青姐儿正双手拉拽着他家虎子的左手,而虎子的另外一只手,正背在身后。 瞧那样子,俨然就像是藏了东西一般! “大嫂嫂,刘虎子他抢我芽糖!”青姐儿带着哭腔的声音适时响起。 这话,算是验证了大家心中的猜测! 罗婉儿不说话了,扭头看着凤俏。 凤俏本就是个泼辣的,如今即便心知是自己儿子的错,可她也仍能面不改色道:“这小丫头片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还真以为我凤俏男人不在,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的,是不是!” 说完,她瞪了刘虎子一眼。 刘虎子会意,仰着小脸一哼:“对,我娘说的不错,我怎么可能抢她的东西,都是这死丫片子胡说的!” 罗婉儿眉头微蹙,业哥儿快步上去,抢在凤俏反应过来之前,将刘虎子藏在身后的芽糖拿了出来。 此刻,凤俏和刘虎子都不说话了。 “虎子,你,你若是真想吃,直接跟婶子我说就是,也用不着这般开抢。”芸娘终忍不住开口。 她从不愿和人结仇,这事儿,终归不是什么大事儿,她也没有追究下去的意思。 然而,她不愿计较,却不代表,别人也不想计较。 凤俏只觉芸娘似在挖苦她一般,拔高了嗓门就哼道:“你赵家都穷的响叮当了,还装什么大方?冤枉我家虎子抢东西?谁看见了?谁信?” 罗婉儿见过护短的,还真没见过这么护短的! 就凤俏这样养儿子,还不得将人养废了? 罗婉儿一脸同情的看了凤俏娘儿两一眼,忽就蹲在了刘虎子跟前:“你想吃芽糖?给青姐儿道个歉,我给你吃。” 刘虎子极为渴望的看了看那焦黄焦黄的芽糖。 虽然,他很不想道歉,可他更想吃芽糖! 用力的咽了一口口水,他抬头就朝青姐儿看了去:“对不起。” 这声音响起,在场的人除了罗婉儿外,都愣住了。 村里的小扒皮刘虎子他,他居然给人道歉了! 凤俏短暂的沉默后,终是一脸愤怒的朝罗婉儿看了去。 她惯来就会拿捏人,这芸娘又是个软性子,今儿个她家虎子若是决口不承认,这赵家人也不敢如何。 可她偏偏就忽略了一旁的罗婉儿! 这狐媚子,居然哄骗他儿子!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她凤俏的脸面往哪儿搁! 罗婉儿迎着凤俏那满脸怒容,忍不住反问了一句:“今日不过抢一点饴糖,往后呢?你真想看着他去偷去抢去吃牢饭?” 凤俏面色白了白,死死地瞪着罗婉儿,不说话。 罗婉儿这笑了笑,她想,凤俏明白她的意思了。 刘虎子他亲爹本就是犯事儿蹲大狱的,凤俏这当娘的再是护短,定也不愿刘虎子走他爹的老路! “芽糖!”耳边传来了刘虎子巴巴的声音,凤俏气不打一处来,拽着刘虎子就往家去。 “娘,我还没吃到芽糖!”刘虎子不甘心的往回去,却被他娘甩了一个耳刮子。 “你给我闭嘴,你这不争气的东西!” 凤俏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罗婉儿让青姐儿继续给田狗剩送东西,自己则引着业哥儿和芸娘回屋了。 想到自己适才居然耐着性子跟凤俏讲道理,她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怎么又管人家闲事儿了? 或许,是看着刘虎子年纪小,又没人好好教吧。 回屋后,罗婉儿让业哥儿帮自己划了一堆不长不短的小竹签子,打算用来搅芽糖用。 芸娘想随罗婉儿一起去卖芽糖,倒不是因为怕她不认识路,就是觉着自家媳妇儿长得好看,年纪又轻,怕她被人欺负。 卖笋干至少还有人去城门取,可这卖芽糖还不知道得守多久才能卖完。 这长街上来来往往,鱼龙混杂的,若是婉儿遇到了坏人怎么办? 罗婉儿心知芸娘担忧她,可芸娘走不得远路,她不想她吃苦头。 思来想去,她索性就让业哥儿陪自己一起去,一来是安芸娘的心,二来也是避免客人多的时候,她一个人忙不过来。 至于是去镇上卖还是去县里卖······罗婉儿稍稍考虑,就决定了去镇上卖! 业哥儿每日都会去镇上卖篓子,她和业哥儿一起去赶集,业哥儿卖完了篓子正好可以来帮她忙。 这样,也不会耽误了业哥儿。 到时候,芽糖在镇上不好卖,她就坐车去县里卖也不迟。 知道要帮大嫂嫂卖芽糖,隔日,业哥儿起的格外早。 叔嫂两吃了芸娘搅的面疙瘩,就往镇上去了。 罗婉儿选了人流多、又显眼的场口处,将背篓反扣着,又将瓷盆里的芽糖放在了背篓上,这才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客。 罗婉儿身旁站了个卖地瓜粉的小哥,小哥一见场口来人,就吆喝了起来。 那殷勤的阵仗,倒似生怕他家地瓜粉就卖不出去一般。 罗婉儿勾了勾唇。 这镇上的集市能摆半日,和县里早市最为热闹不同,镇上的集市饶是等到晌午些,都还有人。 所以,她也不急。 第54章 又撞见了吴月牙 没等多久,摊子前就上了客,是个牵着孩子来赶集的年轻妇人。 她才看到罗婉儿瓷盆里的芽糖,不由惊道:“这是芽糖啊,镇上居然有卖芽糖的,怎么卖的?” “一个铜板一块。”罗婉儿笑着道。 这价格是她特意问过芸娘的,错不了,虽然听着便宜,但一块也就那么一小坨。 这样算下来,一瓷盆芽糖也得卖上好些钱了! “快给我来一块。”妇人说着,已经摸了一块铜板出来。 罗婉儿熟络的拿两根竹签搅了一坨,递给了妇人牵着的小娃,这才刚刚接过铜板,很快又有三两个人围了上来。 村里人赶集,最喜欢凑热闹。 眼看着罗婉儿这摊子前围着人,但凡从场口经过的人,都会巴头探脑的过来瞧个仔细。 这愿意买的,自然就会留下来买,不愿意买的,就会直接往集市里走。 芽糖是个小零嘴,大多带着孩子来赶集的,都会买上一坨。 罗婉儿不一会儿的时间,就收了十几个铜板,这可比她想象中要好很多。 毕竟来镇上赶集的,都是附近乡亲,这一个铜板说多不多,可也能买一斤地瓜了。 正想着,罗婉儿就觉得旁边卖地瓜的小哥正时不时的盯着她看。 她有些错愕的朝着那小哥看了去,却见对方愣在了原地,连着吆喝客人也忘记了,只傻愣愣的盯着她看。 许是察觉自己盯的久了,他耳根子红了红,赶忙就挪开了目光,闷声道:“你这生意,倒是好做,不像我,还没开摊呢。” 听这语气,竟还有些酸溜溜的感觉。 罗婉儿愣了愣,正要劝他,场口处又连着走了几个人过来。 “还真是芽糖呢,我那孙子最喜欢吃芽糖了,只不过,镇上好久没人卖了,正好,我给他带一块回去。” “可不是,我家那个要是知道有芽糖吃,准哭着鼻子跟我赶集了。” 一行人说着,就问起了价格。 “一个铜板。”罗婉儿脆声回道。 “给我一块儿芽糖。” “我也要,回头只有你家孩子有,我家的得哭鼻子。” “都买,咱都买。” 一群人说笑着,纷纷掏了一个铜板给罗婉儿,罗婉儿熟络的竹签搅了芽糖,挨个挨个递给他们。 这群人一走,罗婉儿又收了八个铜板。 将钱揣在兜里,一旁,卖地瓜的小哥再度道:“你这芽糖可不少,卖完了,得卖多少钱啊。” 话音刚落,他又拍着膝盖,恍然大悟道:“你这芽糖好吃吗?回头,我用地瓜粉给你换几块芽糖,怎么样?” 罗婉儿只觉这人心思未免太活络了些,目光朝他摊前的地瓜粉看了看,忽然就有些想吃酸辣粉了。 点了点头,她正要答应,冷不丁的,就听一道愤怒至极的声音响起。 “罗婉儿,你竟当街与男子勾勾搭搭!你把怀安哥置于何地!” 这声音······是吴月牙! 罗婉儿一阵头痛,就瞟到了人群中,一身红衣、模样娇俏的吴月牙正提着菜篓子,愤愤而来。 “你!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吴月牙愤怒的目光在罗婉儿和一旁卖地瓜小哥的身上游转,一张嫩白小脸,早因愤怒而涨红了一片。 那日从赵家回去后,她就病了一场,如今刚一好起来,竟又让她撞见了这一幕! 她实在是替怀安哥不值! 当初,若不是因着怀安哥人事不清,他怎么可能娶这种人! “你,现在就跟我去找怀安哥说清楚,还有你,也一并去!”冷冷的扫了罗婉儿一眼,吴月牙径直朝那卖地瓜的小哥指了去。 那卖地瓜粉的小哥脸都绿了,这还没上生意就遇上麻烦,真是倒霉。 “吴姑娘,你眼神好像不怎么好,我在卖芽糖,你没看见?”罗婉儿有些头痛的开口。 “我可管不着你在卖什么!你卖什么也不能背着怀安哥勾搭人!” 吴月牙气鼓鼓的哼着,抬手去指那卖地瓜的小哥,不想,那人不知什么时候起就溜了。 罗婉儿暗叹了一口气,对此一点儿也不意外。 别说那卖地瓜的小哥了,就她,她也想走人了。 “吴姑娘,你很喜欢赵怀安,对不对?” 看着面前这张嫩白姣美的小脸,罗婉儿想,赵怀安或许是喜欢这种率真骄纵的小白花吧。 吴月牙完全没有想到罗婉儿会这么说,很是错愕。 “其实,既然喜欢他,就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喜欢他,就去争取他。” 她记得赵文林的话,故而,才更不好评判吴月牙和赵怀安的感情。 不管吴月牙当初是因何弃了赵怀安,那都是她和赵怀安的事儿,只要他们愿意,她分分钟给他们腾地儿。 “你,你······”吴月牙瞪着罗婉儿,脑子里一片空白。 罗婉儿很是真诚的看着吴月牙,她想,自己该说的也说了,态度也表明了,往后,吴月牙就不该将她当成死对头般盯着不放才是。 谁曾想,吴月牙闷了半响,终是又恼又恨道:“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我和怀安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要不是我爹拦着·······怀安哥,他不过还在气我罢了。你,你给我等着!” 罗婉儿:“······” 她明明都这么真诚了,难道,她看不出来? 索性,吴月牙一走,罗婉儿摊子前又渐渐围了人上来。 等她断断续续的卖了将近三十来个铜板时,业哥儿就过来了。 罗婉儿没想到业哥儿这么快就卖完了货,愣了愣,又拿着竹签子搅了一块芽糖给他。 业哥儿想让大嫂嫂留着卖钱,也不舍得吃,下意识就想摆手,罗婉儿却直接塞给了他。 “家里还有许多,别舍不得。”捏了捏业哥儿的脸蛋,罗婉儿讶异于那肉嘟嘟的手感。 她仔细一看,方才发现业哥儿这些时日长了肉,连着个子也长高了些! 难不成,是伙食改善的缘故? 看来,一会儿罢了市,她还得去肉摊上买点肉,既然叫了她一声大嫂嫂,她就得把他养肥点。 第55章 陈婆子有些不舒服了 业哥儿吃了芽糖,很快就上了生意。 他素来机灵,罗婉儿给客人搅芽糖,他就站在一旁收钱。 叔嫂两人配合的极好,即便是遇上客人一窝蜂围上来的时候,倒也不觉得忙。 不过一上午的功夫,罗婉儿兜里就被铜板装的鼓鼓囊囊的。 她大致数了数,一共一百二十三个铜板,而她陶罐里的芽糖还有小半盆。 若是卖完,估计也能买到两三百文钱,这已经算是不小的收入了。 “呀,一上午,你就卖了这么多钱?”冷不丁的,身后炸开了一道声音。 罗婉儿吓了一跳,忙将钱往兜里一揣,扭头看去,就看到了那卖地瓜粉的小哥。 许是罗婉儿面上的防备之色太浓,那小哥面上有些讪讪的,将背篓里的地瓜粉拿了一把给她,嘟囔道:“诺,一斤地瓜粉,给我换芽糖。” 罗婉儿恍然,又朝他背篓里看了一眼,只见他背篓里空空如也,想来这一把是他专程拿来换芽糖的。 只是,罗婉儿没有想到,他竟还记挂着这事儿。 罗婉儿接了地瓜粉,就给他搅了四块芽糖。 她记得清楚,一斤地瓜粉顶多卖四文钱,她没亏他。 出集市时,罗婉儿特意去肉摊买了一斤肉,眼看着摊前的盆子里还有两块猪血,她顺嘴问了价格。 罗婉儿本就是老顾客,再加上那两块猪血本就不大,肉摊老板摆了摆手,径直就道:“送你了,送你了。” 罗婉儿笑了笑,递了十个铜板给老板,又道了谢,这才接了猪肉和猪血。 这一幕,好巧不巧的,就落入了胖大婶的眼里。 胖大婶回了村,逢人就说起赵家那冲喜媳妇儿上街买猪肉的事儿。 末了,还不忘小声在别人耳边嘲笑道:“这钱还不知道哪儿来的,不干净的很。” 而当这话传到陈婆子耳朵里后,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想着那日罗婉儿来自家买麦子时说过的话,她急冲冲的回了屋里。 “阿奶,饭很快就好了。”双喜和她娘正在灶上做饭,见她奶面色不好,她顿觉心中一紧。 “双喜,我问你,你可知道,那罗婉儿把咱家麦子卖给了谁?”她盯着自家孙女,一双微浑的瞳孔里,满是精明。 双喜摇头,恍然又想起了那日罗婉儿请她帮忙的事儿,她忍不住拍了拍脑门心。 这么重要的事儿,竟让她给忘记了! 好在她刚好把地翻出来,田地间也没那么忙了,她下午就去找新嫂子。 “你当真不知道?”陈婆子见自家孙女面色多变,顿生怀疑。 “这是怎么了,阿奶?”双喜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前几日,也不见她阿奶这么上心,这好端端的,怎么就? “赵家居然有钱买肉,你说好笑不好笑!前几日还说穷的吃虫子,转眼,居然就到街上买肉了!”而且,你胖大婶还说他们买了不少! 要当真是她家那袋麦子赚来的钱······陈婆子越想,心里就越发不舒服了。 “阿奶,新嫂子常常做笋干去集市卖,吃肉也并不稀奇。”双喜小心道。 陈婆子听得这话,不由冷哼。 笋干?能值几个钱? 肯定是她家麦子卖的钱! 想及此,陈婆子当下就道:“喜儿,你现在就去赵家一趟,打听打听,那罗婉儿的麦子究竟是怎么卖出去的?” 陈婆子觉得,这其中肯定是藏了赚钱的门道,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具体情况。 双喜则是一脸莫名的看着她奶,这,这锅里的玉米糊还没好呢,她走了,她娘吃什么吗? “我做给你娘吃,现在就去,务必要问清楚!”陈婆子再度开口。 双喜不想去,这大晌午的,往人家家里去,可不就是去蹭饭吗? 可她奶面色难看,这拒绝的话在喉咙眼上转了几圈后,双喜终是点了点头,恹恹到底往外走去。 另外一头,罗婉儿和业哥儿才回家,芸娘饭已经好了。 罗婉儿将猪肉和猪血放在了灶上,就看到青姐儿正噘着小嘴,不满的看着她。 “大嫂嫂,你怎么就只带四哥去,我也想去。” 小丫头声音格外委屈,倒像是被人给遗弃了一般。 罗婉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有些好笑:“青姐儿不是要打青草喂兔子吗?过两日,嫂嫂再给你买两只小兔子,一并养着,好不好?” 青姐儿听得这话,顿时眉开眼笑。 芸娘有些无奈:“你四哥和大嫂嫂都累了,快些去拿碗。” 青姐儿扁着嘴走了,芸娘又看了看罗婉儿买回来的肉和猪血,忍不住道:“婉儿,你赚钱也不容易,别总买这些。” 说着,她朝罗婉儿的发梢看了去,罗婉儿心知芸娘定又想说让她留着钱买头花之类的,正想说点什么,院外就传来了双喜的声音。 “新嫂子,吃饭没?” 罗婉儿见她过来,不由笑了笑:“正准备吃,你来的正好,一起吃点?” “不了,我吃了。”双喜赶忙摆手,有些不自在道,“新嫂子,你,你那日不是让我帮忙吗,我地里的活儿正好忙完。” 双喜这话,说的有些结巴。 罗婉儿以为她还因为那日的事儿过意不去,不由笑道:“你跟我来。” 拉着双喜到了灶边,罗婉儿搅了一块麦芽糖给双喜。 双喜愣住了。 她看的清楚,新嫂子家有许多芽糖,而此刻,她正搅了一大块芽糖给她! 这芽糖可是个金贵的,想吃也不一定买得到。 上次新嫂子用高价买了她家出芽的麦子,她已经很愧疚了,如今,哪儿还能吃这芽糖? 下意识的摆了摆手,双喜正要拒绝,就听罗婉儿笑了出声。 “尝尝,这是用你家出芽的麦子做的。”罗婉儿说着,又将芽糖凑到了她嘴边。 双喜惊愕不已,巴巴的接过了芽糖,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用那些烂掉的麦子做的?” 罗婉儿笑着点了点头,抬手示意她快尝尝。 双喜试着舔了一口,只觉嘴里全是那甜的化不开之感,她又舔了一口,这才意识到这就是芽糖,比她记忆中的还要好吃的芽糖! 第56章 我对你不曾变过 “真是芽糖,新嫂子,你居然会做芽糖?”双喜格外惊喜。 “想不想知道怎么做的,下午我教你?” 罗婉儿笑着问了一句,倒轮到双喜不淡定了。 这做芽糖可是一门手艺,她哪儿能学? 她不想抢新嫂子的生意,所以,想也不想的摇了摇头。 罗婉儿猜出她心中所想,只觉自己没看错人,又道:“不让你白学,往后你就负责帮我卖,赚来的钱,咱们一人一半,到时候,你也能带着你娘过好日子。” 她那日就想教双喜做芽糖,只可惜陈婆子不愿意,她只得把出芽的麦子买了回来。 如今,既然镇上生意都那般好,县里的生意自也差不到哪儿去。 罗婉儿喜欢这个叫双喜的姑娘,所以,她想帮帮她。 往后他们一个在县里卖,一个在镇上卖,有钱一起赚。 “我,我哪儿能要你钱。”双喜瞪大了眼睛,她欠着新嫂子的,本该帮她做事儿! 可,还不等双喜多说,她肚子里就传来了一阵‘咕噜噜’的声响。 双喜一张小脸,顿时红了个透! 罗婉儿也不多说,拽着她就往桌边走,只催着她吃了饭就帮她干活儿。 双喜耷拉着脑袋,忍不住就红了眼。 新嫂子对她正好!比这村子里任何人都对她好! 她想说,往后,她一定会好好报答新嫂子,可此刻,她眼里一片水雾,只怕被新嫂子笑话,她只得低垂着脑袋,无声的承诺着。 另外一头,才被罗婉儿真诚以待过的吴月牙,一回去,就提着新做的桂花糕往堂学中去了。 虽然,她觉得罗婉儿那话就是在挑衅她,可她又不得不承认,那人说的不错。 她和怀安哥之间毕竟是从小就有婚约的,若不是他爹反悔了,她早该嫁给他了。 说到底,都是她爹的错,怀安哥怨她也正常。 这镇上的学堂分前后院,前院就是学生们念书上课的地方,后院这又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学生们的通铺,一部分是夫子家眷所住的地方。 吴月牙他爹是夫子,她自然也跟着住在后院。 一路穿过一道月牙门,远远地,就听到了一阵喧哗声。 此番,学堂里的学生们刚刚吃过午饭,正三三两两的围在梧桐树下说着话,有眼尖的学生一看到吴月牙过来了,忙喊了一声:“小师妹!” 霎时间,不少目光纷纷朝那吴月牙看了去。 这学堂里,也就吴月牙一个年轻小姑娘,她又长得格外好看,自然,多的是人愿意宠着她。 此刻那些人一看到她,眼里都亮上了几分! “小师妹!” “小师妹,你怎么来了?” 吴月牙才走近一些,一大群人就朝她围了上去。 正和人闲聊着的赵文林也看到了吴月牙,他没有和同窗一起围上去,只是站在梧桐树下,静静地看着她。 仔细想来,从那日她哭着从赵家回来后,月牙儿就不怎生来前院了。 他几乎可以想象,她这次来,定又是为了怀安! 果不其然,哄闹的人群里,很快就响起了吴月牙清脆的声音:“怀安哥呢?” 那些围上来的学生,听得这话,面色各异。 有打趣的,有失落的,还有极少数人殷勤依旧,说什么也要给她带路的。 吴月牙想跟赵怀安说说话,自也不想让人听一耳朵! 她朝着那些个要带路的人冷嗤了几声,直接穿过了梧桐林,就到了学生们上课的堂中。 和她想象中一般,那堂中除了一个青灰色袍子的少年郎外,再无旁人。 吴月牙怔怔的看着少年郎俊美的侧脸,刀削般的下颌骨,捏着篓子的手,紧了又紧。 她的怀安哥好像又瘦了一些! 吴月牙心里酸酸的,忍不住怨起了罗婉儿。 定是那人又作妖了,她早间就该替怀安哥出一口恶气才是! 心下正懊悔,那翻着书卷的少年郎忽的抬了头,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定定的朝她看了过来。 俨然没想到她会过来,他眼里闪过了一抹讶色,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可就这么一眼,吴月牙便觉心里七上八下的,很不安稳。 咬了咬下嘴唇,吴月牙快步走了过去,心疼道:“怀安哥,你瘦了,是不是罗婉儿她又欺负人了?我今日还看到她跟个卖地瓜粉的货郎眉来眼去,她实在是太过分了!” “货郎?”赵怀安缓缓开口,唇角渐渐涌了一丝嘲弄。 那个贪慕虚荣的女人,怎么忽然就看得上货郎了? 吴月牙重重的点了点头,见他表情不太对,只觉自己触到了他的伤心事儿,她心里又是一阵心疼。 “怀安哥,当初,是我对不住你,我,我也不知道我爹忽然会上门,我,我要是早知道!” 她爹上门退亲,她其实也很难受。 可往后要嫁的是她,喜欢怀安哥的也是她,就算她爹上门退亲了又如何,她想嫁给怀安哥,便不会听她爹的! “我,怀安哥,其实,我对你不曾变过,我。” 吴月牙鼓足了勇气,想将自己心里话说出来,不想,却听赵怀安冷淡的朝着外头问了一句:“听够了没有?” 吴月牙身子一僵,一回头,就看到堂外,不少少年人正猫着身子听墙角! 虽然,她不是个脸皮薄的,可这女儿家的心思被人听到,她顿时就面颊绯红,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回去吧,要上课了。”赵怀安再度开口,目光再度回到了书卷上。 吴月牙张了张唇,心下有万千心思,却也知道如今不是说话的时候。 朝着外头那些听墙角的人瞪了一眼,吴月牙提着食盒就要走,才刚走几步,又返了回去,将食盒放在桌上,端出了自己早做好的桂花糕。 “怀安哥,正逢桂花新收,我做了点桂花糕,你尝尝,我就先走了。” 说完这话,她一溜烟就跑。 外头顿时就响起了一阵嘀咕声,俨然都羡慕那得了桂花糕的正主。 赵文林静静地看着吴月牙的身影,直到那抹红影彻底消失在梧桐林中,他也不曾挪动分毫。 第57章 居然是地皮菜 堂学中,一阵哄闹声起。 有个面阔耳肥的青年被一群人簇拥而来,径直走到了赵怀安桌前,伸手就拿了一块桂花糕往嘴里塞。 明明是拿人的东西,他却看都不曾看过正主一眼,俨然一副抢惯的模样。 “味道不错,不愧是小师妹亲手做的。”末了,他还不忘挑衅的看这赵怀安。 赵怀安放在书卷上的目光,未曾挪动,可堂学外的赵文林却死死地捏紧了拳头。 随着那嗤笑声渐大,他抬脚就冲了进去,死死地揪住了那蓝衣少年的衣领子。 “张茂,你再动一个试试,那是月牙儿给怀安的!”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吃! 那被叫做张茂的人面色微沉,身后的学生们立马冲了上来,一股脑的围着赵文林就开揍。 一时间,堂学中乱成一片,赵怀安眉头一压,放下书册,缓步朝人群中走去。 此时,人群里哄闹不已,忽听张茂那尖锐的惨叫声响起,众人错愕抬头,就看到赵怀安正面不改色的拧着张茂的手腕。 许是痛的,张茂额间满是冷汗,一张脸,也格外扭曲。 霎时间,那些正挥着拳头打人的人群,几乎是下意识的退了几步。 赵怀安瞟了一眼满身是伤的张茂,他眉头轻蹙,面无表情的放了张茂,支身去搀赵文林。 众人目光流转,最后落在了那像被人拧断了骨头的张茂身上,他们下意识的张了张嘴,格外震惊。 赵怀安这病秧子竟有这么大力道?难不成,是因为他那冲喜媳妇儿? 对,一定是,不然这走路都不稳当的人,哪儿来的力气打人? 而当学堂里的学生们私下议论起赵怀安家冲喜媳妇儿时,罗婉儿正在灶边教双喜蒸糯米。 一边蒸,她一边跟双喜讲了糖浆的发酵过程,随后,两人将蒸好的糯米混着麦子青苗一起,磨了一木桶的糖浆出来。 “得发酵一两日,到时候熬一熬就成了。”罗婉儿给双喜解释着,见她听得既认真又紧张,正要说话,就察觉院外有人影晃动。 双喜也似察觉了一般,两人定睛往院外看去,就见一张满是沟壑的脸颊从门外探了半张出来。 竟是陈婆子! 两人面色一愣,陈婆子本想偷偷过来看看情况,谁知道自己会被抓包,整个人一僵,只得从门外走了过来。 “听人说双喜过来了,我来看看。”陈婆子笑了笑,直接进了院里。 芸娘素来不喜陈婆子,可人家都上门来了,她也没有不招呼的道理。 想着,她已经抬了凳,邀陈婆子进屋坐。 陈婆子哪儿有闲心坐,瞟了双膝一眼,她眼里带了怒色。 让这死丫头过来探探情况,她倒是好,这么半天也不回去,居然还留着帮人干活儿! 简直是胳膊肘往外拐,便宜货就是便宜货! 心里这么想着,陈婆子脸上却又皮笑肉不笑道:“婉儿,那日的麦子卖了吧?没亏着你吧?” 双喜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她是来探消息的,一时间,心里就有些突突。 怕她阿奶说些什么过分的话,她忙和罗婉儿道了别,拉着陈婆子就往外走。 陈婆子被她拉着,一个趔趄,面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 “阿奶,新嫂子要教我做芽糖呢,就是用咱家出芽麦子做的。”适才出门,双喜赶忙开口。 陈婆子听出了蹊跷,紧着反问:“所以,她就是卖芽糖买的肉?” 双喜点头,陈婆子面上的些许不愉顿时就消散了开。 “她人倒是不错,那你可要仔细着学。”陈婆子一想到双喜一学会,就能像罗婉儿一样给她赚钱回来,她就高兴。 “嗯嗯。” 院外两人走远后,芸娘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双喜倒是个可怜的孩子,又遇上了这样的阿奶······” 罗婉儿轻笑,烧了热水将地瓜粉泡了起来,这才交代了芸娘等她回来做饭,背着背篓就上了山。 她先去检查了猎套,见没有猎物上勾,又割了一背篓竹笋下山。 回屋后,天色不早了,芸娘早烧了锅,在灶边洗着东西。 罗婉儿将竹笋倒在了屋檐下,抬脚到了灶边,正要嗔怪芸娘不听她的话,就看清了芸娘木瓢里装着的东西。 地皮菜,居然是地皮菜! 地皮菜又叫地木耳,因它长的像木耳而得名,它长得青青翠翠,大概也就指盖般大小,多在下雨天,或是潮湿的地方出现。 地皮菜不但营养丰富,而且口感又好,那是一个极为少见的野菜,罗婉儿前世就很喜欢吃。 不过,因长在地面,极容易沾染脏物,所以,清洗起来就有些麻烦。 见芸娘洗的很仔细,罗婉儿下意识问道:“娘,这地皮菜你是在哪儿找的,打整起来很麻烦吧?” “就井口边,没多少,一会儿我给你炒鸡蛋吃。”芸娘说着,手上却不曾停过。 这两日本就没有下雨,罗婉儿本还觉得奇怪,如今一听是在井边找的,顿时就明白了。 洗了手,她将锅里的粉条捞在瓷盆里,有些遗憾道:“今儿个我还买了肉,若是再多一点,咱们就可以包个地皮菜肉饺子了。” 听她声音中满是可惜,芸娘洗着地皮菜的手顿了顿,扭头看她。 “不如,娘再去井边找找看?若是能再找一些回来,咱就现擀面皮儿,吃顿热和饺子?” 芸娘难得见自家儿媳嘴馋一回,就想立马做给她吃。 罗婉儿看了看天色,摇了摇头。 虽然,她真的很想吃地皮菜肉饺子,可总不能为了她这一口饺子,连带着大伙儿吹着冷风,饿着肚子包饺子吧。 更何况,能不能找到地木耳还不一定。 眼看着芸娘拿了框子,打算去外头找地木耳,罗婉儿忙喊住了她。 “娘,咱们今晚就先吃鸡蛋炒地皮菜吧,鸡蛋炒地皮菜也好吃。更何况,我还买了猪血,咱们还得留着肚子吃猪血炖粉条。” 见芸娘停了脚步,罗婉儿又笑道:“这粉条可真不错,是纯手工做的地瓜粉。” 赵怀安回来时,正好就听到了‘地瓜粉’三个字。 第58章 不过徒有其表罢了 “地瓜粉不都是手工做的吗?”芸娘惊讶的看了罗婉儿一眼,有些狐疑。 罗婉儿愣住,适才想起这个时代可没有现代的那些机器,不手工做,也没法。 笑了笑,她也没有多说,挽了袖子就开始做饭。 芸娘理了地皮菜放在了一旁,就要回屋拿鸡蛋,就看到自家儿子正杵在院门处。 他这儿子,素来沉稳又寡言,难得见他如傻愣愣的样子,芸娘忍不由失笑:“怀安,你还杵在外头干什么?今儿个回来的倒是早。” “不曾,我送大哥回来。”赵怀安收回了放在灶边的视线,言简意赅的回着话,直接提了木桶,就去外头打水。 也完全不准备跟芸娘多提赵文林被打的事儿,只怕芸娘担心。 可是,酝酿你听了这话后,不免惊奇。 “文林?文林回来了?” 不怪芸娘惊讶,实在是赵文林不喜回家,饶是休沐,也总愿意待在学堂中。 初时,芸娘还不明缘由,后来一想,才觉着可能是因为文林他娘走的早,他爹又总在外头帮厨,他才不愿意回。 “文林他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芸娘见儿子不说话,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赵怀安脚步顿了顿,轻声道:“他没事儿,娘,你别乱想。” 要真让芸娘知道赵文林被人揍了,而且还揍得不轻,她定会去主屋看赵文林。 而这,却是赵怀安十分不愿意的事儿。 村里就那么几口井,离赵家最近的井也得走上一截不长不短的路,等赵怀安连着从外头打了五桶水回来,罗婉儿已经炒好了小炒肉和地皮菜炒鸡蛋,正准备做猪血炖粉条。 赵怀安再度看了盆里的粉条一眼,默不作声的去院里帮业哥儿劈竹子。 青姐儿好不容易和大哥一起,少不得,话也多了起来。 赵怀安虽然性子冷,但对这一双弟妹还是很温和的,言谈间,还会朝青姐儿他们笑上两声。 罗婉儿很是惊讶,一度回头去看,待看到赵怀安当真在笑后,她一度没回过神来。 倒是锅里传来了阵阵水的沸腾声,她赶忙拿过刀子,利落的将猪血切成了条状。 “婉儿,你注意手下,切慢点。”芸娘担忧的说了一句,又往灶膛里加了一根木柴。 不知怎的,她竟又想起以往她从人牙子手里看到罗婉儿时的场景。 那时,小姑娘虽然穿着破旧,可一张脸却是格外好看的,一看就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她也没指望她能帮家里干活儿,本就急着找人替怀安冲喜,她便直接将人给领了回来。 谁曾想,她却完全把人给看轻了,自己这儿媳妇可比她想象中还有能耐! 迟疑间,眼看着罗婉儿已经往煮了粉条的锅里下猪血了,她忙催着一旁编竹篓的三个儿女洗手吃饭。 晚间的饭,格外的丰富。 青姐儿和业哥儿一上桌就被惊住了,虽然,之前编竹篓的时候就闻到了香味儿,可他们如何也没有想到,今晚居然同时会吃上猪肉、猪血还有鸡蛋! 两个小家伙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他们本还没觉得多饿,只是这菜又香又馋人,他们顿觉腹中空空,盛饭也多盛了一些。 芸娘见状,有些想笑,再看自家怀安却只是垂头扒了一口饭,注意力完全没有在桌上的饭菜中,芸娘有些头痛。 她这儿子简直······这要是换成别的男人,早就欢喜的很了,偏偏他有这么好的一个媳妇儿,他还端着! “怀安,这些都是婉儿做的,你快些尝尝?”芸娘不愿意给儿子继续端着的机会,特意夹了一筷子肉给他。 末了,又觉得还不够一般,忙又将地皮菜炒鸡蛋和猪血粉丝一样夹了一点给他。 芸娘笑的格外温和,她想婉儿这菜做的好,儿子吃饱了,定能念着媳妇儿的好。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赵怀安看到碗里的粉条后,就想起了那句‘她和卖地瓜粉的货郎眉来眼去’的话, 他的眉头几不可见的压了压,竟觉得有些好笑。 这女人还真是瞧上那货郎了?人家还送了她地瓜粉? “吃啊,怀安,这些可是婉儿特意给你做的,你可得念着婉儿的好,多吃一点。”芸娘见赵怀安不动,忍不住催了催。 这时的罗婉儿正在认真的嗦粉。 这地瓜粉比她想象中还好吃呢,必经是纯手工做的,还真有嚼劲儿! 这样的粉条用力煮酸辣粉应该也会很好吃吧。 罗婉儿边想,心里越发觉得可惜,只懊悔自己早间没有跟那小哥多买一些。 “是啊,是啊,娘说的不错呢,大哥,你快吃吧,这些菜都是大嫂嫂特意给你做的呢!” 青姐儿拔高的音量传来,罗婉儿差点没让喉咙眼上的粉条给呛死。 意识到芸娘和青姐儿又开始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假话后,罗婉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婉儿,你没事儿吧,你吃慢些,不急。”芸娘担忧的看了她一眼,赶忙去给她倒水。 青姐儿和业哥儿也担忧的看向了她。 罗婉儿朝他们摆了摆手,心里则默默祈祷着他们往后莫要再说那些话了,不然,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赵怀安听着那道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忍不住朝那人扫了一眼。 面前的人正背对他干咳,那样子好不可怜,竟像是要将肺个咳出来一般。 瞧着,倒不像是装的。 正觉奇怪,那人忽然转过了头来,霎时间,一张娇艳欲滴的脸猛的撞入了他的视线中, 面前的女子五官尚未完全长开,却目不点而黑,唇不染而红,格外好看。 他几乎可以想象,再过两年,这样的一张脸,该会美的怎样惊心动魄。 而此刻,对方那因咳嗽而蕴满了水汽的杏眼,正一眨不眨的望着他,竟······还有些好看。 他有些怔愣,恍惚间,脑海里就浮现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那人心思歹毒、刻薄非常。 霎时间,赵怀安紧绷的一张脸上,又添了几分冷意。 不过是一个徒有其表的女子罢了! 第59章 恶心人的赵金宝 次日,芸娘依旧早早的做好了早饭。 罗婉儿和业哥儿吃饱了肚子,就一前一后的去了镇上。 芽糖果然很好卖,不出半日,剩余半罐子的芽糖就卖完了。 回村前,她特意买了几斤地瓜粉,此外,又给业哥儿和青姐儿一人买了串糖葫芦。 当然,芸娘也有份,不过,不是糖葫芦,而是糕点。 后河镇虽不大,买糕点的却有两家,而且每家的糕点都极有样式,虽不知道具体味道,但看着感觉还是极好的。 当罗婉儿把糖葫芦塞给业哥儿的时候,罗婉儿明显感觉业哥儿小脸凝了几瞬。 眼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罗婉儿将黄纸包着的糕点往她面前送了送。 “你想吃糕点?那就先吃糕点,糖葫芦我给你拿着。”罗婉儿想,业哥儿毕竟是孩子,孩子吃零嘴,也是极正常的。 她本也没多想,拿过了业哥儿手里的糖葫芦,又将黄纸包里的糕点往他跟前塞了塞。 不想,却对上了业哥儿的大红脸。 罗婉儿怔了怔,就见业哥儿朝她摆了摆手,一张小脸满是窘意。 业哥儿试着解释,可他吐出的话,依旧是含糊不清,让人听不明白。 好在,业哥儿并没有像以前那般气馁,只朝她比了个‘十’后,又朝他比了比自己长高的个子。 罗婉儿看着那红彤彤的小脸,顿时就明白了,他是说自己年纪不小了,不吃孩子家的东西了! 不知怎的,看着见他故作严肃的样子,忍不住就笑了。 重新将糖葫芦递给了业哥儿,罗婉儿扭头就道:“业哥儿,不管你多大,在大嫂嫂心里,你永远都是个孩子。你快些吃,莫要辜负了大嫂嫂的一片好意。” 业哥儿怔了片刻,终是红着脸,将糖葫芦紧紧地捏在了手里。 回家后,青姐儿看到糖葫芦,可欢喜了,左一句大嫂嫂真好,右一句大嫂嫂真好的话,说个不停。 罗婉儿有些好笑,只觉这才像个孩子的样子,又拿了糕点给大伙儿分食。 不过,这糕点却让罗婉儿大为失望,瞧着那样式极好,不想,竟是甜的发齁。 索性青姐儿他们喜食甜,倒也没觉得难吃。 草草吃过晌午,罗婉儿见糖浆还没发酵好,就在灶下搭了火,将装着糖浆的罐子放在了灶台边,自己则去灶下打整起了竹笋。 等她将竹笋打整出来,又切片汆了水后,双喜就来了。 罗婉儿凝着小姑娘又局促又不自在的样子,愣了愣,就见她从兜着的衣服里拿了些蜜桔出来。 依旧是上次她拿的那种蜜桔,不过,明显比她上次拿的要大要多。 “新嫂子,我,我奶让我拿给你们尝尝味道。”双喜说着话,就将橘子递给了芸娘。 其实,她今日是被她奶逼着来的,虽然,新嫂子要教她做芽糖,要带她赚钱,可她始终觉得不好意思,更不想抢了新嫂子的生意。 偏生她奶一直惦记着这事儿,从上午就说到了现在,她也是没有办法,只能过来了。 罗婉儿看出她面上的局促,倒也不多言,只将她拉到了灶边,笑道:“整好,我教你熬糖浆,明儿个,咱们一起拿到县里去卖。” 双喜愣了愣,下意识道:“新嫂子,我帮你忙,我不收你钱的。” 罗婉儿淡笑不语,揭开陶罐上的盖子一看,果然,添了温度后,东西也发酵好了。 将糖浆倒在了锅里,芸娘他们也过来帮忙了。 罗婉儿一边搅这糖浆,一边给双喜讲解做法,双喜听得格外认真,眼看着锅里的东西变成了拉丝的芽糖后,她乌黑的眸眼里多了丝清亮。 “这就成了?新嫂子,你可真厉害!”双喜由衷的赞了一句。 一旁的芸娘他们也忍不住发笑,如今,双喜这脸上的惊喜之色,可不就和前几日,他们才看到罗婉儿熬芽糖时一模一样吗? 三锅糖浆,一共熬了两整盆的芽糖。 罗婉儿拿了签子,一人给他们搅了一大块,让他们先尝尝味道。 双喜本还不好意思吃,毕竟那日来就尝过了,可眼看着芸娘他们都没有推却,她也就没再推拒。 罗婉儿也给自己搅了一块,刚尝了一口,就听青姐儿气鼓鼓道:“刘虎子,你干什么!” 灶边众人扭头看去,就看到隔壁凤俏家玉米杆子处,刘虎子正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们手上的芽糖看。 最后,他将目光落到了罗婉儿身上,一脸讨债的语气道:“你说了请我吃的!” “呵,别给他!”青姐儿黑了一张脸。 她就没见过谁问别人要吃食,是这个态度! 罗婉儿朝青姐儿摇了摇头,直接拿了竹签,搅了一大块芽糖就往玉米杆处走。 青姐儿噘了一张小嘴,狠狠地白了刘虎子一眼,那么大一块芽糖,就算是喂狗,也不应该给他啊! 刘虎子压根就没想到罗婉儿会这么好说话,他要糖,她就真给他送来了? “你日后,还敢不敢欺负青姐儿?”罗婉儿在他面前站定,一大一小,就隔着一墙玉米杆。 刘虎子摇了摇头,重重的吞了一口口水。 罗婉儿得了回应,才将手往他面前凑了凑,芽糖就被刘虎子猛的拽了过去,接着,整个人一溜烟就跑回了自家屋子。 那样子,倒像生怕罗婉儿反悔一般。 罗婉儿一阵语塞,就听青姐儿怒声怒气道:“真没见过这要不要脸的人!” 拿了东西,也不说声谢! 罗婉儿朝她耸了耸肩,有些无奈:“青姐儿,答应了别人的事儿,我们就要做到。” 青姐儿恍然明白了过来,大嫂嫂是要教她讲信用! 小姑娘仰头看着面前的长嫂,一双亮晶晶的眸光中,既有震撼又有激动。 可还不等她将心中之话说出来,就见赵金宝走了过来。 “弟妹说的对,这答应了别人的事儿,可一定要做到。” 他嘴里说着意味深长的话,那猥琐至极的目光却没有从罗婉儿身上移动分毫,直看的罗婉儿面色发沉,一阵恶心。 第60章 让人哭笑不得的少东家 赵金宝好不容易才养了腿伤,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心里早荡漾到了天边,哪儿还注意得到其他。 他一步步朝罗婉儿走近,面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短短时日不见,美人好像又长好看了几分,想着自己上次将她压在这院子里的场景,他心中就是一阵又酥又麻的感觉。 “弟妹,我可是听清楚了,你刚刚说,这答应了人的东西,就一定要办到。就不知道,你记性怎么样了?” 他笑得意味深长,那话语,分明带着一丝暗示。 这人在威胁她!拿原主给他的所谓承诺威胁? 意识到这一点后,罗婉儿一张脸上,全是阴沉,如今,连着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更别说费力去想原主究竟给他承诺过什么了。 带着一股子嫌恶,罗婉儿转身就回了灶边。 而一旁的青姐儿也对赵金宝生了一股子排斥出来,虽然,她不太明白自己这堂哥是什么意思,可他那眼神,实在是让人不舒服。 眼看着赵金宝就要追着大嫂嫂过去,青姐儿堵了上去:“金宝哥,有事儿吗?” “去去去!没事儿就不能来串门了?”赵金宝一看到美人走了,哪儿还有耐烦心跟一个小女娃说话。 他凶巴巴的瞪了青姐儿一眼,就听罗婉儿冷声道:“有事儿没事儿都别来!青姐儿、业哥儿把人赶出去!” 赵金宝噎了噎,后知后觉的察觉到美人似乎是生气了,可他怎么瞧着,就这生气的样子,也让人欢喜的很! 他急不可耐的往灶边凑,却又被芸娘堵住了去路。 若说之前,芸娘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儿,可此刻,就赵金宝这赖皮似的缠人样,却让她一阵恼怒。 婉儿好歹是他弟媳,他怎么就这么调笑人! 还当真不将怀安和她看在眼里了? 素来温和的芸娘冷了脸,没好气道:“金宝,若真没什么事儿,你就先回去,我们正忙着。” 赵金宝有些诧异,不想素来软性子的芸娘,竟也有这么强硬的时候。 难不成,是看出了他对罗婉儿的心思? 这个想法让他心中一惊,要当真看出了他的心思,往后他想下手,可不就艰难了吗? 都怪他许久没看到她了,这心里生了邪念,竟一时没控制住! 赵金宝思来想去,忙就收回了看美人的目光。 “看大伯娘这是什么话?还不是阿奶私下里让我来问问你,到底文林是被杀打的。”越说,赵金宝话语中竟还染了一股怒色。 “就是没想到,大伯娘居然想赶我走,果然是大伯一不在,人就变了啊。” 赵金宝说的芸娘面色突变,片刻后,她才恍然回神:“文林被打了?” 赵金宝压根就不关心赵文林到底是被谁打的,如今不过是拿他当个幌子罢了。 眼看着暂时占不到便宜,他才不得不暂时压了心思。 “大伯娘装的倒是像,变了就是变了,也枉费二伯一家对你那么好。”啧啧了一声,赵金宝成功看到芸娘面色发白,心下很是得意。 本想走人,却听罗婉儿道:“娘,你别听他的,他那张嘴,能吐出什么好东西!” 赵金宝再度被她噎了一下,虽然他是二混子,也不在意别人的想法,可罗婉儿毕竟是他瞧上的人。 这还没睡过之前,总得好好哄一哄,给人留个好印象才是。 瞧着这样子,倒似不怎么好哄啊······ 赵金宝心中百转千回,忍不住冷笑连连。 不好哄又怎么样,反正他捏了她跟杨秀的把柄,她要还想靠着他勾缠杨秀,最好就识趣儿点! 赵金宝走后,芸娘就想去主屋看赵文林,最后倒是被罗婉儿拦了下来,只让她等赵怀安回来再说。 芸娘被她这么一劝,又想起上次在主屋时的场景,终是朝罗婉儿点了点头。 随后,罗婉儿又跟芸娘他们说起了明日的计划。 她打算带着双喜去县里卖,而镇上则由业哥儿和青姐儿帮着买。 “婉儿,不如,娘也跟着你去县里帮忙吧。”芸娘踟蹰了一阵,终是道。 她实在是放心不下,镇上那么近,大多都是乡里乡亲的,倒还没什么,可这县里,远了不说,要是再遇上什么坏人怎么办? 罗婉儿迎着芸娘担忧的目光,她心中一暖,却还是朝她摇了摇头。 芸娘腿脚不便,这事儿没的商量。 为了定芸娘的心,罗婉儿给她保证了一下午,只说自己和双喜顶多就在市场上摆个摊,哪儿也不去,芸娘这才勉强答应。 晚间,等赵怀安回来,芸娘就问起了赵文林的事儿。 赵怀安只愣了愣,也不提吴月牙送桂花糕的事儿,只说一点儿口角,没有大碍。 芸娘再三确定过后,方才歇了去主屋探望的心思。 隔日,双喜一早就来帮罗婉儿搬芽糖。 罗婉儿背了一背篓的笋干,又将一陶罐的饴糖分装成了两盆,两人一人端了一盆,就去村口坐车了。 到了县里,她先引着双喜去了集市,又跟双喜说了价格,这就背着笋干径直去了第一楼。 说来,她心里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搁了这么久才给人送货去,也不知道人家还收不收。 这收和不收的情况,罗婉儿都想过,却如何也没有想到,她才穿过大厅,找到那拨弄算盘的账房先生,就被他呵了一句。 “这位姑娘,听我一句劝,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我家少东家是什么人,可不是你们能肖想的。” 罗婉儿想起上次来的场景,脸上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住。 心知这人定是将她当成那‘少东家’的莺莺燕燕了,正要解释两句,就见对方直接喊了人过来,要请她出去。 “我只是宋大娘介绍过来卖笋干的,先生,你何必如此。”罗婉儿哭笑不得,心里早默默地将那所谓的少东家‘问候’了无数遍! “今日你已经不是第一个来的,也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账房淡声开口,眼看着面前的姑娘面容娇媚,一时间,他越发笃定了心里的猜测。 第61章 她打了李少东家 早市刚开,街道上格外热闹。 嘈杂喧哗的议论声伴随着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传来,更衬的堂中寂静无声。 罗婉儿郁闷的看着那算账先生,那算账先生也死死地盯着她,两人一度无言。 默然间,那算账先生忽就变了脸色,急急忙忙往门口迎了去。 “少东家,这一大早,您,您怎么来了?” 这略有些结巴的声音中,分明带着一股子惶恐,和适才跟她说话时,判若两人。 罗婉儿撇了撇嘴,暗自腹诽这人是个看菜下碟的主儿,适才反应过来,刚刚,他叫了少东家! 扭头,罗婉儿朝进门处看了去,此刻,只见有六七个身着绸衣华服,风流无边的少年郎,从门外翩翩而至。 而最前头那个身穿绛红直裰,一手提着鸟笼,一手捏着玉骨扇的男子,竟有些面熟。 愣神间,那账房先生凑到男子耳边耳语了一番,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罗婉儿还是听到了‘少东家’三个字。 他就是那个惹了一堆莺莺燕燕的李少东家? 罗婉儿恍然,难怪觉着这人熟悉了,她上次去帮赵二叔时,可不就见过这人吗? 一想到当日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对这人夹道相迎的场景,罗婉儿嘴角忍不住又抽了抽。 “就是她?”冷不丁的,一道低笑声传来,罗婉儿对上了一双潋滟流波的桃花眼。 此时,斜阳正好,披洒在那人身上,竟是有些说不出的艳色,罗婉儿忍不住皱了皱眉,恍惚间,竟就想到了貌若好女这个词。 “她可不是我的相好,你们也不想想看,跟了爷的女子,哪个会这么寒酸!” 那李少东家扭头朝身后的同伴说笑了一番,很快,罗婉儿就察觉到自己身上多了好几道打量的目光! 罗婉儿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很是不喜欢别人这样从上到下的打量自己,更不喜欢这个满是风流债的少东家。 捏着背篓绳的手发紧,罗婉儿冷着脸,快步往外走去。 还没走出几步,就听那少东家身后之人笑道:“季风,既然不是你相好,她就算你今日在楼里碰到的第一个女子,愿赌服输,你还不赶紧去!” 一阵哄闹声起,那少东家被人往前推了几步,堪堪站定,又朝罗婉儿扫了一眼,这才将鸟笼递给了下人,正色朝她道:“姑娘,早啊。” 他声音低哑醇厚,配上那俊朗无双的面容,竟是说不出的风流不羁。 若是遇上这青河县的闺阁女子,恐怕早就被他这样子勾的脸红心跳,口不能言了。 偏偏罗婉儿最是厌恶这种朝秦暮楚,处处留情的浪荡子,此刻,她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从他身旁走开。 堂中的空气凝滞了一阵,那李家少东家也就是李季风一度没反应过来。 这人,就这么走了?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那张脸,第一次发觉,这张脸竟也有失效的时候。 难不成,是没听清? “姑娘,这般急着走,可又是为何?”想着,李季风又温声道。 罗婉儿依旧当做没听见! 不过片刻,堂中传来一阵爆笑声。 李季风冷冷的扫了他同伴几眼,其中一人忙止了笑,好心提醒道:“季风兄,你若再不追出去,那就愿赌服输吧。” 李季风眯了眯眼,捏着玉骨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拍了拍手心。 那姿容气定神闲,当众人以为他这是准备赔银子时,李季风忽的抬腿朝罗婉儿追了去。 “姑娘,且慢!” 此刻,罗婉儿刚下了第一楼的台阶,冷不丁的听到那少东家在叫她,她步子都没停一下,继续往前面走。 偏偏身后传来了一道脚步声,不多时,那人就晃到了她面前。 “姑娘可是觉得在下生的吓人,如何见了在下就跑?”李季风有些好笑的望着罗婉儿。 罗婉儿皱了皱眉,被他扰的不胜其烦,只能木着脸问他:“有事儿?” 这声音又冷漠,又不耐。 李季风愣了,他还是头一次在女子面前吃瘪,而且,还是一个······ 李季风的目光在罗婉儿的身上扫了扫,最后落下了‘贫家女’三个字。 许是有了这个认知,他脸上的笑意又潋滟了几分。 “姑娘有所不知,在下仰慕姑娘多时,不知能否向姑娘讨一个贴身之物?” 罗婉儿听得这话,手不自主的捏成了拳头,真想照着这张多情脸狠揍上一拳头! 难怪那账房先生防女子跟防什么似的,可不都是这人在外头惹得风流债! 李季风看着女子那似愤怒似嘲弄的目光,一时间,有些心绪不定。 往日,那些女子不都想尽法子的塞他香囊荷包吗? 他也不是无端的给她讨,她是贫家女,回头,他送她些银子就是。 难不成是误会了? 想及此,李季风又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道:“姑娘,你误会了,我不是来跟你讨肚兜那等子贴身物的,我就是。” 解释的话还有说完,只听‘啪’的一声,李季风左脸一疼,一种火辣辣的烧痛感顿时蔓延了开去。 “浪荡子!”罗婉儿狠瞪了李季风一眼,拔腿就跑。 李季风下意识的朝脸颊处摸了去,不由疼的倒吸了一口气。 那贫家女居然打了他? 他不敢置信的朝那娇小的身板看了去,又觉愤怒,又有些做梦一般的不真实感。 直到他肩头一沉,有人将手搭在了他的肩头,他才回神过来。 “季风兄,没讨到东西吧,瞧,人都给吓跑了,你那二百两银子可就得进我们兜里了。”说话之人,是个瘦高瘦高的少年。 他说这话时,目光就不曾从李季风红透的半边脸上挪开过。 鬼知道,刚刚那种好戏,他们有生之年还有没有机会再看到。 这可是清河李家将来的家主啊,就这样,被人在大街上打了一个巴掌,而且,那人瞧着还似个农女? 他们都想笑,却不敢笑! “区区二百两而已,我还能放在心里?”李季风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 他潋滟的眸光朝人群里扫了去,那人早跑了! 第62章 你可不可以别叫我嫂子 罗婉儿是一路跑回集市上的,她心里‘砰砰’直跳,心虚的不行! 刚刚打人的时候,她只觉愤怒,可打完了人,她适才反应过来,这种时代压根没有什么法律法规。 那李家既是青河县首富,要真想对付她,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到时候,她别没把小命折在赵怀安手上,倒是提前交代在这里了! 回头,看了看后头,没有人追上来,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也就在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手心中早生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嫂子,你回来了?”耳旁传来了双喜的声音。 罗婉儿定了定神,朝着双喜走了去,双喜就递了一大把铜板给她。 “嫂子,这都是刚刚卖的钱,刚刚生意特别好,一下子就围了一堆人,咱们一定能赶在晌午前把芽糖卖完。” 双喜高兴的说着,脸上有着掩不住的笑意。 罗婉儿反手将钱重又塞给了她:“你且收着,回去后,你分一半给我就成了,咱们说好了的。” 双喜有些惊讶,这么多钱,新嫂子就这样让她揣着,她就不怕自己偷拿吗? 毕竟这一陶罐的货,谁知道具体能卖多少钱? 短暂的诧异后,双喜又反应了过来:新嫂子还真想分钱给她! 她怎么能分钱给自己,明明是自己欠了新嫂子的。 想及此,双喜就激动了起来:“新嫂子,我万万不能拿你这个钱,你可不要分钱给我,我,我就是来帮你的忙。” 罗婉儿有些无奈,心知还不是跟她扯这个的时候,忙让她先将钱收着,自己又从背篓里拿了些笋干摆在她摊前。 “嫂子,你刚刚不是去送笋干了吗,他们不收?”双喜注意到了这点,格外惊讶。 罗婉儿拿笋干的手顿了顿,头皮一阵发麻,只轻点了头,却没有跟她多说。 “若是有人来问,就二十文钱一斤,你看着卖,若是不好卖,可以适当降价,到时候跟周围的婶子借秤用用便可。” 罗婉儿想了想,还是定了个稍低点的价格。 她想经了今天这事儿,她怕是不能再去第一楼送货了,这笋干的生意,往后怕也暂时做不了了。 跟双喜交代完,罗婉儿又端了另外一盆芽糖,往集市里面走了去。 她找了个空位置摆了摊,心神还有些飘忽不定,一眨眼,就是那李少东家被她打肿的半边脸。 罗婉儿好生头痛,忍不住揉了揉额间,只盼着日后莫要冤家路窄,再撞上那人。 后来,渐渐上了营生,罗婉儿忙着给人搅芽糖,也就将自己打人那事儿给放在了脑后。 县里的营生确实比镇上好做,不到一上午的时间,她和双喜陶罐里的芽糖就卖了个精光。 只是背篓里的笋干还剩下一大背篓,罗婉儿领着双喜出城的路上,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往后这笋干,还真是不用做了。 “嫂子,你有心事儿?”双喜瞧出了她脸上的颓色,忍不住问了一句。 罗婉儿摇头,不想将之前的事儿说给她听,既怕吓到她,更怕这事儿传到芸娘耳朵里。 她只是进个城,芸娘就担心的不行了,要再生点什么事儿,她往后哪儿还能让她出门? “包子,又大又香的包子哩,最后一笼了,卖完就收摊了!” 耳旁传来一阵吆喝声,罗婉儿敛了心神,直接拉着双喜朝那包子摊处走去。 往日她一个人倒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带了双喜出门,两人又在市集上站了那么久,想来,她也饿了吧。 “姑娘,买包子吗?肉包子一个铜板一个,菜包子两个铜板三个,您要肉包子还是菜包子。” 小贩忙着收摊,眼瞧着来了客,自然也热情的很。 “老板,给我装二十五个包子,肉的。”罗婉儿说着话,掏了二十五个铜板出来。 “嫂子,你买这么多!” 双喜下意识的拽了罗婉儿的手,目光落到了那二十五个铜板上,她一阵心疼,忙又道:“咱们还是回去吃吧,我也不饿,周叔肯定还等着我们。” 罗婉儿笑了笑:“你也知道周叔还在等我们?一回儿给他也带几个去,剩下的留给青姐儿他们。” 双喜完全没往上面想,不由一愣。 一旁的小贩熟络的用黄纸装好了二十五个肉包子,一张略黑的脸上满是笑意。 “姑娘,您可真是周到,买东西也不忘了家里人。”说着话,他将包子递给了罗婉儿,顺道从她手里接了银子。 罗婉儿朝小贩道了谢,本要走人,又朝瞟到了他案头那图没上笼的面,脚步不由一顿。 “老板,你那是面种吗?能不能给我一块,我给铜板。” 吃惯了葱油饼、面疙瘩之类的,罗婉儿想换换胃口,蒸点大馒头吃。 当然,有了面种还可以买肉调馅儿,做肉包子吃,她做的肉包子可好吃了,芸娘他们肯定会喜欢。 一旁的小贩愣了片刻,就朝罗婉儿摆了摆手。 “姑娘说什么呢,不过是一小块面种罢了,我送你。” 说话间,他伸手拧了一块面种下来,又细心的找了个干净叶子包着,这才递给了罗婉儿。 其实,他往日最不喜欢别人跟他讨要面种,可眼前这姑娘出手大方,长得也很是好看,这拒绝人的话,他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罗婉儿也没有想到那小贩会这么豪爽,微滞了片刻,就朝他道了谢,往城外去了。 路上,罗婉儿和双喜各吃了两个肉包子,这肉包子馅儿极多,油水也极足,咬上一口,倒是格外的香。 罗婉儿吃完了后,又递了一小包给双喜:“给你娘和阿奶带回去尝尝。” “嫂子,你,你给我这么多干什么。”双喜不好意思拿,赶忙要把包子还给她。 罗婉儿睨了她一眼,一小包也就五个,至于客气成这样? “嫂子······”双喜摇头,整个人都急了,她不想罗婉儿破费。 “你拿着,不然,我得恼了。”罗婉儿顿了顿,又纠结道,“还有,你往后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嫂子。” 一想到这声嫂子是沾着赵怀安叫的,她就觉得格外别扭。 第63章 那毒妇有什么不敢说的 出了集市,就是一条热闹非凡的长街。 此时,正值晌午,长街上的各式酒楼饭馆正在上客,沿路都能闻到阵阵扑鼻的饭菜香。 在罗婉儿的强烈要求下,双喜总算收了包子,还改口叫了她一声婉儿姐。 罗婉儿很是满意,目光瞟到了街头‘钱庄’两个字时,她顿了顿,下意识的朝身上的铜板摸了去。 这铜板太多,揣在身上实在不方便,日后得了机会,定要将铜板一并换成银子才是。 “婉儿姐,你收好。”正想着,双喜递了一个麻布包过来,这麻布包沉甸甸的,明显是卖芽糖的钱。 “先收好,上车再说。”罗婉儿不动声色的压了她的手。 打算到了牛车上,再跟她分钱,毕竟财不外露。 她本就没赚多少,回头平白无故的招人当肥鱼盯上就不好了。 双喜顺从的将钱收了回去,两人到周叔牛车前时,罗婉儿直接递了一小包包子给周叔。 周叔全然没看她递来的东西,抬手就朝牛车帘子后指了指,目光有些古怪。 不等罗婉儿多问,就听帘子里传来了马桂香的叮嘱声:“你舅舅可是李家管事儿的女婿,多少也是有体面的,这次的相看,一定能成,你就放心吧。” 罗婉儿明白周叔为何那般表情了,当下就朝他淡声笑了笑,只提醒着他快些吃包子,自己则拉着双喜上了牛车。 周叔这会子才发现罗婉儿居然还给她买了肉包子,一时间,心里竟生了一种酸楚之感。 想着那在州府做营生,鲜少回家的独子,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若是那不成器的东西早些成亲,只怕,自己也能有这么大的孙女了吧。 周叔越想,心里又止不住的担心。 他紧拽着包子,双眼直直的盯着牛车看去,只怕那马桂枝会欺负罗婉儿。 而此刻,牛车上却比他想象中还要安静。 马桂枝讶异的盯着罗婉儿,完全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 等罗婉儿堪堪坐定,就看到双喜趔趄了几下,径直朝后面的牛车框板扑了去。 罗婉儿眼疾手快,忙伸手稳住双喜,就发现杨春燕缓缓地收了腿脚。 罗婉儿朝杨春燕看去,就迎上了对方挑衅的目光。 显然,刚刚杨春燕是故意绊双喜的! “桂枝婶儿,春燕姐。” 双喜的适时的唤了一声,打破了牛车里的平静。 没有绊到人,杨春燕冷哼着扭开了头,马桂枝则不情不愿的在鼻子里轻‘嗯’了一声,两人面色都不怎生好。 周叔站在外头听着动静,眼瞧着马桂枝没找罗婉儿麻烦,不由松了一口气。 “坐好了,咱出发了。” 随着周叔的高喊声传来,牛车里的氛围,再度冷凝了几分。 马桂枝母女不喜罗婉儿,如今,对着和罗婉儿一起上车的双喜,也多了几分不喜。 两人的目光,时不时的在罗婉儿和双喜的身上瞟上几眼,多有针对。 罗婉儿全程冷沉着脸,直直的回视着杨春燕。 双喜不知适才的变故,如今被人盯着,只觉得十分不自然,下意识的伸手去拽麻裤,她大气儿也不敢喘上一声。 罗婉儿察觉到双喜的紧张,不动声色的拍了拍她的背脊,就听杨春燕冷哼道:“双喜,你什么时候和她凑一块儿去了,赵柔上次可差点被她淹死。” 杨春燕这言外之意是,你想活命,就离她远一点。 她本想吓唬吓唬双喜,可双喜没有被吓到,反而抬头朝她望了过去。 “这其中肯定有误会,婉儿姐不可能推柔姐儿下水的。” 双喜面色认真,以前她和罗婉儿不熟,听着也就听着,可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相信婉儿姐的为人。 婉儿姐绝对不会走出那样的事儿! 杨春燕本还想继续吓唬她,可瞧着双喜那坚定恳切的样子,她忍不住就骂了一句:“狗腿子!” 双喜嗫喏了几下,她想到了杨里长,终是没吭声。 罗婉儿哪儿不知道这杨春燕的意思,没机会欺负她,这就欺负到双喜身上了? 可不就是不想让自己好受吗?偏她罗婉儿就不想她如意! 伸手拽住了双喜,罗婉儿忽就朝杨春燕咧嘴笑了笑。 若是她记得没错,杨春燕可在村里相看了不少人家,可每次都是和男方见一面就告吹,这早成了村里的笑话。 后来,她就算去相看,也是私底下进行的,就怕没相看成,又得被村里人笑话。 “春燕姐,你也不想让村里人知道,你穿这么好看的衣服去相看,还只顾着欺负人吧?”勾着唇角,罗婉儿的目光落在了杨春燕那件鹅黄色襦裙上。 今日的杨春燕自然是仔细打扮过的,可她肤色本就不白,竟又被这身衣服衬的黑胖了几分。 “你,你!”杨春燕语塞。 马桂枝身子也是一僵,他们今早出门时,还瞒的好好的,可眼下,罗婉儿居然知道了这事儿,回头,她会不会在村里乱说? “你胡说什么?我们是给秀哥儿送衣服去的,我家秀哥儿在县学里用功学习,自是没功夫回来!”马桂枝默了一阵,忍不住冷哼道。 罗婉儿勾着唇角,也不说话。 之后的一路,车上格外沉闷,杨春燕时不时的朝罗婉儿看了几眼,眸光格外矛盾。 她想威胁罗婉儿吧,却又怕惹怒了罗婉儿,不出声吧,心里又过不得。 就这样,一路回了村,车上都格外安静。 眼看着到村口了,双喜将钱袋子塞给了罗婉儿,罗婉儿顾忌着有外人在,不动声色的将钱袋收了起来,就往家去了。 杨春燕急的不行。 眼看着罗婉儿走远了,她跳下牛车就想去追罗婉儿,却又被马桂枝拽了回去。 “娘······”杨春燕一双浓眉凝成了麻花状。 她想,自己若是不赶上去威胁威胁罗婉儿,她肯定就会把她相看的事儿抖出去。 马桂枝斜了她一眼,有些无语:“你去了她就不抖出去了?” 杨春燕磨了磨大槽牙,心中暗恨。 是啊,罗婉儿那毒妇,有什么不敢说的! 第64章 她要怎么刷好感呢 罗婉儿回去后,业哥儿就把麦芽糖的钱给了她。 一共一百八十多文钱,业哥儿卖了半陶罐,和昨日差不多。 罗婉儿分了九十文钱给他,既然她要给双喜分对半的钱,自然也不能厚此薄彼。 业哥儿不要罗婉儿的钱,罗婉儿给了几回,小家伙竟似生气了一般,竟还不爱搭理她了。 芸娘见状,忍不住笑了笑:“婉儿,都是一家人,你这又是何必。” 青姐儿也是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大嫂嫂,我们是一家人。” 听着一家人这三个字,罗婉儿也不知说些什么好,索性就把钱收了起来。 她觉着自己可以先将钱攒起来,待她日后要走的时候,再一并给芸娘也不晚。 芸娘中饭早做好了,是用昨晚剩下的白米饭熬煮成的粥,并着一个地韭菜炒鸡蛋,一个炒咸菜,格外下饭。 罗婉儿将买来的包子拿到锅上热了热,大伙儿就围在灶边吃起了中饭。 罗婉儿早在集市上就吃过了,所以,她只喝了碗稀饭。 青姐儿和业哥儿吃的满嘴流油,好不开心,罗婉儿用温水将面中发了起来,忍不住笑道:“你们慢些吃,晚上咱吃馒头。” 两个小家伙儿顿时就更欢喜了。 芸娘看了看一双儿女,又看了看灶边的儿媳,心里熨帖的不行。 饭后不久,双喜又来帮罗婉儿磨糖浆,罗婉儿顺道跟她分了钱,起初,双喜是不愿意收的,罗婉儿索性就改口要把钱交给陈婆子。 双喜吓的不行,要真给了她阿奶,哪儿还能要回来? 犹豫再三,她才收了钱。 送走了双喜,瓷盆里的面团子也发酵的差不多了。 罗婉儿去河边割了芭蕉叶回来做馒头,芸娘就在灶下给她烧火,说笑间,外头忽就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女声:“芸婶子!” 罗婉儿捏着面团的手一紧,不为别的,就因为来人是吴月牙。 “月牙儿?”芸娘坐了起来,下意识就往门外迎,片刻,又看向了罗婉儿,她愣在了原地。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上次月牙儿过来的场景。 之前没多想,可现在,她不得不想。 月牙儿毕竟曾经和怀安定过亲,婉儿一定会介意,再来,怀安对婉儿本就不冷不热的,月牙儿又频频过来,确实也不好。 罗婉儿哪儿知道这短短的时间里,芸娘已经想了那么多。 感觉到芸娘一直盯着自己看,罗婉儿朝芸娘笑了笑:“娘,来客了,快去吧。”说完,她继续揉面团。 反正吴月牙和她也没什么说的,索性,她就不用过去和人拌嘴了,只等着合适的机会,撮合撮合她和赵怀安。 芸娘怎么看,都觉得罗婉儿笑的勉强,她一阵心疼,也忘了挪步。 片刻间,吴月牙已经迎了上来,她看了看芸娘的腿脚,下意识关切道:“芸婶子,你可是腿脚不舒服?” 若是往日,早出来迎她了。 芸娘尴尬的摇了摇头,她顾忌着罗婉儿的感受,自也不好和月牙儿多说什么。 吴月牙见她没事儿,不由松了一口气,又朝周遭看了看。 待目光再罗婉儿身上停留片刻后,她咬了咬嘴唇,低低道:“怀安哥没回来吗?” 芸娘摇头,想说昨儿个这个时候,他也差不多回来了,可话到了嘴边,又让她咽了回去。 回来不回来又怎么样,如今,怀安就该少和月牙儿碰面。 不然,婉儿多难受啊。 “怎么可能呢?我还去堂学里找过他。”吴月牙皱了皱眉头,有些纳闷。 芸娘不由吸了一口冷气。 她下意识的朝罗婉儿看了去,犹豫着要不要将月牙儿拉出去,好生劝劝她。 毕竟怀安都娶媳妇儿了,他们之间就该避嫌才是。 可还没等她开口,就听吴月牙说了一句:“不管了,兴许他晚些时候就回来了吧,芸婶子,我们先去看看文林哥吧,听说,他伤的很重。” 芸娘听得这话,愣住了。 她昨儿个还专程问过怀安,怀安明明说文林伤的不重。 不过片刻,她就明白了过来,怀安定是不想让她回主屋。 “去,咱们去看看。”芸娘心里担忧,下意识就想跟儿媳妇解释两句,不想,这时,罗婉儿放下了面团,朝她回了一句,“娘,我陪你吧。” 让芸娘一个人去,她不放心。 芸娘点头,吴月牙忽就有些担忧,若说之前还没察觉出来,那么,此刻,她已经看得再清楚不过了。 芸婶子很喜欢罗婉儿! 那怎么可以!她怎么能喜欢罗婉儿这种心思恶毒的女人呢? 心里这么想着,吴月牙面上却是不显,拽着芸娘就往外头走:“芸婶子,我们快走吧,文林哥伤的可重了。” “婉儿,你快些。”芸娘被她拽着,一边担忧的朝着罗婉儿看了去。 罗婉儿扯了扯嘴角,无声的跟在了后头。 也不知怎的,明明她很支持吴月牙和赵怀安破镜重圆,可如今,眼看着吴月牙和芸娘那么亲近,自己倒像个多余的,她,她竟有些闷的慌。 闷闷的走了几步路,冷不丁的,又传来了吴月牙欢喜的声音。 “怀安哥,你回来了?我和芸婶子正打算去看文林哥呢,一起吧。” 罗婉儿停了脚步,抬头朝院门处看去,堪堪看到了赵怀安那高大挺拔的侧影。 他紧抿着唇,脸上看不出喜怒。 罗婉儿有些哑然,一时间,也看不出这人见了吴月牙到底是欢喜还是不欢喜。 直到那人平平淡淡的‘嗯’了一声,消失在了院门口,罗婉儿才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这人可是赵怀安,喜怒不行于色的未来权臣! 他要真那么容易被人看穿了心思,日后,又哪儿能凭着白身走到那万人之上的位置! 兴许,他也是喜欢吴月牙的吧,就像赵文林说的,他不过是在气吴月牙没嫁给他罢了。 揉了揉眉心,罗婉儿决定不去主屋碍人眼,她回了灶边继续揉馒头,心里又寻思起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她要怎么借着这事儿在赵怀安面前狠狠地刷一波好感呢? 第65章 又被恶心到了 赵家主屋,公鸡打鸣声不断。 赵文林捏着卷册,坐在窗边,目光却飘向了斜侧的桂花糕上。 浅黄色的桂花糕小巧精致,呈方形,上面还有鲜桂花,看着就格外喜人。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一阵骂咧声:“老五家的,你是要饿死人不成,这么晚了才烧锅,别人家早放筷子回屋歇息了!” 赵文林收了目光,往外看去,就看到她阿奶正气冲冲的往灶房赶。 这样的事儿,一日至少要经两回。 这两日,家里的饭点明显推迟的有些晚,而他阿奶又是个不耐饿的,也难怪会上火。 “娘,你这是什么话,地里要让我做,家里要让我做,什么活儿都让我一个人做了,难不成,你还真把媳妇儿当牛了不成?” 赵五婶恼火的回了一句,却引得赵婆子越发大声道:“你这是什么话,老五就是这么管你的?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当婆婆的?” 赵文林听得烦躁,想将窗户关上,一只手,冷不丁的按住了窗框,接着,赵金珠那脑袋,就从墙角根处探了上来。 “文林哥,你哪儿来的桂花糕?”赵金珠盯着那盘桂花糕,一双眸子亮晶晶的。 刚刚,她还怀疑自己看错了,没想到,还真是桂花糕! 舔了舔嘴皮,赵金珠巴巴的朝赵文林看去。 “文林哥,把你桂花糕给我尝两个,我饿了。” 说着话,她伸手就要去拿桂花糕。 赵文林见状,忙将盘子拉远了几分:“这是怀安的,你不能吃。” 赵金珠愣住了,压根就不相信这话。 “那药罐子的东西怎么可能在这儿,文林哥,分明是你不愿意给我吃!”赵金珠瞪圆了眼,气呼呼的说完,就看到她那大伯娘被一个女子拉了进屋。 “月牙儿!”赵文林也发现了,他忙关了窗户就往外走。 赵金珠见他关了窗户,本还气的跳脚,就见自家大哥说了一句:“那不是怀安以前的未婚妻吗?” 赵金珠被吓了一跳,完全不知道赵金宝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拍了拍心口,她觉得自己更饿了,哪儿还管的着那人是谁的未婚妻。 眼瞧着赵文林已经朝院门处迎了出去,她眼神一亮,猫着身子就往赵文林房中钻了去。 此时,赵文林的目光,全在这意外来客身上,自也不知屋子进贼的事儿。 他局促的站在原地,一时间,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吴月牙见赵文林许久不说话,只盯着他们看,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文林哥,你还好吧?我和芸婶子来看看你。” “没事儿了,你。”赵文林挠了挠头,话未说完,目光却凝在了外头进门的赵怀安身上。 “怀安哥,快过来,你怎生走的那么慢?” 吴月牙朝赵怀安催促了两声,心思早瞟到了那日和他未说完的话上。 芸娘前后看了看,没有看到罗婉儿,她不免担忧的朝赵怀安看了去。 婉儿没跟上来吗?刚刚不是说好了一起吗? 赵金宝摸了摸下巴,目光在赵怀安和吴月牙身上转了转,他就想到了罗婉儿。 这怀安都领着相好上门来了吧,她肯定很难过。 这女人一难过起来,最是脆弱,到时候他再轻声哄一哄,还不能把人哄他床上去? 越想,他心里就越痒。 “文林,有客来,还不招呼着进屋坐坐?”赵金宝等不及了,径直开口,又朝灶屋前看热闹的两个人道,“娘,这可是学堂夫子的女儿,咱们可马虎不得。” 赵五婶和赵婆子已经听了一会子热闹了,只是,碍于饭点,他们不想留人吃饭,这才没开口。 可如今赵金宝都说了,不想留饭,也必须得留了。 毕竟,学堂里夫子的女儿是不能得罪! 赵婆子把赵五婶推了出去,赵五婶又不着痕迹的瞪了赵金宝一眼,这才挤了一张笑脸去拉人进屋。 眼看着人已经被招呼着进了屋,赵金宝搓了搓手,忙不迭就往外走了去。 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赵怀安都把相好领回来了,他还怕罗婉儿不从他? 一路兴高采烈的到了前院,没有看到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他正觉奇怪,就听见茅厕中传来了一道声响。 难不成,是去了茅厕? 这个意识,让赵金宝格外兴奋,他二话不说,就朝茅厕走了去。 农家茅厕多是直接在粪坑上垫上木板子,连着正经的木门都没有,一进去就能看个一清二楚。 所以,为了让别人知道茅厕里有人,大多数人到了茅厕前,都会专程咳嗽上几声,告诉里面的人,有人来了。 赵金宝存了别样的心思,自也不想惊动里面的人。 他压低了脚步,一路冲了进去,才发现,这茅厕中,居然还有个木门!暗骂了一声,他一只脚搭在了正连着茅房的猪圈上,双手往上一撑,他就将里面看了个一清二楚。 霎时间,赵金宝脚上一滑,整个人都不好了!。 千算万算,他如何也没想到里面的人居然是业哥儿! 察觉到业哥儿开了木门,他忙跳下猪圈就开跑。 他本想往外头跑的,可一出茅房,就看到罗婉儿正坐在灶下烧火,他的脚步,不自主的朝她而去。 “好弟妹,你在这儿啊。” 赵金宝说着话,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罗婉儿看,只想借此平复适才的惊吓。 罗婉儿愣愣的看着赵金宝和业哥儿一前一后的出了茅房,心里不由一个激灵。 “好弟妹,你还不知道吧,怀安都把老相好带回主屋了,哎,说来,我就是担心你,专程来看看你。”见她不说话,赵金宝再度开口。 罗婉儿皱了皱眉头,在对上业哥儿一脸皱巴的表情后,她顿时一阵怒气上涌! 找她?都找到茅房里去了! 见过恶心龌龊的人,她还真没见过这么恶心又龌龊的人。 “没事儿的,好婉儿,怀安不心疼你,我心疼你。” 赵金宝又往前面凑了几分,罗婉儿忍无可忍,拿起柴禾就朝他砸去。 第66章 赵金宝被他断了腕骨 赵金宝还做着美梦。 他觉得,反正怀安不喜欢罗婉儿,自己也讨不到媳妇儿,若是能借着这事儿哄的她跟了他,日后,自己还不用出彩礼钱了。 然而,这个想法才刚冒出个头,就被罗婉儿狠狠地掐掉了。 赵金宝如何也没有想到,刚刚还静坐在一旁的娇俏大美人儿,转眼之间,就变了一副凶恶面孔,狠力的拿着木柴往他身上砸。 赵金宝只觉浑身一痛,下意识去拉罗婉儿手上的木柴。 “好婉儿,你这是干什么,我知道你恼怀安,可再这么恼,你也不能把气撒在我身上啊。” “你听我说,我帮你出头,我定要让你不白白受这气。” 赵金宝越说,罗婉儿打的越猛。 在屋里喂兔子的青姐儿被惊了出来,忙拉着业哥儿上去帮罗婉儿。 一时间,场面格外混乱。 赵金宝腹背受敌,顿时就火了。 他本就看在罗婉儿那张娇艳的小脸,适才存了哄人的心思,没用强硬手段,谁知道,罗婉儿却一点儿也不客气,次次下狠手。 “罗婉儿,让这些小崽子住手!你们可别给脸不要脸,否则,老子就不客气了!” 他抬手,本想吓唬吓唬罗婉儿,不想,这手才举高,就被人给拽住了腕骨。 那力道极大,似要将他骨头捏碎了一般。 “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敢跟老子作对!” 赵金宝恶狠狠的朝拽他之人看去,就对上了赵怀安那不冷不热的一张脸。 赵金宝一时惊了惊。 竟是赵怀安,他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是赵怀安! 罗婉儿也有些诧异,赵怀安他不是极讨厌她吗?他这是在干什么? 然而,不等她多想,耳旁又传来了赵金宝的呼痛声。 赵金宝那张脸,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惨白了起来。 罗婉儿看了看赵怀安,又看了看赵金宝,一时间有些不敢置信。 赵怀安,他,他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大哥,金宝哥欺负人!”青姐儿反应了过来,赶忙开口告状。 赵金宝手腕还捏在赵怀安手里,听得这话,他脸上有了几分惧意:“怀安,你别听他们胡说,我,我不过是打这儿经过,谁知道弟妹她为何忽然就冲我发火。” 罗婉儿瞪了赵金宝一眼,快被气笑了:“他胡说,他去茅房偷看业哥儿去了!” 罗婉儿指控完,业哥儿连忙点头。 空气凝滞了片刻,忽听‘咔’的一声传来,赵金宝惨叫了一声。 赵怀安缓缓放手,赵金宝那手就像是脱了线的风筝一般,无力的搭垂了下去。 他,他这手断了? 罗婉儿震惊的看着这一幕,许久回不过神来。 “嘶······嘶······嘶”赵金宝倒吸了几口凉气,惨叫着就往外跑去。 “赵金宝,下次再偷看,我可不会轻饶了你!”赵怀安看着他的背影,不急不缓道。 “大哥,幸好你回来的及时,不然,他就要打大嫂嫂了!” 青姐儿的声音适时传来,引得赵怀安朝罗婉儿看去。 罗婉儿本还惊愕于赵怀安断人腕骨一事儿,如今被赵怀安这么一盯着,她只觉浑身都不舒服了起来。 索性赵怀安也没看她多久,便冷着脸,拉着业哥儿往外头去了。 罗婉儿松了一口气。 赵怀安走后,罗婉儿才发现锅里的水早开了,她忙将芭蕉叶清洗出来,一片一片的扑在蒸笼上,再往芭蕉叶上放馒头。 灶下柴火极旺,眼看着锅边冒出阵阵白汽时,就听屋后传来了一阵闹嚷声。 虽距离隔的远,罗婉儿听不清楚具体说了些什么,可她猜的出来,定是在说适才赵金宝闯茅房的事儿。 毕竟,赵怀安把赵金宝伤的那么重,主屋的人不会善罢甘休,赵怀安要摆平这事儿,只有先发制人,让赵金宝不敢闹腾。 “青姐儿,你快去主屋看看,必要的时候,你就跟他们说,你亲眼看到赵金宝钻的茅房。”罗婉儿想了想,还是朝青姐儿说了一句。 业哥儿说不出话,她怕他们吃亏。 赵金宝毕竟是娶媳妇的年纪,主屋那些人势必不会把这事儿传出去,但,经了这事儿,他们往后不敢再轻易招惹人是真的。 青姐儿走后,直到锅里传来阵阵馒头香,罗婉儿眼看着时间差不多,正打算将馒头往陶罐里捡,芸娘他们就回来了。 许是刚刚生了事儿,芸娘面色不怎生好,吴月牙一路搀扶着她进屋,还不忘朝她瞪上一眼。 罗婉儿只当没看见,就招呼着大家吃饭。 “芸婶子,天色已经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吴月牙说着话,目光却直接看向了赵怀安。 芸娘见天色确实不早了,下意识就想让赵怀安送她,可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适才被月牙儿拉到主屋,她才发现婉儿没跟来,只怕婉儿心里正不舒服着呢,哪儿还能让怀安和月牙儿单独接触。 “业哥儿,你送送你月牙姐。”想了想,芸娘把主意打到了业哥儿身上。 吴月牙愣住了,她还有一堆话要跟怀安哥说呢,本想他送自己回去的时候再说,可谁知道? 吴月牙张了张嘴,幽幽的朝赵怀安看了去,赵怀安却依旧是冷着一张脸,没吭一声。 眼看着业哥儿走到院门处,又返了回来,吴月牙还没有要走的意思,罗婉儿就有些看不下去了, “不如,吃了饭再走吧。”罗婉儿咧嘴笑了笑。 饿着这吴姑娘不打紧,她可不想饿着业哥儿。 虽然赵家到镇上的距离不远,可业哥儿毕竟是个孩子,这饿着肚子走个来回······罗婉儿想想都觉得心疼。 显然,院子里的人都没想到罗婉儿回开口,一时间,所有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特别是芸娘,芸娘目光格外复杂,她看着罗婉儿,欲言又止。 吴月牙诧异的看向了罗婉儿,只觉此刻的她格外顺眼。 “好,正好我也饿了,芸婶子,我就吃过饭再走吧。” 似怕罗婉儿反悔一般,吴月牙忙应承了下来。 第67章 吴月牙有些不安 傍晚时分,天边灰蒙蒙一片。 四方四正的方桌上,一大盆白面馍馍正不断的散发着热气,仔细一闻,还能从阵阵馒头甜香味中,闻到一股子肉渣香味儿。 吴月牙呆呆的看着桌面上的吃食,面上有些发紧。 她记得,罗婉儿又懒又恶毒,连着洗脚水都不会烧,可如今这吃食? “这些馒头······不会是青姐儿做的吧?”顿了顿,吴月牙忍不住问了一句。 虽然,她亲眼看着罗婉儿在灶间忙活,可还是觉得不可信。 罗婉儿那种人,她,她怎么可能会下厨,更不可能会做出这么好的吃食。 对,定是青姐儿做的,这罗婉儿分明只是在怀安哥面前装装样子罢了! 芸娘看了吴月牙一眼,脸上带了柔柔笑意,青姐儿则诧异道:“怎么会?我还不会做馒头呢,还是大嫂嫂厉害!” 吴月牙放在桌上的手,微微发紧,下意识的看了赵怀安一眼。 此刻,赵怀安正站在桌边点着油灯,灯心炸开星火,映在他深隽冷峻的脸侧,吴月牙感到了一丝不安。 以前的罗婉儿心思恶毒,刻薄低俗,搅的赵家不得安宁,连着素来温柔的柔姐儿也对她心生厌恶,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心思恶毒的人竟有了变化? 她自然也察觉芸婶子对罗婉儿是出自真心的维护,就连着怀安哥的一双弟妹,也对罗婉儿亲近又依赖。 怀安哥呢? 吴月牙不得不承认,罗婉儿长了一副好颜色,就算着她也有些自愧不如,如今,罗婉儿又变了性子,怀安哥能不动心吗? 等油灯燃正之后,芸娘才招呼着大伙儿吃饭。 “大嫂嫂,难怪我刚刚闻到了肉味儿,原来,你炒了油炸!”青姐儿兴奋的说了一句。 这油炸是用盐菜炒的,之前光线昏暗,青姐儿只觉得盘里黑黑一片,如今看了仔细,她才发现,咸菜里还有油渣。 油渣被她大嫂嫂切成了很细很细的碎末,瞧着还真不怎生起眼,不过,闻着是真的香! “包饺子才更好吃,下次,我就给你们包这个馅儿的饺子。”罗婉儿宠溺的朝青姐儿笑了笑。 这油渣炒盐菜,也不过是她刚把馒头起锅后,才加的菜。 今儿个没买肉,吴姑娘又要留饭,总不能就请人家啃干馒头吧。 油渣勉强能算个肉吧,她特异炒了一番,又加了香葱,这会儿香味扑鼻,用来夹着馒头吃最好不过了。 想着,她已经将白面馒头分成了两块,又往中间塞了些油渣进去,转手就递给了芸娘:“娘,你尝尝。” 罗婉儿本是下意识的动作,一来是芸娘待她极好,二来是芸娘手里还有她的卖身契,她对芸娘,自来就格外上心。 可不想,如今她才刚将夹了油渣馅儿的馒头递到了芸娘手里,一时间,就有两道目光同时朝她看了过来。 一道是赵怀安,她早对他那一脸防备的表情见怪不怪了,所以此刻,也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第二道这是吴月牙! 罗婉儿这才发现,吴姑娘面色十分不好,看向她的目光中,也分明带了丝恼怒。 罗婉儿忍不住皱了皱眉,这是怎么了? 刚刚不是还很高兴吗? 撇开她特意炒的油渣不说,人家赵怀安为了她,还专程点了油灯,要知道,在往日,不到彻底看不见之前,可没人舍得点油灯! “月牙儿,别愣着了,快些吃东西。” 耳旁传来了芸娘的声音,正在往馒头中间夹油渣的青姐儿和业哥儿也不由朝吴月牙看了去。 吴月牙一想到这些吃的出自于罗婉儿的手,她就没有食欲。 可这么多人盯着,她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得慢吞吞伸手去拿馒头,又慢吞吞的撕了一小块馒头皮往嘴里送。 芸娘见她这食不知味的样子,忍不住歉声道:“月牙儿,婶子家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要不,婶子再给你炒两个菜吧?” 芸娘说着,就要起身,吴月牙一听,下意识拉住了她。 “婶子,我吃的惯,真的,我喜欢吃馒头!” 她一脸认真的说着,还怕怀安哥多想,她又小心翼翼的看了赵怀安一眼。 她是真心不嫌怀安哥穷的,就算跟着他吃糠咽菜,她都不怕。 当初,她爹来退亲,怀安哥肯定是误会了她,现如今,她既是决定挽回,就更加不能再让怀安哥误会。 罗婉儿坐在一旁,吃着油渣馒头,眼观鼻,鼻观心的看着好戏。 瞧着赵怀安那小青梅时不时的朝他看去,那情深似海的模样,又看了看赵怀安那面色淡然,事不关己的样子,她只觉奇怪。 她倒是看出来了,小青梅对赵怀安念念不忘,而赵怀安对小青梅则······罗婉儿暂时想不到词来形容。 若说他对小青梅无情,只怕早就将她赶走了,哪儿还会巴巴的给人点油灯?若说他对人家有情吧,人家都这样示好了,他还没个反应? 这人怎么这么别扭? 罗婉儿嚼着馒头,暗道了声看不懂,正要移开目光,她浑身一凉,赵怀安就朝她看了过来。 他目光格外清冷,看向她时,眉头下意识的挑了挑,似在思索着什么问题。 罗婉儿嚼着馒头的动作一僵,暗道难不成自己打量的目光太直接了? 又招了他的恨? “芸婶子,柔姐儿可有消息了,她这一走就走了这么多日,我都想她了。”冷不丁的,吴月牙的声音再度传来。 芸娘唤了赵怀安一声,赵怀安适才挪开了目光。 “娘,你放心,我明日就让人捎一封信去问问,若是柔姐儿大好了,我就接她回来。” 赵怀安声音淡淡,但还是能听出一丝柔和。 吴月牙面上有了一丝喜色。 她想起怀安哥素来最疼柔姐儿,心里竟渐渐生了几分安稳。 抬眸看向罗婉儿,吴月牙浅浅一笑:“那自是最好了,柔姐儿身子本就不好,又被人推下了水,往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将养,莫要亏了身子才是。” 第68章 怀安你就送送吴姑娘吧 罗婉儿神色微滞! 吴月牙是故意的,她在故意点火! 原主推柔姐儿下水的事儿,大家都没再提起,偏偏吴月牙还故意提起来,似是生怕人忘了一般。 “不碍事的,柔姐儿有她姨母照顾,又有好大夫医治,必然很快就会好了。” 芸娘温和的声音传来,仿若春风,抚平了大伙儿心中的担忧。 吴月牙皱了皱眉头,忍不住道:“没事儿自是最好,可柔姐儿的身子,芸婶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桌上再度沉闷了起来。 罗婉儿感觉到吴月牙不怀好意的目光,还未多想,就听她冷冷的斥了一句:“都怪你,要不是你推柔姐儿下水,她怎么会落下病根。” 一时间,罗婉儿感觉到自己身上多了好几道目光。 虽然,她对吴姑娘这样恩将仇报的行为感到郁闷,可这种情况下,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面对。 “柔姐儿当初的事儿,是我不对,日后,我定会弥补她。”望着大伙儿,罗婉儿神色恳切。 虽然,原主是被柔姐儿骂的心生愤怒,才将人推下水的,可这推人下水的事儿毕竟是原主做的。 要真让赵柔生了好歹,她自也不会推卸责任。 桌上的众人早愣住了,完全没有想到,这道歉的话能从罗婉儿嘴里说出来。 半响,倒是青姐儿率先反应了过来:“大嫂嫂,当日定是有误会,我们信你!” “是啊,婉儿,你别紧张,娘没有怪你的意思,你的为人,娘是相信的。”芸娘也慌忙解释,只怕她多想。 吴月牙:“······” 她完全没有想到赵家人会是这个反应! 当初罗婉儿推柔姐儿下水的时候,他们不是很伤心,很生气吗? 这才多久的功夫,一个二个的,竟这般的袒护罗婉儿! 吴月牙心里生出了一股子怒火,猛的将手里的馒头扔在了桌上,不敢置信的朝芸娘他们扫了一眼,最后,她定定的看向了赵怀安。 她的怀安哥,此时此刻,正垂头吃着馒头,一言不发! 他,他也跟芸婶子一样,想包庇了‘罗婉儿’这个外人不成? 心里一慌,吴月牙径直道:“怀安哥,我吃好了,你送我回去吧。” “月牙儿,你就吃好了?”芸娘有些惊讶,月牙儿根本就没怎么吃啊! 可眼看着吴月牙一眼不眨的看着自家儿子后,芸娘恍惚就明白了过来。 默了默,她有些不忍道:“还是让业哥儿送你吧,怀安和婉儿还有事儿,月牙儿,你自来懂事,应该不会介意吧?” 吴月牙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赵怀安。 意思很是明显,今日,她只要赵怀安送!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冷凝,芸娘他们紧张的看向了赵怀安,就怕赵怀安答应送人。 只有罗婉儿格外不自在。 她哪儿能不知道芸娘是顾着她这‘儿媳’的感受,才说那些话的。 想来,赵怀安那小青梅心里定是格外难受吧,就不知道赵怀安会不会迁怒在自己身上。 心里想着,罗婉儿下意识的朝赵怀安看了去,却撞入他那双带着凉意的目光。 罗婉儿心里一个‘咯噔’,只暗道了一声果然,忙道:“是啊,怀安,你就送送吴姑娘吧。” 她可不傻,可不能让赵怀安觉得是她撺掇着芸娘阻难他和吴月牙独处。 眼看着赵怀安没反应,罗婉儿再度道:“娘,你就让怀安送吧,业哥儿年纪小,走不惯夜路。” 一时间,桌上众人都朝她看了过来,目光各异。 芸娘早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毕竟月牙儿和怀安曾定过亲,婉儿竟也不恼吗? 还是说,她在说反话? 可芸娘怎么看,都觉着罗婉儿一脸诚恳,实在不像说反话的样子。 “呵!”吴月牙红了眼圈,死死的瞪了罗婉儿一眼,一阵咬牙,“谁让你假好心,你分明就不想让怀安哥送我。” 罗婉儿笑意微僵,搞不明白赵怀安这小青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这话哪里听着假了? 默然间,赵怀安缓缓站了起来,吴月牙已经抹着眼泪往外冲了去。 “还不快去追?”罗婉儿被吴月牙这举动吓着了,赶忙催了赵怀安一声。 这回,芸娘也没再反对。 毕竟这黑灯瞎火的,月牙儿又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这要真有个什么事儿,怀安也脱不了干系。 眼看着赵怀安快步追了出去,罗婉儿松了一口气,只觉这事儿也告一段落了,冷不丁的,又听院外传来了一阵恼怒声。 “怀安,你怎么能这么对月牙儿!” 是赵文林! 芸娘和罗婉儿对视了一眼,忙就要往外走,又听赵文林狠狠的说了一句:“怀安,你可别后悔!”之后,便追着吴月牙去了。 赵怀安站在院门处,看着黑暗中离去的人影,片刻,又转身栓了房门,回了屋里。 罗婉儿再度无语,看着那高大挺拔的身影缓步而来,她竟生了一股子恨铁不成钢之感。 这人简直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你就一点儿也不着急?”心里这么想着,罗婉儿一时嘴快,就问了出来。 赵怀安轻扫了罗婉儿一眼,再度拿起了桌上的馒头。 罗婉儿猜不透这人在想些什么,又听芸娘笑道:“没事儿的,文林送也是一样的送,快吃饭。” 罗婉儿心道哪儿一样了,那赵文林对吴月牙明显就很不一般,送着送着,指不定就生了感情。 可没等她多想,就发觉赵怀安朝她看了过来。 “今日,赵金宝是来找你的吧?”他问着这话,语气却格外肯定。 芸娘面色也肃了几分,这事儿她回家时就想问问婉儿了,只不过,月牙儿一直都在,她才不好开口。 金宝好端端的,怎么无缘无故去茅房偷看业哥儿? 想起那日赵金宝对婉儿毫无顾忌的打量目光,芸娘心里,渐渐生了一股子不安。 “他找我干什么?” 想着原主和赵金宝的破事儿,罗婉儿有些心虚,但还是强自镇定的看向了赵怀安。 赵怀安定定的看着罗婉儿,半响,方才淡声问她。 “你还记不得记得,我让你安分些?” 第69章 赵怀安成了大罪人 ‘唧唧吱,唧唧吱~’ 夜深寒凉,院外草丛中,间或传来几声蛐蛐的鸣叫声,衬的屋里越发寂静。 正襟端坐的少年郎,面色寡淡,看不出多余情绪,可那黑漆漆的眸眼,却看的人有些发冷。 青姐儿和业哥儿察觉到了异样,忙放了手里的白面馒头,忧心忡忡的朝罗婉儿看了去。 大哥似乎是生气了?而且,还生的是大嫂嫂的气。 芸娘担忧的看了看自家儿子,又是无奈又是心急:“怀安,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安分不安分的?快别这样说了。” 她这几日一直期待着怀安能早点开窍,能早点看到婉儿的好,谁知道,怀安又说了这些气人的话! 婉儿看着娇弱,性子却是个要强的,她就怕婉儿被自己这木疙瘩儿子伤透心。 担忧的看了罗婉儿一眼,芸娘还想说点软话,却听自家那木疙瘩儿子淡声道:“赵金宝许了你什么好处,或者,你又拖他给你捎什么东西?” 芸娘震惊的张大了嘴巴,忘了反应。 “你说什么?”罗婉儿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心思也复杂了起来。 赵怀安果然什么都知道,他知道原主撩拨过赵金宝,还知道赵金宝帮她送过香囊! 可,既是知道,他竟还能一言不发,这人的心思,果然比面上看着深沉。 “嫌我多病之躯,嫌我家境贫穷,既如此,为何还要如此惺惺作态?” 赵怀安探究的看着罗婉儿。 他自始至终都未曾想过留她这种恶毒之人在身边,若不是他娘拦着,他早将她送走了。 罗婉儿张了张嘴,忽觉喉间涩涩的,一种无力感,渐渐从心间生出。 她想,他既是什么都知道了,就更应该知道赵金宝的为人! 今日这事儿,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是赵金宝有心欺辱她,他偏偏还······ 兴许,当真是原作作孽太深,让他如此耿耿于怀吧。 想着自己折腾了这么久,倒是一点儿改变都没有,罗婉儿忍不住苦笑。 “赵怀安,我不求你将我看成自己人,可人心都是肉长的,肆意去揣测人,不比眼睛看着真实吗?” 抬头,她平静的望着他黑漆漆的眸子,面色真诚:“以前不好,不代表现在不好,更不代表以后不好。毕竟,人是会变的。” 赵怀安有些诧异,明显不曾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 望着面前女子那又小又白的一张脸上,似凝了满满的委屈和苦涩,他眼底狐疑之色越浓。 安静不过一刻钟,芸娘忽从惊愕中回神,猛的往赵怀安肩头拍去。 “你这木头疙瘩,你这都说的什么话,婉儿能受的了吗?” “婉儿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背井离乡的来到这里,你还不对人家好,你是存心让娘难受吗?” 芸娘说起话来就带了哽音,赵怀安神色微僵,一度无言。 一旁被吓住的青姐儿也忍不住道:“是啊,大哥,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大嫂嫂,大嫂嫂多好的一个人啊!四哥,你说是不是?” 说完,还不忘推了推业哥儿。 业哥儿口齿不清,他只一股脑的冲着赵怀安点头。 不过几息的功夫,赵怀安俨然成了大罪人。 他看了看自家娘,又看了看一双弟妹,心中忍不住默叹了一口气。 虽然,直到此刻,他也不知道罗婉儿到底想干什么,但他想,有一句话,她说的很对,人果然是会变的。 看看他娘和幼弟幼妹对那人的态度,他简直有些一言难尽。 “还愣着干什么,吃够了就下桌,别再杵这儿乱说话!”芸娘说着,又打了赵怀安一下。 赵怀安自幼文弱,芸娘素来不曾对他下过手,可此番,芸娘也实在是被他给气糊涂了。 如今,就想赶紧把这人赶回屋去,免得他再胡说八道,惹儿媳妇厌烦。 赵怀安被她娘推搡着站了起来,油灯明灭,他深深的看了罗婉儿一眼, 她最好别再耍什么花招,否则! 拇指微蜷,赵怀安收回了视线,终是一声不吭的回了房中。 芸娘见他走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婉儿,你放心,怀安就是个木疙瘩,他,他早晚有一天会看到你的好。”朝罗婉儿凑近了几分,她轻声安慰道。 罗婉儿还没从芸娘似才的‘凶恶’中反应过来。 她愣愣的看着芸娘,一度怀疑面前的芸娘和往日那温温和和,不与人争的芸娘是两个人。 “大嫂嫂,你别生气了,好不好?”青姐儿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芸娘也生了丝紧张,她好不容易才给怀安找了个这么好的媳妇儿,自也盼着他们白头到老。 两人若真因为今天的事儿而生了嫌隙······芸娘想想就觉得接受不了。 被三道目光盯的久了,罗婉儿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迎着芸娘他们担忧的目光,她适才生出的无奈和苦涩感,顿时就消失不见了。 谁说她折腾了那么久没有改变的?芸娘他们不就很维护她吗? 这晚,罗婉儿睡的格外不踏实。 特别是后半夜时,阵阵冷风透过窗栏缝隙传来后,她竟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冷意。 她下意识的拉了拉被褥,想将多余的被褥压在身下,可待身旁传来了青姐儿的嘤咛声后,她又停了手。 青姐儿的被褥又窄又小,又薄薄的一层,原本就只够她一人盖得,谁知自己一来,竟又分了一半。 若她再卷一些在自己身下,青姐儿少不得会受冷。 暗自叹息了一声,罗婉儿决定改日去得了空去镇上买两床褥子回来。 她记得,芸娘说过,镇上的木棉花褥子最好了。 浑浑噩噩间,她总算睡了过去,还做了一个好梦。 梦里,她成了青河县的富户,后来,又来了宅子和田产,再后来,赵怀安将和离书和卖身契还给了她,还说若是遇上难处,可以上门找他求助。 罗婉儿几乎是笑醒过来的,将青姐儿唬的不轻,只怕她梦魇着醒不来,便可劲儿的晃着她。 罗婉儿看了看青姐儿,就想问她见谁梦魇还笑得出来,可这话还没问出来,外头就传来了芸娘的声音。 “婉儿,双喜来了!” 第70章 宋大娘找来了 俨然,这一晚,罗婉儿是睡过了头。 她忙不迭起来,又草草吃过早饭,就背着芽糖和双喜出门了。 路上,双喜时不时的跟罗婉儿说着闲话,那打量的目光也有意无意的朝罗婉儿频频看了过来。 最后,罗婉儿被她看的没法了,忍不住问了一句:“有心事儿?” 双喜有些尴尬,似是心思被人抓包了一般。 她干咳了一声,眼看着罗婉儿都问了出来,索性就不藏着掖着,直接问了出来。 “婉儿姐,听说,昨儿个你家来客人了?”而且,来的还是怀安哥的未婚妻。 顾着罗婉儿的感受,双喜没把话说那么直接。 罗婉儿默了默,她虽早知道村里没有秘密,可这晚间发生的事儿,一大早上就传开了,确实也不是个让人高兴的事儿。 就像是一个人的隐私,整日被曝光在大众面前一般。 不用想,她也知道村里人都说了些什么。 无非是赵怀安还恋着他那小青梅,或是自己这买来的媳妇儿有多可怜,又要被赵怀安抛弃了。 “婉儿姐,你怎么不说话了?”见她默然,双喜不竟有些担忧,只懊悔自己把这话给说了出来。 “没事儿,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吧。”无所谓的摇了摇头,罗婉儿的思绪又飘到了早间的美梦中。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拿到和离书和卖身契,她可没指望赵怀安能像梦里那样友好,只要他往后能别针对她就成了。 摇了摇头,罗婉儿也不知道要那冷心冷肺的人抛下成见,到底容不容易。 “婉儿姐?”耳旁再度传来了双喜的声音。 罗婉儿朝她笑了笑,忍不住咧嘴道:“再过两天,我腌的酸水就可以吃了,到时候,咱们去地里找点螺丝,煮螺蛳粉?” 还有她那猕猴桃酒!现如今,猕猴桃酒已经开始发酵了,稍稍搅动,还能闻到一股子发酵中的酒味儿。 过阵子,等她将果渣过滤掉,再继续发酵一段时日,就能吃上猕猴桃酒了! 想着这些,罗婉儿心情大好。 双喜听得莫名,还想问她螺蛳粉是不是直接在地瓜粉里加螺蛳,又觉自己忘记了重点。 她本是要问婉儿姐昨儿个的事儿! 双喜懊恼的拍了拍脑门心子,见罗婉儿朝天边看了看,就脚步轻快的朝村口走了去。 瞧那样子,倒似没事儿人一般! 难不成,外头传的都是假的?双喜不由松了一口气,忙就跟了上去。 连着卖了两日的芽糖,罗婉儿就有了老主顾,每每她和双喜一到街头,就能围上一批孩子来。 孩子大多年岁小,零用也不多,每每买上一个铜板便已经欢天喜地。 当然,大多数还是大人带着孩子来买的,有的一次买一两块,有的甚至还自带了瓷碗来装。 因此,芽糖总能早早的卖完,双喜和罗婉儿也总能早早收摊。 这日,又收了个早摊。 罗婉儿才跟双喜说着明日要多做些芽糖来,就见宋大娘引着两个高高壮壮的随从远远地走了过来。 罗婉儿下意识的想跟人打招呼,冷不丁的,又想起自己上次打人耳刮子的事儿。 宋大娘虽是个极好的人,可她毕竟打了人家少东家。 如今那李少东家指不定还在气头上,兴许,还会通过宋大娘找她报仇。 正想着,就见宋大娘朝她快步跑了过来,而她身后那两个高高壮壮的随从也紧随其后。 那架势,有些唬人。 罗婉儿心里一紧,扭头道:“双喜,我先出小巷子等她,别人问起,你就说不认识我。” 声落,她背着背篓,径直就从一旁的小巷子拐了去。 此时,集市上还有不少人,宋大娘一行人被人群挡了去路,再加上罗婉儿跑的快,宋大娘也没撵上罗婉儿。 罗婉儿直跑出了巷口,才靠在墙边喘着粗气。 又等了好一阵,双喜就追上来了,罗婉儿见她身后没人,忙问道:“那人可是问了你什么?” 双喜懵懵的直点头,喘着气儿道:“她,她说找你有事儿,问我你去了哪儿。” “她是不是说她家少东家找我?”罗婉儿问着这话,心里还存了一丝希冀,或许是她多想拿了呢。 谁知道,双喜却径直朝她点了点头。 罗婉儿有些郁闷,就听双喜道:“婉儿姐,你放心,我瞧着那大娘身后之人长得凶煞至极,便说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住在哪儿。” 罗婉儿定了定神,忍不住心叹了一口气。 其实,之前宋大娘对她还是极好的,如今,只怕自己打了她家少主子,她是真的恼了吧。 罢了,等过阵子,那李少东家气性过了,把这事儿一忘,若是她再见了宋大娘,便好声跟她解释解释吧。 终归,那李少东家是自己讨打,也怪不得她身上。 又叹了一口气,罗婉儿幽幽道:“双喜,只怕我明日不能在集市里摆摊了。” 宋大娘今儿都找来了,明日指不定还会来。 “可,可是遇上什么事儿了?”双喜面色有些发白。 罗婉儿见她被吓的不轻,更不敢将自己打了青河县首富家公子的事儿说出来,只得朝她摇了摇头。 出小巷子不久后,周遭安静了不少。 罗婉儿引着双喜又走了一段路,适才注意到自己正处在一条卖珠宝玉器的长街。 青石板铺就的路面格外宽敞,放眼看去,全是琳琅满目的珠花玉石,又精致,又好看。 “婉儿姐,那里是珍宝斋!”双喜拽了拽她,朝不远处的铺面指去。 罗婉儿顺着她的手看去,一个大气又奢侈的铺面就映入了眼中。 罗婉儿在那黑底描金的招牌上仔细看了看,只觉那上面龙飞凤舞的三个字果真像是‘珍宝斋’,手臂又被双喜猛的晃了晃。 “那是李财主家的小轿!” 罗婉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双喜拉拽着往前面去了。 “去年朝会时,就有不少人追着李家小轿而去,后来······” 双喜絮絮叨叨的说着,罗婉儿却被轿子后面的一个身影定住了目光。 第71章 婉儿你可真是伤人心呐 是杨秀! 瞧着人群中那书生打扮,温文尔雅的男子,罗婉儿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人不应该在县学念书吗? 不过,瞧着那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软轿看,俨然不是冲着她来的,她面色才稍好一些。 “是李家长小姐回来了!她这才嫁到京城多久,竟就早早的守了寡。” “可不是吗?当初,李财主嫁女,那可是真热闹,整个西街的流水席,整整摆了三天三夜呢!对了,你看到长小姐家闺女没,那气度,妥妥的一个关家小姐呢!” 随着人群中议论声传来,那小轿停在了珍宝斋前。 很快,一双保养得到的手便跳开了轿帘子,一个年近四十的美妇人就牵着一个身穿素色纱裙的年轻女子下了软轿中。 年轻女子戴着幕笠,薄纱将她整张脸遮了起来,堪堪漏出了一截雪白的脖颈。 饶是如此,依旧能从那身段和举止看出,那女子很是不俗。 许是因着那女子的到来,珍宝斋前围了一大堆人上来。 人群中时不时传来惊叹之声,偏那素衣女子仍是莲步轻移,完全没有被周遭鼎沸的人声吓到。 罗婉儿扭头看了看杨秀,瞧着那人正一眼不眨的盯着那软轿的方向,忍不住嗤了一声。 难怪,原来是冲着这软轿上的姑娘来的! 罗婉儿没有看热闹的心思,正要收回目光,不想,视线落到软轿旁的中年男人身上时,她愣住了。 不为别的,就只因那人的眉眼,有些像赵二叔! 不过,仔细一看,却比赵二叔添了一抹文气。 “上次见到这个场景,还是灯会时,李家公子坐在轿中扔银角子呢,不过,那时候,追撵小轿的人多为女子。” 双喜说着这话,似又想到了什么一般,脸上带上了一层薄薄红晕。 默了半晌,见身旁没人应她,她忍不住朝罗婉儿看了去,就见她还盯着小轿旁看着。 双喜见状,忍不住笑了笑:“婉儿姐,刚刚那个妇人就是才回来不久的李家姑奶奶,而她身边的人应该就是她的女儿,李家表小姐了,听说,还是个官家小姐。” 双喜往日没少来县里卖绣活儿,对县里富户家的事儿,也是屡有耳闻。 一想到罗婉儿是刚嫁过来不久的,她便详细的给她介绍了几句。 “不是,你看看那人?”罗婉儿朝她指了指软轿旁的中年男人,片刻,又转而看了赵二叔一眼,“你看他和赵二叔像不像?” 双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默了半晌,忍不住摇头。 “我瞧着倒是一点儿也不像,赵二叔长得跟座大山似的,那人瘦巴巴的,就连那五官也不挂样。”双喜认真的分析着。 不像? 罗婉儿一时无言,本想和双喜确定一下,赵怀安他爹是不是真死了。 可这个想法,才刚浮现出来,她便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那人和赵怀安长得一点儿也不像,怎么可能是赵怀安他爹? “婉儿姐,赵二叔来了!”这时,双喜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罗婉儿有些讶异,扭头,就看到一身黑色短衣的赵二叔,正往这边走来。 似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们,赵二叔面上闪过了一丝惊讶:“怀安媳妇,双喜!你们怎么在这儿!” 下意识的往软轿旁看了看,那里早没了人影,罗婉儿只得收敛了心思,笑道:“我和双喜来县里卖芽糖。” 赵二叔了然,朝周遭看了看,不免叮嘱道:“时间不早了,你们早些回去,我还得去赌坊抓你五叔。” 赵二叔本想顺嘴骂那把赌坊当窝的杂种一句,可又想到晚辈们还在,他只得将话生生憋了回去。 罗婉儿点头,见他确实着急,便催着他快去,自己则拉着双喜往人群外挤了去。 赵二叔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又看了看那软轿处,忍不住摇头苦笑。 这没了八年的人,又怎么可能活过来呢? 罗婉儿和双喜出了卖宝石玉器的长街后,双喜便又说起了李家公子在轿中扔银角子的事儿。 罗婉儿揉了揉眉心,不用想也知道她口中的李家公子就是李少东家那浪荡子了。 这青河县,多的是吃不上饭的人,偏偏那浪荡子还不知饥荒的拿银角子砸人玩。 罗婉儿越想,对那浪荡子的印象就越发差了几分。 眼看着双喜还要继续说下去,罗婉儿正要张嘴喊停,就见杨秀正站在前面,含笑盈盈的看着他们。 罗婉儿心中生了丝恶寒,这人什么时候竟走到她们前面去了? 他不该继续守在珍宝斋外头,等着李家表小姐出来吗? 双喜也看到了杨秀,张了张嘴,她低低的喊了声:“杨秀哥。” 几乎是同时,她便快了罗婉儿两步,似是特意挡在了她面前一般。 罗婉儿不曾想双喜竟有这个小动作,不由一愣。 “婉儿,真巧。”耳旁传来杨秀含着笑意的声音,那亲切熟络的话语中,竟还隐隐的透着一丝暧昧。 罗婉儿只觉反胃,眼看着杨秀又朝他们走近了几步,她反手拉着双喜就往旁边走了去。 “婉儿,你可真是伤人心呐。”杨秀见状,再度开口。 这人分明是故意的,故意当着双喜这么说的! 再是一清二白的关系,经了他的嘴,定能混淆成别的意思! 罗婉儿面色一沉,刚要发火,双喜就朝她担忧的看了过来:“婉儿姐······” 罗婉儿拍了拍双喜的手,示意她放心,这才朝杨秀笑了笑。 “怎么,杨公子还在记仇呢?那日,我也没有诋毁你的意思,我只是单纯的夸怀安长相俊美,还是个秀才身。” 作为一个替补秀才,杨秀最听不得秀才这两个字。 当下,听了罗婉儿的话后,他整个人面色微变,脸上的笑意也敛了几分。 “婉儿,有些话,我还是想跟你单独说说。” 杨秀尽量维持着温和之色,目光就朝双喜看了去,意思很是明显,他在赶人。 罗婉儿斜了他一眼,拉着双喜就准备走。 她和杨秀有什么好说的! 霎时间,杨秀笑意全无,投在她身上的目光肆意又张狂。 “难道你忘了那日,你所求之事?” 【作者有话说】 嘿,上一章,有点微改,(*^▽^*) 第72章 杨秀的小算盘 “卖烤白果嘞,又香又甜的烤白果嘞!” “大米小米豇绿豆,白面一勾五碰头的稀饭嘞——糖包豌豆包嘞!” 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声声入耳。 罗婉儿蹙眉看着杨秀,心里越发不耐。 本以为那次她刻意羞辱杨秀后,他定再也不会再纠缠自己,可谁知道!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难不成,他还妄想利用她祸害赵怀安?还以为她跟以前那么好骗? “杨秀哥,婉儿姐是好人,你就别为难他了。”耳边传来双喜低低的声音。 罗婉儿看着小丫头明明怕极了,还不忘跟杨秀说软话,她眉头蹙的越发紧了。 杨秀轻声一笑,也不说话,只看着罗婉儿。 那轻漫的样子,像极了捏住人短处的得意小人! 拍了拍双喜的肩头,罗婉儿冷声一笑:“我求你何事?” “那封信······”杨秀再度看了双喜一眼,这赶人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若是之前,罗婉儿自不愿听他废话,可如今看着他这小人得志样,她心中不由一紧。 她压根不在意杨秀许了原主什么,可她记得清楚,原主曾给杨秀写过书信! 这个时代的男女大防格外严重,男女间的书信往来便算是私相授受,若是一个不小心,就会毁了一个女人的一生。 虽然,她压根就不在意那些,可赵怀安呢? 猜到她和人有点什么,和真凭实据的信件来往摆在他面前比起来,更容易激怒人吧。 抿了抿唇,罗婉儿径直让双喜去边上等着。 双喜不愿意,目光在他们身上打转,脚步迟迟没挪开。 “你放心,你不走,他不愿意说,我就像看看他打的什么主意!”瞟了杨秀一眼,罗婉儿压低声音朝双喜道。 倒不是她信不得双喜,只不过,那种事儿,没必要让双喜听。 双喜犹豫了半响,终究还是顺从的走了开去。 眼看着周遭就只剩下罗婉儿,杨秀面上涌了一股满意之色。 他就喜欢这样顺从的女子,而罗婉儿,也本该像以前那样顺从他! 眉间微微舒展,他朝她迈近了几步,面上又浮现了笑意。 “婉儿,你放心,你既是京城来的,我便一定会帮你回去。上次你写的信我已经给你寄出去了,你家里人若是看到了,一定会派人来接你的!” 杨秀顿了顿,眼里又带了几分试探:“只是,地址可是对的,当真是朱雀街?” 罗婉儿听得这话,心里再难平静:“寄信,什么信?” “可不就是你前阵子写的那封信,你那封家书,你忘了?我已经让人给你寄出去了。” 杨秀脸不红,气不喘的说着谎话。 此刻,罗婉儿整个人都僵了僵。 她想起原主为了联系上她亲爹,曾让杨秀帮她寄信,还曾一直跟杨秀强调她爹个大官! 可她不是原主,也一点儿也不想认什么亲爹! 先不说是外室生的女儿,就说主母随意发卖这事儿,也让人胆寒。 就算她找回去了又怎样,能被卖一次,就能被卖第二次,她也不傻! “你都寄出去了?”罗婉儿声音微颤。 杨秀眸眼眯了眯,面上笑意顿失! 她当真不是什么官家女,她当真是骗他的? 要知道,他原本是存了丝期待的! 今日,他苦读多年,自认前途一片光明,那些个农女商女的,一个也配不上他,他往后要娶的就是官家女子! 今日有幸见了李家表小姐的气度,他心生感慨,越发坚定了这个想法。 可他尚无功名在身,又攀不上那李家表小姐,实在让人遗憾。 偶然在人群里看到罗婉儿后,他竟又想起了罗婉儿那封写给上京的信。 他以前压根就没有信过罗婉儿的话!可今日,也不知怎的,他就像疯魔了一般,竟生了丝窃喜。 若,若罗婉儿当真是明珠蒙尘的官家女呢? 若她当真是官家女,他就可以靠着她接近上京权贵,他就可以靠着她平步青云! “所以,你找我,就是为了寄回上京的······信?” 罗婉儿心中百转千回,冷不丁的反应了过来:此信非彼信! 杨秀说的信压根就不是原主给他写的那些信,他更没有威胁她的意思。 这是好事儿啊! 罗婉儿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不想联系上原主那伯爷爹,可她记得书里的‘她’合该是被杨秀送回京的,她那所谓的伯爷爹也从未出现过。 所以,杨秀有没有送那封信回去,又如何? 反正也得不到什么回应! “婉儿,你可曾骗我?你当真是上京人士?”杨秀神色复杂的看了罗婉儿半响,终是存了最后一丝希冀。 罗婉儿虽不知杨秀心中所想,却也知道杨秀定没打什么好主意。 当下,她笑了笑,径直道:“当时被人牙子卖来卖去,我也记不清了。” 杨秀嘴角抽了抽,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 罗婉儿只当没看见,抬腿就走。 这回,杨秀没有拦她,只是死死的看着她那窈窕之姿,心里多了丝暗恨。 她果然是在骗他! 他倒要看看她能笑多久,赵怀安那药罐子早晚得死,到时候,她不过是个无人能护的寡妇。 而那时,他再一并将前仇旧恨跟她算个清楚! 回村的路上,双喜没少偷看罗婉儿,她明明担忧挤了,偏又不知该不该多问。 直觉告诉她,杨秀哥和婉儿姐间定有点什么。 罗婉儿被她频频打量的心生无奈,默了半响,忍不住道:“有什么话就直接问吧。” 其实,之前马桂花上门砸过香囊后,村里就有不少她和杨秀的流言了。 而今日,杨秀又特意拦了路,还说了那些似是而非的话,想必,双喜心中也早有计较了吧。 罗婉儿揉了揉眉心,心下格外无奈,原主这锅,她是真不像背! “我,我”双喜被罗婉儿抓包,面上有些局促,但不过片刻,又郑重的说了一句,“我信婉儿姐!” 罗婉儿迎着小姑娘认真而明亮的目光,一时微愣,又听外头传来了周叔的笑声。 “双喜,你阿奶就在村口呢。” 第73章 胖大婶又挑事儿 周叔声落,牛车缓缓停下,罗婉儿和双喜适才发现,他们竟已经到了村口。 “走吧。”罗婉儿拉着双喜下车。 她虽没有多说,可脸上的笑意却格外明显。 双喜见状,暗松了一口气,原本还想安慰安慰她。 可如今掀了车帘子,她才发现,村口的老槐树下,竟还围了一大堆人,所以,她又将安慰的话咽了回去。 就怕再被人误听了之后,又得传说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出来。 毕竟村里人多口杂,那些人惯会捕风捉影,没的都能说成有。 “双喜,怀安媳妇,你们回来了!”远处,人群里的陈婆子朝牛车处招了招手。 罗婉儿没想到陈婆子竟也能对她这般客气,不由纳闷。 可待看到陈婆子那笑僵的脸颊后,她顿时就明白了过来,陈婆子这客气,是看在铜板面儿上的! 果不其然,两人才刚刚走近了一些,就听陈婆子闹嚷嚷的说了一句:“我家双喜出息了,都跟怀安媳妇去县里卖芽糖了,现在一天能赚二十来个铜板呢!” 罗婉儿朝双喜看了一眼,双喜忍不住朝她吐了吐舌头。 两人心照不宣。 罗婉儿分给她的钱可不至二十多个铜板,只不过,双喜还得顾着她娘,这才特意藏了私房。 这一点,也是罗婉儿刻意提醒她后,她才想到的。 “让你阿奶日后莫要在村口炫耀了吧。”罗婉儿停下脚步,忍不住说了一句。 后河村最遭人厌的就是两种人,一种是特别穷的,穷的揭不开锅,人家见了你都得绕道走,生怕你上家蹭饭。 另外一种则是能赚钱的,特别是那种本来没钱,忽然就很能赚钱那种。 两者选其一,罗婉儿宁愿选择第一种,无他,她不想遭人惦记。 “说她,她也不一定能听。”双喜有些无奈。 罗婉儿也知道陈婆子的性格,只叹双喜亏得只说了二十几个铜板的赚头,这要是说了实数,少不得,还会拉仇恨,招人眼红。 “二十几个铜板?那双喜一天只能卖二十几块芽糖?我可记得,芽糖可是一个铜板一块啊!” 人群里,胖大婶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原本还乐呵呵的陈婆子笑意微僵。 半响,她似又想到了什么一般,黑着脸就朝双喜那边走了去。 罗婉儿心中一沉,迎着胖大婶挑衅的目光,她顿时就明白了。 胖大婶是故意的! 陈婆子过来后,直接绕过了罗婉儿,伸手就要揭她背篓里的陶罐子。 双喜一愣,赶忙拽住陈婆子。 “阿奶,你这是干什么?”她低低问道,就想把陈婆子拽走。 陈婆子没检查过还剩多少芽糖,哪儿肯走? 她直接甩开了双喜,又要去揭陶罐盖子。 “阿婆是嫌我给双喜开的价格低了?”抬头看着陈婆子,罗婉儿径直问她。 都快晌午了,芸娘还等着她回去吃饭,她实在没闲心跟陈婆子扯这些有的没的。 可她心里又格外清楚,胖大婶挑的这把火,她必须给灭了! 不然,回头,陈婆子还不知道怎么教训双喜。 陈婆子被双喜拦了半响,怎么也看不到陶罐里的情况,本就气恼,如今,听了罗婉儿这话,她顿时就明白了。 这芽糖一定很好卖,一定不止赚那么点钱! 这个认知让陈婆子格外恼火,拉拽着双喜就骂道:“你倒是不值钱!人家卖那么多钱,才给你二十几个铜板,你还欢喜的跟个傻子似的!” 陈婆子这话,与其是说给双喜听得,还不如是说给罗婉儿听的! “阿奶,有什么话咱们回去再说。”双喜拽着拽陈婆子,脸色白了几分。 这钱,原本就是她藏下来了,怎么能怪婉儿姐! 可她如何拉扯,陈婆子都像定在了地上一般,双喜急了,忙面露愧疚的催着罗婉儿先走。 陈婆子气的眼皮直跳,扯开喉咙就开骂。 “双喜!你到这时候,还帮她说话,她卖了那么多钱,就给你这么一点儿,你还真以为她有那么好!你这蠢东西!” 老槐树下的一群人,都忍不住凑了上来,一脸看稀奇样。 特别是胖大婶!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好不欢喜。 罗婉儿无语的看了胖大婶一眼,淡声道:“可不过半日的功夫,我就算开十五个铜板,也多的是人愿意帮我卖。” 说完,她就朝人群里扫了一眼,那些原本看热闹的妇人,眼中不由一亮。 可不是,那可是十五个铜板啊! “怀安媳妇,你当真还需要人帮忙吗?” “你真的愿意开十五个铜板吗?” ······ 连着好几个人开问,那脸上都是跃跃欲试的表情,显然,都像揽下这活儿来。 罗婉儿瞧他们倒是面善,好像都是村口不远处住的人,只不过,她说不上名儿来,更不知道怎么称呼。 朝他们礼貌的笑了笑,罗婉儿点头道:“若是双喜不肯帮我,那我肯定就需要人了。” 自然,这话是说给陈婆子听的! 陈婆子面色越发难看,那不满和恼怒的目光,忽就转了方向,,直直朝着那些问话的妇人看去。 那些妇人只当没看见,又殷殷的看向了双喜,就盼着她开口说不帮罗婉儿卖了,他们好顶替上去。 双喜和罗婉儿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心领神会。 陈婆子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的,因为陈婆子不舍得。 果然,陈婆子很快就赔了笑脸:“怀安媳妇,你看,我这是跟你开玩笑呢,你也别当真啊。” 这话说完,还不忘将那些看热闹的人骂上一通。 那些人没讨到好处,反而跟陈婆子有了口角,面色都不怎生好看,不多时,便四散了开去。 待罗婉儿回到自家院门口时,就听到屋里传来了油炸东西的‘滋滋’声。 闻着,倒还挺香的! 罗婉儿勾了勾唇,正想问芸娘做了什么好吃的,就见院里还坐了一个生脸妇人。 那生脸妇人本还跟芸娘大笑着说闲话,眼看着罗婉儿进屋,她嘴边的笑声,便戛然而止。 第74章 精明的赵三姑 那妇人身着布衣钗裙,瞧着和芸娘年纪相当,却因比芸娘胖,整个人都显得壮实些。 此刻,她正靠坐在檐下竹椅上,满脸堆笑的朝罗婉儿看来,只不过,那笑却不及眼底。 因无人说话,灶上油炸东西的‘滋滋’声越发明显。 芸娘察觉了屋中异样,扭头看来,就见到罗婉儿正站在院门处,不由笑道:“婉儿回来了?快些过来,还杵门口干什么?你三姑刚还念着你呢。” 三姑? 罗婉儿记得赵怀安有两个姑姑,一个三姑嫁到了隔壁村,另一个四姑则嫁到了县里。 仔细一看,面前的妇人还真和赵家人有几分挂像,想来,她就是嫁到隔壁村的赵三姑吧。 据她所知,这赵三姑自来瞧不上大房,逢年过节也难得来一趟,今儿个怎么过来了? 心里这么想着,罗婉儿还是若无其事的叫了一声‘三姑’。 赵三姑眼里满是兴味,不答反问:“婉儿长了这样一副好颜色,怀安可要看仔细了。听说咱这新媳妇一进门,就惊了整个村子,怀安还因此和杨家生了误会?” 罗婉儿挑眉看她。 这赵三姑面上虽笑吟吟的,瞧着也没有针对人的意思,可这说出来的话,就差没直接讽刺她勾搭人了! 芸娘面上的笑意少了几分:“她五婶,关婉儿什么事儿,杨家还不是为了秀才的位置。” 声落,又担忧的看了罗婉儿一眼,只催着她去洗手,准备吃饭。 赵三姑没想到芸娘这么维护罗婉儿,不由干声一笑。 “你看你想哪儿去了?我一听你侄儿说起了这事儿,赶紧就过来看看你。唉,我这还不是担心柔姐儿,你说这多好的一个姑娘,咋就让人推水里去了,这要有个后遗症,往后可咋弄?” 罗婉儿无语,这人还真是够再接再厉的! “那不过是孩子间玩闹,柔姐儿也没事儿上。”芸娘脸上的笑意又敛了几分。 罗婉儿唇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她这婆婆分明是在维护她呢,眼下,不管旁人嘴再碎,她这婆婆不听,该气的也只有旁人。 这时,青姐儿从屋里喂了兔子出来,就看到罗婉儿还站在院里,忙上前帮她接了背篓。 “大嫂嫂,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还没听到你声音呢。” 青姐儿格外欢喜,就想跟她说说早间去和四哥去镇上卖芽糖的事儿,可眼瞧着三姑还在,她忙闭了嘴。 “刚刚回的。”罗婉儿揉了揉她的脑袋,抬脚就朝灶边走了去。 适才进门时,她就闻到阵阵香味儿了,此番凑近了一看,才发现芸娘正在煎白面馒头。 白面馒头被芸娘对半切开,又放在猪油里煎了煎,竟还起了一层泛黄的锅巴。 瞧着就格外有食欲。 若说唯一的缺点,那就是油太少了!想着,罗婉儿就挖了一大块猪油下锅。 芸娘被她这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道:“这馒头可吸油了,多浪费。” 罗婉儿眼看着她又要将油舀回陶罐里,忙伸手拦了她。 “娘,不用舍不得,咱们回头再买就是,好吃就行了。” 芸娘听她这么说,虽还是有些舍不得用油,却还是依了她。 这油多炸出来的馒头两面酥黄,果然就比之前的酥脆。 赵三姑坐在一旁看着灶间情形,一时看呆了眼。 她明明听说这新媳妇儿是个毒妇,将大房一家搅的鸡犬不宁,可,可这又是什么情况? 瞧这一家子,多和谐,这新媳妇儿也不像个心思歹毒的吧。 芸娘煎好了最后一块馒头,业哥儿正好拖着一小捆竹子回来,罗婉儿将馒头端上了桌,大伙儿就坐到了桌边。 芸娘是个性子和软的,察觉到赵三姑许久不说话,又想着赵三姑今日来的意图,只怕怠慢了她,忙给她夹馒头。 “来,她三姑,吃馒头,今日要多谢你帮忙带东西了。” 农家日子多紧巴,能吃上白面馒头就不错了,更别说油炸白面馒头这费油的玩意儿了。 赵三姑咬了一口油炸馒头,心情顿时就好了不少,再想到儿子这次回来同她说的话,她不免又多了几分客气。 “二郎现在可是军中千户的近侍了,听说,他与那千户关系极好,往后,可就真的发达了!” 赵三姑惯来是个精明的,自不会为了多说一嘴闲话,丢了笼络人心的机会。 几口吃完了一片油炸馒头,她忙又道:“说来,我儿和二郎就在一个营中,往后,还得让二郎多多提携才是。” 赵三姑这话一说出来,罗婉儿就明白了,赵三姑是为了她儿子来攀关系的! 她就说了,这一直看不起大房的人,怎么忽然就来了! 如今的赵二郎赵暮也不过就是个千户近侍,她就这般的客气讨好,若她知道往后的赵暮会成为镇北大将军,她又该是怎样的嘴脸? 咬着满嘴的酥脆,罗婉儿仿佛就看到了赵三姑日后那悔不当初的表情。 而芸娘他们则还有些呆愣愣的,许久,倒是青姐儿问了一句:“三姑姑,千户是个很大的官吗?” 赵三姑笑了。 虽然她也不懂千户是什么,可想着她儿昨日回来时那满脸羡慕的表情,她就明白了:千户就是个大官! “往后,我儿若是能挣个千户回来当当就好了。”又吃了一块馒头,赵三姑如是道。 芸娘这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她只希望二郎平安顺遂,莫要在战场上受伤就好。 赵三姑连着吃了好几块馒头后,后院就传来了赵五婶的声音,听着,似叫她过去吃饭的。 赵三姑忙又拿了一块馒头,起身道:“娘知道我回来了,非得让我过去吃饭,大嫂,你慢些吃。” 说完,也不等芸娘回话,急急匆匆就往外跑了去。 芸娘见她走远后,这才朝罗婉儿解释道:“她今日是帮柔姐儿送书信回来的,二郎他们的军营离邻县近,正好你三姑家表哥要回来,就帮忙带回来了。” 罗婉儿总觉芸娘面上带着点小心翼翼,顿觉讶异。 第75章 凤俏居然跟踪她 另外一头,赵三姑躲在主屋外,三两口将油炸馒头咽了下去,正觉喉间哽的难受,就听院里传来了脚步声,差点没急的她背过气去。 “三姐,怎么去了这么久?谈的怎么样?” 赵五婶一出门,就看到赵三姑正靠在墙边垂胸口,不由愣了愣。 赵三姑继续捶着心口,赵五婶急道:“难不成,她还不认错,明明是她儿子弄断了我家金宝的手,让他们家赔点医药钱怎么了!” 越说,赵五婶就越气。 自从她家金宝腿出问题到现在,他们已经出了不少银子请郎中了,她哪儿还有多少钱。 她恨不得冲去找大房的要钱,又怕大房乱说话,毕竟她儿还没讨媳妇儿,要真由着他们乱说,哪里还有好姑娘愿意嫁他? 赵三姑好不容易才把最后一块馒头哽下去,听得这话,她忙摆了摆手。 “这事儿,我劝不动。”她是压根就不可能劝。 人家二郎都攀上千户了,她可不能得罪了大房。 当然,她可不会把这事儿告诉主屋的人! “她,她连你的话都不听?她眼里还有没有你这个三姐,她还当不当自己是赵家儿媳妇!” 赵五婶狠狠地说着,忍不住又怨起了自家男人。 都这时候了,也不知道她那男人死哪儿去了! “可不是,人家可嚣张了,老五媳妇儿,我已经尽力了。”赵三姑自来知道别人想听什么话,到了赵五婶跟前,自然会帮她挤兑芸娘。 姑嫂两人回了房中,就看桌上摆了一大盆野菜汤,并着两盘没什么有油气的玉米饼子。 赵三姑整个人面色都不好了,就吃这玩意儿? 还没大房那边吃的好呢,要早知道,她就不过来吃了。 心里这么想着,赵三姑面上也不显,见赵文林没再桌上,顺嘴就问了一句。 “他啊,跟她妹妹置气呢,怪她妹妹偷吃了她的桂花糕。”赵婆子见着女儿,自是高兴,忙乐呵道。 赵金珠撇嘴,不就是几块桂花糕吗,吃了就吃了,赵文林至于那么小气? 人家罗婉儿送了她那么多东西,咋没急成那样? 想到了罗婉儿,赵金珠就想到了自己那快用完的胭脂,也不知道,罗婉儿房里还有没有,她得找机会再去弄两盒来用用。 “那桂花糕不会是哪个姑娘送的吧?文林也到了成婚的年纪,改日,得让二哥好生给她张罗张罗了。” 赵五婶听得这话,不由撇嘴,她家金宝还没成亲呢,文林急什么! 此时,主屋这边各存心思时,芸娘他们刚好吃完饭。 罗婉儿伸手去收碗,芸娘忽就拉住了她,温声道:“婉儿,你别将你三姑的话放在心里,娘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若说之前,罗婉儿还不知道芸娘为何那般小心翼翼,那么此时此刻,她就全明白了。 芸娘比她想象中还要在意她的感受,有这样的人当婆母,必定是极让人羡慕的事儿吧。 罗婉儿不想让她担忧,径直朝她点了点头。 “娘,我不会的,我好的很!” “你啊!”芸娘笑着嗔了她一句。 桌上的碗早被业哥儿收去洗了,罗婉儿见天色尚早,便背着背篓上了山。 她照旧先去山里检查猎套,眼看着没猎到东西,她就抓了三条岩花鱼,又往上面盖了草,这才往家去。 背着个空背篓,她下山都比往日要轻快几分,只是,这才走着,就觉察到身后似乎还跟着个人。 罗婉儿回头看去,就看到凤俏正猫着身子跟在她后面。 一时间,两人面面相觑,都忘了说话。 罗婉儿实在是没想到跟踪之人会是凤俏,凤俏也没有想到罗婉儿这么快,就会发现她。 她适才在水沟边给她男人挖草药时,就看到罗婉儿打这儿过了。 其实,她原本没想着跟踪她的,只不过,这两日村里都传开了,只说罗婉儿去城里卖芽糖赚了钱。 她也不知怎的,下意识就跟了上来。 她本以为罗婉儿是去山里找了什么好东西,谁知道,她这背篓里竟只装了几根草! “凤俏婶儿,有事儿?” 罗婉儿勾着唇角问了一句,实在是因为她不想再在这空荡荡的林子里跟人玩儿干瞪眼。 凤俏撇了撇嘴:“我跟着你干什么,这路又不是你家的。” 说完,她若无其事的从罗婉儿面前走了过去。 罗婉儿有些好笑,也不揭穿她,只继续往山下去。 回家后,业哥儿刚好划了几把竹签子,见她回来,他转手就把竹签并着上午卖的铜板递给了她。 铜板沉甸甸的,估摸着得又一两百个。 罗婉儿没有客气,暗自打定了主意,日后定要给业哥儿存一笔念书认字的钱,就转眼去看了那些新竹签。 业哥儿划的竹签子十分均匀,长短粗细基本一致,看着不像是出自于人手,而像是机器产出来的。 罗婉儿朝他道了谢,就将竹签子放在了竹筒中, 待她将鱼儿放入水中,又回屋放了钱,双喜就带着半篓豆浆馍馍来了。 这回的豆浆馍馍似是加了不少玉米进去,不是以往那翠青翠青的颜色,反而还带着一股子暗黄。 “我娘做的。”双喜喜滋滋的说着。 罗婉儿也不跟她客气,只将馍馍装在了陶盆中。 “婉儿姐,晌午的事儿,我奶让我来跟你道个歉,她说她也不是有心的。” 双喜有些纠结,她奶这话,连着她自己都觉得假,更别说婉儿姐了。 一想到婉儿姐帮了她那么多,她奶居然还闹腾,她心里就过不去。 “我不恼。”罗婉儿朝她笑了笑,两人合伙将石磨架在了灶上,又说起了双喜回家后的事儿。 心知陈婆子回去后没再为难双喜,罗婉儿松了一口气。 两人磨着糖浆,罗婉儿只道:“明日,你一个人去县里卖,成不成?”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儿?” 双喜有些担忧,忽就想起了集市上,那带着两个壮汉的大娘。 罗婉儿自不会告诉她实情,就只说明儿个要去镇上办点事儿。 双喜松了一口气,便应了下来。 罗婉儿本还有些担忧她,怕她一个人去县里卖芽糖会不习惯,还想说点什么,就听双喜低低道:“今日,我听了个稀罕事,婉儿姐,你猜猜是什么事儿?” 第76章 酸菜鱼 稀罕事? 罗婉儿见双喜一脸神秘的看着她,不由摇头。 她和村里人都不熟悉,更不曾听那些人说长道短,叫她从何猜起。 “周叔家儿子回来了。”见她不语,双喜小声道。 罗婉儿有些诧异,她倒是听说过周叔家儿子在州府做营生,这已经好多年了,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如今他忽的回来,周叔该是很高兴吧,可早间怎么没听周叔提起这事儿? 似是看出了罗婉儿心中所想,双喜又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他一回来就钻了王寡妇的屋,周叔估摸得被他气坏身子。” 钻寡妇的屋······能为什么事儿,还用猜? 罗婉儿着实惊的不轻,实在不信周叔那般为人,竟能养出那样的儿子。 “那王寡妇虽平日里总跟男人不清不楚,可这还会她头一回不遮不掩的,我,我来的时候,她家门口还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双喜红着脸说着,话语中,全是不耻之色,眼瞧着罗婉儿没个反应,她又解释道:“王寡妇你不认识?杨里长家隔壁那个,狗剩他二婶。” 罗婉儿还真不太认识。 “就,就是之前和杨里长不清不楚那个,后来,杨里长爬她家墙还摔坏了腿。” 见罗婉儿还是一脸茫然,双喜脸又红了几分。 罗婉儿倒是记得这事儿,正要开口,就听身后传来了青姐儿狐疑的声音:“大嫂嫂,双喜姐,你们再说什么悄悄话?做什么那么小声?” 罗婉儿和双喜回头看去,就见青姐儿正一脸好奇的盯着他们看。 双喜毕竟是没嫁人的大姑娘,青天白日的说那些话被人抓包,自觉十分不好意思。 霎时间,她耳朵根子就红了个透,声音也结巴了起来。 “没,没说什么。” “真的?”青姐儿有些不信,狐疑的目光往双喜的身上看了看,越发不解,“那双喜姐,你脸红什么?” 双喜更不好意思了。 青姐儿还要多问,就被院里编竹篓的芸娘轻斥了一声,她这才作罢。 罗婉儿没有八卦人的心思,只是回想着适才那话,她忍不住叹了一声:“明日你先去村口看看吧,若是周叔出车,你就去县里。” 双喜点头,她也正是这个意思。 两人忙完,洗了石磨等用具,日头早落下去了。 想着家里有鱼,罗婉儿本想留双喜吃晚饭,可双喜说什么也不肯,罗婉儿只得由着她去了。 此时,芸娘他们早编了五六个背篓出来了,见罗婉儿要做饭,芸娘就收拾了手上的活儿计,过去帮忙烧火。 罗婉儿舀了一瓢水下锅,煮了一把地瓜粉,这就开始打整鱼。 “大嫂嫂,又要吃鱼吗?”青姐儿刚将院落扫出来,一看到罗婉儿在收拾鱼,面上就带了喜色。 大嫂嫂做的鱼可好吃了! “去拿个鸡蛋出来。”罗婉儿朝她笑了笑,青姐儿赶忙去芸娘屋里拿。 后河村的人极少吃鱼,更不会用蛋腌鱼,可青姐儿和芸娘早习惯了罗婉儿的做法,自是见怪不怪了。 等青姐儿从芸娘屋里拿了鸡蛋出来,罗婉儿早去檐下的陶罐里摸了两把盐菜,一把泡辣子,几根泡豇豆出来了。 她利落的将它们切了出来,又将锅里的地瓜粉捞了起来,这就洗锅、烧油、炒料。 等料炒的差不多时,罗婉儿加了一瓢水,青姐儿则欢喜道:“大嫂嫂,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你这是要做酸菜鱼,之前二叔做过一回呢。” 二叔做的酸菜鱼是真好吃,只不过,她只吃了一回。 青姐儿闻着锅里传出的阵阵炒料香,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大嫂嫂做的酸菜鱼肯定不比二叔做的味道差。 正想着,外间就传来了赵二叔的声音:“青姐儿说我呢?” 众人一愣,就见一身短打的赵二叔从院外走了过来。 眼看着他们这一家大小都围在灶边,赵二叔不由好笑:“这做的什么吃食,竟这么香?” “大嫂嫂在做酸菜鱼呢,二叔,你有口福了。”青姐儿咧嘴一笑。 赵二叔探头看去,果真就看到罗婉儿正在有条不紊的下着鱼排,不由笑道:“原来是在做酸菜鱼。” “二叔,一起吃饭吧。”罗婉儿回头说了一句,赵二叔就递了一小口袋东西过来,“小米,你娘胃不好,往后多煮点小米粥吃。” 芸娘听得这话,面上一紧。 “他二叔,你用不着给我买这东西,林哥儿还伤着呢,言哥儿读县学也要花不少的银子,你,你!” 芸娘想着他前前后后帮的那些忙,顿时就更不想收他的东西了。 她还要拒绝,赵二叔索性就将米袋子放在了一旁木头做成的碗柜上。 “大哥没了,孩子们还小,我能帮衬,自得帮衬,大嫂莫要与我这般客气。” 赵二叔轻声说着这话,又忍不住叹了一声:“我先回家一趟,娘让我找老五,老五也不知钻哪儿去了,我跟娘说一声,还得赶县里去。” 想着赵富,赵二叔又是一阵头痛。 就盼着一会儿再挨着挨着的去县里赌坊找上一圈,能把人给捞出来。 “唉!”芸娘见他说了话就往外走,忙跟了几步,又想着米袋子还没拿上,忙就去拿米袋子。 她腿脚本就不利索,一来一回间,赵二叔早走的没了人影。 芸娘看了看后院的位置,一想到赵婆子若是知道老二给他们送东西,指不定还会闹成什么样,就打消了还东西的念头。 此番,罗婉儿将鱼和地瓜粉依次煮入锅中,就看到芸娘忧心而来的样子。 她忍不住笑了笑,淡声道:“娘,既是二叔的一片心意,你就收着吧,咱家不是还有些笋干吗,二叔用得上,下次就一并送给他吧。” 芸娘听得这话,面色缓和了一些。 她就是不想总占老二便宜。 当年,老二媳妇没去的时候,老二为了接济她,就没少跟媳妇拌嘴,如今老二媳妇去了,她就更要注意点分寸,莫让人说了闲话才是。 正想着,外头就传来了赵怀安的声音:“娘?” 第77章 柔姐儿的信 天色昏暗,腰背挺直的少年郎快步而来,见他娘提着半袋子东西杵在院中,不免担忧。 “怀安,回来了?你二叔送了些小米过来,我本想还给他的,他走的快。”芸娘朝他笑着解释道。 赵怀安点了点头,没再多问,扶着她就往屋里走去。 这时候,锅里的酸菜鱼刚刚好,罗婉儿将鱼起锅,又切了些葱碎撒在上面,青姐儿他们早摆好了碗筷。 待罗婉儿将酸菜鱼端到桌上后,大伙儿就闻到了一股子扑鼻的酸爽,再看那浓郁汤汁中漂着的片片嫩白而薄厚均匀的鱼片,顿觉胃口大开。 赵怀安下意识的看了罗婉儿一眼,罗婉儿正好抬头,四目相对,一阵默然。 罗婉儿从他脸上看不出喜怒。 她本还思索着他在想些什么,行动上已经飞快的朝他咧了咧嘴:“你快尝尝?读书费脑,你就该多吃点鱼。” 赵怀安冷白的一张脸凝了凝,不动声色的挪开了目光。 罗婉儿笑意微僵。 虽然,赵怀安这个反应是她意料之中的,可总被人无视,还是有点让人尴尬啊。 幸好,芸娘适时的说了一句:“怀安,婉儿说的对,你可得多吃些。”这种尴尬的感觉,方才减少了些。 芸娘给赵怀安夹了几块鱼肉,又给罗婉儿夹,罗婉儿眼看着自己面前的粗瓷碗早被堆成了小山丘,忙止了芸娘夹菜的举动。 之后,大家的注意力,就都放在了那盆酸菜鱼上。 罗婉儿做的酸菜鱼拈而不碎、入口滑嫩,又格外酸爽,直吃的青姐儿和业哥儿额头冒汗,也不舍得放筷子。 罗婉儿有些好笑,只道幸亏做的是微辣的,要是再辣一些,两个小家伙儿可得受罪了。 心里想着,罗婉儿就给两个小家伙倒了杯白开水,让他们洗过了再吃。 不到一刻钟,一大盆酸菜鱼居然就这么吃完了,大家这才慢悠悠的吃起了里面的地瓜粉。 这时,芸娘才跟赵怀安说起了白日赵三姑上门的事儿,提起这事儿,少不得又说起了柔姐儿捎回来的信。 其实,她早就想知道柔姐儿到底写了些什么,只不过,她不认识字儿,这才只能等着赵怀安回来。 如今想起这一遭,她忙就回屋将赵三姑带来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素色包袱,芸娘还不曾拆过,如今,当着大伙儿的面一拆开,方才发现,里面除了一封信外,还有四双千层底的布鞋。 布鞋极厚实,正适合秋冬季节穿,而每双鞋子的尺码都不同,俨然在场所有人都有一双。 当然,除了罗婉儿之外。 罗婉儿也并不意外,先不说柔姐儿厌恶原主,还总为了吴月牙针对原主,就说原主推柔姐儿下水这事儿,柔姐儿也不可能给她送东西! 还不知道她那名义上的小姑子回来后,会是怎样一番场景。 越想,罗婉儿越发头痛。 在这赵家,罗婉儿第一不想见的是赵二郎赵暮,第二不想见的就是柔姐儿。 她只想在两人回来之前,赶紧存够钱,卷铺盖走人,可心里又觉得有些不现实。 毕竟她离七两银子还有段距离,而赵二郎所在的军营在青州府,也就是青河县的州府。 据她所知,赵二郎以前每两月就会回来一次。 而柔姐儿更是不用说了,她本是去治病的,这病治好了,自然会回来。 这病要是治不好······赵怀安准的记恨她! 心事重重的扒着饭,芸娘正好将包袱里的信打开,递给了赵怀安。 桌上众人都朝赵怀安看了去,都想知道柔姐儿写了些什么。 赵怀安默不作声的看完后,浓眉微挑,又缓缓地将信收了起来。 “这封信,是陈均帮柔姐儿写的,只说头疾反复的厉害,姨母让她尚且再留一阵子,待治好了病就回来。” 陈均是芸娘胞姐的儿子,也就是赵怀安的表兄,据说也是个秀才。 桌上沉默了几息,罗婉儿本还想垂头扒饭,冷不丁的,又感觉那凉飕飕的目光朝自己扫了过来。 这回,她一抬头,正好就对上了赵怀安那清冷至极的目光。 罗婉儿怔了怔,脑海里就浮现了‘死亡凝视’这四个字。 她还未来得及多想,赵怀安已经转开了视线,而气氛冷凝了一阵后,芸娘已然哽咽了出来:“柔姐儿,她,她这是何苦。” 明明身子还不舒服,还不忘给大伙儿做鞋子,她这女儿,自来就是个懂事的。 可她越是这样,芸娘就越是心疼。 芸娘哽了一阵,罗婉儿越发忐忑,又听芸娘道:“为娘我虽然想她,可,终归得把病治好了才是,就是叨扰了你姨母一家。” “无碍的,娘,柔姐儿过阵子就回来了。”赵怀安再度开口。 耳旁又传来了一阵细细密密的哽咽声,罗婉儿实在是有些窘迫,闷了半晌,她忍不住道:“娘,这事儿怪我。” 虽然,原主推柔姐儿下水前,柔姐儿确实说了很过分的话,可毕竟动手的人是‘她’! 更何况,这事儿还引得芸娘这般难过,罗婉儿心里就更加不舒服了。 赵怀安诧异的看了罗婉儿一眼。 这个女人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做错过,就连着当日推柔姐儿下水,她也只说是柔姐儿罪有应得。 如今,怎么忽然就道歉了? “没有的事儿,婉儿,你初来乍到,又离了亲人,心里难免接受不了,这才和柔姐儿生了误会,往后,等柔姐儿回来了,你们姑嫂两好好话,这事儿就过了。” 芸娘伸手拉住了罗婉儿的手,又想起柔姐儿做的那四双鞋子,俨然是没有新媳妇的,她不免后悔。 后悔自己控制不住情绪,竟忽视了自家儿媳妇儿的感受。 “是啊,大嫂嫂,娘说的不错,你和三姐之间,就是误会。”青姐儿也伸出小手捏了捏罗婉儿的手心。 一旁,业哥儿连连点头。 虽然,他说不出话来,可那眼里的担忧完全也掩不住。 赵怀安冷眼看着这一幕,恍惚间,似乎就明白她刚刚为何要道歉了。 果然,她比他想象中还要会收买人心! 第78章 成天到晚只知道吃 隔日,周叔照旧出车。 罗婉儿将双喜送到了村口,见周叔面色无恙,她也不好多问,只将车钱递给了周叔,又嘱咐双喜路上慢些,这才带着业哥儿他们去镇上。 正值秋种,业哥儿编的农用篓子生意就比往常还好些。 他每日都要背几个背篓上街,背篓里,还会装些小篓子之类的,业哥儿原本个儿就不高,背上了又背了那么多东西,那模样,生生就像是要将他压垮了一般。 罗婉儿一度看不下去了,将自个儿背上的芽糖交给他,自己则接过他里三层外三层的竹编,背在了背上。 业哥儿吸了吸鼻翼,没有拒绝,只听话的跟在她身后。 倒是青姐儿一路叽叽喳喳的说着话,直到场口,才消停下来。 后河镇虽不过一两条街,可卖东西都是有规矩的,吃食在吃食的行列,竹篓之类的摊子,就挨着街尾。 罗婉儿先帮业哥儿摆好了摊子,这才带着青姐儿去场口卖芽糖。 此时场口人声鼎沸,两边摆满了各色摊子,有卖油饼的,有卖果子的,还有卖枣糕的。 罗婉儿熟络的将背篓反过来,放在地上,又将芽糖放在背篓上,就揣着手,等着上客。 间或的听见周遭小贩的叫卖声,罗婉儿就会问问青姐儿想不想吃这个,想不想吃那个。 青姐儿脸皮薄,无论罗婉儿问什么,她都说不吃。 罗婉儿索性就不问她了,直接掏了三个铜板,给自己买了一根油条,给青姐儿买了一个糖糍粑和一个甜锅盔。 这油饼个头不大,罗婉儿也不担心青姐儿吃撑,两人捧着东西,一边说这话,一边吃了起来。 罗婉儿吃完了一根油条,眼看着青姐儿将吃剩下的一个糖糍粑收了起来,不由好笑。 “你自己吃吧,一会儿业哥儿卖完竹篓过来,我再给他和娘买。” 青姐儿被罗婉儿说中了心思,一时间,面上一红,还想说点什么,就看到凤俏拉着刘虎子过来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青姐儿将糖糍粑背在了身后,一脸警惕的看着刘虎子。 罗婉儿有些哭笑不得,心道青姐儿是被刘虎子抢东西抢怕了,不由温声道:“青姐儿,你吃你的,不要怕,有大嫂嫂在,没人敢抢你的东西。” 青姐儿抬头看了看罗婉儿,缓缓地将背过身的手收了回来。 这时,凤俏已经拉着刘虎子走到他们摊子前了。 她抬眸扫了扫罗婉儿面前的芽糖摊子,轻啧了一声:“哟,怀安媳妇卖东西呢,这是巧。” 罗婉儿早习惯了凤俏这古里古怪的语气,只朝她笑了笑:“凤俏婶儿,巧啊。” 凤俏见罗婉儿没有多话的意思,索性就将摊子摆在了她旁边。 她今日扯了些板蓝根之类的新鲜草药,七七八八的种类还没摆完,就没地儿了。 于是,凤俏就朝罗婉儿看了一眼,目光意有所指的朝她左侧瞟了瞟。 罗婉儿的左边是个卖秋梨子的,因着和她还有些距离,罗婉儿也不多言,直接将摊子往左边挪了挪。 凤俏很是满意的看了罗婉儿一眼,又不急不慢的将剩余的药材全摆了出来。 “凤俏婶儿,这边都是些卖吃食的,你摆在这儿,他们都盯着你看呢。” 青姐儿见那些卖油饼卖果子的都朝这边看了过来,忍不住提醒道。 凤俏听得这话,不大高兴的看了青姐儿一眼,这才不急不慢的朝周遭的几个摊子处瞟去。 “我自己的摊子,我爱摆哪儿就摆哪儿,还有人能说我不成?”手叉着腰肢,凤俏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那些原本还错愕的朝她扫来的目光,纷纷都挪了开去。 凤俏得意的哼了一声,这才看向罗婉儿,不高不兴道:“怀安媳妇儿,你不会是不想跟我摆在一起吧?” “怎么会?”罗婉儿好笑,依旧不打算跟凤俏多说话。 凤俏有些不痛快,目光往青姐儿身上一瞟,还想再说点什么,就有人过来买芽糖了。 青姐儿本想将糖糍粑放在背篓里,眼看着刘虎子正时不时朝她看来,她忙将糖糍粑揣了起来。 姑嫂两一忙起来,就忙了大半个时辰,期间,凤俏摊前连个问价的人都没有。 两相一对比,凤俏一张脸就越来越黑了。 偏巧,这时,业哥儿卖完了货回来,罗婉儿就去油饼铺前买了四个油饼给业哥儿,只说她和芸娘一人两个。 业哥儿倒也不推拒,拿了一个糖糍粑就往嘴里塞。 “我就知道四哥喜欢吃糖糍粑!”青姐儿拽了拽罗婉儿的袖子。 罗婉儿揉了揉她的脑袋,有些好笑:“是,是,青姐儿最聪明了。” 这边说笑声一片,凤俏那边则一片冷清。 “娘,我想吃糖糍粑。”刘虎子巴巴的看着业哥儿手里的糖糍粑,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凤俏心里正堵的慌,听的这话,她顿时就恼了。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就和你那亲爹一样,没出息!” 刘虎子扁着嘴,不说话。 凤俏越说越气,戳着他的脑门心又骂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要早知道,我当年干脆把你送人得了,成天到晚只知道吃!” ······ 随着凤俏越骂越大声,两人的摊子前就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倒没几个要买芽糖的。 青姐儿眼看着生意都让凤俏给闹腾没了,忍不住道:“大嫂嫂,给凤俏婶儿说两声吧,让她小声些,别吵着人做营生。” 罗婉儿有些无奈,就凤俏那性子,说了她能听? 指不定,她还盼着周边的人都没营生做呢! 心里这么想着,罗婉儿也没跟青姐儿这么说。 眼看着暂时没了生意,她就让青姐儿和业哥儿守着摊子,自己则往场口外走去。 她得去买几床褥子。 卖被褥的铺子就在场口不远处,是一家张姓掌柜开的。 不大不小的铺面里,张掌柜正赶着葛布被,而摊子前,还用箩筐分别装了几框谷草、芦花、各类家禽羽毛,以供人挑选。 几个框子一字排开,从左到右的价格依次递增。 第79章 买木棉花褥子了 罗婉儿在店里找了一圈,没找到木棉花,她下意识就朝那忙活着的掌柜问了一句:“张掌柜,怎么没见着木棉花?” 木棉花是一种乔木开的花,并不是棉花。 这个时代,还没有棉花的存在,最舒服的被褥也不过是用木棉果实里的纤维制成的,简称木棉花被。 “姑娘,要什么?”张掌柜快步而来,上下打量着罗婉儿,只觉自己听错了一般。 “木棉花。”罗婉儿淡声重复。 “姑娘,这木棉花可不便宜啊。”张掌柜沉凝片刻,也不给她拿货,只是认真提醒道。 这话语间的意味十分明显,他是觉得罗婉儿没钱买木棉花。 既是没钱买,他自也没那功夫去拿。 罗婉儿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实在不喜欢这种门缝里看人的行为,可这后河镇也就只有一家卖木棉花被褥的,若是不买,她就只能去县里买。 可她现如今,一时半会儿也去不了县里,若要去县里买,指不定还得等多久。 一番纠结,罗婉儿问了一句:“怎么卖的?” “一床褥子,至少也得四五十文钱呢。”张掌柜说着这话,又陈恳建议道,“其实,我这铺子里,除了木棉花褥子外,还有别的褥子,价格便宜又实惠,姑娘我看你还是。” “那就木棉花褥子吧。”罗婉儿打断了他的话。 张掌柜有些发懵:“姑娘要买?” “我若是买上四床,都要双人的褥子,木棉花的分量还得加够,得多少钱?” 其实,罗婉儿下意识就想说至少八斤以上的含棉重量,可木棉花原本就有轻薄暖和的特点,她也不知怎么提要求了。 “姑娘当真要要?”张掌柜又上下打量了罗婉儿一阵。 罗婉儿嘴角抽了抽,垂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的行头。 今日的她依旧穿着一身麻衣麻裤,虽颜色偏暗,可这样的布料,走在后河镇,那也是在正常不过的。 他既然那么瞧不上她这种再正常不过的人,那为何要将摊子摆在后河镇? 不愿和他多说,罗婉儿从兜里掏了一个钱袋子出来。 张掌柜的目光在钱袋子上停留了好一阵,顿时懊悔不已。 唯恐罗婉儿生气,转身就走了,张掌柜忙满脸堆笑道:“姑娘,你一共要四床褥子?那我给你算便宜点,就收你一百五十文钱,你看成不成?” “可有现货?还有我想看看木棉花。”罗婉儿也不跟他废话,直接开问。 张掌柜听后,连忙去柜子里端了一篓子东西出来,那篓子里装的正是几层口袋包裹成的木棉花。 显然是因着贵重的缘故,他将木棉花保护的格外好。 罗婉儿伸手摸了摸木棉花,触手柔软细腻,倒跟棉花的手感一般,她心下颇为满意。 “姑娘稍等我两日,这现货都被人给定了出去,再过两日,我就把你的货赶出来。” 说着这话,张掌柜似又想到了什么一般,忙又道:“只不过,姑娘你得先付二十文钱的定钱。” 罗婉儿二话不说,就去掏钱。 “爹,有生意啊,快,给我点银子花花,等着急用!” 这时,外头传来了一道烦躁的男声,一个面阔耳肥的男子从外头走了过来。 那张掌柜一见他过来,顿时气的横眉怒目。 “钱,钱,又是钱!你上次把同窗给打了,我还赔了不少钱,这会子,你又拿钱做什么!” “还不是赵文林先打我,我还没把他给打死呢!敢跟老子作对,活腻了他!” “张茂!”张掌柜怒不可遏。 看着自己这成天只知道吃吃喝喝,问他要钱的儿子,他恨不得张口就大骂几声畜生! 可店里毕竟还有客人在,他也不好多说,只得磨着牙,死死地瞪着他。 罗婉儿适才听到赵文林时候,整个人就愣了愣,意识到这张掌柜的儿子极有可能就是打了赵文林的人,她便好奇的朝他看了去。 那面阔耳肥了的男子,也就是张茂原本还摊着手跟他爹要钱,冷不丁的撞上了一张如花似玉的脸,一时间,整个人都看呆了。 他张茂生在后河镇,长在后河镇,还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 原本他以为小师妹吴月牙就够好看了,可,可和眼前这姑娘一笔······那简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啊。 罗婉儿本是一时好奇,想看看是谁打的赵文林,可不想,对方一看到她,便看直了眼,那眼光灼热的让人心生反感。 罗婉儿皱了皱眉,收回了视线,直接将二十个铜板递给了张掌柜。 张掌柜仔细的数了数铜板,确定数量合适后,又叮嘱着罗婉儿两日后来拿。 罗婉儿感觉到身后那道灼灼目光还不曾淡去,她忍不住皱了皱眉,转身就往外走。 张茂巴巴的跟着往外走,实在不舍得这天仙儿似的姑娘就这么走了。 可他这才走门槛处,就被张掌柜呵了一句:“你这忤逆的东西,你给我回来,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爹,那姑娘是谁家的?姓谁名谁?”被张掌柜这么一吼,张茂才回过神来。 张掌柜看他儿子那德行,还能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一时间,他气的吹鼻子瞪眼。 “你可别乱打主意,人家是我店里的客人!你赶紧养好骨头就给我滚回学堂里去!别给我惹事儿!” 张茂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反被他爹斥了一顿,面色自就有些不好。 回头想去追赶那姑娘,只可惜人已经走远了,他顿时气的不行。 “早知道,我自个儿上去问得了,现在好了,人也走了!问你这老家伙,你这老家伙偏什么都不知道!”小声嘟囔了一句,张茂磨了磨牙。 张掌柜听他这么说,声音又拔高了几分:“你说什么!张茂,你最好把那些心思给我收了,你爹我还有八十文钱的进账没收到呢!” 听得这话,张茂眼中一亮。 是啊,那姑娘过两日不是还要回来拿褥子吗? 到时,他堵了她就是! 他难得看到这么一个标致人儿,还能不上手试试? 第80章 她罗婉儿也是个护短的 临近晌午,罗婉儿再回集市,原本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和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都消停了下来。 集市中,难得的多了一丝冷清。 眼看着自家芽糖摊和凤俏的草药摊前还围了不少人,罗婉儿有些诧异。 凤俏还在训孩子? 正想着,就听一道带着浓重鼻音的女童声传来:“凤俏婶婶,我真没有碰你的草药,我真的没有!” 是青姐儿的声音! 罗婉儿心中一紧,忙快步上前,扒开人群一看,就见业哥儿正将一脸委屈的青姐儿护在身后,满脸的愤懑。 “怎么回事儿!”罗婉儿问着话,冰冷的目光直直朝凤俏看了过去。 “青姐儿踩了我药材,你看!”凤俏指了指她跟前的的药材,语气也不怎生好。 罗婉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那并排放着的紫苏、车前草还有板蓝根正七零八乱的摆放着。 瞧样子,真的被人踩过! 罗婉儿扭头看向了业哥儿和青姐儿。 业哥儿咬着嘴唇,朝她摇了摇头,片刻,青姐儿就哭了出来。 “大嫂嫂,我没有,我没有踩过,是刘虎子抢了我的糖糍粑,我追上去想要回来时,他自己踩的。” 小家伙儿抽噎个不停,罗婉儿这才发现,她已经哭红了眼。 一时间,她又是心疼又是恼怒,上前将青姐儿抱在了怀里,无声的拍了拍她的背脊。 也不知道小家伙儿哭了多久,适才她就不应该离开。 罗婉儿后悔不已,抬头,面无表情的朝凤俏看了去:“我家青姐儿从来不会说谎。” 那就只能说明,是凤俏在说谎,她在包庇刘虎子! 只可惜了,她罗婉儿也是个护短的! “她不会说谎,那你的意思是,我在说谎,我冤枉她了不成!”凤俏叉着腰,瞪圆了眼,一脸的不服气。 罗婉儿沉着脸看她,也不回话,意思却再明显不过了。 她就是这样觉得的! “不是,你这什么意思,你这小姑子做错了事儿,你还敢这么跟我说话,你还讲理不讲理了。” 凤俏刚骂咧完,她身后就有人轻笑了声:“说的好听点还是秀才娘子呢,这秀才娘子也不过如此啊。” 罗婉儿淡淡的朝凤俏身后之人扫了一眼,那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生脸妇人,她不认识,可那生脸妇人身旁,还站了一个熟面孔,那就是胖大婶。 罗婉儿不知道刚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儿,可瞧着凤俏倒是没有一点心虚之色,她心中有了猜测。 “你亲眼看见我家青姐儿踩你家药材了?” 罗婉儿这么一问,倒是将凤俏给问住了。 凤俏眼神躲闪了一下,就要张口,罗婉儿又道:“我还以为,经了上次的事儿,凤俏婶儿就不会这样了。” 上次的事儿······凤俏不说话了。 虽然,她因为各种原因,很不喜欢罗婉儿,可罗婉儿这话,却是戳了她的心事。 虎子是她儿子,她虽护短,可也想教他如何做人,莫要随了他那亲爹去犯事儿蹲大牢。 刚刚,她也确实没看见青姐儿踩药材,甚至于,她看过去的时,青姐儿根本就没追上去。 只不过,她儿子说青姐儿踩的,她也就听了。 “嘿!凤俏,你怕了她不成,你瞧她那架势,差点没骑到你头上来!我要是你,我就让他们赵家双倍的赔药材钱,不,双倍都少了!” 高高瘦瘦的生脸妇人再度开口,目光又挑衅的朝罗婉儿看了去。 罗婉儿很明显的察觉到这人在针对她,可如今,她也懒得搭理这种煽风点火之人,直接就朝人群里扫了一群。 “刘虎子呢?凤俏婶儿,你既是没看见,那就把他找来问问吧。” 凤俏经她一提醒,也回过味儿来了,赶忙就朝附近扫了一圈。 可这周遭,哪儿还有人啊。 “他,他肯定是躲起来吃糖糍粑了。”一想到那个糖糍粑,青姐儿就哭的更难受了。 她本打算留回去给她娘吃的。 青姐儿一哭起来,背脊就颤个不停。 罗婉儿心疼的不行,将她又抱紧了几分,就抬头漠然的朝凤俏看了过去。 凤俏一张颇有风韵的脸,此时早黑的跟锅底差不多了。 青姐儿的话,她也听进去了,知子莫若母,她心里清楚,自家那没出息的东西定是拿了人家的吃食藏起来了。 若是以往,她还会护短的大骂几声。 可今儿个,也不知怎么的,她就是不想了,亦或是,她怕了。 她护短了这么多年,倒是将自己好好的一个儿子护成了他爹的德行:又敢偷,又敢抢! “我去把那没出息的东西找回来!”咬着牙,凤俏往人群外走去。 “唉!”那高高瘦瘦的生脸妇人忙就拽住了凤俏,“你这就要走?你还真怕她?我告诉你,你怕她,我可不怕!我帮你说这个公道话!” 生脸妇人说完,就将凤俏拉拽着往罗婉儿跟前走了两步。 “姓罗的!那草药就是你家青姐儿踩的,还有,虎子压根就没抢过她东西,我们都是一个村儿的,你可别胡乱编排人!” 生脸妇人这话才说完,就听不远处传来了一道嚷嚷声:“你谁家孩子,撞坏了东西得赔钱!” 凤俏几乎是下意识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看到自家儿子正被一个卖豆干的人拽着领子不丢。 她面色一变,直接朝那豆干摊走去。 “业哥儿,守着摊子。”罗婉儿淡淡的收了目光,蹲身将青姐儿抱了起来,朝旁边的秋梨子摊上走去。 因着秋梨子摊紧挨着她的摊子,她就想问问那小贩,适才可看清楚发生了何事。 那小贩看了看罗婉儿,又看了看她怀里的孩子,摇了摇头。 罗婉儿也不意外,跟人道了谢,又朝对面的油饼摊子处走去。 “刚刚那个人是田狗剩他二婶,她为什么要冤枉人?”耳边传来青姐儿的声音。 罗婉儿不由一愣,实在没想到那人竟是和周叔儿子闹出传言的王寡妇。 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就见那王寡妇正挤眉弄眼的跟胖大婶说着什么,那嘲弄的目光,压根就没从自己身上离开过。 不用想,也知道她没说什么好话! 第81章 遭贼了 罗婉儿自认没得罪过这人,仔细一想,她就想到了杨里长。 前阵子,村里不还传着杨里长和王寡妇的桃色流言吗? 指不定王寡妇就是来给姘头出气的,谁让他赵怀安反手把棺材送给了杨里长不说,还将人羞辱了一顿? “姑娘,可还要买油饼?”耳旁传来了卖油饼小贩的声音,罗婉儿回神,直接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 那卖油饼的小贩顿了顿,看了看对面,又看了看罗婉儿,有些迟疑。 按道理来说,他们这种走街串巷做营生的,实在不适合掺和这种事儿,可眼前之人,也算的上老主顾了,他也有些不好拒绝。 目光定定的在青姐儿那哭红的双眼上愣了愣,他朝她点了点头:“我去帮姑娘解释两句吧。” 罗婉儿没想到他会答应的这么爽快,由衷的道了谢,就引着那小贩往对面走了去。 此刻,凤俏已经把刘虎子领回来了,正一巴掌一巴掌的打着刘虎子的脸。 罗婉儿望着男孩子被手打肿的脸,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这时,王寡妇扯了扯凤俏,朝罗婉儿的方向努了怒嘴。 空气静默了一阵,倒是那卖油饼的小贩指了刘虎子,率先开口道:“确实是这个小童子抢了人家小姑娘的油饼,小姑娘想追,小童子就踩坏了药材,还冤枉到了小姑娘身上。” “你胡说!”刘虎子红肿着一张脸,瞪了小贩一眼。 小贩有些悻悻然,竟不明白自己咋就掺和了这事儿。 干咳了一声,他也不多留,直接就走了,只留的罗婉儿和凤俏四目相对。 “凤俏,你倒是说句话啊,人家帮手都请来了,摆明了要冤枉虎子呢,你就由着她冤枉虎子!” 王寡妇再度开口,罗婉儿朝她看了过去,郑重开口。 “这位婶子既是这么好心,刚刚虎子被人拽住的时候,你怎么不去帮他?煽风点火,添油加醋的话,适可而止最好。” 王寡妇面色一怔,显然没想到罗婉儿竟还这么嘴利。 她还想多说,凤俏已经把刘虎子推到了罗婉儿跟前:“给青姐儿道歉!” 这语气,虽依旧是不高不兴,可终归是讲理的。 刘虎子黑溜溜的眸子飞快的在罗婉儿和青姐儿身上转了转,撇了撇嘴道:“对不起。” “青姐儿还想吃糖糍粑吗?”罗婉儿垂头,认真的问了青姐儿一声。 青姐儿点了点头,似又想到什么一般,忙又摇头。 罗婉儿有些好笑,垂头看着刘虎子道:“抢了人的东西,就该还来,还得还双倍。” “罗婉儿,你!”凤俏气的连名带姓都喊了出来。 她本以为,罗婉儿只要声道歉就成了,谁知道,她居然还要求赔双份。 凭什么! 罗婉儿一脸认真的看着凤俏,语气不容置疑:“只是我们私下解决,尚且还只是双倍,若是闹大了,可不就是两个糍粑饼子的事儿。” “你还能闹到县衙不成?凤俏,别听她的!”王寡妇冷哼。 罗婉儿微微一笑,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们。 因着她这笑,凤俏一张脸,白了又白。 她可记得清楚,赵怀安是个秀才,他连着杨里长都不怕,别说他了,若真因这么点事儿闹到县衙! 她想到了刘虎子他爹,一时心绪翻涌,冷着脸就从怀里掏了两个铜板给刘虎子:“去,买两个给青姐儿!” 刘虎子一脸见鬼的看了看他娘,眼看着凤俏作势还要打人,他忙一溜烟往对面的油饼摊子跑去。 等刘虎子买了两个糖糍粑回来,罗婉儿也没跟凤俏多话,只催着业哥儿收摊子。 青姐儿拿着糖糍粑,小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又察觉自己还窝在大嫂嫂的身上,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扑腾着小手,她忙涨红着脸要下去。 小姑娘,面皮儿是薄了些,罗婉儿心里想着,也没打趣她。 三人收了摊,就往家去了。 而一旁的三大一小还杵在原地,面色都不怎生好。 特别是凤俏! 她好不容易摘了一背篓药材来卖,结果,一个子儿没卖出去不说,还赔了两个铜板进去! 想想她就心口痛。 “凤俏,依我说,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 王寡妇再度开口,一旁的胖大婶连连点头:“可不是,凤俏,在我们后河村,还有谁欺负的了你!你就该让那姓罗的知道你的厉害。” 凤俏听着这话,面色沉沉的朝两人看了去。 王寡妇和胖大婶都没想到这人会这么看他们,一时间,面面相觑,忘了言语。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听凤俏冷声笑道:“想拿我凤俏当抢使的人还没生下来!你们趁早给我歇菜!” 胖大婶:······ 王寡妇:······ “还不赶紧给我收摊子!赶明儿你再抢人东西,我就把你扔给罗婉儿,由着她送你去大牢和你爹过活儿!” 又一巴掌给了刘虎子,凤俏索性就把背篓扔给了他,自个儿先回了村。 于是乎,今日村口老槐树下唠嗑的大姑娘小媳妇们,就看到了这样一幕:赵家毒妇引着一对弟妹,欢天喜地回家去,而凤俏则揪着半肿了脸的刘虎子走在后面,一脸黑沉。 罗婉儿姑嫂三人才回家,青姐儿就将糖糍粑捧了出来,要进屋给芸娘尝鲜。 罗婉儿有些好笑,正想说若是想吃,她随时都可以做给他们吃,就听耳房里传来了‘砰’的一声轻响! “娘?”青姐儿狐疑的唤了一声。 良久没有人应声,青姐儿正觉古怪,罗婉儿面色就变了变,大跨步的就朝耳房里奔了去。 芸娘不会无缘无故的去他们房中,就算是去了,也不会不应人。 除非,是遭贼了! 罗婉儿一想到自己在屋里藏了钱,她就气的牙痒痒,转身就去菜板上拿了菜刀。 那可是她的赎身钱,要真打了那钱的主意,她就跟人拼命! “大,大嫂嫂!”青姐儿被吓到了。 业哥儿也紧张了起来,忙往屋檐下拿了锄头,紧跟上去。 耳房极窄,除了木板床就只有一个矮柜,自是没藏人的地儿。 三人进了屋中,就看到矮柜后正躲了个人,虽还没看到那人的脸,罗婉儿却认出了她。 是赵金珠! 第82章 原来你喜欢他 昏暗低矮的屋子里,矮柜背后之人很是不耐,时不时的扯一扯地上的裙摆,时不时又抓抓耳朵。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屋里有动静,赵金珠试着探脑袋往外望了望,不想,就对上了罗婉儿直直朝她看来的目光! 一时间,她面色一变,慌忙又转过了头去。 罗婉儿抚了抚额,一阵无语。 就赵金珠这样的人,也能在原主那里骗东西,原主究竟是多蠢? 青姐儿和业哥儿也是面面相觑,很是困惑。 他们进屋前那叫一个紧张,只怕家中当真糟了贼,可谁曾想,这屋里的人竟是金珠姐? 金珠姐怎么会在他们屋里?而且,明明看到了他们,还······ “出来吧,还躲什么?我们又不瞎。”罗婉儿实在没闲心跟赵金珠耗下去,她一脸郁郁的开了口。 赵金珠身板一僵,心知躲不开了,索性就站了起来,满脸堆笑。 “婉儿姐?你回来啦,我等你很久了。” 她说着话,就要上去搀罗婉儿的胳膊。 罗婉儿堪堪避开,目光径直往屋里扫了一眼,眼瞧着屋中没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她面色微缓。 “你来这屋里干什么?”冷着脸,她问道。 赵金珠面上僵了僵,很快又恢复了满脸堆笑的模样。 “自然是过来等你了,婉儿姐,我有话要跟你说。” 赵金珠说着这话,就朝青姐儿和业哥儿摆了摆手:“你们两个先出去,我和婉儿姐有话要说,快,快出去。” 业哥儿盯着赵金珠看,一动不动的杵在原地,青姐儿也不愿意走。 赵金珠见使唤不动人,正要张口,却听罗婉儿再度冷声道:“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赵金珠微愣,回头就见罗婉儿正认认真真的端详着手里的菜刀,像是根本没说过话一般。 她,她原本是不怕罗婉儿的,可看着她手里拿的菜刀,再回想着这人拿菜刀砍她娘的场景,她忍不住就吞了一口口水。 “我,我,真的。”赵金珠已是强弩之末,本要硬着头皮重复,却见罗婉儿抬头朝她看了过来。 明明这屋子里极暗,可她那双眸子,就和她手上泛着冷白幽光的菜刀一般,锋利而冰冷。 “我,我就是来问你讨要点胭脂的。”赵金珠赶忙开口,罗婉儿轻嗤了一声。 讨要胭脂? 这不等人回来,就直接进屋,是想偷吧。 她今儿个要不吓唬吓唬赵金珠,往后,她还能有个消停? “业哥儿,拿根绳子过来,把这贼人给绑了。”罗婉儿淡淡的说了一声,业哥儿赶忙去外头拿绳子。 赵金珠一张脸,白了又绿。 “你,你!”她愤懑又屈辱,“我什么时候偷你东西了!我才过来你们就回来了。” 就算要拿,也没时间! 罗婉儿含笑不语,赵金珠死死地咬住了嘴唇,就后悔自己见屋里没人后,居然鬼迷心窍的进了罗婉儿的房中。 她不过是想讨两盒胭脂,又怕罗婉儿不给她,这才! 业哥儿很快就拿了绳子过来了,罗婉儿三步并作两步走,就去绑人,赵金珠慌忙往后退,一脸惊惧。 “你,罗婉儿,你还真敢绑我!” 她躲的厉害,罗婉儿朝业哥儿他们使了眼色,两人快步上来,合伙,还真将赵金珠绑了起来。 末了,罗婉儿将麻绳的一头递给了业哥儿,让他将人带出去看好,自己则趁机将屋中检查了一遍。 确定她那些银钱还原封不动的放在原处,她松了一口气,这才出了屋子。 “大嫂嫂,她要走!” 青姐儿的声音传来,罗婉儿就看到赵金珠正站在院门处,而院门早被青姐儿和业哥儿堵了个严实。 罗婉儿有些咂舌,就见赵金珠皱巴着小脸道:“婉儿姐,你这是干什么?我真的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几盒胭脂,别说我没拿,就算拿了,你也不至于!” 不至于这般吧! 罗婉儿目光在她发髻上的大红绢花上顿了顿,心知她说了心里话,就朝她勾了勾手。 赵金珠一脸莫名,缓步朝她走去。 “绢花很别致啊,杨秀送的?”她看着赵金珠的眼睛,淡淡一笑。 杨秀是个麻烦,赵金珠又三番两次的向着他,要说他们间没点什么,她不相信。 赵金珠压根就没想到罗婉儿会这么问,她愣了愣,下意识回道:“谁说的,是我阿姐给的!” 赵金银? 罗婉儿忽就想起了赵金银那日在竹林里私会情郎,后来,她又遇到了杨秀。 当真有那么巧吗? “你为什么说是杨大哥送我的?”正想着,赵金珠又问了一句。 罗婉儿见赵金珠满脸疑惑,朝她淡声一笑:“你和杨秀是什么关系?” 赵金珠被她问起这事儿,两颊不由一红,就恼羞成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和杨大哥清清白白,人家杨大哥才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你!” 赵金珠很是愤怒。 对她而言,杨大哥就是这世上极好的男子,她容不得任何人说杨大哥一句不是。 此时,她正要发火,就察觉罗婉儿正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笑,那笑容,就像是窥破了一切般。 “原来是你喜欢人家。”罗婉儿摇头叹息。 顿时就明白这人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她给杨秀道歉了。 “你!”赵金珠顿时就像被人点燃的炮仗一般,正要发作,又听罗婉儿淡声道,“业哥儿,帮她解了绳子,等娘回来,咱们就带着你金珠姐去杨里长家评评理。” “我倒要看看,这上门偷人胭脂的事儿,怎么解决。”罗婉儿撑着下颌,正认真琢磨着,就听业哥儿急道,“你别跑!” 而此时,刚被人解了绳的赵金珠拔腿就跑,哪儿还能由着他们将她送去杨家! 业哥儿本是不设防,再加上年纪小,哪儿自然跑不过赵金珠。 罗婉儿眼看着业哥儿追到院门处了,这才好笑道:“别追了,饭还没做呢?” 业哥儿有些狐疑,大嫂嫂不是说要送人去杨里长跟前评理吗? 他张了张嘴,不及多问,就听院门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不多时,他娘就被一个中年男人搀扶着进了院门。 第83章 那传闻中闯寡妇门的人 那中年男人一身黑色单衣,袖口被绳子紧紧地捆着,看上去,十分利落。 暖阳透过柴门披洒下来,他背着光,让人有些看不清他的长相,只是他那肩头扛着的一只狍子很是显眼。 仔细一看,那狍子上还插着一只羽箭,红的亮眼的血液顺着羽箭流淌下来,低落在他身上,他也浑不在意。 “婉儿,青姐儿,业哥儿,还不快些叫周大哥。” 芸娘的声音传来,众人适才回神,都纷纷叫了一声周大哥。 “娘,你腿怎么了?”罗婉儿注意到芸娘过来时,腿脚一瘸一拐的,很不正常,忙走了过去。 青姐儿和业哥儿听得这话,也才反应了过来,两人面上都露出了担忧之色。 “先前去开荒,崴了脚,幸亏遇到了你们周大哥。”芸娘笑着解释了一句。 罗婉儿会意,忙又看向了那位‘周大哥’,再度朝他道谢。 此番,淡淡一瞟,她已经确定了,这人是个生面孔,她以前没见过。 瞧着年纪倒是比芸娘还大几岁的样子,他居然跟青姐儿他们是一辈的,罗婉儿不得不感慨,青姐儿他们在村里的辈分也不低啊。 “既然没事,我就先走了。”男人是个话少的,说了这话,就扛着狍子走了。 芸娘本想留人吃饭,可他转眼就出了院门,芸娘只得让青姐儿他们去送客。 待罗婉儿将她搀扶到凳边坐下后,她直接脱了芸娘的鞋子,就见芸娘脚裸处已经出现了肿胀、瘀斑,根本活动不得。 这瘀斑是因为局部出血导致的,看样子,芸娘崴的很严重。 适逢青姐儿和业哥儿送人回来,罗婉儿让青姐儿回屋找不要的破布巾帕,又让业哥儿去找了两片短木板。 两人二话不说,就将东西都找了回来。 罗婉儿搬了一张条凳过来,将芸娘受伤的那只脚垫高后,又让业哥儿帮忙将两片木板放在了芸娘扭伤处的内外侧,自己这才拿麻布条子进行固定包扎。 芸娘初时还痛极,后见罗婉儿操作的有条不紊,不免有些诧异。 “娘,你可别去干活儿了,有什么要干的,跟我们说,我们帮你就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可得将养着。” 罗婉儿绑好了麻布条子,正叮嘱着,就发现,屋里的另外三人正愣巴巴的看着她。 她有些讶异,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脸上有东西?” “婉儿!”芸娘的声音有些发颤,“你,你竟还会给人正骨?” 罗婉儿一愣,顿时就明白他们为何这个表情了。 面上一阵讪然,她干咳道:“这不就是生活常识吗,也算不得正骨,就是娘你接下来几日要注意些,莫要再摔了。” 她看的明白,芸娘伤处,隐有畸形,可得仔细修养。 当然,这话她没说,就怕平白无故的将人吓着了。 屋子里的三个人依旧是良久没有反应,罗婉儿被看的有些不自在,芸娘就拉了她的手。 芸娘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觉得心里有些发酸。 她这儿媳妇什么都会,什么都做,也不知道以前都过了哪些苦日子。 罗婉儿觉察出芸娘握着她的手有些发颤,不由朝芸娘看去,就听青姐儿欢喜道:“大嫂嫂,你真厉害!” 芸娘握着罗婉儿的手紧了紧:“婉儿,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怀安和娘都会对你好的!” 罗婉儿有些猝不及防。 迎着芸娘慈和的目光,又想着自己原本就是要走的,罗婉儿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娘,刚刚那位周大哥是咱村的?他是猎户?” 这一箭就射中了狍子,那是真的厉害啊! “你就没发现他和你周叔长得像吗?他就是你周叔的独子周青山。”芸娘笑着道。 罗婉儿差点没把下巴给惊掉。 那人是周叔的儿子?那个闯了王寡妇家的人! 不能吧,瞧着,还真不像是那种人! “那个居然就是青山大哥,我还是头一回见他呢!”青姐儿嘿嘿一笑。 芸娘点头,正要说话,就察觉出了罗婉儿的异样。 她正要询问,就见罗婉儿格外纠结的开了口:“娘,周大哥他。” 她其实是想问周青山和王寡妇到底是什么关系,若周青山当真是那种人,往后,他们还得离他远一些才是。 可毕竟青姐儿和业哥儿还是两个孩子,她也不好当着他们的面儿把那种问题问出来。 犹豫了半响,她终是叹了一声:“娘,日后咱们进出得锁门了。” 芸娘不解,青姐儿就将适才赵金珠进屋偷东西的事儿说了出来,芸娘听后,又急又怒。 她知道罗婉儿卖芽糖赚了些钱,还想问问她是不是丢了钱,罗婉儿就朝她摇了摇头。 “我将她吓唬了一顿,总归她没拿东西,咱们也不可能将她怎么着,不过,经了这回,我相信她再不敢随便进咱们屋了。” 罗婉儿淡声解释,青姐儿和业哥儿顿时就明白了。 难怪刚刚大嫂嫂不让他们追,这分明是故意放赵金珠走的,不过,瞧着赵金珠那样子,倒是真的被吓得不轻。 几人又说了几句话,罗婉儿就去灶上做饭了。 大家都忙了一上午,早就觉得饥肠辘辘了,为了节约时间,罗婉儿简单的做了个酸辣粉。 放调理的时候,她还忍不住想着,没有花生米也没有哨子,还真是遗憾啊。 不过,好在她特意熬了油辣子,再加上葱香蒜末爆香,那酸酸辣辣的味儿,也极好! 几人刚坐在桌上吃了几口,就听到隔壁传来了刘虎子那鬼哭狼嚎的哭闹声。 芸娘放了放筷子,探头朝隔壁看了一眼:“凤俏又打孩子了?” 青姐儿听得这话,顿时就笑得有牙没眼。 从条凳上起身,她拔腿到了灶边,就将碗柜里藏好的油饼掏了出来:“娘,你吃油饼!” 罗婉儿点头,朝芸娘笑着道:“青姐儿特意给你带回来的,味道极好,娘,我们都吃过了,你自己吃。” 听着隔壁越来越大的哭闹声,罗婉儿捏了捏耳朵,兀自想着:不吃,还真对不起刘虎子啊。 第84章 她被赵怀安嫌弃了 未免芸娘担心,三人都默契的将刘虎子抢东西的事儿瞒了下来。 芸娘问起,他们便挑了些无关紧要的事儿说。 当罗婉儿说到自己在镇上买了四床木棉花褥子的时候,芸娘惊住了,好半晌,她才重复道:“木棉花褥子?” 罗婉儿点头,就要跟她说起木棉花的舒适手感,就见芸娘放下了碗筷,脸色都凝重了起来。 “好端端的,买那么贵的东西做什么?咱房子背后还有不少谷草,娘到时候扯点布,给你缝上一床就是。” 罗婉儿心说谷草褥子和木棉花褥子哪儿能比的了? 可眼看着芸娘眉头都拧成了麻花状,她只好推说没花什么大钱,是碰上张掌柜处理旧货,便宜卖给她的。 芸娘是什么人,哪儿能信这话? 眼看着买都买了,她只得让青姐儿回屋将自己的钱袋子拿了出来,转手就递给了罗婉儿。 罗婉儿愣住了,完全没有想到这一茬。 “这是咱们最近卖竹篓得来的钱,娘前阵子还做了些绣活儿,不过,都不多,也就这么一点,你先拿着,过阵子娘再给你补贴点。” 听着芸娘轻柔的声音,罗婉儿回神,忙将钱推给她。 她哪儿能要芸娘的钱! 芸娘态度强硬,不容她拒绝。 罗婉儿推却了几番,引得芸娘一阵上火,做势就要起身,罗婉儿怕她牵到伤口,只得暂且收了钱。 此刻,她竟有些后悔自己跟芸娘说了买褥子的事儿。 不过,芸娘既是把钱给了她,她索性就将自己打算送业哥儿去念书的事儿说了出来。 桌上另外三人都震惊了,尤其是业哥儿。 听说自家大嫂嫂要送他去学堂念书,他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但不过片刻,他又垂下了脑袋。 他虽然很羡慕大哥,也想和大哥一样考个秀才,可他毕竟和大哥不一样。 芸娘心中起伏不定,没有说话。 别说业哥儿不能说话,就算业哥儿能说话,他们这家底子,也绝对不够多供养一个读书人。 只有青姐儿一脸的懵懂,看了罗婉儿许久,终才巴巴的问了一句:“大嫂嫂,四哥真的会和大哥一起念书吗?” 罗婉儿揉了揉她的脑袋瓜,点头朝她笑了笑:“会的,相信我!” 业哥儿日后是要当大官的人,哪儿能不读书认字? 心中思定,罗婉儿便决定从明儿个起,就开始教业哥儿认字儿。 不过,这个时代的字是繁体的,她不会,到时候,还得麻烦赵怀安写点简单的字帖给业哥儿临摹。 虽然,她不会写,可认还是勉强能认得。 业哥儿若是能每天认几个字,念几个字,日后当真进了学堂,也不至于那么吃力。 打定了主意,待晚间赵怀安一回来,她就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了他听。 赵怀安听后,目光幽幽的看着她,半晌不说话。 罗婉儿瞧着他这样子,心中一阵腹诽,只道:你就算对我有意见,也不能是非不分吧。 好在,赵怀安也没有让她等太久,就开了口。 “你教他认?”语言简洁、分明。 他那话语中的不信任,也显露无疑。 罗婉儿有些恼火,虽还维持着一脸和气,可语气中仍是有些郁闷:“认几个字而已,我还能打什么坏主意不成?” 赵怀安听出了她话语中的嗔怒,目光在她那张娇艳欲滴的脸上顿了顿,终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你会认字?” 虽然,他不知道她为何要教业哥儿认字儿,可她说的没错,不过是认几个字而已,她还真打不了什么坏主意。 其实,他也想过教业哥儿和青姐儿认字儿,只可惜后来身体反复,这事儿就耽搁了。 如今,倒也不如借这个机会教教他们。 想着,赵怀安就转身回了屋中。 “你是觉得我不认识字儿?”罗婉儿总觉得他那话带着些许嫌弃,眼看着他往屋走,她忙就跟了上去。 不过,到了赵怀安房门前时,她还是站在门外,没进去。 眼看着赵怀安在屋中矮桌上写了一阵,再出来时,他手上已经拿了一张黄麻纸,黄麻纸上还洋洋洒洒的写着几个字。 罗婉儿探着脑袋想看个清楚,赵怀安已经拿着黄麻纸往青姐儿和业哥儿那处去了。 罗婉儿:“······” 显然,人家压根就不相信她会认字儿,也没打算让她帮忙教! 罗婉儿有些郁闷,不过,一想到赵怀安教总归会比她教的好,她也就不跟那人计较了。 随后的两日,赵怀安都会提前给业哥儿写好要临摹的字,罗婉儿则依旧陪着业哥儿他们在镇上卖芽糖。 经了赵金珠这事儿,罗婉儿转移了藏钱的地方,又特意在镇上买了几把门锁,交代了青姐儿他们出门就落锁。 后河村的人们大多不富裕,一到了天亮就开大开院门,即便是下地摘菜,也不见得关门。 眼看着罗婉儿竟警惕成了这样,青姐儿和业哥儿都十分诧异。 可这诧异归诧异,两人都很听罗婉儿的话。 这日,眼看着到了和张掌柜约定的时间,罗婉儿特意收了个早摊,就引着青姐儿他们去了张掌柜的店里。 张掌柜见罗婉儿上来,那就一个高兴,忙就将捆好的木棉花褥子抱了出来。 一共四捆,褥子颜色偏暗,摸着倒十分舒服。 罗婉儿试着掂了掂重量,倒和想象中一样轻薄,她很是满意,就爽快的结了尾款。 张掌柜收了钱,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忙热络的将棉花褥子放到了罗婉儿背篓上,又颇为大方的借了一截绳子给罗婉儿捆褥子。 褥子虽算得上轻薄,可四层一并捆在背篓上,竟似要把人压垮了一般。 业哥儿不想罗婉儿一个人背了那么多,这才刚跟着出了店门,就伸手去拎褥子,想帮她提一床回去。 罗婉儿察觉到了背篓上的异样,扭头见业哥儿正够着人,她有些惊讶,刚要开口,就听街道上传来了一道男人轻浮的笑声。 “小娘子,不如,我帮你背吧。” 第85章 你大哥是咱们家的希望 三人同时朝着街道上看去,就见一个面阔耳肥的男人正目光灼灼的朝他们走来。 罗婉儿挑了挑眉,就想起自己上次来买棉花褥子时还见过这人,似乎是张掌柜的儿子! 张茂见罗婉儿不说话,忍不住又朝她笑了笑。 “小娘子,这么多褥子,可不轻啊,你一个人怎么拿?张某见小娘子这般,心里真是心疼啊。” 张茂一本正经的说着这话,目光却有意无意的朝她娇艳的笑脸、雪白的脖颈看下去。 这小娘子果真长得美啊,上次见上一面,他就觉得惊鸿一瞥,惊艳不已了。 如今再见,简直美的惊心动魄,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娘子。 张茂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娘子,心里打点别的主意也是正常的,不过,那些个小娘子似乎都喜欢读书人的斯文,他也不好将人吓着了。 他暗自理了理衣襟,尽量让自己显得斯文有礼一点,但那直勾勾的目光,却分毫也不愿从她脸上挪开。 罗婉儿面无表情的将这人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如今,与其说这人是和她偶遇,她更愿意相信这人是专程在这儿堵她的。 不愿搭理这人,罗婉儿一手拉着业哥儿,一手拉着青姐儿就要走。 可还没等他们走两步,那人又伸手挡了罗婉儿的去路:“小娘子,这么急做甚?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罗婉儿心中一冷,面上依旧是不显:“张掌柜可没说买了褥子,还要提供送货的服务。” 张茂听她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记得自己,一时间,他笑了笑,圆润的脸颊都挤在了一处。 他压根就没奢望小娘子能记得他,既然小娘子记得他,那是不是说,她对他也是有点意思。 张茂放荡惯了,只想着若小娘子对他也有意思,他就抓住机会将人往他屋里哄。 “敢问小娘子姓谁名谁,家住何方?”他克制着喜悦,赶忙道。 罗婉儿淡淡的朝他那只因受伤而固定在身前的手看了看,忽就想起赵怀安将赵宝腕骨折断的事儿,不由摇头。 “我劝你还是莫要多问,我怕你再折一只手。” 这话,罗婉儿说的一点儿也不心虚。 虽然,赵怀安不一定会护着她,可赵怀安一定会护着青姐儿和业哥儿啊。 如今这人不光拦了她的去路,还拦着青姐儿他们的去路。 若是赵怀安来了,肯定也不会坐视不管吧。 事实上,罗婉儿是不知道张茂那只手也是遭了赵怀安的毒手,若是她知道,此刻,她的表情肯定会更加精彩。 张茂完全没有想到这样貌娇俏的小娘子居然还会威胁人,一时间愣了愣,眼看着罗婉儿又走了,他忙笑着追了上去。 “小娘子,有没有人说过,你这样貌,说不出吓人的话。若当真为你断了一只手,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张茂跟在她身后,脑海里已经将千百种哄骗人的话想了一遍。 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出来,却见适才还面色平静的小娘子忽就黑了脸,冷冷的朝他呵了一句:“滚!” 这口气,这面色! 张茂忍不住啧了两声,果然啊,这副样貌的小娘子就算是生起气来,也格外好看。 若是别人对他这么说话,他早就揍人了,偏对这个小娘子,他还真有些下不去手。 非但下不去手,反而还想再想方设法的哄着她。 罗婉儿眼看着这人双眼冒光的样子,心下就是一阵烦躁。 心知再不将这人赶走,他定还会纠缠不休,罗婉儿垂头,覆在青姐儿耳边交代了两句,青姐儿听后,忙挥着脚丫子去找张掌柜了。 偏张茂满心满眼都只顾着看美人,哪儿还注意得了别的? “小娘子······”待他喃喃开口,不远处,张掌柜已经挥着鸡毛掸子过来了。 罗婉儿扯了扯嘴角,趁机拉着青姐儿和业哥儿就开跑。 待走远一些后,三人才放慢了脚步,青姐儿噘嘴道:“那人欺负大嫂嫂,我回头就告诉大哥,让他给大嫂嫂出头。” “别!”罗婉儿下意识拒绝。 不为别的,若让赵怀安知道了这事儿,他指不定还会觉得是她在勾引人,而不是别人在欺负她。 不过,迎着青姐儿困惑的目光,她只得一脸体贴道:“你大哥念书辛苦,可不能拿这些事儿烦他,他就是咱们家的希望,知道吗?” “希望?”青姐儿似懂非懂,“对,娘说过,书念好了,就能当大官。” 罗婉儿揉了揉她的脑袋,重重点头:“对,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青姐儿虽依旧不是很明白,可她知道,位极人臣一定是很大很大的官。 业哥儿缩在袖中的手缩了缩,此刻,他是羡慕大哥的。 大嫂嫂说的不错,大哥念书辛苦,如今,确实为任何事儿耽搁他! 自己原本就不会说话,即便是会认字儿又如何,不过是浪费大哥的时间,影响大哥出人头地罢了。 想及此,业哥儿张了张嘴,本想说自己不想学认字儿了,不想,罗婉儿就朝他看了过来,一脸的希冀。 “咱们业哥儿日后也会位极人臣,所以,业哥儿更要好好认字儿,一会儿回去后,把字临摹了,大嫂嫂再教教你怎么念。” 虽然赵怀安没让她 业哥儿喉咙一阵滚动,心中百感交集,最后,他似是被大嫂嫂脸上的希冀点燃了一般,心间只剩下满满的激动。 一种叫做信心的东西,让他浑身充满了力量。 重重的点了点头,业哥儿目光掠过她背篓上的褥子,忙伸手去帮她拿。 “你要帮我提?”罗婉儿轻问,业哥儿重重点头。 “我也要帮忙,大嫂嫂,我也要帮忙!”青姐儿不甘落后道。 罗婉儿顿时哭笑不得。 让他们提一段路也就罢了,就这么提回去······她实在是舍不得。 将两个小家伙不安分的小手拽在了手里,罗婉儿朝他们摇了摇头,就见不远处,周青山正扛着一只灰狼皮往村里走。 而他前面,还有个扭着腰肢走动的妇人,那妇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寡妇! 第86章 赵怀安有些不自然 罗婉儿的目光在王寡妇那一扭一扭的腰肢上顿了顿,一阵无语, 她虽早听说过王寡妇和周青山的事儿,可这青天白日的,就如此勾搭撩拨,是不是太有伤风化了? 下意识朝旁边两个孩子看了一眼,罗婉儿见他们并没有盯着王寡妇看,刚松一口气,前面的周青山已经追上了王寡妇。 正当罗婉儿犹豫着要不要带着两个孩子走慢些,免得看到两人又眉目传情,徒增尴尬,不想,周青山却径直走开了。 从头到尾,他就没有看过王寡妇一眼。 王寡妇似是没有想到周青山会如此,一时间,气急的追了上去。 “喂!”王寡妇试图跟周青山说话,周青山却越走越快,完全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看那样子,完全没有一点‘奸情’的感觉。 罗婉儿一阵讶异,忍不住去想:难不成,传言都是假的? 一路到了家,芸娘正垫着脚站在灶边,似要准备做饭,罗婉儿见状,忍不住就朝她嗔怒道:“娘,你还真是不老实,让你少走点路,你非得不听。” 芸娘干声一笑,不及多言,罗婉儿就快步过来,将她搀到边上的条凳上坐了下来。 “你就别操这心,往后都让我做饭,可别又摔了。” 罗婉儿一边叮嘱着,又将背篓放下,递了一角褥子给她,“娘,你瞧瞧我这褥子怎么样?” 芸娘心知这就是她新做的木棉花褥子了,饶是早就有过心里准备,可当摸到了褥子,她的手,也滞了片刻。 “这木棉花褥子确实舒服。”芸娘忍不住感慨。 罗婉儿笑了笑,心道舒服就好,就领着业哥儿他们将褥子抱回了房中。 简单吃过中饭,双喜就来了。 她将上午卖的钱递给了罗婉儿,罗婉儿照旧分了钱给她,双喜笑着接了过去,就跟她说起了又看到宋大娘去集市上找她的事儿。 罗婉儿愣了愣,心道那李少东家果真是个记仇的,都好几日了,他竟还惦记着。 “婉儿姐,莫不是生了什么事儿,我瞧那大娘日日都带着人来找你,看样子,似是有些急。”双喜犹豫了一会儿,终是问了出来。 “我把她主子给打了。”罗婉儿淡淡道,心里则给自己定下了期限。 再等几日,她就去县里卖芽糖。 总不能为了避免麻烦,一直躲着那浪荡子,也一直不去县里做营生吧。 她不过是打了他一巴掌,那都是他咎由自取的,他还能把她怎么样不成! 见双喜瞪大了眼,也不说话,罗婉儿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那,那大娘说自己是李家的。”双喜咽了口口水,又接着道,“听,听说他是李少东家的奶娘。” 那她家婉儿姐打的人就是······李少东家! 罗婉儿瞧着她瞠目结舌的样子,心知她猜了出来,就朝她点了点头。 “还,还真是!”双喜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她虽然知道婉儿姐胆子大,可也没想到,她竟连李少东家都敢打啊! “不用怕。”罗婉儿淡声道,支身去搬磨子。 “我,我不怕。”双喜也跟上去帮忙,只是那微微泛白的小脸,还是显出了她的惊惧。 家里的麦子已经没多少了,罗婉儿打算得空让周叔帮忙去镇上拉点麦子回来,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双喜说起了闲话。 等糖浆快磨完的时候,罗婉儿就听双喜提起了要请人翻房子的事儿。 双喜家房子也是茅草房,不过,年久失修,夏冬两季,最是难熬,不是漏雨就是漏风的。 罗婉儿想着冬日快来了,就提议她早些找人,反正麦子都快没了,推迟个几日再去卖也不打紧。 等他们熬完了糖浆,双喜就出门找匠人去了。 罗婉儿去屋檐下搅着猕猴桃酒,就见芸娘做着绣活儿,时不时又念叨起了她那些来不及种下地的扁豆种。 芸娘是个闲不住的,罗婉儿就怕她哪日趁自己不在,又跛着脚去荒地里种扁豆,忙就跟她要了扁豆种,拉着青姐儿就出了门。 罗婉儿还是第一次去芸娘的荒地,若不是青姐儿领着,她都不认识路。 罗婉儿本以为芸娘开的都是沟渠边细细窄窄的荒地,可当真到了那片新开出来不久的河滩地前时,她都惊住了。 这荒地的面积可比她想象中还宽! 荒地多为沙地,芸娘在里面种了芋子,韭菜,冬瓜,南瓜,包菜,小青菜。 包菜和小青菜才刚发苗抽条,长势格外喜人,芸娘为了防止牛儿踩踏,特意将周遭围了起来,算是遮挡作用。 罗婉儿见这荒地肥沃,就寻思着下次去集市上买点豌豆和莴笋苗回来种下。 待姑嫂两一人挖坑放扁豆种,一人负责填土后的忙活起来后,不一会儿,一大把的扁豆种就种完了。 姑嫂两见时间还早,又开了一下片荒地出来,这才割了一大把韭菜,摘了个冬瓜兜着往回走。 冬瓜极大,晚间,罗婉儿只切了一半下锅煮着,又将韭菜打整了出来,只炒了个韭菜炒鸡蛋。 不远处的方桌上,业哥儿还在临摹字,青姐儿就撑着下颌在一旁看着,见业哥儿写上一个,她就试着念一个。 结果,念了四个字,就错了三个字。 罗婉儿听得一阵头痛,正好饭菜也好了,索兴就到桌边指着字,一个字一个字的教他们念。 罗婉儿便教的格外有耐心,她在念每个字时,都特意放慢了速度,等他们加深印象。 青姐儿自是肯学,业哥儿发不了音,也一声一声的跟着念,即便发出的声音和预想的不一样,他也没有颓唐。 于是,赵怀安回来时,看到的就是两个小家伙儿围着罗婉儿,正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跟着她念。 昏暗的暮霭,渐渐压低了下来。 女子又轻又软的声音,一声声的响起,就像是那溪涧中的潺潺流水一般,浅吟低唱,温柔美好。 赵怀安听得怔了,等他反应过来这声音来自于罗婉儿后,他整个人都有些不自然。 第87章 这女人竟在打他的主意 他久久的杵在院门处,目光缓缓下垂,收回了投放在桌边的视线。 回想着刚刚那轻软之声,一时间,错愕和不解,随之而来。 她居然在教业哥儿他们念字! 而且,她念出来的字都是对的! 她认识字儿? 正想着,不远处青姐儿的声音忽然响起:“大哥,你回来了怎么不进门,也不吭声?” 赵怀安下意识的朝着木桌的方向看去,不想,就对上了罗婉儿那带着困惑的目光。 他顿了顿,面无表情的转身关了木门。 “大哥怎么不说话?”青姐儿狐疑的看了看罗婉儿。 罗婉儿摇头,也是一脸的懵。 不过人回来了就好,她那韭菜炒鸡蛋估计都放冷了! 想着,罗婉儿赶忙去灶下加了点火,又将韭菜炒鸡蛋热了热,从摊子里抓了些泡辣椒出来,这才招呼着大伙儿吃饭。 饭间,赵怀安检查了两个孩子临摹的字,只点了点头,便没再多话。 罗婉儿扒着饭,回想着适才赵怀安站在院门处的场景,忍不住皱了皱眉。 瞧他那架势,他应该回来好一会儿了,既是如此,他应该知道她教业哥儿和青姐儿认字儿了吧。 难得的是,他倒是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既没借着这个机会挖苦她,也没怀疑点别的! 不正常,实在是不正常。 想着,罗婉儿不由多看了赵怀安几眼,许是她看人的目光频繁了些,只引得芸娘一阵轻笑。 罗婉儿被芸娘笑得有些不自在,干咳了一声,又埋头继续吃饭,再不过问赵怀安心里的想法。 偏生,这时,芸娘凑过来,朝她低声说了一句:“婉儿,自己的相公随便看,不用偷着打量。” 罗婉儿只觉脸上一烫,下意识道:“我没有。” 芸娘会意一笑,直笑的罗婉儿面色讷然,还想说点什么,外头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敲门声极响,一声盖过一声,在这静谧的夜色中,显得格外诡异。 众人对视了一眼,赵怀安率先起身去开门,不多时,就见一个人影,带着一股子扑鼻酒味儿,跌跌撞撞的桌边走了去。 “大嫂,你,你必须要给我一个交代,你儿子怎么把我家金宝打成那样了!” 说话的人,正是许久没有回来的赵富。 许是酒喝多的缘故,他一张脸通红,连着眼神也有些不大好,他本是要一路往芸娘那边去的,不想却跌跌撞撞的朝罗婉儿那边走了去。 赵怀安浓眉微挑,快步上去,就拦了赵富的路:“五叔,你醉了。” 赵富听出是赵怀安的声音,扭头,用手指着赵怀安,‘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儿来。 芸娘急了,心知赵富是个惯是个借酒撒泼的人,就怕他闹起来,没个收拾,就想过去解释几句 罗婉儿见状,忙朝她摇了摇头:“娘,你别动,怀安知道处理。” 芸娘急啊,她家怀安身子本就不好,若真和赵富打斗起来,还不得吃亏? 罗婉儿却不觉得赵怀安会有什么事儿。 从那日,他轻而易举就折断赵金宝腕骨时,她就发现赵怀安和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一样了。 “你赔我钱!怀安,都是一家人,你打了金宝,你赔我钱。” 这时,赵富再度开口,声音竟软了许多:“怀安,我,我知道你们秀才,每月还有钱粮,你,你赔的起!” “他五叔!”芸娘惊了,若说之前,她以为赵富过来,是来要解释的,那么,此时此刻,她算是明白了,赵富是来要钱的! 他们家,哪儿有什么多余的钱! “五叔,你明日酒醒了再和我说。”赵怀安沉声说了一句,拽着赵富就往外走。 罗婉儿没想到赵怀安会直接赶人,一时间有些惊讶。 眼看着赵怀安拽着人快到院门处了,院门再度开了,赵二叔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 他先是焦急的朝院里扫了扫,眼看着屋中一切正常,这才松了一口气,冷声呵道:“老五,你这是干什么!” 赵富喝醉了酒,又被赵怀安一拽,早就晕头转向了,哪儿还能回话? 赵二叔见状,气的直跺脚。 “早知道你是这德行,老子当初就不带你去县里了,惹了一身赌瘾,还回来要钱!” 赵二叔骂咧着,抓着赵富的衣领子,就要将他提出去。 “他二叔。”芸娘急急的叫了一声,想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赵二叔索性就将赵富推了出去,只听‘砰’的一声,赵富似是摔了一跤。 赵二叔浑不在意,反手栓了门,拉着赵怀安就往桌边走。 “他再赌坊赌钱,欠了一堆债,赌坊里将他扣了下来,我跑了好几日,才凑够钱将他赎了回来。” 赵二叔说到此处,不由恨得牙痒痒:“结果,他倒好,还念着去赌坊赌钱,我要早知道他是个没出息的,我就由着人剁他手指,还免得浪费钱!” 芸娘有些吃惊,实在不想,这短短几日,竟有这样的变故。 罗婉儿则见怪不怪,赵金宝那样的人,能有多好的爹? “大嫂,你没事儿吧?”赵二叔见芸娘不说话,顿时就有些担忧。 芸娘摇头,就有些后怕,怕他明儿个醒来,还惦记着问他们要钱去赌。 “既是如此,二叔不妨把人拘好了,免得再跑出去赌。”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赵怀安开了口。 赵二叔听得这话,只觉有理,当下就决定将人绑回去看管好了。 赵二叔走后,赵怀安只嘱咐芸娘明儿个将门锁好了,便没再多话。 饭后,赵怀安回了屋中,才打算温书,就瞟到了那床木棉花褥子。 他浓眉微蹙,径直出门,问了青姐儿:“褥子哪儿来的?” “大嫂嫂买的,大嫂嫂还说,大哥你是咱们家的希望,你日后是要位极人臣的,我们都不要耽误你念书。” 青姐儿如爆豆子一般,欢欢喜喜的将大嫂嫂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 赵怀安面色微僵。 他深吸了一口气,默念着‘位极人臣’这四个字,恍惚间,似乎就明白罗婉儿为何会有那么大的转变了。 这女人竟将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 第88章 过滤酒渣 此时,耳房中。 罗婉儿刚坐在床边理木棉花褥子,就听到了青姐儿和赵怀安的对话声。 她没想到青姐儿会把自己说的那些话说出来,一时间,身子僵了僵,就听沉稳的脚步声响起,不多时,耳房外的窗棂处就多出了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 是赵怀安! 罗婉儿停了理褥子的动作,心下困惑顿生。 她不明白这么晚了他还杵外头干什么,但见窗棂上隐隐透出他紧绷着的侧影,她心下便有了猜测。 定是为了那木棉花褥子! 想来,他定又在怀疑她的动机了,亦或是说,因为讨厌她,连着将她买来的木棉花褥子也不乐意用? 想到这种可能性,罗婉儿一阵可惜。 多好的木棉花褥子啊,要真就那么被他给扔了······不行,她得去看看情况。 罗婉儿趿了鞋子,就要往外走,窗棂上的影子动了一下,赵怀安居然就这么走了! 罗婉儿有些诧异,原本以为,他在外头等她要说法的。 “大嫂嫂,大哥很喜欢新买的褥子呢。” 青姐儿的声音从屋门口传来,罗婉儿扯了扯嘴角,想问问她什么时候学会睁眼说瞎话了,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她管赵怀安喜欢不喜欢呢? 他不喜欢,她不介意和青姐儿再多盖一床。 有赵富醉酒上门要钱这一茬,罗婉儿顾着芸娘腿脚不方便,又怕赵富再上门闹,隔日,她便没去镇上卖芽糖。 正好酒坛子里的猕猴桃也发酵的差不多了,她索性就待在家里过滤浮渣。 酒坛的密封性极好,一打开坛口的绸带,就闻到了一股股浓重的发酵味儿。 罗婉儿先寻了干净纱布,绑在往日过滤东西的四脚架上,这才一瓢一瓢的将酒液舀到纱布中过滤。 酒渣极多,舀上两三瓢,纱布基本就被装严实了。 罗婉儿放了瓢,仔仔细细的将酒渣中残余的酒液拧了出来,这才将酒渣扔到了院坝里晒。 晒干的酒渣可以喂鸡,她不打算浪费。 “婉儿,我来帮你吧。”芸娘见她忙的手忙脚乱,就无心再赶手里的绣活儿, 罗婉儿哪儿能让她帮忙,眼看着她过来,忙朝她摇头道:“别,娘,我自己来,这点儿活儿,还不够我一个人干呢。” 芸娘有些失神。 眼看着罗婉儿用袖子擦了擦汗,又麻利的去酒坛子里舀酒液,一连舀了三回,就开始拧酒渣,她忍不住道:“婉儿,你家以前是酿酒的?” 不然,又哪儿会有这么麻利熟稔的动作? 可这话才刚问出来,芸娘又觉不可能,毕竟当初买婉儿时,那人牙子也浅显的提过,只说婉儿不是小门户中出来的。 “不是,我以前酿过。”罗婉儿将酒渣摊在院里晒开后,就回了芸娘一句。 反正芸娘也不知道她的过往,她自也没必要瞒她。 芸娘张了张唇,想多问点东西,一时间,却又不敢问,只怕会引得她难过。 “娘还是来帮帮你吧,业哥儿他们也不在,那么多酒渣,要弄到什么时候。” 更何况,婉儿的手没茧子,当真拧那么久,手都得拧红! 罗婉儿停了手里的活儿计,忍不住朝芸娘无奈道:“娘,你就别乱操心了,我顶多一两个时辰就忙完了,你来只会给我帮倒忙。” 芸娘听得这话,不敢动了。 罗婉儿稍稍满意了些,催着她坐下,自己又继续去酒坛里舀酒液。 家里的木桶不够装了,她就把铁锅和水缸洗出来装酒液,如此忙活,当真不出两个时辰就将酒渣全部过滤出来了。 之后,罗婉儿将酒坛子洗了出来,又将酒液盛在木桶中,一桶一桶的倒在酒坛里。 原本还满满两大缸的猕猴桃酒,经过过滤,也不过才剩下两大半缸子的酒液了。 罗婉儿将坛口密封好,就只等着它继续发酵,进入后熟阶段了。 “婉儿,来,喝口水,累着了吧。”芸娘的声音从桌边传来。 罗婉儿应了一声,去木架子上拿了木盆,打水洗了脸和手,这才回到桌边休息。 待她回到桌边后,就见粗瓷碗里还装着一碗淡黄色的茶汤。 罗婉儿有些诧异,毕竟赵家没有喝茶的习惯,更没有茶叶的存在。 “前两日开荒时,看到了些野菊花,我摘回来晒了些,正好给你泡了几朵,又解渴又下火。”芸娘看出她心中疑虑,笑着解释了一句。 罗婉儿了然,喝了一大口,只觉汤水入口甘甜,闻起来还有一股子纯天然的野菊花香味。 她忍不住点了点头:“下午我和青姐儿去荒地的时候,再摘一些回来。” 芸娘见她喜欢,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连着喝了两大碗野菊花茶,罗婉儿才注意到芸娘正在绣绢帕,想着芸娘往日为了节约灯油,常借着月光绣东西,还差点熬坏了眼,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娘,你少绣点,别又熬坏了眼睛。” “这不是闲着没事儿做吗?你放心,娘就白日里绣两张。”芸娘笑了笑,将面前的绣花样子推到了罗婉儿跟前,“婉儿,你看这些绣样子好看吗,都是我在镇上租的。” 罗婉儿看了看,桌上一共五个绣花样子,个个都是简单又普通的款式,实在没什么新意。 她挑了挑眉,下意识问道:“多少钱租的?” “一个铜板一张,若是丢了,价格另算。”芸娘说着,不免叹息。“就这些花样子,我都是好不容易才借来的,得多用上一阵子,才划算。” 罗婉儿扫了一眼那些看了也没什么印象的花样子,轻声道:“娘,我给你画花样子吧,把这些退了。” 她以前特意研究过苏绣,要画点别致好看的花样子,也不难。 想着,也不等芸娘说话,她就摸到青姐儿屋里,将青姐儿临摹字的纸笔拿了出来,摊在了桌面上就开始画。 不过一刻钟,她就画好了三幅图,一副蝴蝶戏牡丹图,一副凌寒独自开的枝头红梅,一副接天莲叶的夏荷。 芸娘看的目瞪口呆,久久不能言语。 第89章 那浪荡子定是心里不平衡 “不喜欢吗?那我重新画?” 罗婉儿见芸娘没有反应,正要拿过纸笔重新画,不想,芸娘却忽然伸手拽住了她的手。 “婉儿,你这花样子怎么画的这么好?镇上卖的成品中,也没几张比得过这些!”芸娘说话的声音中带着激动。 罗婉儿瞧着她喜欢,也就松了一口气。 “娘,你喜欢就好,你先照着这三张花样子绣,晚些时候,我再给你画。” 芸娘赶忙点头,目光定在了那三张花样子上,再挪不开眼。 这花样子是真的好看啊,若是绣出来,价格必然也不低,她得抓紧时间,多绣一些! 晌午间,罗婉儿用一碗玉米面,一碗白面粉搓揉成团,切成方块,简单的做了一大锅玉米面疙瘩。 待业哥儿他们回来,罗婉儿一人给他们盛了一碗,就要开饭,双喜和周叔倒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罗婉儿见双喜和周叔面上都有些肃然,只觉是生了什么事儿,就听双喜道:“婉儿姐,那大娘找上我们了。” 罗婉儿怕芸娘知道了这事儿会担心,下意识的朝芸娘看去,本想领着双喜他们出去说话,就见芸娘也朝她看了过来。 罗婉儿面色一顿,也不好再喊人出去说话。 “她认得我,特意在城门口找到的我。”这时,周叔开了口,又递了一个钱袋子给罗婉儿,“那大娘说,他们酒楼里还等着你的笋干,让我务必将这钱给你带回来。” 罗婉儿盯着那钱袋子,神色微滞。 那么大的一个酒楼,非等着她供货? 说出来谁信! 指不定是那浪荡子被她打了耳光,心里不平衡,这才顺藤摸瓜找上了周叔。 也是,宋大娘见过周叔,要在村门口找到周叔也并不难,是她自己没想到而已。 “婉儿姐?”见她不说话,双喜试着唤了她一声。 “嗯。”罗婉儿点头,接过钱袋子,就朝周叔和双喜看了去,“宋大娘一个人过来说的,可还说了多久要货?” 罗婉儿一边问着,一边又打开钱袋子看了看,那钱袋子里装了大概有一两百个铜板,实在的很。 “婉儿姐,你答应送货了?”双喜有些诧异。 其实,宋大娘找到周叔的时候,周叔压根就不知道罗婉儿打了李少东家的事儿,只当第一楼需要笋干,便巴巴的将钱接了下来。 后来,双喜见了周叔,两人说起了这话,都觉有些后怕。 只怕那李少东家是故意来找茬的。 “怕什么,人家送钱的都没怕。”罗婉儿朝两人安慰一笑。 虽然,她不想和李家那纨绔浪荡子打交道,可毕竟宋大娘已经找到周叔头上来了,若是那浪荡子有心扒底,定能扒到她头上。 横竖她也没杀人放火,她倒想看看,那人到底在玩儿什么花样! “就只有那姓宋的妇人一个人来,她也没说多久要货,只说你多久有货就多久送去。”周叔说着话,面上露出了一丝愧疚。 他觉着,自己给怀安媳妇儿找麻烦了。 “嗯。”罗婉儿点了点头,心里暗到了一声果然。 这当真是紧需货的,能是这个态度? 不再多想,罗婉儿敛了思绪,又留双喜和周叔吃饭。 双喜和周叔推说家里有人做饭,就往外头去了。 罗婉儿晌午间做的玉米面疙瘩本就刚刚够他们一家子吃,故而,也没有强留人,只将他们送了出去。 再回来时,就对上了芸娘担忧的目光。 “上次我去送货,他们没收,我便不打算送了,他们家的营生不好做,我明儿个就把钱给人退回去。”怕芸娘担心,罗婉儿淡声解释了一句。 芸娘想着她上次没卖出去的笋干,想着她该是碰了壁,忙又低声安慰了几句。 陶罐里的芽糖还有不少,下午间,罗婉儿便没再熬芽糖,只带着青姐儿去了荒地。 姑嫂两将剩余的荒地开了出来,罗婉儿这才领着青姐儿去水渠边上摘野菊花。 眼看着就要十月了,正是野菊花开的最盛的时候。 一簇一簇的野菊花开在小沟渠边,引来了一堆白灰色蝴蝶。蝴蝶穿花而过,菊花随风摇曳,远远看上去,竟是说不出的雅致。 罗婉儿摘了几把野菊花兜在衣服里,就听青姐儿‘呀’了一声。 这小沟渠是挨着河滩地的,即便是到了短水的季节,里面的水位也极深。 罗婉儿怕青姐儿落水,慌忙去看,就见青姐儿从一簇野菊花后拉出了一片藤子出来,藤子上还结着一个个火红火红的小番茄! 罗婉儿也有些诧异,眼看着青姐儿笑眯了眼,不由问道:“野生的?” 青姐儿点头:“大嫂嫂,你尝尝。” 青姐儿摘了顶端最红的一个,往身上擦了擦,又递给了她。 罗婉儿接过一尝,果然很甜,当下就躬着身子往别处找了去。 随后,还真让她找到了好几颗野生番茄苗。 野生的小番茄长得大小不一,甚至可以说有些畸形,不过,好在味道美。 姑嫂两摘的差不多了,就将适才开荒时割的青草装在了背篓里,又将摘来的番茄都放在了杂草上,拉过青草稍加遮掩,这才往家去。 出了河滩地,就是一片水田,此刻,水田的田埂上,有两个妇人正在低声轻语。 “你还不知道吧,马桂枝那女儿,又去相看了,还是没让人看上,丢死人了。” “王嫂子,你听谁说的?这么大个事儿,我咋没听说呢?” 王寡妇正要回话,冷不丁的,就见罗婉儿和青姐儿一前一后的走了过来。 她面色微沉,就听身边之人惊道:“那不是怀安家媳妇儿吗,她这是在干什么?去荒地里帮她婆母割草去了?” 王寡妇撇了撇嘴,还想挖苦挖苦罗婉儿,就听身边之人再度开口道:“是了,难怪怀安媳妇儿会下地,她婆母腿都伤了,上次,还是周青山把她扶回去的呢。” 王寡妇听得这话,整个人面色都难看了起来,扭头就朝她身侧的妇人瞪去:“你是说,是周青山把芸娘扶回去的?” 第90章 大哥什么时候记仇了 “可不是,你说怪不怪,那周青山平日里见谁都冷着一张脸,居然还会帮扶芸娘。” 那妇人说及此,忍不住讥讽了一声,“你是没瞧见那场景,两人杵的那叫一个近。” 王寡妇咬紧了牙门,眼里闪过阵阵恨意。 一旁说着闲话的妇人似才察觉她的异样,正要开口多问,就见王寡妇冰冷着一张脸走了。 “不是,这好端端的,谁得罪你了?” 那妇人一脸的不解,察觉到河滩地里,有人朝她看了过来,她抬眸看去,就对上了罗婉儿那带着怒沉的目光。 水田田埂处离河滩地本就近,想来这赵家新媳妇是听到了她适才的话,她顿时有些尴尬。 这背后说人闲话是一回事儿,被人逮着了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偏这时,那赵家新媳妇不但没走,反倒笑着朝她走了过来:“婶子刚刚说我婆母什么呢,怎么我一来就不说了?” 妇人心下一慌,竟生了一种做贼被抓之感。 “我,我什么都没说。”干声一笑,妇人转身就跑。 罗婉儿不急不慢,轻声笑开:“最好别说,先别说我家怀安是个记仇的,就说那一脸凶相的青山大哥,啧,他连狼都不怕,倒是不好得罪啊。” 那妇人听得这话,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在水田里。 待她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继续往前面走,心下早将王寡妇骂了千百遍。 那王寡妇定是看到赵家毒妇过来了,不然,她怎么会偷偷跑掉? 看到就算了,偏还不提醒她! 罗婉儿将妇人落荒而逃的场景看在眼里,很是满意。 她就是要对方无地容,这可比无视她来的强! “大嫂嫂,大哥什么时候记仇了?”耳旁传来了青姐儿的声音。 罗婉儿张了张嘴,正想问她赵怀安哪里不记仇了,可一想到昨晚的场景,她终把喉间的话都咽了回去。 就青姐儿这分分钟出卖她的存在,她哪儿能说实话! “你听错了,我吓唬她的。”咧着嘴,罗婉儿朝着青姐儿笑了笑,“对了,那人是谁?” “大嘴婶儿?”青姐儿想说就拄杨里长家后面那位,可想到自家和杨家的过节,她适时闭了嘴。 罗婉儿没有注意到小姑娘的情绪,只又朝那走远的妇人看了一眼,轻点了点头。 大嘴这名儿倒是取得贴切。 姑嫂两人回了家中,罗婉儿拿竹篓子去装小番茄,青姐儿这拿了些青草去喂兔子。 兔子不能吃有露水的草,还不怎生吃枯萎的,因此,青姐儿几乎是日日打青草,为了避开露水,偏还得下午去打。 “婉儿,你来看看娘绣的怎么样?”芸娘见罗婉儿回来,就朝她招了招手。 罗婉儿将番茄放下,凑近一看,这才发觉短短一下午的时间,芸娘竟已经绣出两张绢帕了。 她画的绣花样子算不得复杂,却也算不得简单,罗婉儿没想过她会绣那么快。 但不得不说,即便是绣的快,绣工也很是精致,看不出瑕疵。 “娘绣的真好。”罗婉儿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芸娘被她一夸,脸上笑意又深了几分,似是想到了什么,忙又道:“婉儿,你去我屋里把那些绢帕拿出来,还有那绢帕上的麻布包也一并拿出来吧。” 罗婉儿点头,直接朝芸娘屋里走去,这还是她第一回去芸娘屋中,芸娘屋子比耳房宽敞些,不过,屋里的农具杂物堆的多了,也显得过道狭窄。 罗婉儿在屋门口轻轻一瞟,眼瞧着矮桌上当真摆着绢帕和麻布包,她直接走过去,将东西一并拿了出去,递给了芸娘。 芸娘笑吟吟的打开麻布包,从里面拿出了两双鞋子给她。 “婉儿,你试试,看大小合适不合适?” 自那日柔姐儿来信后不久,芸娘就悄悄给罗婉儿做了两双鞋子。 和以前素色的绣花鞋不同,她特意做的秋冬时节穿的千层底布鞋,颜色虽不好看,可上山下山的,却格外方便。 当然,未免太过刻意,芸娘特意将做好的鞋子藏了几日,方才拿出来给罗婉儿。 罗婉儿看着那两双鞋子,有些诧异,就听芸娘笑着催她道:“还不快试试?” 罗婉儿讷讷的接过鞋子,忽就想起了柔姐儿给大伙儿做新鞋的事儿。 原本,她都已经忘了,偏生芸娘倒是记着她没收到新鞋,还给她补了两双。 心中一暖,罗婉儿张了张嘴,她本想说点什么,终归还是朝芸娘道了谢,接了鞋子去灶下试穿。 鞋子大小合适,针角细密,穿着也格外舒服,芸娘确实是用了心的。 “娘,你什么时候做的?” 这鞋子,得花不少功夫吧。 一想到她悄悄做了两双鞋子,自己都没有发现,罗婉儿先是困惑,后想到芸娘借着月头赶绣活儿的事儿,她面上又是一紧。 “你放心吧,前两日做的,白日里做的。”看出她心中所想,芸娘轻声一笑,又让她把鞋子递给她。 既然大小都合适,她就得做些收尾的活儿。 “婉儿,娘腿脚也不方便,明儿个,你就把这些绢帕拿到县里卖了吧,镇上的价格是十文钱三张。到时候,卖的钱不用给我,你揣着就好。” 将针头放在发间撇了撇,芸娘又勾着唇角笑了笑。 罗婉儿皱了皱眉,下意识摇头:“那哪儿成,我有钱用。” 芸娘拿着针线看她,素来温和的脸上挂了丝不满。 罗婉儿心知再争下去,她又得不高兴了,索性就到灶上做饭去了。 今日摘回来的小番茄极多,罗婉儿洗了一些给芸娘吃,这才在小锅里熬了清粥,又拿了两个蛋出来,打算炒一个番茄炒蛋,再烙几张薄饼配着清粥喝。 待目光触及到竹篓里剩下的小番茄时,她打算明儿个再熬个番茄酱。 这些小番茄都是熟透了的,番茄面上还有些龟裂之势,不做成番茄酱怕是存放不久。 正好青姐儿和业哥儿喜欢吃酸酸甜甜的味道。 她明儿个就给他们做个糖醋鱼吃,或者,也可以买点排骨回来,做一大碗番茄味儿的糖醋排骨。 第91章 难怪能养出那样一个纨绔 于是,这一晚,罗婉儿做了无数个美梦。 一会儿梦到她在做糖醋鱼,一会儿又梦到了糖醋排骨,再后来,画面居然又转到了番茄味儿的小龙虾上。 隔日,半梦半醒时,她只唤了青姐儿一声,说要带她去钓小龙虾。 青姐儿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半天,才猛的坐起来问了一句:“大嫂嫂,什么是小龙虾?” 罗婉儿迷糊间看了青姐儿一眼,很是不解。 小龙虾都不知道? 那可是现代人的心头好啊,一口啤酒,一口小龙虾,那滋味儿,简直不要太美! “小龙虾是什么?大嫂嫂,你是说螃蟹吗?咱可以抓点福寿螺去钓啊!” 青姐儿再度问了一句,一说到下水钓东西,她一双眼睛都在发亮。 罗婉儿寻思着莫不是这个时代的称呼不同,就将小龙虾的形状和体态特征跟她比划了一下。 青姐儿瞪圆了眼睛,过了半天,方才惊惶道:“大嫂嫂,你说是大甲虫?咱村里多的是,不过,那东西不能吃的,咱村里人都不吃那东西。” 罗婉儿原本还没怎生睡醒,听得她这话,顿时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 “你说,很多?” 青姐儿有些古怪的看了她一眼,缓缓点头。 罗婉儿虽不完全确定她口中的大甲虫是不是小龙虾,不过,听她说村里很多,她心里也忍不住跳了跳。 当下,她真恨不得拿上工具,就拉着她去钓小龙虾,可这会儿外头的天已经麻麻亮了,她今儿个还得去县里,这个想法,终让她压了回去。 捏了捏青姐儿的小脸蛋儿,罗婉儿咧嘴一笑:“咱们下午就去抓福寿螺,钓东西去!” 青姐儿欲言又止,想问她该不会真打那大甲虫的主意吧,就见她家大嫂嫂已经起身穿了衣,往外头走了去。 此时,外间灶上,还冒着阵阵白汽。 罗婉儿揭开锅盖一看,就见里面还煮了好几个红薯,昨儿个的清粥也剩下了一大碗。 不用想,她也知道这定是出自于赵怀安的手,那人似乎对煮地瓜颇有些执着,每每下灶,总得煮上几个。 罗婉儿有些好笑,她其实也打算给芸娘做点吃食的,毕竟芸娘腿脚不便,可既然赵怀安已经煮了,她就不担心了。 拿了三个地瓜,罗婉儿又倒了三碗水,招呼着两个小家伙吃过饭,双喜就来了。 出门前,罗婉儿跟芸娘打了招呼,这才从外头锁好了门。 几人一路说笑着到了村口,罗婉儿才发觉,今日赶牛车的竟是周青山。 面上一愣,衣袖处就被双喜扯了扯,罗婉儿回头朝她看去,就见小姑娘正咬着下嘴唇,面上隐有一丝紧张。 罗婉儿心知她定是想到了那些流言,便拍了拍她的肩头,安慰道:“我倒觉得,那些闲话不一定是真。” 双喜紧咬着唇,还想说点什么,罗婉儿已经往牛车处去了,她实在是没有法子,只能快步跟了上去。 “青山大哥。”罗婉儿和周青山打了招呼,又将铜板递给了他,这才朝青姐儿他们摆了摆手,钻到了牛车中。 “我爹说,让我跟着你们去县里走一趟。”周青山的声音从牛车外传来。 罗婉儿顿时就明白了,周叔定是担心她,这才让青山大哥跟来的。 心里一暖,罗婉儿就掀开帘子朝周青山道了谢。 周青山性子随了周叔,只轻‘嗯’了一声,便没再多话。 一旁的双喜原本还有害怕,听得周青山的话,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 三人又等了一阵,没有人要去县里,周青山就赶着牛车出发了,一路上,牛车里都格外安静。 待到了县里,罗婉儿让双喜先去集市上摆摊,她打算自个儿去还钱。 双喜哪儿能同意? 一想到那大娘领着两个壮汉来集市上找人的场景,她心里便止不住担忧。 这时,周青山跟城门口的熟人打过招呼了,将牛车寄在了别人那处,就朝罗婉儿道:“走吧。” 罗婉儿其实也不想麻烦周青山,可眼看着人家已经进了城门,往里面走了,她也有些无奈。 这,这会子把人叫回来,会不会不太好? “婉儿姐,你要不让我陪你也可以,你一定要跟好青山大哥。”这时,一旁的双喜又开了口。 罗婉儿想了想,也不想再费口舌了。 终归退个钱她就回来,也好让周叔放心。 点了点头,罗婉儿快速进了城,引着周青山就往城东头的李家走了去。 她认真想过,钱既是宋大娘给的,她直接找宋大娘退就是,若是不用和那浪荡子交涉,那自是最好不过。 李家是县里首富,只稍稍一问路,罗婉儿就找到了。 李家位于一条繁华热闹的长街上。 罗婉儿遥遥望了一眼正门门匾上的‘李府’二字,目光又朝那门两边高大宏伟的石狮子和站守在府门两侧的带刀护卫看了一眼,忍不住轻啧了一声。 不愧是青河县首富,这派头,简直不容人忽视。 不再多看,罗婉儿领着周青山,直接就沿着李府外墙,往后门走了去。 他们足足走了小半刻钟才走到李府后门前,饶是罗婉儿早有心理准备,她还是惊呆了。 忍不住往来时的路看了一眼,她不由感慨:这府邸未免也太大了吧,也难怪能养出那么一个纨绔浪荡子。 心里想着,她面上却不显,径直上门去敲了敲门,不多时,就有门房开了门。 罗婉儿直接说是来找宋大娘的,那门房倒也没迟疑,只让她等上一等,关门就走了。 罗婉儿再度看了看他们来时的路,心中暗自嘀咕,这李府这么大,门房再一来一回的找人,指不定得耽搁多久的时间。 她一个人等就罢了,偏还有人陪着等。 想着,罗婉儿有些不好意思道:“青山大哥,你吃过早饭没,若是没吃过,一会儿我请你吃包子吧。” “吃了。”周青山言简意赅,目光定定的朝后门处看去。 罗婉儿默了默,还想说点抱歉的话,门就‘吱呀’一声开了,紧接着,一个女人遮掩着脸,就从里面鬼鬼祟祟的走了出来。 第92章 你忘了你对我干的那事儿 女子穿着一身艳色袄裙,俨然没想到后门外会有人,她仓皇的脚步微顿。 一时间,目光相对,皆是错愕。 赵金银! 罗婉儿没有想到来人居然是赵金银! 不过,她也并未诧异太久,便敛了神色,倒是赵金银不敢置信道:“罗婉儿!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话才刚问完,她似又想到了什么一般,涂满脂粉的脸上满是讥诮:“罗婉儿,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儿可是李府,不是你该来的地儿!” 罗婉儿只觉耳边聒噪不已,眼看着她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她不由皱眉道:“这会子不急了?” 直觉告诉她,赵金银心里有鬼。 不然,就她那喜欢显摆的样子,出府还能那般慌张做派? 果然,罗婉儿这话才刚刚问出来,赵金银眼神飞快的闪动了一下。 罗婉儿微微一笑,意有所指的朝她指了指后门的方向,那原本还哽着脖子要跟她争执的人,顿时就气短了。 “我可提醒你,这府里的贵人可不是你能肖想的!”赵金银板着脸说了一句,又瞟了罗婉儿一眼,这才离开。 她这一走,罗婉儿只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又等了一阵,后院门总算是开了,那门房探了个脑袋出来,直接回了一句:“宋大娘去外头采买了,不在府上。” 罗婉儿没法,只能跟门房道了谢,又和周青山往集市上去了。 宋大娘既是去采买,那她去集市上,兴许也能碰到宋大娘,只不过······ 她看了看周青山,忍不住道:“青山大哥,要不,你先去城门口等客?我得先去集市上卖芽糖。” 让他跟着去等那么久,她还真是过意不去。 周青山看了她一眼,便点了点头,只跟着她到了集市上,就去旁边的肉市去了。 双喜见她过来,忙问她如何了,罗婉儿摇了摇头,只说没看到宋大娘。 末了,又问她可是看到了。 毕竟双喜的摊子就摆在集市口上,宋大娘若是来了集市,应该一眼就看到了。 双喜摇了摇头,罗婉儿便没再跟她多说,只换了个和她稍有距离的地儿摆了摊。 一上午的时间转眼就过了,罗婉儿将剩余的小半罐芽糖装在背篓里,就去找双喜。 两人碰面,下意识朝对方摇了摇头,便心知彼此都没有看到宋大娘了。 “往日那大娘天天来集市,今儿个倒是不见人影,我看,她就是怕你还钱给她,故意躲着你的。”双喜撇嘴说了一句。 话音刚落,周青山就过来了,他话也不多,只跟在罗婉儿身后,意思很明显,是要陪她再去李府一趟。 双喜可没想到周青山会有这么好,一时间愣了愣,忘了言语。 罗婉儿心中飞快思索了一阵,领着双喜就往第一楼去了。 不管宋大娘是不是有意避她,她将钱还到第一楼中,也是一样。 待她到了第一楼时,酒楼中生意正好,罗婉儿径直到了账房先生那处,正寻思着要如何开口,那账房先生忽就抬头朝她看了过来,一时间,惊疑不定。 罗婉儿心道他定又将自己当成了那浪荡子的莺莺燕燕,正觉头痛,就听对方道:“姑娘是要来找少东家?少东家正在楼上雅间。” 声落,他就唤了人来给罗婉儿带路。 罗婉儿颇有些诧异的看了账房先生一眼,思来想去,便已然明了。 定是他那少东家提前跟他打过招呼! 一路随着带路的小二上了二楼雅间,周遭就安静了不少,那小二直引着罗婉儿到了最里面的雅间,方才停下,朝罗婉儿比了一个请的动作。 罗婉儿朝那虚掩着的雅间门看了一眼,又示意双喜和周青山在外面等她,这才伸手扣门。 “进!” 一道清亮淳厚的声音响起,罗婉儿不急不慢的进了雅间中,这才发现,这是一个临河的雅间。 雅间里布置典雅奢华,从墙上的字画,到一桌一椅,都处处透着精致。 一层素色帘幔将雅间隔断了开来,罗婉儿隐隐透过帘幔看到了临窗而坐的潋滟男子。 今日的他,一身广袖长袍,衣襟微散,只斜撑着身子坐在圆腰椅上,那艳如春光的眸子,正斜斜睨着她。 “姑娘,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罗婉儿眼皮一跳,忍住了冲上去打人的冲动,兀自冷笑:“这不是少东家计划好的吗?” 将那袋子银钱放在了案几上,罗婉儿直直的看着他,倒想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许是被盯的时间久了,那原本还慵懒不羁的人,面上顿时闪过了一丝不自在。 他端着茶盏抿了口茶,这才淡声道:“那日被姑娘打了一耳光,害的我被人嘲笑,又被接连关了” ‘几天静闭’这四个字太丢人,他始终说不出口,只转了口道:“姑娘说,这笔账,该怎么算?” 李季风说到此,牙就痒痒了起来。 当日,他不过是想问她要点香囊之类的,来赢赌局,谁知道,竟让她给打了一耳刮子。 这事儿传开后,他又被祖父给罚了一顿,李季风觉得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贵公子,还是第一回被人将脸撕下来往地上踩过。 特别是之后,他又断断续续的做了几个被她打耳刮子的梦,他就憋闷的更厉害了。 可偏偏这当事儿人竟还一脸平静的看着他,完全置身事外样,他不由嗤道:“怎么,你对我干的那事儿,你不会那么快就忘记了吧!” ‘你对我干的那事儿’几个字在罗婉儿耳边打转,罗婉儿嘴角抽了抽,差点没被他给气笑。 偏这时,里间帘子后就传来了一道女子清脆的笑声:“那事儿是什么事儿?” 声落,一面容姣好、身段妖娆的女子赤着脚从帘后走出,满含兴味的打量了罗婉儿片刻,又没骨头似的倚坐在了李季风的膝上。 李季风环手就揽住了那女子的柳腰,两人交颈说了阵悄悄话,就引得那女子娇羞阵阵,红着脸朝他怀里扑了去。 见此情形,罗婉儿霎时就黑了脸! 第93章 公子人品贵重 ‘浪荡子!浪荡子!’ 罗婉儿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见过不讲究的,她还真没见像他这么不讲究的? 难不成,这浪荡子所谓的算账就是请她来看这活春|宫? 罗婉儿一双眉头凝成了麻花状,转身就要往外走,反正钱也还了他,也没她什么事儿了。 “姑娘且慢,少东家有话要跟你说呢。”这时,那清脆的女声再度响起,罗婉儿只当听不见。 眼看着就要走出雅间大门了,却听李季风的声音传来:“姑娘,那车夫跟你是什么关系?” 周叔? 罗婉儿脚步微顿,就听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不多时,那原本还沉溺着软玉温香中的男子就走到了她的身边。 “这样瞧着姑娘,倒真有些眼熟啊,除上次之外,我们该不会是在哪儿见过吧?” 罗婉儿一脸莫名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李季风干咳了一声,故作凶恶道:“你就没有一点后悔对我动手?你就不怕我报复到那车夫身上!” 罗婉儿越发无语了。 若说来之前,她心里还有些顾忌,那么,此刻,她倒是明白了,这人就是寻她开心的。 他压根就没打算报复,毕竟,真有心报复,就不会跟他说这些废话了。 摇了摇头,罗婉儿只道上天不公,此刻,她竟有些羡慕这锦绣堆里养出来的草包。 毕竟,他成天啥事儿都不用做,只要会呼吸就可以了。 “你是不是在骂我?”耳边传来李季风的声音。 罗婉儿难得对他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不会,公子人品贵重,我相信公子一定不是那种人。” 她这一笑,明媚而灿烂,那眉梢间的朱砂痣也绽放出阵阵艳丽之色,无端的,竟勾的人挪不开眼。 就连李季风这种脂粉堆长大的人,此刻,也不由屏住了呼吸,看的失了神。 直到罗婉儿走远了,整个人已经消失在雅间后,他才反应了过来。 “少东家,要是看上了,就直接去追啊。”那赤着脚的姑娘,款步而来。 话语间,满是酸溜溜的味道。 李季风有些好笑,抽了腰间的玉骨扇轻拍了拍手心,嗤声笑道:“没听见吗?人品贵重!倒是稀奇了,在这青河县,还有人夸你家少东家人品贵重。” 李季风用舌头低了低牙槽,那心头的憋闷感竟神奇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而又说不清的感觉。 此时,罗婉儿已经引着周青山和双喜出了第一楼。 双喜和周青山一路无言,这才堪堪下了台阶,双喜赶忙就拽住了她的衣袖:“没事儿了?” 罗婉儿笑着点了点头。 她还以为那浪荡子要找她麻烦呢,不曾想,就这么不痛不痒就算了? “太好了,太好了,婉儿姐,你都不知道,我快担心死了。”双喜拍着胸口,整个人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她刚刚都想了些什么,她还想过,那李少东家要当真敢对婉儿姐怎么样,她就闹上县衙去。 幸亏没出什么大事儿。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罗婉儿就请周青山和双喜一人吃了一碗面,未免他们吃不饱,她又特意买了八个肉锅盔。 因着都惦记着回去,大伙儿都吃的极快,罗婉儿付了钱,眼看着还有四个肉锅盔,她索性就包了起来,准备给芸娘他们带回去。 出城前,罗婉儿让双喜带她去卖了绢帕。 双喜听说芸娘往日的绢帕才十文钱三张,整个人都大为震惊,直说芸娘被人敲了,她一张都得卖上五六文钱。 对此,罗婉儿也不意外,毕竟一个是县里,一个是镇上,物价有差异也是正常的。 待双喜将她引到一家绣坊中后,她直接帮罗婉儿把绢帕递给了那掌柜的。 芸娘的绣工不差,罗婉儿也不担忧,只是,眼看那掌柜的看了绢帕后,满脸失落的样子,她就忍不住蹙了蹙眉。 “姑娘这绣品上的花样子,实在是······”那掌柜的摇着头,正要吐出不满意之词,可当他又看到最后两张绢帕后,整个人眼中都是一亮。 罗婉儿看他这表情,顿时就明白了。 那两张是芸娘昨儿个照着她新画的花样子绣的,想来,这掌柜的是看上了她那花样子。 罗婉儿也不说话,只等那掌柜仔仔细细又将那两张绢帕看了看,这才掩着惊喜,道:“姑娘这前面的绢帕样式都落后了些,只怕也不好卖,除了这最后两张······” 双喜听得这话,面色一紧:“掌柜的这是什么话?难不成,你要只收那两张,我们也不用卖了。” 掌柜忙缩了缩手,生怕她就将那两张绢帕收回去。 双喜还要多说,罗婉儿拍了拍她的手,适才笑道:“掌柜的倒是有眼光,我那两张闪绢帕上的花样子该是独一无二的,这般新颖又别致的款式,应该最得县里姑娘家的喜欢。” 掌柜的被说中心思,也不恼,只十分满意的端详着那两张绢帕。 “若是掌柜的给的价格合适,日后,我还有更多新颖的绢帕送来,我也保证,只送你这一家。” 这县里的绣坊多,竞争力自然也大,罗婉儿这番保证,绝对足够吸引人。 那掌柜的一双眸眼,霎时就亮堂了起来,也不推说别的,他直接道:“这样,十两银子一张,我全部给你买了。” 双喜拽着罗婉儿的手,微微发紧。 罗婉儿心知,这个价格也不低了,再加上芸娘之前那些绢帕的样式本就老旧,人家愿意出那么高的价格,她确实是没有道理再讨价还价。 罗婉儿点了点头,那掌柜连忙当着她的面数了起来。 芸娘这锦帕不多不少,刚好十九张,那掌柜直接数了一百九十文钱给她。 末了,还不忘叮嘱她定要将新款式的绢帕送来。 从绣坊出去后,双喜那叫一个激动,她原本还担心那掌柜的不收绢帕呢,谁知道,人家不但收了,还是以高价收的。 越想,她越发觉得自家婉儿姐厉害,这三言两语的,就能把形势逆转。 罗婉儿看着双喜憋不住的笑,忍不住摇头,正寻思着下次要不要再涨点价,就见不远处的小摊上,杨秀买了两朵大红色绢花,又匆匆朝不远处的小巷处赶了去。 第94章 二哥肯定要回来了 “那,那不是?”双喜惊呼了一声。 罗婉儿想了想那大红色绢花,嘴角勾起了一抹嘲弄的弧度。 “走了。”她拽着双喜,才懒得管杨秀又要去哄骗谁。 总之,别在她面前蹦跶就成。 双喜嘴唇一阵嗫嚅,想了想,终是什么都没说,只随着罗婉儿出了城。 秋风阵阵,枯黄的梧桐叶如飞蝶般在空中打着旋,最后落在了地上。 不远处的巷子里,杨秀才刚刚拐了一个弯,就被女子猛的扑了个满怀。 他下意识往周遭看了看,确定了附近都没什么人后,这才缓缓伸手,搭在了女子的肩头。 那女子贪婪的将脸颊贴在他的心口上蹭了蹭,这才仰头,露出了一张满是脂粉的脸。 若是罗婉儿没走,她定一眼就能认出,面前之人就是那仓皇出府的赵金银。 “秀郎,你怎么才来。”赵金银痴痴地仰头看向跟前的男子,饶是等了一上午的时间,也不见她有过恼意。 杨秀看着面前这张满是脂粉的脸,眉梢几不可见的挑了挑。 不知怎的,他就觉得这张脸,饶是涂抹了脂粉,也没有另外一张脸好看。 只可惜了,不过是个没有价值的农妇罢了! “秀郎?”见他许久没有反应,赵金银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杨秀回神,将手里的大红绢花递给了她,面上满是柔色。 “上午间课业重,出不来,我这一得空就来寻你了,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赵金银听他这般解释,一颗心,早就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了。 她心中激动,只道自家秀郎心里是有她的,可目光在触到他手心的大红绢花时,她仍是忍不住一愣。 “秀郎上上回不是才送了我一对?”她面有狐疑,片刻,又欢喜的将那朵绢花接了过去。 杨秀一怔,恍然就想了起来:自己上次给罗婉儿买了一对,结果她没收,后来,他顺手就将那对绢花送给了赵金银。 赵金银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既是杨秀送的,她自是欢喜,当下就让杨秀帮她戴在发梢。 杨秀依言给她戴上,面上依旧是一片柔意:“我让你查的事儿,你可查清楚了?” 听得这话,赵金银一张笑脸,顿时就垮了下来。 杨秀见状,忙揽过她的肩膀,低声道:“好了,好了,怎么这幅样子,我不也说了吗,任何人也替代不了你的位置。” 赵金银咬着小嘴唇,扭头看他:“既是如此,为何还要去过问那表小姐的事儿?” 赵金银早就经了男人,哪儿还能不知道男人的心思。 当一个男人愿意为了一个女子费神时,那就说明,他对那女子并不一般了。 更何况,那女子还是貌美的李家表小姐,他? 迎着赵金银那似怒非怒的目光,杨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这青河县,谁不想和李家沾上关系?你别胡思乱想,赶紧去查看,一定要查仔细了。” 赵金银不肯,还想再说点什么,杨秀猛的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轻声哄道:“好了,你出来这么久了,快些回去,免得遭人怀疑,让我担忧。” 他声音和暖,赵金银心中一甜,顿时就掩了那股子不甘不愿。 轻点了点头,她好歹还是应了他的要求,三步两回头的走了。 杨秀看着她的背影走远后,唇角笑意渐敛,倒原发盼着能有机会和那李府表小姐碰面了。 攀上了李家,那赵怀安就是他脚下之物,就算那罗婉儿求上门来做妾,也晚了! 另外一头,罗婉儿一行人才到村口,就看到了青姐儿和业哥儿的身影。 罗婉儿以为家里出了事儿,下车一问,才知是芸娘见她迟迟未回,特意让他们过来等人的。 心下一暖,罗婉儿和周青山他们道了别,就将手里的肉锅盔递给了他们。 两个小家伙一人拿了一张饼子,边走,边说了业哥儿煮了野菜粥的事儿。 原来,业哥儿见她没回来,直接就去灶上煮了野菜粥。 罗婉儿听得惊讶,记忆中,业哥儿确实没做过饭,她不免担忧。 可回家后,她方才发现,业哥儿做的野菜粥还似模似样的,罗婉儿少不得将他夸了一番,这才跟芸娘说起了卖绢帕的事儿。 说完,她又将赚来的钱递给了芸娘。 芸娘惊愕不已,看了看那鼓囊囊的钱袋子,又看了看罗婉儿,只怀疑自己听错了一般:“十文钱一张?” 她往日在镇上也不过才卖十文钱三张,就算县里和镇上的物价存了诧异,可也不至于差别这么大吧? “娘,你没听错。”罗婉儿轻声一笑,业哥儿和青姐儿已经盛了粥上桌了。 罗婉儿早在街上吃过面,这会子还不饿,可这毕竟是业哥儿第一次下厨,再来,业哥儿也早给她盛了饭,她便不好推却,也陪着他们吃了一碗。 期间,芸娘又问起了绢帕的事儿,罗婉儿一五一十的就将情况和她说明了。 芸娘听得一愣一愣的,许久,才明白过来:一切都是因着婉儿那花样子的缘故! 饭后,罗婉儿又给芸娘画了几张花样子,又叮嘱着她慢些绣,莫伤了眼睛,这就唤了青姐儿出门,想去抓些小龙虾回来。 今儿个,若不是有正事儿,她怕是早就将小龙虾抓回来了。 一旁的芸娘翻着着一张张的花样子,竟看的有些挪不开眼。 眼看着罗婉儿从屋里翻了个鱼篓出来,又要出门,芸娘这才喊住她,将钱塞给了她。 “中秋快到了,家里用钱的地方也多,婉儿,你且收着。”见她面有推拒色,芸娘难得执拗了起来,“你若不收,我就下地去!” 罗婉儿怕芸娘当真带着伤下地,只得将钱又收了回去,又寻思着晚些时候悄悄塞给赵怀安。 赵怀安防她跟防什么似的,她可不觉得,赵怀安能不收他娘的辛苦钱。 思及此,罗婉儿也没再多想。 待姑嫂两人出了门,她正要让青姐儿带路,就听青姐儿欢喜道:“太好了,快过节了,二哥肯定要回来了。” 第95章 小龙虾吃不得 “你说啥?”罗婉儿脚步一滞。 青姐儿忙凑了上来,满脸带笑,又偏头问她:“大嫂嫂,二哥快回来了,你高兴不高兴?” 高兴不高兴? 说实话,罗婉儿还真不想和赵暮碰面,毕竟,那书里的赵暮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可不过片刻,她又觉自己有些好笑。 这一世,自己又没杀他亲娘,没害青姐儿,顶多,也不过是害的柔姐儿落了头疾。 他总不至于为此和她喊打喊杀才是。 “大嫂嫂,你不高兴吗?”眼看着罗婉儿不说话,青姐儿忍不住又重复了一句,“二哥要回来,你不高兴吗?” 罗婉儿哪儿能跟她说实话,当下就干声一笑:“高兴,我高兴的很。” 青姐儿虽年纪还小,可也是个会看人脸色的。 可看着自家大嫂嫂这表情,怎么也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罗婉儿不想谈赵暮的事儿,直接转移了话题道:“对了,青姐儿,小龙虾,不,是大甲虫,你知不知道哪里的大甲虫最多?” 青姐儿点头。 “那咱们先去抓点福寿螺,再去大甲虫最多的地方?”罗婉儿也不多话,直接领着青姐儿往小沟边走。 小龙虾最喜欢福寿螺的腥味儿,只要抓够了福寿螺,她就不愁抓不到小龙虾。 村里的小沟边多的是福寿螺,之前罗婉儿也看到过,所以,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了好些。 青姐儿垂头捡着福寿螺,面上一片复杂。 待两人抓了二十来只福寿螺后,青姐儿又引着罗婉儿去了一个大甲虫最多的死水塘边。 罗婉儿从附近找了棵棕树,又用棕叶拧了两根麻绳,麻绳的一头绑了木棍,另外一头,则绑了福寿螺。 眼看着罗婉儿将两根以福寿螺而饵的麻绳扔在水塘里后,青姐儿就有些慌了。 “大嫂嫂,你,你该不会真的要,要吃大甲虫吧?” 她向来都听大嫂嫂的话,大嫂嫂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可此刻,意识到了大嫂嫂的意图后,她生怕就得了肯定的答案,忙又道:“别吃,千万吃不得,大甲虫又脏又晦气,咱村里就没人吃。” 罗婉儿诧异的朝青姐儿看了一眼。 虽早间就听过这些言论,可,此刻再次听到,她仍旧是意外的很。 小龙虾那样好的东西,竟也会被人嫌弃成这样? 罗婉儿正要开口,就感觉手里的绳子被扯了扯,她忙将绳子拉上了岸,就看到饵料上竟夹了三只个头极大的小龙虾! 罗婉儿喜不自胜,忙将腰间竹篓解了下来,又用枯枝将小龙虾夹到了鱼篓中。 青姐儿看到自家大嫂嫂那麻利的动作,小脸忍不住白了一白,待自家大嫂嫂再次将绳子扔下塘中后,她忍不住又开了口。 “大嫂嫂,你,你不会真的?” 罗婉儿见小家伙儿当真是吓到了,赶忙劝道:“在我们那儿,大甲虫就跟鱼一样,味道极好,大家都爱吃,青姐儿,你想想上次的九香虫,大家都说不能吃,可实际上呢?” 青姐儿面色稍缓,虽然,她相信大嫂嫂没有骗她,可这大甲虫和放屁虫毕竟不一样。 村里人都说大甲虫晦气,这晦气的东西,他们避着都来不及,哪儿还能往嘴里送? 偏这时,她家大嫂嫂正忙得不亦乐乎。 刚将这根杆子扯出水塘,又去扯那根杆子,没跟杆子上必定都有两三只大甲虫。 不过才片刻的功夫,鱼篓就被大甲虫给占了一大半。 “大嫂嫂,娘不会吃的,大哥也!”咬了咬牙,青姐儿忍不住道。 罗婉儿有些无奈,眼瞧着她还过不了这个坎,不由道:“为什么不吃,为什么说大甲虫晦气?” “村里经了两次水灾,每次,田里都是大甲虫。”青姐儿脸上有些不安。 罗婉儿还以为是什么事儿! “村里人都不吃,大甲虫自然就多了,而且,又遭了水灾,大甲虫顺着水被冲到田地间,也是正常,不用怕。” 青姐儿偏着头看她,她原本是要劝大嫂嫂的,可不知怎的,听着大嫂嫂这话,她竟反而被劝服了。 是啊,涨水了,可不就会把大甲虫冲到田间吗? “我给你保证,这味儿肯定比九香虫的味道好,回头,咱做好后,你也别告诉娘他们,免得他们跟你一样害怕。” 罗婉儿轻声笑着,感觉到水下的饵料又被东西扯了几下,她连忙又将竿子拉了起来,赫然又是两只小龙虾! 将青姐儿安抚好后,姑嫂两人就合作了起来,不一会儿,鱼篓就被塞满了。 回家后,双喜刚好过来。 她帮罗婉儿将剩余的麦子全磨成了糖浆,又说起了明日有匠人去家中翻房的事儿。 罗婉儿应了下来,心道时间刚刚好,她今儿个熬的芽糖也够卖上两日了,到时,再买些麦子回来,双喜家房子也翻完了。 等双喜走后,罗婉儿这才领着青姐儿去打整小龙虾,当然,未免芸娘注意,她特意寻到了角落里打整。 业哥儿编完了竹篓过来帮忙,眼看着是大甲虫后,他面色变了变,又和青姐儿对视了一眼。 罗婉儿眼看着青姐儿和业哥儿那满脸复杂的表情,忍不住就揉了揉眉心。 是了,虽然她说服了青姐儿,可这根深蒂固的害怕还存在着呢。 为了避免两个小家伙儿再往那晦气方向想,罗婉儿就开了口:“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果然,听得这话,两个孩子面色都稍缓了些。 罗婉儿见这法子管用,直接就将脑海里的故事搜了一遍。 古人成熟的早,她也不好讲那些个童话故事,稍稍思量,罗婉儿便跟他们说起了西游记。 两个孩子对妖怪神仙之类的故事,格外感兴趣。 罗婉儿才刚刚说到大闹天宫的场景,他们便都听的入了神,尤其是青姐儿,直追问着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待鱼篓里的小龙虾打整的差不多时,西游记的第三回也差不多讲完了。 罗婉儿将打整出的虾尾放在了灶上,又开始继续讲,就听院外有人了‘嘁’了一声。 第96章 他也不是一定要赶她走 傍晚时分,日头坠入云层,给天边洒下了最后一抹金黄。 罗婉儿一抬眼,就看到赵文林正站在院门处,满脸嘲讽的看着她。 心知这人是因着吴月牙的缘故,看她不顺眼,她直接就收了目光,又继续跟青姐儿和业哥儿他们讲西游记。 第三章回原本就没剩多少内容,罗婉儿很快就讲完了。 打整出来的虾头腥味儿极重,她本想让业哥儿拿出去扔掉,却见赵文林已经往院里走来了,她只得作罢。 “文林,你来了?身上的伤可是好些了?”芸娘见赵文林过来,面上一片温和。 “好些了。”赵文林坐到了桌边,冷冰冰看了罗婉儿一眼,这才道,“怀安应该快回来了吧。” 芸娘点头,赵文林又注意到了芸娘的腿伤,不由多问了一句。 芸娘见自己子侄关心,心里也是高兴,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了赵文林听。 赵文林初时面色还格外淡然,直到听说芸娘这伤是罗婉儿包扎的后,他淡然的脸上就多了一丝恼怒和厌恶。 想到怀安这些时日以来对月牙儿的冷淡,他恍惚就明白了:定是那毒妇装腔,糊弄了怀安! 就她那样的人,不偷着变卖赵家家产就得了,居然还真愿意洗手作羹汤,熬这苦日子? 倒是可怜了月牙儿,白白被这毒妇给欺负了! 越想,赵文林的面色越冷,看着此刻正在灶间生火的人,他恨不得直接上前,帮月牙儿拔了这毒妇的伪装色。 芸娘察觉到了赵文林的目光,脸上的笑意越浓:“文林,你可加把劲儿,日后,也找个妥帖点的媳妇儿,也让你爹高兴高兴。” 猝不及防的听到这话,赵文林面色一顿,心里不由就想到了月牙儿那张脸。 一股子苦涩就渐渐生出了心头,瞬息间,那苦涩之感又渐渐变成了愤怒。 “大伯娘当真觉得这毒妇好?”他沉沉问了这一句,一时间,院中一片安静。 有些话,心里琢磨琢磨就算了,可这当真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饶是芸娘疼惜赵家子侄,可听得这话,她面色也沉了几分。 罗婉儿正在往小锅里煮白米饭,冷不丁的听到这话,心下也是郁闷。 暗道了一声果然,罗婉儿叹了一口气。 “大堂哥也别毒妇毒妇的埋汰人,你要真想帮吴姑娘说点好话,直接找怀安和我娘说就是。” 其实,罗婉儿本是不想搭理他的,可赵文林这一次次的上门挑衅,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气呢! 倒说的她像是如何害了那吴月牙一般。 如今,她诚恳的望着赵文林,真想劝劝他喜欢一个人不是这么喜欢的,就听芸娘怒道;“文林,你先回去,等怀安回来,我让他来主屋寻你!” 这是在出言赶人了,芸娘素来温和,若不是把她逼急了,她也不至于如此。 赵文林则恼恨这毒妇占了月牙儿的位置,还让月牙儿伤心,偏他那最是维护月牙儿的大伯娘,竟也胳膊肘往外拐,拐到了那毒妇身上! 他怒火中烧,冷冰冰的看了罗婉儿一眼,起身就走。 “婉儿,你大堂哥不会说话,你可别跟他一般见识。”芸娘担忧道。 她只道文林是来找怀安的,谁知道,文林竟会说那些话! “娘,你就放心吧。”罗婉儿朝她笑了笑。 这会子,她哪儿还有心情去过问赵文林? 米刚煮下锅,她就洗了大半碗的番茄出来,又将它切成了小块状,放在锅里,加白糖,小火熬煮起来。 要做番茄味儿的小龙虾,她得先熬番茄酱,当然,为了以后吃起来便利,她特异多熬了些。 待她将番茄酱熬好,又装在粗瓷碗里后,这才开始倒水汆小龙虾。 其实,用油炸味道会更好,眼色也会更好看,只不过,油缸里没多少油了,她只能退而求其次。 不过,回头将味道放好,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影响。 将小龙虾汆好后,罗婉儿又煮了个黄瓜片,这才让两个孩子将今日摹好的字拿给她看。 两个孩子都写了整整一大张,罗婉儿又教他们念了一阵,眼看着赵怀安还没有回来,这才继续跟他们讲起了西游记。 芸娘原本还在边上绣着绢帕,可耐不住罗婉儿讲的绘声绘色,她这穿针引线间,明显也满了半拍。 后来,罗婉儿见天色暗了下来,怕她伤着眼睛,索性就拉了她手里的绢帕,让她一心一意的听故事。 这不知不觉的,竟就听到了天黑。 赵怀安一回来,就见家中黑黢黢的,正狐疑呢,就听有人正在说着什么蟠桃大会。 那声音,如黄莺出谷,格外好听,偏时不时的,又为了应景,而刻意压低了嗓音,发出了好几种声音。 而每每到了这种时候,小桌边上的另外三个人都刻意压低了呼吸,一脸紧张的看着她。 俨然,都沉浸在了她这荡气回肠的故事中。 赵怀安眉眼微动,抬眸静静的看着小桌边上的女子。 饶是天色昏暗,可他依旧还是看出了对方说话时那眉飞目舞,神采飞扬的模样。 那样的表情,竟让她那张艳丽无双的脸越发鲜活了几分。 不多时,耳旁就传来了青姐儿急急的声音:“大圣真的被拿来炼丹了?不能吧,大圣明明那么厉害。” “是啊,是啊,后来又发生了什么,那炼丹炉只怕被大圣弄坏了吧?”芸娘也急急的问了一句。 小桌边的女子朝大伙儿扫了一眼,明显吊足了大家的胃口,这才缓声又讲了起来。 赵怀安对那些志怪一类杂书不感兴趣,可此番,竟也站在院门处听了一阵。 看着女子那张明明该让人防备而憎恶的一张脸,不知怎的,他竟忍不住去想:若她只是图他给她谋个锦绣前程,若她肯安分些,他也不是一定要赶她走。 直到耳边传来了青姐儿他们那掩不住激动的拍掌叫好声时,赵怀安才陡然被自己的想法惊醒! 他居然还想给她锦绣前程!还······还想留下她? 第97章 你把婉儿的东西搬你屋里去吧 “大哥!”耳旁传来青姐儿的声音,原本还沉浸在故事中的芸娘他们,才发现赵怀安竟回来了。 赵怀安今日回来的格外晚,往日天见黑时,他早就回来了。 芸娘怕他遇上了什么事儿,少不得又问起了缘由。 “无事儿。”赵怀安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 罗婉儿下意识的朝他看去,就见他一张俊脸浸在黑暗中,隐能看见他紧抿着的唇角,却再难窥出别的表情。 不过,人回来就好,她一直等着他回来炒小龙虾呢。 之前怕小龙虾冷了,这才一直放在灶边没动,如今一想到番茄味儿的小龙虾,她浑身就似使不完的气力。 业哥儿早到灶下给她生了火,她倒油下锅,将挖了一大半的番茄酱倒入热油中,这才加了少许蒜末。 等油爆香了一阵后,她又倒了汆过水的小龙虾入锅,缓缓翻炒。 这时,赵怀安已经点了油灯,秋风直刮,吹的灯光忽明忽暗。 芸娘心疼灯油,不由朝那油灯处多看了几眼,赵怀安见状,就将油灯放在了边上,又将小木桌搬回了堂屋中。 其实,说是堂屋也不尽然,那里还是业哥儿暂时住的地方。 毕竟赵家就那么几间房,人口又多,这能利用的房间,自然是要利用起来。 堂屋不大,却因杂物少而显得极为空旷,堂屋中央,供奉着一个牌位,那牌位是赵怀安他爹的,排位下还有个缺了腿的小条桌。 条桌上还隐隐的瞧见了半只染过的蜡烛,显然是之前祭拜后留下的。 在进门最边缘的角落里,还有一张小木床,上面还堆着两间业哥儿浆洗的有些发白的粗布麻衣。 其实,业哥儿早前也没有住在堂屋里,他是和赵怀安住在一个屋子中的,只不过,后来赵怀安成了亲,芸娘才让业哥儿搬了过来。 后来,原主搬到青姐儿屋里后,赵怀安也提过让业哥儿回去睡,可芸娘没同意。 芸娘哪儿能不懂儿子对新媳妇的厌恶,虽小两口都不愿与对方同塌而眠,可毕竟是夫妻,这早晚都要睡在一起的。 哪儿还能让小儿子睡他们新房? 此番,赵怀安将方桌和条凳一一搬回屋里后,他适才去扶芸娘,拿碗筷。 待他再度回来时,就见他娘正呆愣愣的朝身后的牌位看着,赵怀安目光微怔,眼里多了丝担忧。 “怀安,待青姐儿回来后,你就把婉儿的东西搬你屋里去吧。”芸娘淡淡一笑。 是搬东西,也是搬人,芸娘这是想给儿子提个醒。 青姐儿那屋,本就只够两人睡,柔姐儿一回来,婉儿自然就该回她和怀安的新房中睡。 赵怀安却愣住了,显然没想到他娘会说这话。 想着先前他脑中那莫名其妙的想法,赵怀安忍不住皱了皱眉。 “好了,婉儿性子柔和又喜静,她是不会打扰你看书的。”似是怕他拒绝,芸娘又悄声道。 可就是这一句‘性子柔和又喜静’却引得赵怀安眉头一压。 他困惑的看着他娘,委实不知,他娘缘何看人这般不准。 “你瞧我这腿伤,都是婉儿帮我包扎的,娘看的出来,她待我极真,生怕我就磕着摔着了。” 芸娘见儿子不答,忍不住又道。 “到时,让柔姐儿回您屋子休息也可。”赵怀安往他娘的脚上看了一眼,眸光微暗。 芸娘实在不知儿子究竟在想些什么,亦或者是说,他为何那般抗拒婉儿? 此番,还想为婉儿说几句话,冷不丁的,就听一阵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传来。 不多时,青姐儿就端了一盆黄瓜汤来,而罗婉儿则捧着一大瓷盆香喷喷的食物过来了。 母子两的对话被打断,如今新媳妇这个当事人又过来了,芸娘自不会接着提。 飞快的瞟了儿子一眼,芸娘便笑着问道:“婉儿,你这盆里装的又是什么?” 芸娘是真叫不出名儿,她只觉那道菜看着就极好吃,闻着也香,少不得,就多看了两眼。 罗婉儿笑了笑“娘,你吃吃看,一会儿再告诉你。”之后,她特意去泡了菊花茶。 芸娘有些好笑,试着夹了一筷子下口,还真是别说,这肉极嫩,味儿也美。 只不过,她实在不知这究竟是什么肉。 青姐儿和业哥儿错愕的看着她娘吃了一块大甲虫的肉,好一阵欲言又止,偏又什么都没说。 毕竟,他们早答应过大嫂嫂了,绝对不能说。 “来,怀安,你快尝尝,你媳妇儿亲手做的。”芸娘给赵怀安夹了一块小龙虾,转眼见青姐儿他们还傻愣着,又笑着给他们一人夹了一块。 偏生青姐儿和业哥儿面面相觑了一阵,拽着筷子,小脸满是纠结色。 虽然,这菜极香,可他们一想到是大甲虫,就有些怕。 罗婉儿泡好了菊花茶回来,就看到桌上只有芸娘一个人在吃,以赵怀安为首的三兄妹,谁也没有动过筷子。 她自然不会以为他们这是在等她? 特别是赵怀安,他连筷子都没拿,只看了瓷盆里的小龙虾一眼,又幽幽的朝她看了过去。 有那么一瞬间,罗婉儿竟觉得赵怀安定是认出了小龙虾。 “娘,好吃吗?”青姐儿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婉儿做的,自是好吃。”芸娘狐疑的看了青姐儿一眼,忍不住皱眉,“你们怎么还不动筷子?” 罗婉儿给他们倒了一杯野菊花茶,青姐儿和业哥儿拽着筷子的手一僵,忙都伸出了筷子。 饶是再怕,他们也不想让大嫂嫂难过。 赵怀安将他娘和弟弟妹妹的表情都看在眼里,无声的望了罗婉儿一眼,这才垂头,默默地吃了碗里的小龙虾。 一时间,桌上一片寂静。 罗婉儿看了看芸娘和赵怀安,见他们吃相自然,又偏了头去看青姐儿和业哥儿。 待撞上他们卖力咀嚼的样子时,她顿觉哭笑不得。 这好好的小龙虾,竟让他们吃出了壮士断腕的悲壮感。 “对了,婉儿,你这到底是什么吃的?”芸娘的声音再度传来。 罗婉儿还寻思着要不要说实话,就听赵怀安不紧不慢的回了一句:“大甲虫。” 第98章 夫妻间亲密点是应该的 罗婉儿心中一跳。 之前就觉得赵怀安的表情不对劲儿,原来,他真的猜到了。 不过,既是猜到了,他为何如此淡定? 想及此,她不免又朝青姐儿和业哥儿看了去。 “什,什么?”芸娘的声音有些发颤,捏着筷子的手也有些不稳当。 她只觉得脑中一‘轰’,震惊,惧怕和担忧一股股的涌上心头。 好半响,她才憋了一句话出来:“婉,婉儿,这,这东西。” 村中忌讳大甲虫,那是早已有之的事儿,即便是遇上了灾荒年,只怕他们宁愿吃观音土,也不会去碰大甲虫。 婉儿才来村中,不知这习俗,适才吃了这东西,可一想到她为了做这顿吃食忙活了那么久,她就不好开口与她说起。 她不想让婉儿难过。 “娘,你不要怕。”感受到芸娘捏着筷子的指尖几不可见的颤栗了几下,罗婉儿伸手,覆在了她手背上,又将劝慰青姐儿的理由又说了一道。 芸娘不过是个乡野妇人,不懂什么大道理,被耳濡目染久了,自然也觉得这大甲虫晦气。 可如今听得罗婉儿这话,她心中,不免松动。 恰这时,一直不曾吭声的赵怀安开了口:“说的不错,没人吃大甲虫,数量自然就会多,娘,你莫要听人胡诌。” 他,他这算是第一次认同她的说法? 罗婉儿诧异的看向赵怀安,却见赵怀安夹了一筷子小龙虾给芸娘,只催了大伙儿吃饭,便不再多言。 芸娘定定的看着自家儿子,若说之前心里还有一丝不安,那么,此时此刻,这唯一的一点不安,也骤然消失了。 于赵家人而言,赵怀安是唯一一个能读书认字,明大理的秀才,他说的话,自是极有道理的,他们都愿意听。 所以,渐渐的,饭桌间的氛围也好了起来。 青姐儿和业哥儿没了心里障碍,倒也渐渐品出了小龙虾的味道。 直到一大盆小龙虾吃完后,青姐儿抹了抹嘴,还忍不住道:“大嫂嫂,明儿个我们又去抓大甲虫吧。” 罗婉儿咧嘴一笑,爽快的应了这事儿。 晚间洗漱完后,罗婉儿见赵怀安屋里还点着灯,便将芸娘卖绢帕的钱拿在手上,直接朝她门边走去。 灯火从木门缝隙中披洒下来,投下一抹清冷至极的光影在她脚边。 未免惊动芸娘他们,罗婉儿抬手,轻轻地拍了拍门板。 她只拍了两下就收手,静待在一旁,屋里没有动静,她正怀疑声音太小,屋里的人没听见,还要继续敲,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赵怀安显然没想到屋外之人是她,只见他面上闪过了丝丝愕然,很快,浓眉就压了下来。 罗婉儿怕他又肆意揣度自己的动机,赶忙将钱袋子掏了出来,压低了声音道:“娘做绢帕挣的钱,给她她也不要,不如,你替他收好吧。” 赵怀安没动,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探究之色。 他可记得清楚,上次她前脚才把钱退给他,后脚,又借着他娘的手要了回去。 有一回就有第二回。 如今,她定是在故技重施。 掩在长袖下的手微微蜷了蜷,他眸中的困惑,渐渐被冷意取代。 此时,油灯昏暗,赵怀安背光而立,他大半张脸都隐在了黑夜中,让人看不清楚。 罗婉儿见他许久不接,直接就将钱袋子塞到了他手中:“不是,你愣着干什么,快些将钱收好,莫要告诉芸娘!” 说完,她一溜烟跑了。 赵怀安垂头,看着手里的钱袋子,那上面,隐隐还有一阵暖意,俨然,是被人久拽在手心的缘故。 听见东边耳房传来的关门声,他嘴角轻勾,眼里却看不到一丝笑意。 有些法子,用一次,就够让人生厌了······ 此时,耳房中的罗婉儿哪儿知道赵怀安的心思? 她好不容易才将那袋子烫手山芋送了出去,她自觉心中舒畅,睡得也格外安稳。 隔日,天边下起了小雨。 罗婉儿和芸娘他们坐在堂屋里喝着热粥,目光时不时朝院中那淅淅沥沥的雨幕中看去。 这场秋雨,来的让人猝不及防。 想着双喜昨儿个才找了匠人翻房子,今儿个就落雨,她几乎可以想象此刻,屋檐下,双喜那苦巴的一张小脸。 “对了,大嫂嫂,你昨儿个去大哥屋里干什么了?”冷不丁的,青姐儿朝她问了一句。 罗婉儿面色微顿一口热粥差点没顺下去,引得她阵阵干咳。 芸娘只当她在害羞,伸手就戳了戳青姐儿的脑门:“你这孩子,瞎问什么?你大嫂和你大哥是夫妻,她进你大哥屋里不是很正常吗?” 其实,昨儿个芸娘也听见儿媳敲了怀安的门,后来,两人还说了一阵话,虽然,她也听不清楚两人说了什么,可这就足够让她欢喜了。 她可不怕婉儿去找怀安,就怕婉儿对怀安没那意思! 青姐儿‘哦’了一声,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芸娘呵斥完青姐儿,又给罗婉儿夹了一筷子咸菜,道:“婉儿,娘什么都没听见,你别不好意思,夫妻间亲密点,本是应该的。” 罗婉儿干咳的越发厉害了,此刻,要不是还落着雨,她早冲出去了。 好在这样的煎熬,并没有持续太久。 这场秋雨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天边就放晴了。 罗婉儿依旧领着业哥儿他们去镇上卖芽糖,因着被秋雨耽搁了时间,再加上镇上尝鲜的人少了一批,这次的芽糖,竟足足拖了三天,方才卖完。 卖完后,罗婉儿先去买了些莴笋种、豌豆种,这才去米粮铺买麦子。 米粮铺就在镇中心,待罗婉儿到了铺子前,正要进门,就被青姐儿用力的拉了拉。 “大嫂嫂,我们当真要在这儿买吗,不能去别的地方买吗?” 罗婉儿有些困惑青姐儿的态度,眼看着青姐儿指了指铺子里的方向,她狐疑看去,就看到一个年轻妇人正黑着脸看他们。 眼看着他们看过来,她直接闭眼,往凳上一靠,竟开始装睡,像生怕他们缠上去一般。 第99章 赵三姑那极出息的女儿 罗婉儿见状,忍不住蹙了蹙眉,心道难不成是遇上熟人了,而且,还是又过节的? “是三姑家的翠花姐。”青姐儿挨着她小声说了句。 罗婉儿恍然,赵三姑确实有个极为出息的女儿,好像叫杨翠花,据说是嫁给了镇上做生意的。 如今,看着那年轻妇人和赵三姑像极的眉眼,她还有什么不能明白的呢? “大嫂嫂,我们快走吧。”青姐儿拽了拽罗婉儿的衣袖,低低说了句。 虽她不过是个孩子,可被自己的亲表姐这样对待,她终归有些难为情。 罗婉儿点头,正要走,就见铺子里的门帘被人猛的掀了开去,接着,一道训斥声传来:“杨翠花,你在干什么,没见着店里上客了吗?” 来人是个中年妇人,妇人穿着一身素衣,可布料却是极好的,就连着她头上的银簪子也戴了足足两根,倒是比边上的杨翠花看着滋润。 这番训斥完人,她忙又凑了上去,压低了声音讨好道:“姑娘,你要买什么米,咱们铺子里什么米都有,绝对够秤,你就放心吧。” 杨翠花打了个哆嗦,生怕被赵家那些个穷亲戚占了便宜,再没心思装睡,她奔到了自家婆母杨李氏跟前,猛的将她拽了回去。 罗婉儿觉着她这行径滑稽的很,淡淡一笑,扯着青姐儿他们就走。 杨李氏本就气她装睡,如今被她猛的一拽,客人也跑了,她顿时就黑了脸。 “娘,别搭理他们,都是来占便宜的穷亲戚。”杨翠花见状,赶忙道。 穷亲戚? 杨李氏皱了皱眉头,重新将远去的罗婉儿打量了一阵,这姑娘虽只穿着粗布麻衣,可看着气质和长相都不俗。 她可不记得杨翠花有这等子的穷亲戚! 直到目光瞟到了青姐儿和业哥儿身上后,她脸色又黑了几分,原来,竟是赵家大房那几个穷鬼! 杨翠花见婆母不高兴了,赶忙又道:“娘,别搭理他们,想从我们家占便宜,没门儿!” 只是,她这信誓旦旦的话才刚刚说完,她就看到罗婉儿直接朝对面的米粮摊子走了去。 正所谓米粮摊子,那就是临街摆了各类粮食,而且,也只卖半日的流动性摊子。 因着米贩根本就没有铺面,故而,生意也比不得米粮铺。 不过,好就好在,不管是哪种粮食,都比铺子里的要便宜些。 这买上一两斤尚且还没什么,这买的数量多了,差距就大了。 当然,这些都是罗婉儿问了价格后才知道的,罗婉儿一口气买了两桩麦子,直接将一文钱一斤的麦子价格讲成了三文钱四斤,额外还送了她十斤玉米面。 那米贩是个极好的人,罗婉儿还没开口让他送货,他自个儿就提了出来。 于是,走之前,罗婉儿又买了半口袋糯米,一共给那米贩子三百二十文钱。 眼看着那米贩子一个子儿,一个子儿的数着,这可没把对面的杨翠花婆母气个半死! 她们都没有想到,罗婉儿忽然真的有钱,而且,还一口气买了那么多粮食! “你不是说,她们是来占便宜的吗?”心里有气没处发,杨李氏直接就将气撒到了杨翠花身上。 杨翠花也很懵,这赵家大房本来就穷,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这咋就忽然有钱了? 杨李氏眼看着对面还在数钱,哪儿还有功夫搭理杨翠花,她抬脚就朝对面赶去。 “哎呀,这不是青姐儿和业哥儿吗?怎么到了我那儿也不多坐坐?” 杨李氏说着热络的话,又要去拉罗婉儿:“这位想来就是新媳妇儿了吧,瞧,这长得是真好看,咱这后河镇,几百年都没有出过这么水灵的姑娘了!” 罗婉儿嘴角抽了抽,不动声色的和对方拉开了距离。 偏杨李氏也不恼,扭头就朝青姐儿语重心长道:“青姐儿,你也是,你大嫂没见过我,自然对我不熟悉,可你不介绍介绍就算了,居然还拉着你大嫂走!” 青姐儿小嘴张的大大的,有些反应不过来。 倒是一旁的米贩子认出了杨李氏,当下就将手里的银钱背在身后,满脸懊恼道:“老板娘,你这是干什么,还真就没见过人上门抢生意的!” “啥叫抢生意,你瞧瞧你这话多难听,我和我大侄媳妇儿说话,关你什么事儿!” 杨李氏瞪完米贩子,又作势要去拉罗婉儿,不想,罗婉儿似是预料到了一般,早就退到几步开完了。 “老板,麻烦你现在就帮我们送回去。”罗婉儿轻轻浅浅的声音响起,一时间,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米贩子长松了一口气,他就怕面前的客人顾着亲戚脸面,退了他的货,而杨李氏这有些不敢置信。 敢情她说了这么久的好话,结果,这赵怀安的媳妇儿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她还想说点什么,那米贩子早跟同伴儿交涉好,赶了骡车过来,又将粮食全往车上放了去。 “不是,你,你!”杨李氏瞪着罗婉儿,一双眼睛,差点没瞪落在地。 罗婉儿朝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拉着青姐儿和业哥儿就上了骡车。 这可把杨李氏气的不行,回头就朝杨翠花甩了一个眼刀子。 “都是你干的好事儿,好好的生意往外头推,你个蠢货!” 杨翠花缩了缩脖子,没敢顶嘴,而杨李氏却越说越恼,直引得街坊邻居连连侧目。 另外一头,罗婉儿坐上骡车不久,青姐儿和业哥儿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们完全没想到,三姑家那个一向看不起他们的表姐,竟也有今儿个这一面。 “若是让娘知道了,娘定也会惊奇万分!”青姐儿欢喜的笑着,就想快些回家将这事儿讲给她娘听。 罗婉儿宠溺的朝她笑了笑,摇头道:“青姐儿乖,咱们回去后什么也别说。” 青姐儿微愣,顿觉了然。 她娘性子和软,若是她娘知道了,少不得又会心疼他们,不但如此,还会因他们被人看不起而难过。 然而,这并不影响他们继续拿适才的事儿说笑。 待骡车一路行到赵家院门时,大伙儿才发觉,院门前还挺了一辆牛车,而牛车前,周青山正抱臂朝他们看来。 第100章 她倒会忍了些 “青山大哥?”罗婉儿下了骡车,周青山就往她这边走来。 他也不多话,直接从兜里掏了一个钱袋子给她:“姓宋的大娘给的,她家少东家让你帮忙送笋干。” 又来?难不成,李家那草包反悔了,还想挑事儿? 罗婉儿皱眉,一摸到钱袋里的几个银角子时,她不由一愣。 这次的钱明显比上次多许多,不像是寻人开心,倒是诚意十足。 “姑娘,这粮食放哪儿啊?”身后传来了米贩子的声音,罗婉儿不再多想,跟周青山道了谢,就去给米贩子开门。 因着芸娘腿脚不便,罗婉儿又怕赵富又喝酒犯浑,这几日去镇上,都会特意将门给反锁上。 此番,她一开门,米贩子就熟络的将粮食扛着往她家院里搬。 此时,芸娘正坐在屋檐下绣绢帕,冷不丁的看到有汉子搬了整整两大桩东西回来,还要往外搬,整个人都吓了一跳。 待那人搬完东西走后,芸娘正要张口问问情况,周青山就从外头过来了。 罗婉儿心下微讶,刚刚她还以为周青山走了。 “那姓宋的大娘说,他们等着笋干用。”周青山淡声道。 罗婉儿应了一声,刚要跟他道谢,就听周青山那不太自在的声音响起:“我把你们把东西搬进屋吧。” 说话间,他扫了芸娘一眼。 罗婉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进屋就是为了帮忙搬东西的,顿时高兴道:“那就多谢青山大哥了。” 带着周青山将粮食袋子搬到耳房后,罗婉儿给周青山倒了一碗白开水,边留他用饭,边往灶边走去。 “可不是,他叔,你就留下来吃饭吧,上次你送我回来,我还没跟你倒过谢呢。”芸娘热络开口。 如今,她看周青山是越看越顺眼。 周青山单手捏着粗瓷碗边,愣了愣,他仰头将水一干二净后,丢下了一句:“不用了。”就走。 罗婉儿也没想到周青山就这么走了,她快步追了出去,周青山已经赶着牛车跑远了,倒是凤俏正站在她家院门处,有意无意的朝她这边看来。 有过上次的过节,凤俏没打算跟她打招呼,罗婉儿自也不会跟她打招呼,两人目光对视了一眼,就各自回了自家院中。 午后,罗婉儿先去荒地里种了菜,就直接背着背篓上山了。 如今,既收了李家的定钱,她就该快些将笋干给人送去。 然而,还没等她凑够一背篓的笋干,村里就传来陈婆子为了监督匠人们做工,从梯子上摔下去的消息。 之后,双喜又上门说了要留家照顾陈婆子的事儿,罗婉儿自是没道理拒绝。 不过,少了双喜的帮衬,罗婉儿又要做笋干,又要卖芽糖,就越发忙的脚不沾地了。 直到这日晚间,芸娘又拿了几张绢帕给她,让她拿去镇上卖,再买些月饼回来时,罗婉儿还有些恍然。 芸娘看她这迷糊样,顿觉好笑。 想着这是新媳妇离家后的第一个中秋,芸娘就越发温柔:“明日就是中秋了,婉儿,你多买点月饼,若还有想吃的,也一并买回来。” “月饼?用不着,娘,我明儿个去集市上回来后,自己做吧。”罗婉儿也笑了起来。 许是被芸娘所感染,她竟对这异世的中秋节,也生了丝期待。 “你自己做?”芸娘讶异,就连着青姐儿和业哥儿也格外惊讶。 在这后河村,就没人会做月饼! 罗婉儿看出了他们心中所想,直接朝他们眨了眨眼:“放心吧,我做的月饼,准比外头好吃。” “对,大嫂嫂做的月饼,肯定是最好吃的!”青姐儿最先反应过来。 “是,是!”芸娘赶忙点头。 赵怀安听着这熟悉的赞誉声,一抬眸,就撞上了一双晶亮晶亮的乌眸。 难得的,这样巧笑嫣然的一张脸,竟看不出一丝造作之意。 他冷不丁的想到了那个银袋子,仔细一算,都好几日了,她竟还没跟他娘告状。 这次,她倒会忍了些······ 中秋前夜,月圆如镜。 月华下的茅草屋中,大家都沉浸在过节的喜悦中。 隔日,罗婉儿早早出门,就见赵文林提了一篓子的板栗过来。 赵文林见到罗婉儿,脸色一沉,就将装着板栗的篓子藏到了身后。 罗婉儿只当没看见,扭头去锁门。 青姐儿诧异的看着篓子里的板栗,惊道:“文林哥,你上哪儿捡了这么多板栗?” 赵文林二话不说,拔腿就走,竟没有搭理人的意思。 青姐儿哑然,平白无故的被人无视,她不免纳闷道:“文林哥今儿个怎么了,怪怪的,问他他也不说话?” 业哥儿摇头。 青姐儿又朝罗婉儿看了去,罗婉儿撇了撇嘴,有些好笑:“要我说,他是要去镇上卖板栗,结果,被你发现,又动怒了吧。” 别问她怎么知道的,要问就是逗孩子婉儿的。 可青姐儿却觉得大嫂嫂说的很有道理,毕竟,文林哥是个读书人,镇上的读书人大多不会做那倒卖货物的事儿。 点了点头,青姐儿笑道:“我还以为,文林哥是怕我问他要板栗吃呢。” 罗婉儿好笑,问估计是怕被问的,瞧他将板栗护的那么紧就不难看出,一般人还真吃不上他那板栗。 事实上,罗婉儿也真猜对了。 赵文林这路上遇上了不少人,谁也没能从他篓子里拿走一个板栗。 他进了学堂中,小心翼翼的带着板栗就进了后院。 熟门熟路的穿过学生们的通铺,他直接绕到了夫子的家属区,朝里面的一扇窗户扔了个石子。 不多时,一双纤细玉手推开了门窗,堪堪露出了吴月牙那张嫩白小脸。 “文林哥?”吴月牙见到赵文林,顿觉惊喜。 赵文林也没想到她会这般高兴,心中一颤,嘴角下意识的勾了勾,他抬手就将篓子里的板栗递给了她。 “月,月牙儿,中秋了,这是我。” 他结结巴巴的说着,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吴月牙那带着欢喜的声音打断:“这板栗是怀安哥让你帮他送的吗?” 赵文林心绪微沉,拽着篓子的手僵在了空中。 “我就知道,怀安哥心里一定是有我的,我就知道!”吴月牙眉眼带笑,双颊处渐渐生出了一抹绯红,给女子平添了一丝娇意。 第101章 青姐儿不喜欢面前的男人(微改) 赵文林张了张嘴,实话在喉咙间打了几转,终是不忍心泼她冷水。 “文林哥,你过来一下。”勾了勾手指,吴月牙躬身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赵文林。 赵文林几乎是下意识朝她走了去,又愣愣接过了她递来的东西。 直到他反应过来后,才发现手里拿的是一件几岁女娃的衣服。 赵文林有些不解,吴月牙乐呵呵的够手将板栗拿进了屋中,不由笑道:“我给青姐儿做的,你看看这样式好看吗?” 赵文林一愣,下意识想问她为何要给青姐儿做衣服,想问她是不是忘了怀安对她的态度,手里的衣服,又被吴月牙拉了回去。 “算了,我问你干什么,问你你也不懂,青姐儿肯定会喜欢,我这两日都想通了,临时悔亲确实是我的不对,怀安哥怨我也是应该的。” 看着那篓子的板栗,吴月牙声音喃喃:“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加要对怀安哥好,要对他的一双弟妹好,更要对芸婶子好。” 赵文林默默地看着她说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见她又朝他看了过来:“文林哥,你会帮我的,对不对?怀安哥心里是有我的,只不过,他恨我负了他。” 赵文林张了张唇,默了半晌,终是重重点头:“对,我会帮你的,怀安心里定是有你的。” 另外一头,罗婉儿才将摊子摆在集市口,就遇上了张茂这个不速之客。 罗婉儿蹙了蹙眉,就听张茂朝她问了一句:“小娘子,你这卖的是什么?可是一路背到镇上的,可累着了?” 声落,他不免叹了一口气:“唉,你也是,这男人是拿来干什么的,还不就是拿来依靠的,你瞧我上次要帮你拿褥子回去,你非得不同意。” 非但不同意,还去给他爹告状了。 想想,张茂心里也有些火大,不过,眼下这可人的小娘子就站在他面前,他哪儿还有闲工夫跟她计较? 青姐儿认出了这人就是上次堵他们路的,她下意识就想去褥子店告状。 张茂早看出了她的意图,直接伸手要去拽青姐儿,不想,罗婉儿却眼疾手快的将青姐儿护到了身后。 张茂干声一笑,又低声朝罗婉儿劝道:“小娘子,你这细皮嫩肉的,又何必吃这些苦头呢。” 声落,他垂涎的目光在罗婉儿的手上转了转,就想伸手去将她抓住,不想,耳边就传来了女子冷冰冰的声音:“滚!” 张茂狐疑的朝罗婉儿看了一眼,面上有些不解。 这瞧着明明是个温柔至极的人,怎生就吐出这么一个粗俗字眼的? 难不成,是他听错了? “大嫂嫂。”青姐儿的声音有些发紧,她不喜欢面前的男人用那样的眼光看大嫂嫂,更不喜欢他跟大嫂嫂说的那些话。 “放心。”罗婉儿朝青姐儿柔声哄道,一转头,又冷了声,“我让你滚,你没听见?再不滚,就不是找你爹那么简单了,我闹到你学堂中去,让你夫子瞧瞧,他成日里,到底教了些什么学生出来!” 话虽是这么说的,可她比谁都知道,她可不愿闹到学堂里。 毕竟,赵怀安也在里面,她不想惊动他。 可也就是这么一句,顿时就消耗了张茂所有的耐性。 他面上的笑意敛了几分,如今,再看这一张极为好看的美人脸,他邪火直往心口上窜。 闹学堂,她还真敢想! 偏偏,他还真就有些怕! “小娘子,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张家在这后河镇也算富裕,你要真跟了我,兴许还有点好日子过,不然!” 张茂板着脸威胁着,偏生罗婉儿听得这话,顿时没忍住就笑出了声:“不然,你就由着我闹到学堂里去?” 张茂顿时铁青了一张脸,咬牙将她看了一阵,转身就走。 罗婉儿回头,见青姐儿咬着牙,仍有些失神,不免哄道:“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青姐儿抬头看了看自家大嫂嫂,心下久久不安,她的认知告诉她,这事儿不能瞒着大哥,不然,这外头的坏人都要把大嫂嫂抢走了! 罗婉儿哪儿知道青姐儿心里的想法,她早暗暗地将张茂骂了千百遍。 一大清早,她这生意还没上呢,就被那不要脸的闹了一回,实在是不吉利。 好在之后,断断续续的上了生意,罗婉儿才把这事儿忘在了脑后。 直到快小晌午的时候,罗婉儿见业哥儿还没过来,就让青姐儿去看看情况。 青姐儿前脚才刚刚走,后脚,摊前就来了个六七十岁的老妪。 老妪一上来,就跟罗婉儿攀谈了起来,从姓什么,名什么,到家住哪里,家里有几口人。 那话,确实是少见的多。 罗婉儿递了芽糖给她后,老妪还没走的意思,只站在边上,又问了些有的没的。 罗婉儿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正觉她这行为过于古怪了些,对方就猛的拽住了她的手,直接坐到地上就开喊:“我的牙啊,你这卖的都是些什么东西,牙都给我粘掉了。” 老妪的声音和手上的力气一样大,倒似生怕让她跑了一般。 可偏偏,她那脸上,却看不出一丝痛意。 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罗婉儿心中一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老妪是来碰瓷的! “好啊,你这小娘子长得虽美,心却毒的很,竟把我奶害成了这样!”一道怒吼声及时传来,罗婉儿就看到了张茂那张怒不可遏的脸,霎时间,她差点没直接笑出声来。 敢情这出戏还是他安排的? 张茂见她非但不怕,反倒还有心情笑,顿时沉声道:“你笑什么笑,小娘子,你今儿个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保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怎么样才算吃不了兜着走?为了害我,拔你‘阿奶’一颗牙值得吗?”罗婉儿勾唇,说到‘阿奶’两个字时,她吐音极重。 张茂自是听出了他话语中的讥讽意,不过,一想到这法子能让这小娘子就范,他就高兴。 “张茂,你以为大家都那么傻?会信了你们的鬼话?”罗婉儿敛了笑意,眼中的冷意渐渐清明。 张茂原本还处于得意中,冷不丁的被她这么呵斥,他整个人的脸色一变,做势就要去拉她。 “你这小娘子,简直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今儿个就拉你这狠辣的小娘子见官。” 罗婉儿侧身躲了躲,张茂忙又转了方向去抓她。 眼看着他的手就要拽上来,罗婉儿拉过背篓框子就要走,却听一道醇厚低沉的声音响起:“住手!” 一时间,围观人群寻声看去,就见街道中央,赫然站了一个剑眉星目,高大孔武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猜猜是谁? 第102章 你可见过罗婉儿那毒妇 不,与其说面前之人是个男人,倒不如说,他尚且是个少年人。 少年人算不得白,脸上带着一股子风沙打磨出来的刚硬,这股子刚硬堪堪掩下了他眉眼间尚存的一丝稚气。 乍一眼看上去,竟让他显出了不属于他那个年纪该有的成熟。 “你谁啊!”张茂起先也被来人吓了一跳。 他原本以为对方是有大来历的人物,可仔细一看,这人是个生面孔,他就放下了心来。 哽着脖子,张茂就想问问对方知不知道自己是谁,不想,一阵劲风袭来,他只觉脸上一痛,还来不及发怒,铺天盖地的拳头就朝他脸上袭来。 张茂被揍的连声惨叫,不过一二十个拳头的功夫,他那张富态有余的一张脸,早已鼻青脸肿,惨不忍睹了······ 人群里传来了抽气声,大伙儿心都绷的紧紧地,既惊于张茂被人打的皮开肉绽的样子,又有些替那少年人担心。 毕竟,张茂是这镇上出名的二混子,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张茂,往后,若是被张茂报复了该怎么办? “你知道我是谁吗?”少年人似是打累人一般,拧着张茂的衣领子,嗤声一笑。 张茂早被他打的直翻白眼,如今,哪儿还听得懂他在说些什么? 少年人冷声一笑,猛地将张茂扔在了地上,嫌恶的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不知道就最好,免得老子再打你一顿!” 他玩味的嗤了一声,扭头就朝罗婉儿看去,顿时,耳根泛起了一抹可疑的红晕。 少年人极少见到女子,更别说这么好看的女子! 呆愣了片刻,他悻悻的用食指碰了碰鼻尖:“姑娘,没吓着你吧?” 罗婉儿摇头,面上淡定,实际上她早被惊住了。 瞧那样子,这人不是张茂的仇人,他该是路见不平而已。 可见过管闲事儿的,她如何也没见过这般管闲事儿的! 路见不平也不至于把人往死里打吧? 罗婉儿垂头,颇有些同情的朝张茂看了一眼,这人运气也忒差了些,竟遇上了这么个暴力之徒。 正想着,却听对方问了一句:“姑娘,你见没见过一个叫罗婉儿的毒妇?听说,她就在这街上。” 罗婉儿一噎,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你说什么?” 少年人不想吓着他,下意识放软了声音:“姑娘可见过罗婉儿?姑娘若是见了她,定要离她远些。” 罗婉儿嘴角抽了抽。 看着面前他那明显和业哥儿有几分相似的眉眼,罗婉儿心里一跳,脑海里浮现了‘赵暮’这个名字,嘴里已经喊了出来:“赵暮。” 少年人微讶,正要张口,身后就传来了张茂那细弱的声音:“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少年人眉头一挑,不想将那人留在这里下人,凝眉将他提着就往街道外头走。 张茂一被带走,周遭围观的人群也散了。 罗婉儿静站在原地,她也不知道自己都想了些什么,直到青姐儿回来,她才恍然回神。 “大嫂嫂,你没事儿吧,听人说刚刚那人被人打了一顿?”青姐儿担忧的看着罗婉儿。 她适才将张掌柜喊来,结果,张掌柜听说他儿子被人拖走了,又急急追了过去。 罗婉儿看了看青姐儿,面色默然:“青姐儿,你二哥可能回来了。” “当真?我就知道!二哥去年中秋也回来了,今年定不例外!” 耳旁传来青姐儿的声音,罗婉儿抿了抿嘴。 得,回头也不知道那赵二郎知道她的身份后,会是什么表情。 秋日的阳光,带着丝丝凉意。 学堂中,许夫子捧着一本《左传》,站于堂前讲学:“大家可否说说对‘鲁宣公无恩信于民,民不肯尽力于公田,故履践案行,择其善亩谷最好者,税取之’这句话的理解?” 临近晌午时分,学堂中不乏昏昏欲睡之人,冷不丁的听到许夫子这话,大家顿时打了个激灵。 短暂的面面相觑后,大家下意识将腰背打直了些。 许夫子自来严苛,若是不小心被他点了名,又回的不让他满意,回头被罚抄十遍《左传》都是有可能的。 可就在这人人自危的时候,许夫子目光扫了一圈,就朝人群后头指了去,大家颇为同情的往后看去,就看到赵文林正猫着身子,准备往他自己的位置上走。 “哟,下午休沐,文林怎么还回来了?” “可不是,回来的正是时候。” 耳旁传来一阵压低的议论声,许夫子将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霎时间,学堂上寂然无声。 “文林,说说你的看法?”许夫子的声音再度响起,赵文林脸色微僵,竟无从说起。 “既如此,你就将《左传》从头到尾抄一遍吧。”许夫子摇了摇头,并无意外,又扭头看向赵怀安,“怀安,你来。” 众同窗暗道了一声果然,虽只抄一遍,可也好不到哪儿去。 如今,他们只能寄希望在赵怀安身上,希望他能快点结束这场灾难。 赵怀安不曾想到赵文林会在此时回来,捏着书卷的手指微蜷,就站起了身。 “‘公田’既是春秋时期的井田,这种现象说明春秋晚期还出现了私田,如齐国管仲的‘相地而衰征’,鲁国的‘初岁亩’,随着私田的出现,一种新的生产关系逐渐就取代了原有的生产关系。” 许夫子眼里闪过了一丝欣慰,缓缓点了点头,适才收了书卷,让大家下学。 顿时,学堂中一片欢呼。 一来是结束了这场风波,二来则是为了难得的休沐。 赵怀安收拾了卷册,抬步往外走,却被赵文林喊住:“怀安,去看看月牙儿吧。” 赵怀安看着赵文林,半晌,终是淡声道:“大哥,你这是何苦。” 赵文林默然,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一慌,只觉怀安什么都看出来了。 一时间,他心里还藏了好些要说的话,竟也无从开口。 赵怀安又看了赵文林一眼,也不期他回答,出了学堂,就往集市走去。 他本准备去找业哥儿,不想,一张娇艳欲滴的脸猛的就撞入了他的视线中。 第103章 赵二郎回来了 明明是一身最朴素的麻衣,明明是一张不施脂粉的小脸,偏她站在人群中,竟让人难以忽视。 不但难以忽视,还能让人第一眼就注意到她! 赵怀安一直听说罗婉儿在做营生,可如今当真看到,他不免有些发怔。 原以为她只是做做样子,骗取他娘的好感,然后,再和往常一般,达到她想要达到的目的。 可如今,看着那人站在市井之间,迎来送往,忙的不亦乐乎,他却满心困惑,只觉看不透她。 赵怀安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青姐儿喊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缓步朝他们走去。 此时,罗婉儿正在收摊,还盘算着带青姐儿和业哥儿去买吃食,谁知道,赵怀安却来了。 罗婉儿定定的朝着赵怀安看去,脸上全是诧异。 倒是青姐儿将她的心里话问了出来:“大哥,你怎么来了?” “下午休沐,我来接你们。”赵怀安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目光定在业哥儿手里的竹篓上后,又道,“你在这儿等着我,我买了肉回来,就帮你拿。” 业哥儿今日生意不好,还剩了两个背篓,三个竹篓,一个筲箕,确实不好拿。 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业哥儿根本不想让大哥帮他拿。 他下意识的瞟了自家大嫂嫂一眼,此刻,就恨自己不会说话,若他能说话,定要问问大哥,怎么不帮大嫂嫂拿。 罗婉儿哪儿知道业哥儿心里的想法? 听说赵怀安去买肉,她索性就留了业哥儿在那里等人,自己迎着青姐儿就去买吃食去了。 今日是中秋,罗婉儿格外大方。 她先领着青姐儿去买了瓜子花生,又转而去买糖,镇上糖果的品种极少,大多都是蔗糖做成的,类似于黄冰糖那种块糖。 此外,还有麻糖,叮叮糖,莲子糖,罗婉儿一样要了点,总共买了两斤。 出了干货铺,正好碰到了卖烧鹅肉的,罗婉儿让老板宰了半斤烧鹅肉,顺带还买了三两酱花生。 回去的时候,赵怀安和业哥儿正站在原处等着他们。 罗婉儿的目光在赵怀安手上提的一斤多猪肉上转了转,最后,落到了他那张面色如常的脸上。 有那么一瞬间,她还真觉得赵怀安只是个苦等妻子的普通男人,甚至于,她在他脸上,也能看到一丝温色。 很快,这个想法就被她掐灭在了摇篮中。 赵怀安是什么人,她在胡思乱想什么,还苦等妻子! 原书中,他就算纳了一个又一个,后来,为了他的前程,他眼睛都不眨一下,还不是把自己的宠妾送了人。 从头到尾,他都是一个活的极理智的人,这种人,要为了儿女情长绊住他,只怕难于上青天。 那吴月牙呢,他对她,又是怎样的情感。 深思飘远,直到青姐儿又唤了她两声,她才反应过来。 此刻,街道口,赵怀安早背了两个背篓在背上,顺道,又让业哥儿将竹篓一并装在了他背篓中。 说来也是奇怪,之前,以前的罗婉儿根本难以想象秀才背着农具是什么感觉,可如今看着赵怀安,她却看不出一点违和感。 今日的赵怀安只穿了一身青色长袍,一头墨发被同色丝带缚于头顶,这明明是一副书生打扮,偏生,他做任何事都淡然沉稳。 此刻,他饶是背着高高的农具,竟也背出了书箱的感觉! 心下正暗自惊叹,罗婉儿就发现赵怀安朝她看了过来,而一旁的业哥儿正拽着赵怀安,朝她指来。 “可是需要帮忙拿?”罗婉儿朝赵怀安背后的竹篓看了一眼,下意识问了一句。 “不必”赵怀安面色淡淡,又朝她背篓处看了一眼,率先就朝集市外走去。 毕竟是过节,此时,街道上早就没多少人了。 他们四个人一路往村里人,除了青姐儿断断续续的跟赵怀安说起赵暮回来的事儿,他们便没怎么说话,只是回去的脚程,明显快了一些。 俨然,他们都盼着回去见赵二郎。 罗婉儿跟在身后,想起今日见过的少年人,不免还是有些意外。 书里的赵二郎明明是刚硬冷血、沉静内敛的大将军,可今日她看到的人,未免太冲动了些。 动不动就把人打个半死,还那般嚣张! 难不成,是他年轻的过? 感觉到赵怀安的脚步顿了顿,正回头朝她看来,罗婉儿赶忙回神,忙上前走了几步。 “需不需要我帮忙背?这背篓其实还是有些重的,而且,你身子也不怎么好,还是要好好将养将养。” 罗婉儿以为他走乏了,本着助人为乐的原则,她几乎下意识朝他这么说。 可这话刚刚说完,她就察觉出赵怀安看她的目光有些古怪,紧接着,青姐儿‘噗嗤’一声就笑出了声来。 “大嫂嫂,大哥明明在等你。” 青姐儿吐字极为清楚,罗婉儿也确定自己每个字都听清楚了,可,这连贯起来,她又觉得自己听不懂。 在等她?赵怀安还能等她? 讶然间,就见他俊眉微挑,不轻不重地吐了几个字出口:“太慢了。” 说完,他扭头继续往前走,脚步明显比之前还快了几分。 太慢了? 罗婉儿扯了扯嘴角,心里一阵了然。 也是,赵怀安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等她? 分明是嫌她拖了后腿,耽误了他和自家兄弟团聚。 不过,他要真觉得她慢,也没必要等她,自己先回去不就成了? 罗婉儿撇了撇嘴,对这未来权臣的思维模式感到不解。 待一行人进了村,罗婉儿明显察觉了不少打量的目光,那些个目光总在赵怀安和她身上逡巡,久久不散。 偏赵怀安视若未见,那些人也不敢随意揶揄。 这一路,倒也平静,直待到了赵家院门前,才听一阵暴怒声骤响:“你就是罗婉儿那毒妇!就是你害得我家柔姐儿遭了难?你还打了青姐儿!” 罗婉儿脚步一顿,就见早间集市上那眉刚目硬的少年人,正拉拽着一脸慌张的双喜,劈头盖脸的一顿责难。 【作者有话说】 一起回家啦,大奸臣都知道等人了,┭┮﹏┭┮十三真的在写感情线,呜┭┮﹏┭┮ 第104章 我才是你口中的毒妇 双喜早被吓傻了。 她睁圆了眼,恐慌的看着面前这高大的男人,红唇微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怎么不说话了!老子还说错你了不成!老子告诉你,以前这赵家没人管的住你,现在管得住你的人回来了!” 赵二郎一声声不客气的话语传来,罗婉儿心口一阵起伏,再没忍住朝他喊了一声:“赵暮!” 这声音如黄莺出谷,好听之余,还带着一股子熟悉。 拽着双喜的少年人,也就是赵家二郎赵暮冷不丁的听到这声音,整个人微愣,下意识就朝罗婉儿看了去。 罗婉儿见双喜早被那人吓白了脸,心中愧疚越浓,快步上去,她直接就将双喜护到了身后。 赵暮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那个姑娘,一时间愣了愣,连着手里拽着的人被拉走也不防。 “你,你怎么在这儿?”他惊讶的看着她,原本以为,今日集市上,不过是救了个萍水相逢的女子。 不曾想,再度在自家门口看到她,他竟还有些高兴。 如今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也算是半个熟人了,熟人到了自家家门口,少不得要邀她进屋坐坐。 可一看到被反锁着的院门,赵暮又想起了那毒妇的存在,霎时,面色一紧。 “姑娘,你可莫要靠近她,她就是个毒妇,专门害人那种,你可不要被她这温善的样子骗了!”指着双喜,赵暮黑了一张脸。 罗婉儿本想跟赵暮抖明身份,如今,听他这一声声‘毒妇,毒妇’的喊着,她只觉头皮一阵发麻。 这时,罗婉儿身后的双喜颤着身子,拽紧了她的衣袖。 若说之前,她还没搞懂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那么,此时此刻,她早明了了。 面前的人是赵家二郎赵暮,他是要回来找婉儿姐报仇的,只不过,适才他将自己认成了婉儿姐······ 听那语气,也不知道婉儿姐能不能应付的过去。 担忧间,就听赵怀安那淡淡的声音响起:“二郎,休要再闹,莫让娘担心。” 赵暮适才发现了大哥和弟妹的存在。 如今,他已经有好几月不曾回来了,见到自家兄弟姊妹,自是高兴。 可他完全没有想到,柔姐儿都那样了,大哥居然还维护那毒妇。 顾不得和他们叙旧,赵暮绷紧了一张脸。 “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柔姐儿落水的事儿你知不知道,还有青姐儿被那毒妇打的事儿,你记不记得,咱娘还被她气病了呢!” 指着双喜,赵暮面色越发难看。 他想过有千万种可能,唯独没想到,大哥居然会护短! 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有什么好护的,难不成,还没有自家姊妹重要? 赵怀安浓眉微蹙,正欲开口,就听罗婉儿干咳了一声:“就算要讨债,你也要把人认清了再讨才成。” 赵暮被面前这姑娘说的有些发懵。 “我才是你口中的毒妇罗婉儿。”罗婉儿望着赵暮,尽量让自己别那么尴尬。 有些东西,迟早要面对。 “你,你说什么?”赵暮怀疑自己听错了。 面前的姑娘看着温柔娇弱,就像一朵无害的小白花,直到此刻,他还记得,早间她被人纠缠时,那可怜无助的模样。 她······她怎么可能是罗婉儿那毒妇? 难不成,她是为了袒护罗婉儿那毒妇? 赵暮这么想着,忍不住咬牙道:“姑娘,冤有头债有主,帮人也不是这么帮的,你可定要和那毒妇保持距离,莫要让她给害了。” 罗婉儿只觉自己脑门瓜子抽抽的厉害。 揉了揉太阳穴,她尽量让自己平和一些:“我就是罗婉儿。” 这时,一旁的业哥儿和青姐儿总算回过了神来,一股脑的护到了罗婉儿身前。 “二哥,你干什么那样对大嫂嫂,大嫂嫂是个好人,娘都说了,以前都是误会,谁都不许再提了。” 青姐儿这话说完,业哥儿赶忙点头。 一旁傻眼的双喜也忍了心里的惧意,镇定道:“是啊,婉儿姐是个好人,其中必有误会,我们都相信婉儿姐的为人。” 赵暮不说话了,直直的看着罗婉儿,表情格外复杂。 他如何也没有想到面前这娇娇弱弱的女子竟是那毒妇,可青姐儿和业哥儿都站出来认了她的身份。 “回去!娘见着你,肯定高兴,莫要再胡闹。”赵怀安敛容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头,意思很明显。 他不愿赵暮继续闹下去。 可赵暮依旧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般,只愣愣的看着罗婉儿,也不说话。 他这样的态度,看在大伙儿眼里,便是不愿就此罢休的意思。 赵怀安见状,不耐的蹙了蹙眉,刚要开口,就听屋里传来了芸娘带着试探的声音:“怀安,你在外头?” 众人对视了一眼,罗婉儿直接将钥匙递给了业哥儿,业哥儿又看了赵暮一眼,这才去开门。 门一打开,芸娘扒着堂屋门,就看到了赵暮。 一时间,她又惊又喜:“二郎,你怎的回来了?娘还以为,你帮千户大人做事儿,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呢。” 赵怀安见赵暮还杵在原地,再度开口,语气中多了丝长兄的威严:“回去!莫要让娘担心!” 赵暮又深深地看了罗婉儿一眼,这才僵着脸回了屋中。 赵暮一走,双喜就长呼了一口气。 她看向罗婉儿,正要说些关切之话,就被罗婉儿扶着了双肩,紧声道:“双喜,他可伤着你了?” 双喜摇头,想着适才的一幕,她不免担忧。 “婉儿姐,你,你往后?” 虽然不知道赵二郎会在家中待多久,可一想想他那凶悍模样,她就替婉儿姐害怕。 罗婉儿见小姑娘吓成了这样,不由想到那赵二郎差点打死人的事儿。 她想,幸亏双喜当时不在,不然,小姑娘被那人吓出病来都有可能。 “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你放心。”罗婉儿声音淡淡,带着一股子让人安心的味道。 双喜咬了咬牙。 见她面色如常,不似在说假话,双喜心中才缓和些,又听院里传来了芸娘的声音:“婉儿,还杵在门口干什么,快些回来见见你小二叔。” 第105章 他不信她 罗婉儿朝院里应了一声,双喜知不能再耽搁她,忙将手里的黄纸包递给了她。 “婉儿姐,这个给你,我姑母买来的,有点多,特意给你送些来。” 罗婉儿接过黄纸包,顿时就明白了,双喜特意给她送东西,谁曾想,却遇到了赵暮,又被赵暮认成了她。 掩下了对赵暮的无语,罗婉儿又问起了陈婆子的事儿,双喜只道大夫瞧过了,没大问题,又匆匆往家去了。 罗婉儿看着小姑娘的背影,又看了看黄纸包中的月饼,她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往院中走去。 此刻,堂屋中,芸娘正拉着赵暮说着话,赵怀安和业哥儿则在灶下做饭。 罗婉儿将黄纸包放好,就见赵怀安正在和面,似要搅面疙瘩。 也是,都这么晚了,再去煮饭炒肉,实在有些晚。 于是,罗婉儿放了背篓,就去外头摘了些野菜回来,待面疙瘩快出锅时,便一并下了锅。 吃饭时,赵怀安和赵暮将小桌抬到了院中,罗婉儿将那半只烧鹅肉和酱花生放在了桌上,大伙儿便一人捧了碗面疙瘩在桌上坐下。 赵暮还跟芸娘说着军中的事儿,娘儿两一问一答的,就没停过。 赵怀安和青姐儿都静静地听着,倒是业哥儿听得最为认真,好半天也不见动筷子,一双眸子似定在了赵暮身上般。 罗婉儿本想催业哥儿吃饭,一想到面前这位日后也是个将军,她不由一怔。 瞧业哥儿这样子,他难不成打小就有从军的志向? 大庆近两年来,都无战乱,赵暮无非讲的都是些伙食情况以及练兵场上的事儿。 后来讲着讲着,他又说起了自己跟的那位千户大人。 “我们千户虽出身贫寒,却英勇善战,他那千户的位置,都是靠自己的军功挣来的,别看他如今只是个千户,我看他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赵怀安听得这话,微微抬头。 赵暮见自家大哥也听起劲儿了,赶忙又道:“我可听人说了,饶是十几年前那位谢世子还活着,也不一定能比的过他。” 许是过于激动,赵暮不算白的脸上,满是兴奋和激动。 “谢世子是谁?”芸娘下意识问了一句。 “谢国公的长子,十几年前。” “赵暮,祸出口出!”赵暮才说着,冷不丁的被赵怀安打断。 桌上众人不由都朝着赵怀安看了去,素来面色沉稳的一个人,此时,他一张脸上,满是肃穆之色。 赵暮被兄长一声呵斥,整个人才反应了过来,他平日里也是个嘴巴严实的,可这会儿娘不是想知道吗? 况且,也只有他们一家人,这私底下聊聊也没什么吧。 不过,这个想法才刚刚浮现在脑海里,他猛地就想起了罗婉儿的存在。 是了,现在这个家多了一个人,这个人正是把柔姐儿推下水的女人! 感觉到赵暮朝她看了个过来,罗婉儿抬头,朝他友好的笑了笑。 也就是这么一笑,看得赵暮有些拿不定主意的无措感。 他这次回来,除了陪家人过中秋外,还想好好地收拾收拾这个毒妇,一想到妹妹染了头疾,在他面前哭哭啼啼的样子,他就心疼。 一早回来前,他就打定了主意,一定不能轻饶了这女人,不管她拿出什么理由来,他都要替柔姐儿出头。 可谁知道,一回来,他见到的是这个人! 这人,实在不像毒妇啊,瞧她这安安静静的,回来就帮大哥做饭,一点儿也没柔姐儿说的嚣张跋扈感。 难不成,是装出来的? 一旁的芸娘早听出了大儿子话语中的紧,虽心下还有些好奇,却也知道那样的话题不该再继续下去了。 如今见二郎朝婉儿看了过去,她适才温声开口:“二郎,还没跟你大嫂打过招呼吧,她来的时候,你尚在军中,你们,也不曾见过。” “谁说她是我大嫂!”赵暮撇开头,不屑的朝罗婉儿撇了撇嘴,“我大嫂不是该姓吴吗?” 众人一愣,罗婉儿则格外坦然:“二郎对我存了误解,不过,时日长了,你就明白,我不是那样的人。” 一个赵怀安就够她头痛的了,她可不想再给自己树敌。 心知赵暮如今这般对她,不过是因着柔姐儿。 她甚至还可以想象,柔姐儿定在她跟前说了不少坏话。 不过,赵暮毕竟没见过她,传言总归比不上亲见。 罗婉儿觉得,这个年纪的赵家二郎,其实也挺好哄的。 “二郎,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婉儿就是你大嫂,也亏得你大嫂宽和,往后莫要再说这些话了!” 芸娘尴尬的看了看新媳妇,赶忙朝赵暮呵了一句。 赵暮木着脸,俨然没听见他娘的话一般,顺嘴就接了一句:“能有什么误解?” 难不成,他自己的亲妹妹还能说谎不成? 对,一定是这样的,柔姐儿不可能说谎,一定是这个人在说谎。 赵暮在心里暗暗地想着。 越想,他就越气,气柔姐儿遭了那么大的难,罗婉儿居然还能好好地在家中待着。 而他自己,居然还怀疑自己的亲妹妹! “赶紧吃,院里还有一堆柴禾等着劈!” 赵怀安猝不及防的声音传来,赵暮忍不住捏了捏拳头,大哥竟这般护着人了? “大哥,你,你!” 赵暮有些结巴,却听那娇弱如小白花的女子缓缓开口:“我以前性子刚硬,柔姐儿骂我占了吴姑娘的位置,将我贬的一无是处,我气急之下,才跟她动了手。后来,我也十分后悔。” 这便是她给的理由。 赵怀安面色如常,捏着筷子的手却微微发紧。 望着那张依旧瓷白细嫩的一张脸,他明知道她和记忆中那虚伪恶毒的女人是同一个人,偏此刻,他却觉得有些陌生。 他从不曾想过,她能如此平静而坦然的说出这个理由。 惊讶之余,他不免又想,她以前为何不说,非得拖这么久才说?可是怕他不相信? 不过也是,就算她说再多,他也不会相信。 当一个人谎话说的多了后,她便失去了让人相信的资格。 第106章 做南瓜月饼了 晌午,在一阵哑然中结束。 许是后来的话题不怎生让人高兴,烧鹅肉和酱花生都还剩了一大半。 罗婉儿怕这肉腥味儿引来村里的野猫,忙将剩菜小心的收回了灶上。 青姐儿和业哥儿见状,忙帮忙收碗,两个小家伙,时不时的朝她看去,都有些小心翼翼,似想主动说点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收拾完灶间,赵家两兄弟早拿着斧头上山砍柴去了。 罗婉儿问芸娘要了点红豆,又装了点糯米粉和白糖出来,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了水晶月饼、冰皮月饼、酥皮月饼、广式月饼、黑芝麻月饼这几个品种名字。 业哥儿拐了拐青姐儿的手肘,一脸担忧的朝罗婉儿看去。 青姐儿会意,亦步亦趋的跟在罗婉儿身后。 “大嫂嫂!” “你们。” 青姐儿和罗婉儿几乎同时开口,默了半息,瞧着两个小家伙极为紧张的样子,罗婉儿忍不住笑道:“有事儿?” 青姐儿和业哥儿对视了一眼,两人都重重的点了点头。 “大嫂嫂,你别听我二哥瞎说,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大嫂嫂。”青姐儿有些发急。 她就不明白了,大嫂嫂这么好,二哥为什么还要那样说话。 虽然,她以前总盼着二哥从军营里回来,可现在,她却觉得,若是二哥回回都要说那些让大嫂嫂不开心的话,那他还不如少回来些。 罗婉儿看出了两个孩子眼中的忧色,不由一怔。 其实,她压根就没有生气,她早在知道赵二郎回来的时候,就知道会面临什么了。 实际上,赵二郎根本也没有为难她,甚至于,她的直觉告诉她,赵二郎还将她的理由信了七八分。 终归原主恶毒在先,能达到这样的结果,已经很不错了。 “我没有生气。”罗婉儿朝他们笑了笑,接着开口,“我在想,要做什么味道的月饼,咱们家中材料紧缺,也只能做点家常味儿的。” 其实,双喜也送了月饼过来,她大可以不用再做,只不过,昨儿个答应了芸娘他们,那就应该办到。 “做月饼?”两个小家伙儿对视了一眼,圆溜溜的眼睛里,顿时涌上了喜悦。 大嫂嫂非但没有生气,居然,还想着给他们做月饼! 青姐儿高兴的一把抱住了罗婉儿,业哥儿也想抱一抱来着,可小身板还没靠过去,脸就忍不住红了红。 他已经是大孩子了,不能像青姐儿那样去抱大嫂嫂! 罗婉儿看出了业哥儿的别扭,不由好笑,蹲下身子,直接就将两个孩子圈在了自己怀里。 “大嫂嫂给你们做月饼,等着吃。” 说着话,她顺手点了点两个小家伙的鼻尖,青姐儿重重点头,月哥儿这彻彻底底的落了个大红脸。 只待她一放开,他忙就退开了几步,整个人羞涩的不行。 罗婉儿看在眼里,不由笑道:“冰皮月饼和南瓜月饼,选哪个?” “南瓜还能做月饼?”青姐儿仰着小脑袋,满脸稀奇。 罗婉儿点头,微微沉凝:“那就做南瓜月饼吧,冰皮月饼还得奶粉,黄油,玉米油,咱家都没有。” 青姐儿和业哥儿连连点头,反正他们也更想吃南瓜月饼。 说做就做。 罗婉儿先烧锅煮红豆,红豆需煮的软烂些才行,这个时代没有高压锅的存在,罗婉儿特意架了大火,准备多煮些时候。 业哥儿则从水缸边抱了个老南瓜过来,那是芸娘前些时日从地里摘回来的,一直放着,还没吃过。 在青姐儿和业哥儿的注视下,罗婉儿切了一小块下来,蜕皮后,又切成小块,往煮了红豆的锅中放好蒸笼,开始蒸。 南瓜易熟,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蒸好了。 罗婉儿取了蒸笼,待它冷却,又将糯米粉和玉米粉按比例加入南瓜中揉搓,直将面皮搓揉成不软不硬的程度方好。 其实,按理来说,最好是用粘米粉也就是大米粉,只不过,早些时候,她忘记买了,只能用玉米粉凑合凑合。 “这样就好了吗?倒有点像糖糍粑。”青姐儿砸了砸嘴,糖糍粑好吃,这南瓜月饼也肯定很好吃。 罗婉儿朝她笑了笑:“这是最家常,最简单的做法,往后,嫂子把材料买齐全了,再给你们做点别的花样。” “好啊!那就明年吧,大嫂嫂,明年你昨儿个不一样的!” 青姐儿拍着手,小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喜色。 罗婉儿微怔,心知她在赵家待不到明年,可看到青姐儿那明晃晃的笑脸,她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因为蒸红豆需要点时间,罗婉儿趁着这功夫,就从屋里拿了灯纸出来,开始做花灯。 业哥儿之前划了不少竹条,罗婉儿拿过竹条开始编灯笼框子。 她手脚娴熟,只见竹条在她手里绕了绕,不一会儿,一个兔子的形状就完成了。 青姐儿和业哥儿看的目瞪口呆,就连着芸娘也停了手里的绣活儿,惊愕的朝她看了过来。 半响,倒是青姐儿‘呀’了一声,惊道:“大嫂嫂,这骨架当真像极了兔子!” 罗婉儿笑了笑,又拿了根竹条,朝青姐儿招了招手:“这玩意儿简单,我来教你。” 罗婉儿教的仔细,青姐儿和业哥儿很快就学会了,眼看着三人已经编了十个灯框,罗婉儿拿了灯纸,又教他们糊灯纸。 糊好灯笼纸,又装上灯贩送的灯蜡,一个兔子灯就算完好了。 青姐儿见后,喜不自胜,直道:“大嫂嫂,这灯笼竟比外头卖的还要好看!” 罗婉儿淡笑不语。 前世,她作为一个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宣传人,各式各样的走马灯可没少做。 做这种兔子灯,对她而言,自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眼看着锅里的红豆还没煮好,罗婉儿又引着青姐儿他们去抓小龙虾了。 那日,大家才尝出了小龙虾的味美之处,盆里就所剩无几了,如今,青姐儿和业哥儿一听说罗婉儿还准备做一盆,他们自是积极。 三人从捡福寿螺到钓满一鱼篓的小龙虾,统共没超出半个时辰。 这才要走,就听杂草外传来了一道讶异的声音:“青姐儿,你们钓那晦气玩意儿干什么!” 第107章 日后他长大也要娶个毒妇 “田狗剩,你给我闭嘴!”青姐儿下意识冲过去捂来人的嘴。 罗婉儿这才看清,来人是个八九岁的男孩子,长得倒是眉清目秀的,只那身高,居然比大他一岁的业哥儿还要高! 之前没有参照物,罗婉儿心里倒还没那么焦急。 如今,瞧着这惨烈的对比样,她忍不住就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心道:回头一定要给业哥儿好好补补! 他一定要让业哥儿快些长高,免得日后当个矮墩将军! 田狗剩好奇他们抓大甲虫干什么,而青姐儿和业哥儿则怕他将这事儿给抖出去。 于是,兄妹两连哄带骗的,就将田狗剩给带回了家中。 回屋后,红豆也煮好了,罗婉儿在灶上和馅儿,开始做月饼。 田狗剩则早被青姐儿他们拉过去,洗了一阵脑。 不一会儿,田狗剩就惊呼了一声:“所以,你们是要养着玩儿?” 小家伙儿面露复杂之色,一脸看傻子似的看着青姐儿和业哥儿。 罗婉儿瞧着那表情,只觉好笑,后来,也不知道青姐儿跟田狗剩说了什么,田狗剩一张小脸,总算缓和了下来。 解决了这一桩事儿,三个孩子才往灶间走来。 “听说,你在做月饼?”田狗剩仰着脖子朝罗婉儿问了一声,一看到罗婉儿朝他点头,小家伙就有些不自在了。 前阵子,村里人都说怀安哥娶了个毒妇,后来,青姐儿还为此跟他解释了一通,只说自家大嫂嫂不是毒妇。 他当时还不信,如今见着人,他就信了。 毒妇怎么可能给青姐儿他们做月饼?要毒妇都是这样的,日后他长大也要娶个毒妇! 想到这里,他耳根子处就烫了起来。 罗婉儿手脚快,将月饼做好后,就架着蒸笼蒸了起来。 南瓜月饼不能蒸太久,不然要上水,一刻钟不到,罗婉儿就将月饼起锅,给灶边的三个孩子和芸娘一人夹了一个。 芸娘本还因着晌午的事儿,心有惴惴,只寻思着找个机会好好跟二郎说说,让二郎给新媳妇道歉。 如今吃着这甜腻软糯的月饼,她心底却莫名的安稳了。 张了张嘴,她正要说话,又听灶边,田狗剩问了一声:“婉儿姐,我可以给我爹娘带两个回去吗?” 青姐儿和业哥儿错愕的朝着田狗剩看去。 想想他往日那般诋毁他们大嫂嫂,如今,为了一口吃食,竟喊的这么亲热······这行径,实在让人鄙夷。 罗婉儿不以为意,快步过去,拿了个粗瓷碟子,一并给田狗剩装了四个。 田狗剩欢喜的道了谢,捧着碟子,一刻也没多待,直接就往外头跑去。 待他捧着南瓜月饼回了自家院里后,就听他娘林芝芝和他爹田大郎正在灶间说着话。 灶上传来阵阵蒸饭香。 田大郎刚去地里撒了谷草灰回来,眼看着身上沾了不少灰,忙要抖上一抖,就听林芝芝嗔道:“去去去,外头去,弄一灶的灰。” 林芝芝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常年干惯了农活儿,晒的皮肤微黑,但也一点儿也不影响她的秀美。 特别是此刻,这似嗔非嗔的眼刀子过来,饶是田大郎早不是个愣头青了,也忍不住想搂着自家媳妇儿亲上一口。 然而,还没等他抓到自家媳妇儿的手,林芝芝就朝外头拉了个小人儿出来。 田狗剩一脸的做贼心虚样,其实,他在墙角下待好一阵儿了,本还想听听他爹娘说话呢,谁知道,却被他娘给发现了。 “你小子躲外头干什么!”田大郎黑了一张脸。 一想到这小子总这样不分场合的出现,他就高兴不起来。 林芝芝白了他一眼,将儿子拉到了灶下坐好,才发现儿子手里还拿了东西。 “娘,你吃一口,村里人给的。”田狗剩见他娘看过来,忙递了一块南瓜月饼在林芝芝嘴边,林芝芝顺势吃了一口,又将儿子抱紧了几分,“谁给你的,倒是好吃。” 田狗剩又递了一个给他爹,田大郎接在手里,仔细一尝,也忍不住点头。 眼看着他爹娘都很喜欢,田狗剩这才鼓着腮帮子道:“怀安哥家的娘子做的。” “你拿那毒妇的东西干什么?”田大郎听得这话,顿时就炸毛了。 林芝芝白了她男人一眼:“你懂什么,刚吃月饼的时候,不是挺好的吗?人家好心送吃食给你,你还骂人!” 田大郎有些不痛快,村里人都知道赵怀安那媳妇儿是什么人,也不是他一个人这么说! 偏他还被田狗剩那家伙哄着吃了那毒妇的月饼。 “好端端的,她干什么送月饼给你,你!”田大郎还想教训教训自己那蠢儿子,谁知道,又被媳妇儿一个眼刀子瞪了过来。 “我倒觉得,那姑娘是个好姑娘,听说还领着双喜在镇上卖芽糖呢,之前还去县里给他二叔当过帮厨。” 林芝芝说着这话,倒有些想认识认识怀安家媳妇儿了。 田大郎心里火大的很,想骂骂田狗剩吧,他媳妇儿也不让。 壮硕的汉子憋青了一张脸,偏这口气又没地方撒,只能重重的往身上拍了拍,直拍的谷草灰满屋子的飞。 “田大郎,你给我出去,没见着咱娘儿两手上还拽着月饼,你弄了一饼子的灰。” 林芝芝气的不行,顿时就翻了脸,田大郎见她拽紧了火钳,生怕她一火钳就给自己摔过来,忙迈步就往外头跑去。 这急匆匆的脚步声,惊了隔壁听墙角的杨春燕一下。 她其实也才凑过来一会儿,一听说田家居然还吃上了月饼,忍不住就撇了撇嘴。 算起来,田家还不如他们家好过呢,可偏生她娘是个偏心眼儿,往日大哥一回来过中秋,她娘又是买肉,又是买月饼的。 今年她大哥不回来,她娘就什么都不买了,好歹是过个节,居然就吃些地里的瓜。 本来就没什么荤腥儿,还总吃那些刮油的东西,不难受吗! 越想,她心里就越气,只将吃不上肉的事儿,都怪到了杨秀身上。 “燕儿,快去帮你娘烧火,没见你娘在骂人吗?”屋里,杨里长杵着拐杖,缓缓往外头看了过来。 杨春燕拉长了一张脸,就看到她爹又朝王寡妇家的方向看了去。 第108章 不知是哪个蠢东西设的猎套 杨春燕心有怨气,忍不住就朝她爹龇了龇牙:“要是让我娘知道你在看哪儿,不光会骂的更凶,而且·······你这腿也别想好了!” 杨里长听得这话,顿时板了一张老脸:“这是你跟你爹说话该有的态度吗?我就该快点把你嫁出去!” 他不提嫁人还好,一提起嫁人的事儿,杨春燕一张脸,就黑成了锅底灰。 快步往屋里走后,肩膀还特意撞了杨里长一下,杨里长本就没站稳,险些被他这亲闺女撞歪在地上。 偏偏,这大过节的,他还不敢嚷嚷,就怕这事儿传出去后,惹人笑话! 和杨家的鸡飞狗跳比起来,赵家一屋子的人则温馨的多。 罗婉儿将下午抓来的小龙虾全部打整了出来,做了个番茄味的小龙虾,又烧了个笋干烧肉。 眼看着粗瓷碗中全是肉食,罗婉儿又洗了锅,准备弄个素菜。 赵怀安两兄弟回来时,她还在灶上煮南瓜汤。 安静破旧的小院中,充斥着扑鼻的肉香味儿。 赵暮忍不住闭眼吸了吸鼻子,他常年在军营中,倒是许久没有闻到过这么香的饭菜味了。 睁了眼,他本想问问他娘做了什么吃食,就看清了灶间忙活的人是罗婉儿! 赵暮错愕不已。 他下意识的扭头,朝自家大哥看去,却见自家大哥面无异色,径直扛着柴,就朝灶间走去。 “不是,大哥!”不是说那毒妇好吃懒做吗? 赵暮想问问到底什么情况,就被幼弟和幼妹堵了去路。 “二哥,你还猎了头狼回来?”青姐儿惊呼声响起,芸娘和罗婉儿才看到赵二郎背上,果然扛着一只灰狼。 青姐儿用手戳了戳,见那灰狼一动不动的,这才回头跟业哥儿道:“死了。” 业哥儿一脸无语的看着妹妹,要真活着,二哥还能就这么扛回来? 不过,看着二哥这健壮的身躯、矫捷的身手,他还真有些羡慕。 若他也有这样的好身手,那就可以天天上山猎东西吃了。 “二郎,可有伤着?”屋檐下的芸娘怔怔回神。 她被吓的不轻,忽就想起了二郎往日进山打猎的场景,虽每次都能安生回来,可受伤都是常有的事儿。 “娘,你可别小看我。”赵暮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往日,我和千户可是在山中斗过群狼的,这区区一只狼而已,我还没放在眼里。” 芸娘瞪了他一眼,就要骂人,赵暮干干一笑,忙卖乖道:“娘,明儿个我把狼拿去卖了,这皮就留给您做护膝,免得您冬日里受寒。” 芸娘张了张嘴,眼看着他扛着灰狼还要往自己跟前凑,这才无奈道:“行了,赶紧把狼放下,去拿碗吃饭,你大嫂都忙了一整日了。” 赵暮愣了愣,扭头朝灶间忙活着的人影看了去。 许是饿了的缘故,这一凑近,鼻息间的饭菜香便勾的人有些心慌。 眼看着大哥已经放下柴禾,去灶上帮忙端菜了,他忍不住嘀咕道:“我怎么没听柔姐儿说过,她还有这等子本事?” “你说什么?”他声音低,芸娘听得稀里糊涂。 可瞧着他不善的目光正停留在新媳妇身上,她心中又是一紧:“你可给我听清了,不准再说你大嫂的不是。” 赵暮皱眉,朝他娘看去:“月牙儿的事儿,我都听柔姐儿说过了。” 他这突如其来的话题,激的芸娘变了脸色。 “二郎!你回来,就是为了气娘的不成?” 芸娘怕他再像晌午那般针对人,更怕他拿月牙儿来罗婉儿,语气中也不免带了颤音。 赵暮嘴唇一翕一合,半晌,终是默不吭声的扛着灰狼往屋檐下走。 等他收拾好后,堂屋中已经点上了油灯,桌上摆着一份酱花生,一份烧鹅肉,一份笋子烧肉,一份南瓜汤,两盘月饼,还有一份······他叫不出名儿。 “二郎,快些过来。”芸娘朝他招了招手。 赵暮抬眸,默默地将桌上众人打量了一圈。 他大哥和业哥儿的中间,还空着一个位置,该是专程留给他的,他大跨步而去,却不免讶异,那女人怎么没和他大哥坐在一起? 狐疑的往赵怀安和罗婉儿身上扫了扫,赵暮心下有了猜测,就见罗婉儿起身,从灶间抱了一坛子酒过来。 “今日过节,小二叔和怀安都吃点吧?” 少女脆生生的声音传来,赵暮惊讶的目光,不免停滞在那张姣好的小脸上。 他不想,她竟这般细心? 不过,他家穷苦,年年中秋都从未像今年这般备过酒,更别说做这么大一桌子的菜了。 他心知这样的转变,就是因为那女人的缘故,心下就生了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罗婉儿站在一旁等赵怀安的反应,眼看着赵怀安没有推迟,她正要起身抱酒壶,就见赵怀安起了身:“我来。” “是啊,让怀安自己倒,婉儿,你快些坐着吃饭,都辛苦那么久了。” 说着,芸娘就朝青姐儿和业哥儿使了个眼色,两个小家伙忙将罗婉儿拉坐在条凳上。 在芸娘的催促下,大伙儿开始动筷。 罗婉儿夹了一块小龙虾吃,一左一右就同时伸了两双筷子过来,一人给她夹了一块肉,一人给她夹了一块月饼。 “大嫂嫂,你多吃些。”青姐儿低声一笑。 罗婉儿朝两个小家伙眨了眨眼,就连着剥了两个小龙虾给他们。 “快些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轻声催促完,青姐儿和业哥儿连连点头。 芸娘将他们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她忍不住去想,若是年年中秋都能这样,若是柔姐儿也能在,那就真的圆满了。 “对了,也不知道是哪个蠢东西,居然在鬼葬山里设了猎套,还用绳子设的,倒是可笑,还真以为那玩意儿能抓东西?” 冷不丁的,赵暮的声音传来。 青姐儿和业哥儿同时朝罗婉儿看了去,怎么都觉着他们二哥说的是大嫂嫂。 罗婉儿也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下意识的,她抬眸,黑着脸就朝赵暮看了去。 第109章 果然是个爱钱的 这赵暮居然骂她蠢! “赵暮······” 罗婉儿心里汹涌澎湃,脑海里早将各种骂人的词汇过了一道,就听赵怀安蹙眉道:“村里人还敢进鬼葬山?” “是啊,鬼葬山里闹鬼呢,村里人可不敢去,要我说,定是你这种让人操心的,才会去那种地方!” 芸娘冷笑着开口,一想到二郎不但去猎狼,而且,还去了鬼葬山,她就有些急火攻心。 “青姐儿,业哥儿,你们可听好了,往后别跟你们二哥学,那种地方可不能去!” 瞪了赵暮一眼,芸娘又转头去叮嘱一双儿女。 青姐儿和业哥儿不无心虚的应了一声。 罗婉儿本还想骂赵暮来着,眼瞧着芸娘担心成这样,她便试着道:“娘,其实,咱们青河县挨着南边,林中又多潮湿,别人所谓的闹鬼,也不过是瘴气,也就是一种有毒的气体。” 这话一说出来,除了青姐儿和业哥儿外,几乎同时朝她看了过来。 “有,有毒的气体?”芸娘听不太懂。 赵暮忍不住撇了撇嘴:“你才嫁过来多久,你晓得这鬼葬山怎么得名的吗?” 这话说完,他自己都愣住了。 他居然说罗婉儿是嫁过来的! 此刻,他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刮子,他这说的是什么话?这不是间接性认可了她这大嫂吗? 他可不认她这大嫂! 赵暮纠结的不行时,赵怀安则什么都没说,只是幽幽的看着罗婉儿。 罗婉儿被赵怀安看的浑身不自在,还要说话,院门就被人推开了,接着,赵二叔那略粗的声音响起。 “二郎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咋不知道?” 赵暮一见赵二叔来,忙过去拉他入座,赵怀安又从自己屋里抬了个独凳出来,顺道,再给赵二叔拿了碗筷,满了酒。 看的出来,赵二叔和赵暮的关系极好,这才一碰面,就勾着肩膀进了屋中。 待一坐下,叔俩就热络的聊起了军营中的事儿,适才关于鬼葬山以及猎套的话题,也就没人再提起过。 赵二叔和赵暮说的兴起,一口就干了一碗,赵怀安不擅饮酒,他本也只给自己倒了一点酒,如今,便陪着抿了一口。 喝了酒后,他们的话匣子才彻底打开了。 聊的无非都是军营和学堂中的事儿,罗婉儿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剥虾壳的动作却没停过。 眼看着一大盆小龙虾就只剩下一小半了,赵二叔适才发现了什么稀罕物一般,指着那盆小龙虾问道:“婉儿,你这是什么菜?” 芸娘想起上次自己被捉弄的事儿,顿时福至心灵:“他二叔,你猜猜看?” 罗婉儿会意,直接将手里剥出来的小龙虾递给了赵二叔:“是啊,二叔,你尝尝。” 赵二叔本就稀奇,见芸娘和罗婉儿都这般卖关子,他就更好奇了。 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顿时,他又为难了起来:“这,还真有些吃不出来,这肉倒是嫩的很。” 赵暮见他家这当乡厨的二叔也尝不出味儿,心下有些狐疑,就要夹一块来吃。 只不过,一放在碗里,他又犯了难。 刚刚只顾着和二叔他们侃大山了,也没瞧见这玩意儿是怎么个吃法。 可要让他当着那女人的面问,他只觉得丢脸! 稍稍一想,赵暮直接就将东西递到了业哥儿碗里,毫不客气道:“帮二哥打整一下。” 罗婉儿鄙夷的看了那使嘴之人一眼,又剥了一个给赵二叔:“来,二叔,你再尝一个?” 赵暮撇了撇嘴,心想这人定是故意的! “婉儿,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竟这般好吃?”赵二叔在吃完第二口后,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罗婉儿见芸娘他们憋笑憋的辛苦,索性道:“大甲虫。” 此时,赵暮才刚刚将那白白嫩嫩的虾肉塞在嘴里,还来不及咀嚼呢,就听到了这话。 一时间,他面色变了变,东西含在嘴里,咽下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 “大甲虫?这东西怎么可能是大甲虫?”对比于芸娘他们第一次吃时的反应,赵二叔倒要平稳许多。 “对,怎么可能是大甲虫,你,你!” 赵暮觉得罗婉儿绝对是为了报复他,这才故意恶心他的,他恨不得张口就将这毒妇再折辱一番,偏对上罗婉儿那张脸,他就结巴了起来。 “他二叔,你别怕,这东西能吃的,我们上次已经吃过一回了,而且,晦气一说,也不过是以讹传讹,也没有真凭实据。”怕赵二叔接受不了,芸娘少不得细心解释。 不过,芸娘没想到的是,自己这小叔子非但没有接受不了,面上还渐渐的带上了一丝喜色。 “婉儿,往后二叔办席,你可以帮二叔做这道菜吗?” 自从上次在县里办过席后,县里倒是断断续续的能接几个单子,赵二叔赚了钱,自然就想好好发展县里的营生。 只不过,县里人口味比较刁钻,他以前的那些菜谱早就应该更换更换了。 这大甲虫做出来的味儿极美,沟渠间数量也多,再加上县里没那么多的忌讳,赵二叔想不出不将它纳入菜谱中的理由。 赵暮觉着他二叔疯了!他惊愕的看了看他,嘴里无意识的嚼了嚼,等他将整个大甲虫吞咽下去后,整个人才恍然回神。 他居然吃了大甲虫!而且,味道还不错! “二叔,要不,我教你做大甲虫?”经过一番思量后,罗婉儿终是道。 她毕竟有事儿得忙,就怕赵二叔办席的时候,自己不能回回都顾上。 将他教会便是如今最好的法子。 “那怎么行,我怎么可以要你的方子?二叔也知道你忙,这样,你提前在家中炒好,二叔直接过来拿,可行?” 赵二叔格外激动。 罗婉儿无奈的跟他说了大甲虫隔夜便不能吃的事儿,又同意了他收益三七分的说法,赵二叔才勉强同意要小龙虾的方子。 赵暮撇嘴,还三七分呢! 望着罗婉儿,他挑衅的让业哥儿替他剥了好几个大甲虫,这才嘀咕道:“倒真是爱钱的!” 和柔姐儿说的一模一样! 第110章 一定不能选那女人做的月饼 大庆有‘秋暮夕月’的习俗,所谓的夕月就是祭拜月神。 人们多会在月下设好香案,备上月饼和各类瓜果,全家人依次祭拜月亮,然后,由当家女主人分食月饼,以求康乐和幸福。 当然,具体要备些什么,还是要看具体家庭情况。 像后河村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村户们早起晚归,能勉强吃饱饭就不错了,这月饼,也不是户户都能备上。 罗婉儿不知大庆的习俗,所以,也并未买香蜡,不过,当罗婉儿同时点亮那十盏兔子灯时,也给这尚有缺憾的拜月仪式增了别样的味道。 青姐儿和业哥儿一人拿了一盏兔子灯玩儿,一共还剩下八盏,罗婉儿朝院里打量一圈后,终将那八盏灯挂在了晾衣绳上。 一时间,原本逼仄阴暗的小院中,被那耀眼动人的火光照亮,晚风徐来,吹的光火摇曳,给这浓稠阴沉的夜色,添了一抹别样的璀璨。 青姐儿和业哥儿见状,忙将手里的灯盏递给罗婉儿,让她帮忙一并挂在麻绳上。 赵怀安从屋里出来时,看到的正是女子脚尖微垫,正卖力够着手帮一双弟妹挂灯的一幕。 灯光昏暗,映照在她莹白一片的肌肤上,一旁的青姐儿似是跟她说了些什么,她垂头朝青姐儿做了个鬼脸,竟有些憨态可掬。 这画面,温馨而美好,竟让人有些不舍得打破。 赵怀安酒量浅,今晚也不过是因着过节的缘故,才喝了一些,如今,他杵在原地,受着冷风,脑中竟一片空白,昏沉的只觉面前的一幕有些虚妄。 “大哥,你不会喝这么点酒,就站不稳当了吧?”屋内,赵暮揶揄着出来,看到麻绳下的灯笼,也有些咂舌。 张了张唇,他忍不住道:“不是,大哥,咱家什么时候这么富裕了?” 说着这话,他的目光往那排兔子灯上打量了一阵,整个人惊讶不已。 饭桌间有酒有肉,倒还能理解,毕竟难得过节,可这兔子灯呢? 一买就是十盏,这,这也太败家了吧? 赵暮嘴角抽了抽,伸手指了指那灯下的女子,就想问问他大哥确定养的起这种? 只这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他大哥扫了一眼:“过去帮二叔搬桌子出来。” 赵暮欲言又止,心里越发担忧,怎么看,都觉得吴月牙更适合当他大嫂。 “我去扶娘出来。”无视了赵暮各种微妙表情,赵怀安直接往屋里走去。 赵暮又看了灯影下的三人一眼,又心焦的往屋里追了去。 此时,他们饭都吃完一会儿了,芸娘和赵二叔正坐在桌边说着话,眼看着时间不早,赵二叔和赵暮就将小桌抬了出去,准备让芸娘分食月饼。 赵二叔刚一出来,就被晾衣绳下的兔子灯吸引了,指了指那片灯火,他颇有兴致:“莫不是青姐儿、业哥儿他们缠着怀安媳妇买的?” 芸娘好笑:“哪儿能?那是婉儿亲手做的。” 赵怀安面色如常,这些兔子灯,一看就不是街上卖的那种,他心中早有猜测。 “是怀安媳妇做的?” “怎么可能,就这工艺,她!” 这时,赵二叔和赵暮几乎同时开口,只不过,在罗婉儿朝赵暮看去的时候,赵暮那话,终归说不出来。 他懊恼不已,他今日已经不是第一次如此了。 连着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想讽刺那人,说那人做不出这般好的工艺,偏偏,一对上她的目光,他这舌头,又开始打结了。 “大哥,你看大嫂嫂这兔子灯做的怎么样?”青姐儿站在灯下,故意朝赵怀安问了一句。 今儿个这兔子灯,大家都说好,她就不信大哥能说一句不好。 众人几乎同时朝赵怀安看去,除了赵暮外,大家脸上都洋溢着揶揄的笑色,都想从他口中听些小夫妻间浓情蜜意的话。 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赵怀安的脸上,有些浅浅的红晕。 他目光平静的看了看那些灯,终是点了点头:“好看。” “就两个字?”青姐儿眼中是止不住的失望。 赵二叔但笑不语,芸娘怕青姐儿说多了,引得怀安和婉儿不自在,忙道:“成了,你就少说两句,谁家小姑子像你这么话多。” 青姐儿怒了怒嘴,众人已在桌上坐定。 案理来说,分食月饼该用刀子将月饼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分而食之。 可盘中月饼实在太多,每人吃上两块都是够得,自然也没有分食的理由。 所以,芸娘便没用刀子切分,直接捧着两盘碟子,道:“这月饼也是婉儿做的,你们想吃哪种,自己选。” 这两碟月饼一份是双喜送的,面皮是白色的,月饼中间用一抹红色晕开,有点像是她曾经在西安吃过的水晶糕,另外一份,呈黄色,自然就是罗婉儿做的南瓜红豆月饼。 芸娘既已开口,罗婉儿就分别给他们介绍了两种月饼的由来。 赵暮和赵二叔听后,又是惊讶的看了罗婉儿一眼。 不过,有之前花灯那事儿做铺垫,做月饼这事儿,他们似乎也接受的很快。 芸娘先将碟子捧到了赵二叔跟前,赵二叔选了南瓜红豆月饼,再接着又给了青姐儿和业哥儿。 两个小家伙儿都拿了两个,每种味道各一个。 当芸娘捧到赵怀安跟前时,罗婉儿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其实,她刚刚说的很清楚,白色的月饼是双喜送的,另外一个才是她自己做的。 就赵怀安对她的态度,她觉着,赵怀安一定会选择双喜送的月饼,谁知道,赵怀安微微迟疑后,就选了她自己做的南瓜红豆月饼。 虽然,这说明不了什么,可罗婉儿还是忍不住愣了愣。 她只怀疑自己看错了! “怀安自来喜欢吃南瓜,想来,婉儿这月饼做的该很合你的心意。” 芸娘的声音适时传来,罗婉儿心中的震惊缓缓平复。 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难怪他会选她做的······ 待芸娘将碟子捧到赵暮跟前时,赵暮整个人都纠结了。 目光在那盆南瓜月饼上的停了一阵,他告诫自己,一定不能选那女人做的。 可不知怎的,他的手竟不受脑子控制般,直接就朝那碟子南瓜月饼伸了去。 第111章 口味都这么重吗 罗婉儿讶异的看了赵暮一眼,不过,也就一眼而已。 想着赵暮那性子,不用想,她也知道,他极有可能是为了挑毛病,才选的南瓜红豆月饼。 赵暮早在拿起月饼的那一刻,就下意识的朝她看了去。 察觉到她勾了勾嘴角,他手上一僵,下意识就想把她做的月饼丢回去。 可这个想法才浮现在脑海,又被他给否决了。 他不能这么做,倒显得他怕了她似的! 他最好是吃了这块月饼,顺道说点难听的话,替柔姐儿出出气。 于是,他很是镇定的将月饼塞到了嘴里:“我也喜欢吃南瓜。” 不过,这一块月饼下肚,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这月饼甜度合适,里面的红豆馅儿也格外附合他的胃口。 即便他不喜欢吃甜食,也忍不住想去拿第二块。 只是,察觉到罗婉儿的目光朝他看来时,他面皮一紧,生生就控制住了自己伸出去的手。 她肯定准备等他拿第二个时,就嘲笑他。 不就是一块月饼吗,少吃一块也不会怎么样。 罗婉儿若是知道赵暮是这般想的,定会哭笑不得。 此时,双喜送的月饼已经被她吃了一小半,这个像水晶糕一样的月饼,格外的甜腻,甚至让人有些不适。 罗婉儿不知道这个时代的月饼是不是都这样,不过,她受不得这味儿。 好几次都想将月饼放下,可一想到双喜一片苦心,她还是忍着甜腻,吃了下去。 只不过,这一个饼子都要吃完了,还不见赵暮挑刺儿,她也有些奇怪,忍不住朝赵暮看了一眼,就见他施施然的拿了一块双喜送的月饼。 感受着唇齿间的甜腻感,她颇有兴味的朝他看了去,就想知道,这个时代的人是不是都喜欢吃这般甜的东西。 赵暮哪儿知道另外一种月饼会有那么甜,甜到他牙疼。 捂着牙,他还说点什么,却瞟到罗婉儿正意味不明的看着他。 赵暮面色一僵,也顾不得牙疼,睁眼就开始说瞎话:“这月饼不错,倒比南瓜味儿的好吃。” 罗婉儿面上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住。 这个时代的人,都这么重口吗? 下意识的,她又朝赵怀安看去,此时,赵怀安手里的南瓜月饼还剩下一小半。 他吃东西的动作很是斯文,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缓缓抬头,就朝她看了过来。 “怀安,月饼好吃吗?”罗婉儿很自然的朝他咧了咧嘴。 虽然,他选择南瓜月饼是因为他喜欢吃南瓜,可他这个举动,也证明了他没有以前那般讨厌自己了。 反正好感度是慢慢刷的,得知自己有极大的进步,罗婉儿脸上的笑意越浓。 赵怀安面色如常,让人看不出喜怒,正当罗婉儿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却又听他‘嗯’了一声。 这声音,又轻又沉。 罗婉儿只觉心中一荡,诧异的看了赵怀安一眼,眸眼越亮。 两人的对话,听得芸娘和赵二叔不由发笑,许是过于高兴,芸娘笑着笑着,眼中竟有些润润的。 她家怀安虽是淡漠了些,可终归还是看到了婉儿的好! 天知道她有多高兴! 之后,大伙儿又闲聊了一阵,直到赵文林来唤赵二叔回去,大伙儿才收拾东西,各自洗漱。 中秋月圆夜,村里人都睡得比往日晚些。 赵二叔和赵文林刚出了巷子,隐隐还能望见周围人家屋里的光亮。 父子两刚出了巷子,赵二叔就问了一句:“你阿奶让你来叫我的?” 赵文林点头不语。 赵二叔脚步微顿,才进家门,就听赵婆子正在屋里骂咧着什么,他停了停脚步,暗自叹了一声,方才回屋。 “怎么,二郎,你眼里就只有大房那几个拖油瓶,都没我这个娘了,是不是?过个节,都不回来跟我吃顿饭了?” 赵婆子一看人进屋,指着赵二叔的鼻子就开骂。 赵二叔眼看着老五一家子的人都站在那儿,明显等着看好戏的样子,他不由冷笑道:“怎么,娘,老五又跟你说什么了?” 赵五婶听得这话,忙用手拐了拐赵富,赵富被拘在屋里好几日了,心里正火大,一开口,语气也不大好。 “不是,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家里就你接了爹的家业,你还整日里偏帮着大房一家子人,娘有点意见,怎么了?” 赵二叔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脸又黑沉了几分。 “家业?爹有什么家业,不过就是一些办酒的粗瓷碗,你要要,我明儿个就给你,少在我面前说些有的没的!” 说及次,他又将屋子里的众人扫了一眼:“你们才知道我回来不成?吃饭的时候不来叫,这会子饭吃完了,倒知道来叫人了?” 赵五婶有些心虚。 她确实一早就听到她这二哥的声音了,只不过,今儿个过节,家里难得吃上一回肉,若再叫他回来吃,她家金宝准吃不够。 赵婆子面色也不怎生好,毕竟这家还是老二撑起来的,她不想将人得罪狠了。 稍一考虑,她终是软了声音:“老二,你就算在外头吃饭,也得跟你娘说一声吧。” 赵富忙点头,还想在他娘面前撺掇几句,绝不能再让老二将他拘再家里,冷不丁的,他又被老二瞪了一眼。 赵富缩了缩脖子,没敢开口。 “娘,我原也是准备回来的,结果,一听说暮哥儿成了千户近卫,我心里一高兴,就忘记了这事儿。”赵二叔声音一软,面上多了丝喜色,“暮哥儿往后可有大出息啊!” 赵五婶听得这话,面容一震。 “暮哥儿那般有本事了?不如,让他提携提携金宝吧?咱金宝也是块当将军的好料子啊,以前爹还在的时候,不是给咱家算过命吗,还说咱家能出两个大将军呢!” 赵二叔无语至极的看了她一眼,赵富也是愣住了,只有赵婆子率先反应过来,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对,对,老二,你明儿个就跟暮哥儿说说,都是自家兄弟,一定要他拉金宝一把!” 第112章 居然是你 这晚,赵婆子劝了赵二叔半宿,铁了心要让他去当说客。 赵二叔一想到老五那没出息的儿子,心里就火大。 若是让托暮哥儿帮点别的什么忙都还好,偏是要送那没出息的人去军营,军营是什么地方,人人都能去的? 就赵金宝那种好吃懒做的性子,去了能待多久,别到时候落了个逃兵的名头,他们老赵家,还得跟着遭难。 思及此,赵二叔严辞拒绝了他娘,还将个中关系都跟他娘说了一道。 赵婆子被儿子这么一说,心下就有些松动,当晚,便没再多言,只让赵二叔快些回去休息。 赵富夫妻俩一直在门口张望着,就等着他娘给个准头,不曾想,却等来了黑着一张脸的赵二叔。 赵二叔淡淡的扫了赵富夫妻两,将他们眼中的迫切看在眼里,他忍不住冷声一笑。 “二哥,你这是?”赵富心下没底。 “有这闲工夫瞎折腾,不如好好给金宝谋个差事!娘已经睡下了,你们别去打扰她。” 冷声说完这话,赵二叔直接就回了自己房中。 赵富夫妻两面色都是一变,直觉赵婆子定是没有劝动老二。 赵五婶推了赵富几下,又朝赵婆子屋子的方向怒了怒嘴,意思很是明显,她要让他进屋找赵婆子问个清楚。 赵富折腾了这么久,早觉得累了,又看他娘果真是歇了灯的,赶忙道:“明儿个再去问,太晚了。” 赵五婶颇为不满,可赵富已经打着哈欠回屋了,整个院落里静悄悄的,她终是忍了一口气,快步追了进屋。 这晚,赵富睡得格外安稳,呼噜直打到天亮,可赵五婶就难熬了,她一晚上都没什么睡意,直盯着房顶看了一夜。 隔日,她就顶着眼底的两团青黑,直接去找了自家儿子。 昨晚赵金宝歇的早,也不知道院里的事儿,赵五婶一见了赵金宝就道:“儿啊,你眼下是要发达了,娘日后都靠你了,你就快跟我去你奶屋里一趟吧。” 赵金宝腿脚还没好,但是有人搀扶着,他还能勉强走上一段距离。 如今,被他娘从床上拽了起来,赵金宝原本还一脸的阴沉,可听他娘话语中都透着喜色,他精神也随之一振。 “咱家捡到银子了?” 赵五婶没想到儿子就只知道钱,忍不住嗤声一笑,就将想让他从军的事儿从头到尾的说了出来。 赵金宝原本还满眼的亮光,听了她的话后,他闭眼,直接又躺了回去。 “娘,我不从军,你消停些,我腿脚还没好,指不定还落了疾,不能从军!” 说完,他翻了个身,呼呼大睡。 “不是,你这孩子,你知不知道暮哥儿混得多好,就连你二叔都说他日后前途无量!” 那寡妇的儿子都可以前途无量,她的儿子为什么就不行? 赵五婶还想将人从床上拽起来,可听着那一道道沉沉的呼吸声,她终是作罢,又直接往赵婆子屋里去了。 赵婆子睡了一觉,早断了让赵金宝从军的念头,赵五婶不甘心,又游说了一上午,才哄得赵婆子应了陪她去前院找赵暮。 他们去的时候,青姐儿和业哥儿刚刚出门打青草,屋里就只剩下罗婉儿和芸娘。 此时,罗婉儿正在收拾灶间。 听到有人进屋,她一回头,就对上了赵婆子婆媳两快笑烂的脸。 罗婉儿蹙了蹙眉,偏赵五婶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先热络的朝罗婉儿笑了笑,又搀着赵婆子往芸娘那处走去。 罗婉儿将刷锅水倒掉,快步往芸娘旁边走,就听赵五婶那夸张至极的声音响起:“呀,大嫂,你这脚怎么了,可是摔着了?” 芸娘点了点头,也不多话,笑着便招呼他们坐。 赵五婶又低声寒暄了两句,直接就问起了赵暮。 芸娘有些诧异,没想到他们如今过来,是为着二郎来的,而罗婉儿则心中了然,只觉他们此番前来,定是因为赵暮升职的事儿。 她本以为,他们无非就跟赵三姑一般,是存了讨好的心思,不曾想,当赵五婶儿竟直接开口求赵暮将赵金宝介绍给千户大人。 罗婉儿一度无言。 赵五婶见芸娘默了半晌也没反应,心中又是一紧:“大嫂,你好歹也是金宝他大伯娘,这事儿,你可千万要帮啊,我们好歹都是一家人,暮哥儿也只是动动嘴皮子的功夫,不碍事的。” 罗婉儿心中冷笑,有事儿就是大伯娘,没事儿就谁也不是! 赵家这两婆媳的脸皮,可真比城墙倒拐还厚。 “这,这军营中的事儿,我也掺和不了,也不知道······”芸娘有些犯难。 赵婆子和赵五婶的面色当即一沉。 “这事儿还得问问小二叔,现如今,小二叔也不在家中。”罗婉儿替芸娘揉了揉肩,适时开口。 赵婆子婆母两听得这话,面色稍缓,又说了几句闲话,这才离开。 待他们出了门,芸娘方才紧张道:“婉儿,你怎么就应下来了,二郎他也不过只是个近卫而已,哪儿能做千户大人的主?” 更何况,金宝是什么人,她能不清楚? 二郎好不容易才混到如今地位,说她自私也罢,她就是不想让金宝连累了二郎。 罗婉儿安抚的朝她点了点头:“娘,我若不这么说,你一下午也别想清净,先这样,回头让二郎拒绝他们就是。” 芸娘心下微安。 罗婉儿又劝了几句,这才背着背篓出了门。 因为有两日没上山检查猎套,罗婉儿直接就朝她设下的猎套处走去。 最前头的两个猎套倒是原封不动的摆在原地,可最后两个绳子猎套明显是被人动过。 想着昨儿个赵暮说的那些话,罗婉儿合情合理的将他当成了怀疑对象,又暗暗地骂了一句脏话。 将猎套绳重新摆好,罗婉儿刚要起身,就听身后传来了几道鞋面踩过枯枝的声音。 想起上次被凤俏跟踪的事儿,她皱了皱眉头,下意识转身去看,就听一道似笑非笑的男声传来。 “真没想到,居然会是你!” 第113章 我大哥不喜欢你 来人穿着一身黑色劲装,手拿长弓,腰上正堪堪的挂着一个箭筒,箭筒中零零散散的装着几根长箭。 不是赵暮又是谁。 罗婉儿刚刚才问候过这人,不曾想,说曹操,曹操就到。 指了指自己的猎套,罗婉儿磨牙问他:“你碰过?” 赵暮没想到她见到他会说这话,整个人愣了愣,顿时有些不屑。 “就你那也算是猎套,我昨儿个说什么来着?” 赵暮想将‘蠢人’两个字再骂上一道,可一抬头对上她那张满是怒气的脸,他顿觉语塞。 “是不是你碰的?”罗婉儿再度开口。 赵暮回神:“我犯得着吗?不过就是看看笑话罢了,不是,你还真以为这绳子能抓到东西?” 赵暮认真的看着罗婉儿,此刻,他看她的目光,颇为同情。 昨儿个她做营生时,多灵活,怎么看都不像是傻的啊? 罗婉儿看了他一眼,见他不似在说假话,也不愿跟他争辩,正要走人,就听赵暮‘嘁’了一声。 “走那么快干什么,难不成是做贼心虚,怕我追责柔姐儿的事儿?不过,你怕也是应该的,昨儿个过节,我不忍让我娘难过,今日,也该跟你好好算算账了!” 赵暮昨儿个牙疼了一宿,他一想到柔姐儿那哭唧唧的样子,心中便满是后悔。 他想,他若早知她是罗婉儿,便不会多管闲事去救她! 然而,这个想法才刚从脑海里浮现,罗婉儿就停下脚步,朝他看了过来。 “柔姐儿的事儿,我也解释过了,我其实对她并无恶意。” 罗婉儿看着赵暮,满脸认真:“我只想在这个地方好好的生活下去,更不想伤害任何人。不过,我也能理解你,我若有兄长,也定会如你这般护短。” 赵暮怔怔的看着她,想着昨日她在桌上说话时的表情,不知怎的,他竟似从中感到了一股子委屈。 默了几息,眼看着她又要走,他不由蹙眉:“不是,你来这鬼葬山干什么,你知道这鬼葬山里有什么吗?你胆儿也太大了吧?我大哥知道你来鬼葬山吗?” 赵暮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说这话,只是,见她仍旧无动于衷,他脸上也多了一抹肃色。 “你知不知道,我大哥不喜欢你?所以,就算你死在了山上,他也不会管你。” 未免自己又犯结巴,赵暮说这话时,尽量不去看她。 罗婉儿则忍不住笑了:“知道。” 赵暮:“······” 赵暮再没跟上来,罗婉儿去林中砍了一背篓的竹笋,适才回家,就看到赵三姑正坐在院里跟芸娘说着话。 赵三姑是专程来看赵暮的,她专程给赵暮带了些果子来,就跟芸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眼看着罗婉儿回来了,她索性直接就问了她那日在镇上买麦子的事儿。芸娘听得有些懵,赵三姑看不出她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微绷着脸又道:“我听翠花说,她和婉儿生了点误会?” 是了,她今日除了和赵暮拉关系外,还是冲着罗婉儿胳膊肘往外拐,照顾外人生意,都不照顾自己人生意这事儿来的。 不过,她更想知道的是,罗婉儿买粮食的钱是哪儿来的。 要知道,那可是四桩粮食!村里人家,谁有那么多钱,一口气买那么多? 可还没等她得到答案,外头,赵婆子和赵五婶又来了! 罗婉儿和芸娘对视了一眼,都是无奈。 有赵婆子和赵五婶在,赵三姑也继续追问麦子的事儿。 一行人直等到天快黑,也没等到赵暮回来。 不过,经了这事儿,赵婆子和赵五婶则更加打定了主意要让赵暮拉赵金宝一把。 毕竟,赵三姑都知道为了她儿子讨好暮哥儿了,那就说明,暮哥儿真的混的极好。 既如此,便宜了表亲兄弟,还不如便宜自家亲兄弟。 这晚,赵家主屋的人格外兴奋,全想着如何说服赵暮提携赵金宝了。 而前院的赵家,谁也没提白间来过两拨人的事儿。 赵暮猎了一只山羊回来,赵二叔特意带了大甲虫上门,跟罗婉儿学了做大甲虫的手艺,晚间,一家子人又吃了一顿番茄味的小龙虾。 赵二叔有意和罗婉儿合作点心,只说她上次做的金丝油塔就格外受欢迎,她只要提前做些,他办酒时摆上酒席便是。 罗婉儿高兴的应了这事儿。 毕竟,赵二叔每逢办酒,都是好几十桌的人,到时候,点心数量也准不会少。 一夜好眠,隔日,罗婉儿照旧去镇上卖芽糖。 她陶罐中只剩小半罐芽糖了,所以,不到晌午,她就收了摊。 眼看着时间还早,业哥儿的竹篓还没卖完,她就拉着青姐儿去集市上逛了逛。 沿路走去,正好碰到了个卖红枣发糕的小贩,罗婉儿掏了钱,下意识的买了四块红枣发糕。 她和青姐儿一人一块边走边吃,剩下的,则给业哥儿和芸娘留着。 小贩卖的红枣发糕又松又软,呈三角状,甜而不腻,糯而不粘,等罗婉儿想起家里还有个赵暮时,那小贩的发糕早卖完了。 想着赵暮对自己不甚友好的样子,想来,他应该也不稀罕吃她买的东西,索性,罗婉儿也就不管了,直接领着青姐儿就去了鸡市中。 前阵子的野鸡已经长大了些,正是活泼的时候,罗婉儿便打算再买点小鸡仔回去,一并养着。 鸡市在主集市的岔路口,一走进去,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鸡屎味儿。 罗婉儿想买那种刚孵出来的小鸡仔,可鸡市上多是两三斤的蛋鸡,她仔细看了看,终是以五文钱一斤的价格买了三只。 其实,她本打算多买一些,只可惜背篓里装不下,索性就先买三只回去养着。 出鸡市的时候,正好看到有卖兔崽子的,罗婉儿索性又买了两只给青姐儿。 从鸡市出去,便是一条卖菜苗、卖粽叶的街道,走不多时,就到了业哥儿卖竹篓子的摊子上。 此时,业哥儿还有一个背篓和两个竹篓没卖出去,罗婉儿递了一个红枣发糕给他。 业哥儿朝罗婉儿咧嘴笑了笑,罗婉儿见集市上没多少人,正准备叫他收摊子,就看到不远处,一抹红影,娉婷而至。 第114章 心生妒忌 罗婉儿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吴月牙,吴月牙则大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那带着明显不喜的目光在罗婉儿的身上扫了一眼,再看向青姐儿和业哥儿后,便满是笑意。 “我找了你们好久,亏得你们还没回去。”她笑说了一句,又朝两个孩子招了招手,“快些过来,我有东西要给你们。” 青姐儿和业哥儿下意识的看了罗婉儿一眼,明显是顾着罗婉儿的感受。 这个小动作让吴月牙心生不满,面上却没说什么。 “过去吧。”罗婉儿朝两个孩子摆了摆手,径直就站到了业哥儿摊子前,特意给吴月牙留了空间。 业哥儿和青姐儿对视了一眼,适才缓步朝吴月牙走去。 吴月牙将一切看在眼里,小手紧拽着篓子里的新衣,素净修长的指骨被她拽的有些泛白。 直到青姐儿他们到了跟前,她才满脸带笑的从篓子里取了两件衣服出来。 那两件秋衣都不怎生厚,俨然是穿在里面的。 她径直拿到青姐儿和业哥儿面前比了比,面上又布满了温柔笑意。 “我都是估摸着尺寸给你们做的,不曾想,这衣服还格外合适,过些时日,我再按着这个尺寸给你们做两件厚夹袄,也好过冬。”吴月牙心下格外满意。 一想到,日后他们会穿着自己做的衣服在怀安哥面前晃,她心里就欢喜。 想来,怀安哥也会明白她的心意了吧。 “月牙姐······” 青姐儿和业哥儿压根儿没想到吴月牙会给他们做衣服,默了片刻,青姐儿终是讷讷的喊了一声。 吴月牙一愣,见她欲言又止,不由生笑:“没事儿,可是这料子不喜欢?你喜欢什么料子,我回头再选?” 业哥儿皱眉,下意识朝罗婉儿看了去。 “大嫂嫂已经给我们做了新衣,我们也有穿的。”青姐儿施施然开口,意思很是明显,她在谢绝吴月牙。 吴月牙呆愣了片刻,这衣服,她赶制了好些时日,只想快些让怀安哥看到自己的心意。 可她完全没有想到,青姐儿居然不收! 心里又气又慌,她下意识的朝业哥儿看去,却见业哥儿也郑重的朝她点了点头。 这是要跟她撇清关系了! 吴月牙抿着唇,心下被一股子愤怒占据,她委实不知,青姐儿和业哥儿为何要站在罗婉儿那边。 那贪慕虚荣又自私自利的女人,怎能比得过她,更何况,她才认识青姐儿他们多久! 不好将心里的怒气发作在青姐儿他们身上,吴月牙拽紧了篓子,死死地朝罗婉儿看了去。 罗婉儿刚将发糕吃完,余光不经意的,就对上了吴月牙那带着恼意的目光。 还没回神,就见吴月牙已经朝她走了过来。 “你为何阻着青姐儿他们,我给他们做新衣,也不过是因为关心他们而已,你对人不好就算了,还要阻着被人对他们好?” 罗婉儿有些懵,看了看吴月牙拽紧的两件秋衣,她顿时就明白了什么。 “月牙姐,不关大嫂嫂的事儿。”青姐儿和业哥儿忙走了过去。 吴月牙心中忽就生了一股子嫉意,她扭头,看着青姐儿和业哥儿,心里哽的慌。 明明她该是怀安哥的妻子,明明她才是青姐儿他们的大嫂,为何,青姐儿他们还要护着罗婉儿! 原本,吴月牙是来找青姐儿和业哥儿的,罗婉儿不想掺和其中,可谁知道,吴月牙此刻却只盯着她看。 那带着怨怼的目光,看的她浑身不舒服,半晌,罗婉儿忍不住皱眉道:“吴姑娘有话要跟我说?” 吴月牙心中冷笑:“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你还装?为什么要阻着我对青姐儿和业哥儿好,你该知道,我和怀安哥打小就是青梅竹马,你无论做什么,也比不过我。” 罗婉儿有些头痛:“吴姑娘倒是够执着的,只不过,你这好品质完全用错了地方。” 她既是笃定和赵怀安青梅竹马,情谊深厚,为何还要跟自己说这些废话? 毕竟,明眼人都知道赵怀安不喜她这‘毒妇’! 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罗婉儿张了张嘴,还想点她两句,不想,一旁就传来了赵暮的声音:“月牙儿?” 罗婉儿抬眸看去,就看到赵暮和周青山正好朝这边走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两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就听吴月牙惊喜道:“二郎何时回来的?怀安哥怎的没跟我说?” 她这话语,满是熟络。 赵暮挠头笑了笑:“才回来不久。” “既如此,正好去我那儿吃个饭,我爹还挂念着你呢。”吴月牙见赵暮待她的态度一如既往,脸上也渐渐有了笑意。 赵暮没有拒绝,吴月牙又去唤青姐儿和业哥儿,罗婉儿收拾了背篓,盘算着若是青姐儿他们也不回家吃饭,她和芸娘就随便吃点。 谁知道青姐儿和业哥儿不肯去,非得要跟着她回去。 毫无意外的,吴月牙又朝罗婉儿瞪了一眼,罗婉儿很是无奈,两个小家伙不愿意去,她总不能逼着人去吧。 罗婉儿是和周青山一起回村的。 回村的路上,罗婉儿和周青山闲聊了几句,才知他今日是和赵暮一起去卖猎物的。 周青山话少,罗婉儿又问了周叔的近况,便没再多言。 今日村口老槐树下格外热闹,除去往日那堆喜欢凑一起唠嗑的妇人外,还多了好些年轻小姑娘。 她们似在等着什么人,一看到罗婉儿一行人过来后,他们就探头探脑的张望了起来。 “赵家人都赶集回来了,怎么没瞧着赵二郎?” “你也不想想看,赵二郎怎么可能跟罗婉儿那毒妇一起!” 年轻小姑娘交头接耳的说了一阵,杨春燕一看到罗婉儿就起火,说话时,也带了一股子恼意:“瞧你们那点子出息,不过是个大字儿不识的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那些被骂的年轻小姑娘撇了撇嘴,心下不满,却也不好跟里长的女儿争理儿。 林芝芝听到罗婉儿的名字,刚从人群后挤出来,想跟人打个招呼,就听王寡妇冷哼了一声:“不要脸,勾三搭四的狐媚子!” 第115章 要做三百多个金丝油塔 林芝芝只觉这话有些刺耳,回头就朝她问了一句:“不是,你骂谁呢!” 算起来,林芝芝还是王寡妇的大嫂,可林芝芝却比王寡妇要小一二十岁,再加上平日里王寡妇作风不怎生好,他们两妯娌的关系自然也不怎生好。 此时,王寡妇还死死地瞪着罗婉儿远去的身影看。 冷不丁的被人问起,她嘴角一拉,不高不兴道:“你看不出来,我骂的是赵家那毒妇!瞧瞧她那德行,我就说周叔怎生对她那般好,瞧着,是勾搭上了周青山!” 林芝芝虽然没有见过罗婉儿,可她却觉得罗婉儿该是个不错的人,自也不愿意别人这般说她! 张了张嘴,她本想替罗婉儿怼上两句,冷不丁的注意到王寡妇凝在周青山身上的目光后,她忍不住就笑了。 “二郎死了那么久,你要真想改嫁,你直接改嫁就成了。人家愿不愿意娶你,那是你的事儿,你干什么把气出在别人身上?” 林芝芝说话时,目光有意无意的朝周青山扫了一眼。 王寡妇听得这话,顿时气的面色发白。 咬着银牙,她想不到林芝芝帮罗婉儿说话的缘由,那便只有一个可能:林芝芝只是想欺辱她! “你,你就仗着二郎死的早,你和大郎就惦记我男人那点家产,想将我赶出田家!” 林芝芝不耐地掏了掏耳朵:“又是这些话,你不妨大声点,谁不知道你在打周青山的主意!咱不妨把话说开了,周青山要是愿意娶你,你把田二郎那点子东西全搬去周家,我也不会说个不字!” 妯娌间动了怒,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眼看着周遭不少人朝他们看了过来,王寡妇有些忌惮,再不愿跟林芝芝多说,掉头就走。 另外一头,罗婉儿压根不知,就因为她和周青山一前一后的路过,村口就开始了一场骂战。 她才回屋,就见芸娘朝灶间指了指,又说起赵二叔来过的事儿。 罗婉儿往灶间一看,那里有大半袋面粉,一陶罐猪油,还有一桶十来斤重的油。 “你二叔说他明日有三十桌的席,他晚点会来拿金丝油塔,让你空了帮他做。” 芸娘柔声说完,面上多了丝自豪。 她也没吃过什么金丝油塔,不过,既她那小叔子都不会做,想来,该是极好吃的东西。 她这哪儿是凑合着买的儿媳妇,简直是捡了个宝啊! “好!”罗婉儿应了一声。 原本还不知道晌午吃什么,既然要做金丝油塔,不如就早些做好,也让芸娘他们尝尝鲜。 赵二叔有三十桌席,一桌算十个人,就要三百个金丝油塔,再加上涨席的可能性,也得多准备几桌的点心备用。 再加上芸娘他们得吃点,她做三百六七十个都不算多。 思定,罗婉儿就开始揉面,做金丝油塔。 业哥儿自觉坐到灶下生火,青姐儿想来帮忙,被罗婉儿拒绝了。 毕竟是要上席面的点心,也不能马虎,罗婉儿只让青姐儿多看看,往后会了在给她帮忙。 青姐儿倒是听话,随后,当真看的格外认真。 罗婉儿先做了一锅金丝油塔出来,一共四十个,罗婉儿用碟子装了二十个上桌,又额外在小锅里煮了个野菜汤。 四个人坐在桌边,就着野菜汤吃起了金丝油塔。 金丝油塔被罗婉儿炸的又酥又黄,又因着形似塔状,引得青姐儿和业哥儿侧目连连。 就连着芸娘也格外新奇,看了半天,也没有要吃的意思。 后来,还是罗婉儿催了两道,他们才开始动筷子,结果,这一动,就停不下来。 一锅的金丝油塔,足足被他们吃的只剩下十来个。 罗婉儿见他们喜欢,不由道:“若真喜欢,往后咱们可以常常吃。” 青姐儿和业哥儿听得这话,眸眼越亮,罗婉儿有些无奈。 这两个小家伙儿,分明是个挑的,也不是谁的好都愿意接受。 “不能总用你二叔的面,娘又做了些绢子,你去县里的时候,一并捎去卖了买面粉吧。”芸娘柔柔一笑,又温声叮嘱道。 现如今的罗婉儿自也不缺那点子买面粉的钱。 不过,为了让芸娘安心,她也只是朝篓子里那些快晒干的笋干看了一眼,轻点了点头。 “好,我明日就去县里。” 吃了饭,罗婉儿又连着做了八锅金丝油塔出来,加上中午吃剩的十来个,一共将近三百四十个金丝油塔。 罗婉儿刚准备将他们收起来,一只手就伸了过来,直接拿了一个金丝油塔就开吃。 “这是什么?”赵暮细细嚼着,下意识问了一句。 罗婉儿见赵暮回来,有些意外。 原本瞧着他和吴月牙那般熟络,她还以为,他还得留下来吃个晚饭什么的呢! 这样,他们晚上也可以节约一个人的口粮了。 “你不许月牙儿送东西给青姐儿他们?”见她不说话,赵暮又问了一句。 罗婉儿像看傻子一般看了他一眼。 这人也不知是喝了多少酒,一张本就不白的俊脸上,绯红一片。 眼看着他还要伸手来拿金丝油饼,她忙用锅盖一掩,没好气道:“没你的份儿,这是二叔订的金丝油塔。” “金丝油塔?”赵暮听得一愣,冷不丁想起赵二叔和罗婉儿谈的那桩子生意,不由又朝她看了一眼。 回味着舌尖的酥脆感,恍惚间,他似乎就明白他家二叔为何那般看中她,还一而再、再而三的要跟她合作。 “理由?”无来由的,他又问了一句。 罗婉儿下意识蹙眉,还以为她在说青姐儿他们不收吴月牙东西的理由,正觉头痛,又听他吐着酒气,认真道:“你明明······怎么就得了个好吃懒做的名声?” 罗婉儿嘴角抽了抽,就听院外传来了赵金珠的声音:“什么味儿,这么香,婉儿姐,你是不是藏了吃食!” 罗婉儿一回头,就看到赵五婶和赵金珠正一前一后的往院里走,母女两除了满脸堆笑外,两人手上都提了一只大公鸡! 第116章 赵五婶来送大公鸡了 赵五婶母子俩是冲着赵暮来的,而她们手上的大公鸡自然是求他办事的重礼! 当然,她也没有一开口就提赵金宝,而且关切的询问了赵暮近来的情况。 那模样,看的赵暮一怔,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后来,赵五婶提到了让他提携赵金宝后,赵暮才回过味儿来。 “金宝哥想随我入伍?”肃着脸,赵暮问了一句。 芸娘心里一紧,这事儿,她倒忘记跟二郎提了,如今,她就怕二郎应下这事儿。 赵五婶赶忙点头,看向赵暮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殷切。 “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好男儿就该为国抛头颅,洒热血!实在不想,金宝哥也有这样的大气节!” 赵五婶笑意一僵。 她可听不得那‘抛头颅,洒热血’的话,她可要她家金宝好生生的,长命百岁,子孙绕膝! 若是往日,赵五婶早就翻脸了,可想想儿子的前程,她硬是将心里的怒气压了下去。 “走吧。”赵暮就要往外间走,眼看着赵五婶还杵在原地,他不由挑眉,“金宝哥不是想入伍吗?我合该跟他谈谈。” 能谈那就是答应了? 赵五婶面上一喜,赶忙点头,原本还抓着手里的鸡不舍得给人,如今,她一咬牙,直接就将大公鸡递给了芸娘。 “大嫂,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就收着吧。”她堆了一脸的假笑。 芸娘哪儿会收她的东西?她担心二郎还来不及,就怕二郎当真给他自己找麻烦。 眼看着芸娘没拒绝的意思,赵五婶举着鸡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假笑有了阵阵裂痕。 难不成,她这大嫂还真要收她的东西不成?她今儿个拿东西来,原本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根据她对芸娘的了解,芸娘会让她拿回去才是。 面上一阵阴晴不定,赵五婶就听罗婉儿笑说了一句:“五婶,把你那东西拿回去吧,这事儿能成不能成,还不一定呢。” 赵五婶从来没有觉得罗婉儿说话这么动听过,她本就不打算送东西出去,此番听得这话,她生怕罗婉儿后悔,忙点了点头。 “能成,一定能成的,回头我请二郎吃饭!” 说完,她欢欢喜喜的往外头带路,赵金珠闻着阵阵吃食香味儿,心思早就瞟到灶间去了,哪儿还愿意走? 可赵五婶惦记着她手里拿的鸡,生拉硬拽的,还真就将她一并拽了出去。 等人走后,芸娘面色就垮了下来,她再坐不住,作势就要起身去赵家主屋看看情况,就听罗婉儿淡笑了一声:“娘,你且等好,不用急的。” 芸娘不解。 “刚二郎不也说了吗,他得问问赵金宝的意思,就赵金宝那人,你还不了解,他能吃那军营中的苦头?” 到时,可不是赵暮不帮他,而是赵金宝自己不愿意去! 这也是她让赵五婶将东西拿回去的理由,免得赵五婶又泼皮的来找他们讨东西! 芸娘听了罗婉儿的话,总算放心了些,没再坚持去主屋。 秋日里的日头极短,下午间,院里就晒不到太阳了。 罗婉儿将笋干收入背篓中,又架了木架子,刚准备动手磨糖浆,就见双喜引了个生脸妇人过来。 “婉儿姐,这个是芝婶子。”双喜一过来就给罗婉儿介绍了一句。 罗婉儿礼貌性的朝对方笑了笑,正揣测着对方来意,手臂就被对方给拽住了。 这样突兀的亲密感,换做任何不熟悉的人都会觉得不舒服。 可偏偏对方一笑起来,就让人觉得格外舒服,罗婉儿怔然间,竟忘了甩开对方。 “你就是婉儿?我是狗剩他娘,那日的饼子,多谢了,我是特意来还碗给你的。”林芝芝一笑,先将碗还给了她,又朝她递了一串东西过去。 原来,她是田狗剩是她娘! 罗婉儿朝她笑了笑:“婶子,你用不着跟我这么客气。” 林芝芝越看她就越觉得喜欢,心下早默默地将那些说她坏话的人归于妒忌她的行列了。 “快些拿着,我手都拿酸了,你家不是种了蒜苗吗,正好,过阵子就可以吃了。” 林芝芝笑了笑,又将手里的东西凑近了她几分。 罗婉儿这才仔仔细细的朝她手上看了去,之前没看清楚,如今仔细一看,方才发现那是一串用谷草包裹着的圆球豆豉! 上上下下,一共有四个,想来应该够吃好几顿了。 “谢谢芝婶子。”罗婉儿也不客气,直接就接了过来,挂在了灶下的房梁上。 这豆豉应该放在通风的位置,免得生霉。 林芝芝送了东西,也没急着走,见她正在磨东西,又挽了袖子要来帮忙。 双喜原本就是过来帮忙的,眼看着芝婶子都要帮忙了,她自然也没有停下的道理。 于是,罗婉儿这灶间,冷不丁就多了两个帮手,原本得磨好一阵的糖浆,硬是被他们用了两炷香的功夫就忙完了。 趁着发酵糖浆的功夫,罗婉儿给林芝芝和双喜一人泡了一碗菊花茶,三人刚坐定,赵暮就回来了。 他第一时间告诉了芸娘赵金宝不愿从军的事儿,芸娘面色微松。 双喜一扭头,就看到了赵暮那宽大的背影,一时间,面色就白了白。 倒是林芝芝格外健谈,只轻扫了赵暮两眼,就笑说起了村口有人堵他的事儿。 赵暮和芸娘听得皆是一愣,林芝芝只笑道:“二郎你若是不信,明儿个你从集市回来的时候,仔细看看村口,定能看到不少年轻小姑娘。” 赵二郎听得忍不住蹙眉,芸娘则暗暗地将儿子打量了一番,难得的考虑起了他的婚事。 说来,二郎年纪也不小了,如今又跟了千户,若真有合适的姑娘,也可以帮他讨个回来。 只不过,他们家确实是穷了些,先别说聘礼,就说这婚房也是个问题。 然而,赵暮终归没给她继续思量下去的机会。 等双喜和林芝芝一走,赵暮才说了一句:“娘,你可别多想,我明儿个一大早就得赶回军营去。我可不是大哥,要让我回来看到家里多了个陌生女人,我准跟你急!” 说话间,他意有所指的看了罗婉儿一眼。 第117章 赵暮从灶下拧了个人出来 赵暮那脸上,分明写着‘他看不上她这种人!’这几个字。 罗婉儿有种被冒犯到的感觉! 下意识的蹙了蹙眉,她心中冷冷一笑,也学着他的目光,将他从上打小的打量了几眼。 随后,就板着脸,收拾了茶碗,直接往灶边走去。 赵暮没想到罗婉儿会是这个反应,一时未回神,就被芸娘连珠炮似的骂了一阵。 赵暮早听被骂习惯了,索性也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由着他娘开骂,余光还时不时的朝灶边的人瞟去。 想到月牙儿说的那些话,他忍不住道:“月牙儿和大哥是怎么回事儿?” 芸娘骂了这么半天,结果到头来,他居然什么都没听进去,这可把她气的不行。 新一轮的苦口婆心式劝道再度开启。 而罗婉儿在弄好芽糖后,天色也不早了,她上山抓了六只潭花鱼回来,用最后一点番茄酱做了一份番茄糖醋味鱼,此外,又用油渣闷了个笋干,煮了个野菜汤。 等赵怀安一回来,业哥儿他们就来端菜盛饭了,洗了手,罗婉儿想到了灶上的金丝油塔,又特意拿了碟子,装了几个,放在了赵怀安跟前:“怀安,你尝尝这个金丝油塔。” 赵怀安动了动手指,垂头看向那塔状物的点心,眸眼深处闪过了一抹轻嘲。 他忽就想知道,她为达目的,究竟可以做到哪一步。 “你,你怎么?”赵暮有些瞠目结舌。 月牙儿不是说她瞧不上大哥,巴不得大哥赶紧死好改嫁吗? 她怎么还这么讨好大哥? 狐疑间,就听灶间传来了一阵窸窣声,赵暮面上一凛,快步出了堂屋,就从黑漆漆的灶下,拧了一个人出来。 那人两手拽着金丝油塔,嘴里还塞了几个,鼓鼓囊囊的,有种仓鼠在进食花生之感。 “金珠?”芸娘有些诧异。 赵金珠朝芸娘笑了笑,倒也没那么紧张,待一对上罗婉儿似笑非笑的目光后,她面上一紧,忍不住大力挣扎了起来。 “你!”赵暮看着自家堂妹,闷了半天,才问了一句,“你来偷吃东西的?” 赵金珠想说话,可嘴里实在是塞了不少东西,一张嘴就呛住,佝着身板直咳个不停。 赵暮有些悻悻的丢了她的衣领子,这要是贼人还好说,偏生是自家堂妹,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她了。 赵金珠咳嗽的时候,黑溜溜的眼珠子,还转个不停。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跑路时,就听罗婉儿道:“知道我今日为什么没关门吗,因为二叔要过来,你偷的东西,也是二叔的。” 赵金珠一愣,面色变了变,外头就传来了脚步声。 大伙儿看到赵二叔过来,又下意识的朝赵金珠看去,众人面色各异。 “金珠,你怎么在这儿?” 赵二叔有些不解。就听罗婉儿道:“她是来偷金丝油塔的,不过我特意多做了些,明日若不涨席,数量该也是够的。” 赵二叔一听到‘偷’这个字,一张脸顿时就黑了。 赵金珠本还舍不得嘴里的金丝油塔,可她更怕她二叔! 俯首将嘴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赵金珠愤懑道:“二叔,既然是你的,我为何不能吃,吃你几个又怎么样?” “她上次还来偷我的胭脂水粉。”罗婉儿不紧不慢道。 其实,她原以为经了上次的事儿,赵金珠该是不敢再上门偷东西了,谁知道,她还是低估了赵金珠。 “你,你胡说什么!”赵金珠涨红了脸。 这可不是什么好听的事儿,要真传出去,那还得了? 赵二叔瞪了赵金珠一眼,又扭头朝罗婉儿道:“婉儿,金丝油塔我先拿走了,明日办了席我再来。” 赵金珠缩了缩脖子,总觉得她二叔要跟她算账。 罗婉儿点头,赵暮和赵怀安起身送赵二叔,赵二叔走到房门处,才看到赵金珠居然还没上来,顿时又冷了脸。 “你怎么还不过来!” 就这么一句话,赵金珠竟被吓的身上一抖,拔腿就跑。 送走赵二叔后,赵暮栓了门回来,众人一坐回桌上,又说起了赵暮明日要走的事儿。 一顿饭,吃的格外久,也格外和谐。 饭后,赵暮去了芸娘房中,将这两日卖猎物的钱并着军饷一起给了他娘。 芸娘接了钱,又用帕子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又将给她娶媳妇的事儿盘算了一道。 待赵暮从芸娘房里出来后,正好看到自家大哥和罗婉儿各自歇在了不同屋中。 他脚步微滞,耳边又渐渐想起了月牙儿和柔姐儿的话。 十五一过,月牙早早匿在了云间,冷冷的夜风,伴着村口的阵阵犬吠声吹来,吵的整个村子都不安宁。 王寡妇一路从屋里出去,直接就往村子北边走去。 俨然是夜路走惯了,她孤零零的一个女的,倒也走得不紧不慢。 直到她走到村子北边的周家时,她才停下脚步。 周家只有三间土坯房,没有围墙也没有养狗,她大喇喇的直接往里面走。 此时,东西两边的屋子早熄灯了,她熟门熟路的到了西边屋子处,朝着房门用力一推。 房门是从里面栓上的,她自是推不开。 可也就是这门板晃动的声响,也惊动了屋里人,只听屋里一阵翻身响动,接着,房门就被人给拉开了。 王寡妇斜了屋里的男人一眼,也不说话,直接就要进屋。 男人面色不怎么好,用力的推了她一把,径直出门,反手就将自己的房门掩了上。 王寡妇本就没设防他会推人,一时间,差点就摔在地上。 等她反应过来,顿时就没好气的嚷嚷道:“周青山,你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虽比刻意压沉了些,可在这样的暗夜中,也格外明显。 很快,东边那屋子就传来了周叔那不算清醒的嗓音:“青山,是谁啊。” 王寡妇面上一哂,又特意朝东边那屋子走去,分明有种他不让她进屋,她就去闹醒他爹的打算。 “没人!”周青山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快步上去,拽住了王寡妇的胳膊,直接拽着她就往外面走。 第118章 耳根子渐渐发烫 王寡妇脸上涌出了一股子得逞的笑意,由着他将她拉扯着往外走,她也不忘斜斜的朝他抛了个媚眼。 “看你往后还敢不敢这样对我!”说完这话,她语音一软,“去我那儿?你急什么,慢点走。” 周青山脚步没停,只当没听见。 王寡妇瞧着分明是去她家的路,又斜瞟了他一眼,倒没再说让他慢一些的话。 “我还以为,你有了新欢,眼里就看不到别人了。” 周青山听得这话,眉头一皱,下意识朝她看了一眼。 王寡妇好不容易撩拨上了这男人,这会子,也不愿再提罗婉儿,只撇了撇嘴,又兀自道:“小狐媚子,有什么好的,还就不如我们这些年岁长些的,又知冷又知热。” 眼看着周青山拧着她到了自家门口,王寡妇拽了拽脖子上的钥匙,想让他放开些,她好开门。 谁知道,周青山竟直接推着她就往杨里长家门上撞! 只听‘砰’的一声! 杨家大门被撞的一阵开合,周遭院子里的狗吠声又渐渐传来。 王寡妇撞的后背生痛,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周青山冷冷道:“你最好别再有下回!” “你!”王寡妇气得牙齿发抖,眼看着周青山转身就走,她拔高了声音就骂道,“你什么意思!回来,你给我回来!” 可任她再叫,男人脚步飞快,头也没回。 这晚,王寡妇后背痛了一晚,思来想去,就将这一切归罪给了罗婉儿。 隔日一早,她饭也顾不上吃,就要去赵家找罗婉儿麻烦,不想,这才刚刚出门,就看到杨春燕正往外头倒水。 王寡妇心里闪过了一个念头,索性也不去赵家了,直接朝杨春燕走去:“春燕啊,今日气色不错啊。” 杨春燕一脸见鬼的看着她。 自从知道王寡妇和他爹那关系后,她就不待见王寡妇,没吐她唾沫星子就不错了,更别说跟她搭话了。 “哎,婶子问你,你是不是得罪罗婉儿了,不然,她怎么背地里四处说你坏话?” 王寡妇凑上去,特意压低了声音。 杨春燕听得这话,冷声一笑:“她?骂我,她敢!” 王寡妇见鱼儿上了勾,自是欢喜,偏又怕被杨春燕发现,又正了正神色。 “她怎么就不敢了,罗婉儿那名声,你又不是不知道,拿刀抹人脖子的事儿,她都干的出来。” 王寡妇正准备滔滔不绝一番,不想,杨春燕却愣愣的朝一边看了去 “那人是谁?” 杨春燕问着这话,脸上涌起一抹红晕。 不过,王寡妇压根就没仔细看她,自然也没有发现! 顺着杨春燕的目光瞟了一样,王寡妇不耐烦道:“赵家二郎赵暮。” “他是赵二郎?” 杨春燕惊愕不已。 面前的男子一身黑色劲装,腰背挺阔,眉目轩昂,迎面而来,浑身都带着一股子逼人的英气! 见到他之前,她原以为这世上顶好的男人,正如她大哥那种读书人,可如今见了这人,她却觉得书生未免也太弱了些。 “都是那罗婉儿到处散播你的谣言,说你去相看,又没被人相中。”王寡妇见杨春燕半天没说话,当即又道。 这回,杨春燕总算看了她一眼,只是,却问了一句不相关的话:“他当真是赵二郎?赵二郎以前不是瘦的跟个弱鸡崽似的,怎么?” 怎么长的这般高大健壮了? 这话,杨春燕说不出口。 她看着那人到了村口,又看着那人上了牛车,耳根子渐渐发烫。 王寡妇有些奇怪的看了杨春燕一眼,实在不明白她这问的是什么废话! 就赵家以前那穷不拉几的样子,还能吃饱饭?这吃不饱饭,自然也就瘦了! 又要将话题往罗婉儿身上引,冷不丁的,她就看到罗婉儿正引着她那一双弟妹过来。 王寡妇几乎下意识的朝村口的牛车处看了去,才发现今日是周青山在赶牛车。 一想到周青山和罗婉儿又会碰面,她忍不住就咬紧了大槽牙。 “瞧罗婉儿这狐媚样,难怪她嫌你丑,还在别人面前嘲笑你又没被人相中!你就不气?” 此时的杨春燕心思复杂,一会儿沉浸在那人是赵二郎的震惊中,一会儿又后悔自己得罪了赵家,冷不丁的听到王寡妇开口,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说什么?” “我说,这罗婉儿处处说你坏话,说男人都瞧不上你这种,她可没少在外头嘲笑你!” 王寡妇声落,罗婉儿已经告别了青姐儿他们,直接上了周青山的牛车。 一时间,王寡妇和杨春燕都愣住了。 杨春燕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罗婉儿竟和赵二郎坐了同一辆牛车,她会不会也在赵二郎面前胡说? 若是赵二郎知道了自己那些事儿,赵二郎会如何看她? 这个想法,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淋到底,将她心里那股子娇羞直直淋成了满心的愤怒! “罗婉儿!” 气急败坏的喊了一句,杨春燕踩着脚步往村口跑去,誓要找罗婉儿算账。 王寡妇可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抱着膀子,冷冷的看着这一幕,只盼着杨春燕帮她挠花罗婉儿那张脸! 然而,不等杨春燕追上去,牛车已经渐渐驶离了村口······ 此时,牛车内,罗婉儿刚刚放好笋干和芽糖,冷不丁的看到赵暮,不由一愣。 她一大早起来,就听说赵暮走了,不想,他居然还没走远。 赵暮也没有想到她会坐牛车,短暂的沉默后,他忍不住皱眉。 “你要去县里?” 她一个女子,支身去县里,大哥知不知道? “嗯。”罗婉儿迎着他的目光,淡淡应了一声。 瞧着他背上挎了个包袱,想来是县里才有去军营的车马,她也没有多问。 赵暮本有一堆问题想问她,被她这么一看,舌间不免又有些打结索性就挪了目光不去看她。 “打小,月牙儿就是要当我大嫂的人,这个世上再没有人比她更合适。” 这话一说出口,就连着他自己都有些意外,明明,他想说的不是这个! 第119章 她不愿跟大哥歇在一起 罗婉儿嘴角抽了抽。 她实在没想这人竟执着到了这个地步,临走前,还不忘提醒她这些! “你知道我大哥为何不喜欢你吗?因为,他心里装的人是月牙儿。” 赵暮顿了顿,又接着道:“这也是他为何不愿意跟你歇在一个房中的缘故。” 虽然不明白自己怎的提起了这事儿,但既然都提了,他索性就跟她说个明白。 “你怎么知道是他不愿跟我歇一起,而不是我不愿意跟他一起?”罗婉儿只觉耳边聒噪不已,下意识的接了一句,不免有些无语。 她在跟赵暮胡说八道些什么,她有必要跟他说吗? 反正,等她摆平了赵怀安,拿了卖身契,往后,她和这人也碰不上面了。 “你,你说什么?”赵暮震惊的盯着罗婉儿,显然有些听不太明白。 她是说,她不愿意跟大哥歇,歇在一起? 那她为什么还对大哥百般讨好? 罗婉儿只觉得脑仁疼的厉害,揉了揉太阳穴,索性就闭着眼睛休息,不愿再听他说那些废话。 赵暮毕竟年轻,也没接触过什么女子,如今,更是看不懂罗婉儿。 不过,等她意识到,她竟那般云淡风轻的跟他争论和大哥歇一起的话题时,他又忍不住蹙了蹙眉。 “我大哥素来讨厌那种随随便便的人!”他的嘴,又比他想象中快了一次。 罗婉儿听得这话,清凌凌的看了他一眼,又闭上眼,继续无视他。 赵暮眉头蹙的越发深了。 这算什么?他难道说错了? 赵暮心下有些不舒服,眼看着那人不愿搭理他,他也似负气一般,扭头就往牛车外看了去。 这一路上,除了车轱辘声,再无别的声响。 到了县里,赵暮也没急着下车,罗婉儿总算睁了眼,淡声说了一句:“你路上慢些,别让芸娘担心。” 说完,她背上背篓,头也不回的下了牛车。 赵暮张了张嘴,掀开车帘子往外一看,罗婉儿早挤在了人群里。 “路上慢些,别让你娘担心。”耳边响起了周青山的声音。 赵暮回神,朝他道了谢,适才敛神下车,朝城边的码头走去。 微风粼粼,吹的穿街而过的河渠泛起了阵阵涟漪。 罗婉儿先去第一楼卖了笋干,那账房先生一见她来就热络的让小二接了她的笋干,直说少东家已经催问好几回了,总算将她等来了。 罗婉儿想着定是紧缺货的缘故,只说过个三四日再送一背篓来。 就李季风给她的那些钱,足足够买三背篓的笋干了,所以,他们也只是将笋干过了秤,又记在了账页上即可。 从第一楼出来,罗婉儿先去早市上卖了芽糖,又去绣坊卖绢帕。 那秀坊老板对芸娘新绣的绢帕格外满意,罗婉儿本寻思着要不要涨点价,就听那老板问了一句:“姑娘可愿意卖些绣花样子给我。” 他说着,又看了看芸娘手里的绣帕,有些不好意思道:“姑娘这花样子的款式极好,只不过,这料子却有些糙。” 罗婉儿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她的绣花样子是好的,只不过,布料粗糙,县里有些富户看不上。 “姑娘不要多想,你的绢帕我还是要收的,我就是想得一些花样子,让底下的人照着绣。” 那老板似怕罗婉儿不答应一般,忙又说了一句。 罗婉儿倒没想那么多,直接问道:“老板愿意给什么价格?” 那老板伸出了两根手指头:“二十文钱一张,姑娘,你看?” 这花样子本就是没有本钱的买卖,一张二十文钱,十张就是二百文钱,她又画的快,没什么不好。 朝老板点了点头,她直接让他拿笔墨。 秀坊老板就喜欢她这种爽利的人,当下就拿了纸笔来,又收拾了桌案凳子,让她慢些画。 罗婉儿画之前,还不忘问他有什么要求,是要简单点的,还是复杂点的。 秀坊老板要的就是一个稀缺,只要别家没有的,只要好看的,他都要! 这问了跟没问一样。 罗婉儿有些好笑,提笔就认认真真的画了起来,就这样,她竟足足画了大半个时辰,直画了二十二张出来。 其实,若全画成简单的花样子,她可以画更多,可这毕竟要收人家钱,罗婉儿少不得,就费了些心思。 一旁的秀坊老板就站在一旁,罗婉儿画上一张,他就看一张,张张不带重复,而且,还各自都有特点。 他几乎可以确定,这花样子,不光青河县没有,就连着州府也不会有! 罗婉儿从秀坊老板脸上看出了满意之色,还想说今儿个就画这么多了,不想,就看到了铺子墙面上挂的一排女童穿的襦裙。 那些襦裙多是浅色系列,料子正是这个季节穿的厚棉布,其中尤以秋香色最多。 “老板家还卖成衣?”一一欣赏完,罗婉儿惊讶的问了一声。 “可不是,隔壁那个成衣铺子就是我家的,这个铺子大多就卖些绣品,那些成衣都是随意放上去的。” 老板说着这话,已经拨弄着算盘,打算给她结账。 殊不知,罗婉儿听了他的话后,心中竟有些激动。 她想起了上辈子的梦想:她日后若有女儿,定要时常给她穿些漂亮好看的襦裙。 如今女儿她是不敢想,不过,家里不还有个现成的妹妹吗? “老板可否帮我做个衣服,我给你画图纸?”罗婉儿问了一句,心里已经盘算好了样式。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老板笑了笑,罗婉儿索性就提笔画了起来。 这回,她画的格外慢,襦裙上的每个细节的画的格外仔细。 毕竟是要冬日里穿的,所以,她在袖口、衣领口那些位置特意加了些绒毛款式,当然,绣花处,她也画的格外仔细。 一旁的秀坊老板刚算完账,正打算数钱给她,一看到她图纸上的衣服款式,又是一愣。 他就没看到过这种款式的衣服,不过,确实比他铺子里的衣服好看! 正走神,外间忽就传来了一阵喧闹声,不多时,一辆青帷软轿缓缓停在了秀坊门前。 第120章 反正他李家也不缺钱 软轿停下,已有婆子上前掀了轿帘,不多时,娇帘里就走出了一个身穿素色襦裙,头戴帷幕,格外纤瘦的女子。 秀坊老板才认出这是李家表小姐,忙堆着笑,迎了出去。 “表姑娘来了?” 李家是首富,县里的商户对李家多为敬重,自然也不敢怠慢了李家表姑娘。 素衣女子明显不适应和人相处,眼看着秀坊老板凑了上来,她竟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秀坊老板有些尴尬,以为这些个娇小姐都是这种做派,也没有多想,忙和她拉开了距离。 “表小姐慢些看,咱这铺子里多的很的绢帕,就算你没有喜欢的料子,我也可以从州府帮你调来。” 素衣女子点了点头,隔着帷幕,秀坊老板也看不清她的表情,不过,眼瞧着贵客没有生气,他就放心了。 随后,素衣女子就在铺子里慢慢看了一阵,而秀坊老板则怕又惹人厌烦,也时刻和她保持着距离。 “你这个是什么花?”她从一堆绣帕中,直直望向着了罗婉儿适才画的花样子上。 秀坊老板忙迎了上去,正要看个究竟,又听李家表小姐道:“我喜欢这个花,这是姑娘画的花样子?” 显然,这话是朝着罗婉儿说的。 罗婉儿适才将襦裙的图纸画完,听见有人跟她说话,她礼貌性的朝对方看去,就见面前站了一个身材纤弱,似是风都能将她吹倒似的女子。 愣神间,对方已经掀了掀开了头顶上带着的素白帷幕,露出了一张白的十分不正常的一张脸。 小姑娘看着也不过十五六岁,原本五官是极小巧精致的类型,偏生似患了病一般,脸颊和眼窝处都有些轻微的凹陷。 饶是涂抹脂粉,她的脸上,依旧看不到一丝血色。 “可是吓到姑娘了?”见罗婉儿长久不语,小姑娘眼神一黯,下意识的将围帽拉了下来,遮掩住了那张病白小脸。 小姑娘的敏感,激的罗婉儿心中一颤。 “不曾,这个叫富贵竹,极为好养,有点水就能活。”罗婉儿缓声开口,就听对方幽幽一叹,“难怪会这般好看。” 她这声音中,明明带着一丝笑意,可罗婉儿还是听出了一丝落寞。 想着帷幕下那病态模样,罗婉儿心中一软:“你若喜欢,我可以再画一张送你。” “当真?”小姑娘声音中多了几分愉悦,罗婉儿勾了勾唇角,重又拿了纸笔帮她画。 一旁的秀坊老板几欲上前言说,这花样子毕竟是她卖给他的,他自不愿别人也有一样的。 可这别人是李家表小姐,那可不是他能得罪的。 几番犹豫,秀坊老板还是没上去,只由着罗婉儿画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花样子送人。 小姑娘接了花样子后,轻声跟罗婉儿道了谢,又朝身后的老嬷嬷看了一眼。 那老嬷嬷会意,忙从身上掏了个银袋子出来,直接拈了两个银角子给罗婉儿。 “不用了,说了是送你的,你喜欢就好。”罗婉儿想也不想,就朝那老嬷嬷摇了摇头。 老嬷嬷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见自家主子没再吭声,这才将钱收了回去。 “思音谢过姑娘。”素衣姑娘也就是柳思音朝罗婉儿欠了欠身子,礼数极足,满是大家闺秀的风度。 罗婉儿忽就想起了电视剧里的那些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的千金小姐,如今看她的目光,也多了一丝不同。 待察觉到人家还盯着她瞧时,罗婉儿才咳咳道:“不碍事,姑娘喜欢就好。” 得了回应,柳思音并未久留。 眼看着那青帷软轿被人抬走后,秀坊老板才收了目光。 若说之前,罗婉儿画花样子给李家表小姐时,他还有一丝不高兴,那么此刻,这种不高兴早完全消失了。 不为别的,因为从罗婉儿不收对方钱,再加上这李家表小姐长了一副病弱模样,他就明白了,面前这姑娘压根不是为了利益或者是讨好的李家表小姐去的。 她只是单纯的与人为善罢了,和这样的人合作,他很是高兴。 “姑娘,绣帕加上花样子,一共得给你五百九十文钱,你数数。”他将钱当着罗婉儿的面数了一道,就递给了罗婉儿。 既是数了一道,自是不必再数了,罗婉儿收了钱,又将襦裙的图纸递给了他。 “老板看看,这件衣服做成成衣大概要多少钱。” “最便宜的话,也得一两百文钱。”老板看完道。 罗婉儿有些诧异,一两百文钱,未免也太便宜了些,这可是成衣,而且,她画的样式格外复杂。 “既是熟人,自收点本钱就成了,我还望着姑娘再多画些不同的花样子出来。” 老板看出她心中顾虑,只朝她解释了一句,又喃声道:“若我是姑娘,未必会将花样子送人。花某知姑娘心善,只是,姑娘可否别将一模一样的花样子再卖给别家秀坊?” 罗婉儿有些震惊,她没想到刚刚那人竟是李家表小姐,说来,她上次还远远地见过对方一面。 再来,这秀坊老板明显是介意他送花样子给人的! 心思百转,知他是要独一无二的样式,罗婉儿赶忙保证:“花老板放心,我定不会再卖给别家,花老板这里的花样子一定是最新最独特的。” 花老板高兴,直将罗婉儿送出了铺子。 罗婉儿收了钱,又说好了取衣服的时间,她出了布坊一条街,直接绕到了出城的主街上。 而此刻不远处,一顶青帷软轿正好从十字路口,拐了回来。 软轿里,柳思音戴着帷帽,正端端正正的坐在最里面。 软轿极为宽敞,在她斜对面,一身牙白长袍的李季风,正百无聊赖的转动着手里的玉骨扇,目光时不时的透过窗缝,朝第一楼的方向瞟去。 想到那声‘公子人品贵重’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也不知道那姑娘今日有没有去送笋干,都这么多时日了,怎么还没见到她人? 难不成是钱送少了?早知道,他就该让人多送些。 反正他李家也不缺钱! 第121章 李季风难得有些窘意 “表哥······”帷幕下,一道轻软至极的声音响起,“我累了。” 李季风本就想着事情,也没听清柳思音说了什么,转动玉骨扇的动作一顿,扭头看她。 “你在说话?” 帷幕下的女子一僵,李季风虽是看不到她,也可以想象到帷幕下是怎样一张怯生生的脸。 李季风干咳,毕竟是自家表妹,也不好薄待了,忙关切道:“可是累了?” “嗯,我想找个地方坐坐。”柳思音话极少,又温吞乖巧。 李季风还是愿意当一个好表哥的。 掀开车帘子,李季风只朝外头看了一眼,就朝外头喊了声:“落轿。”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软轿,李季风直接引着人就朝对面的茶楼走了去。 这茶楼和别的茶楼不同,楼中格外安静,全是雅间,很快,李季风就引着柳思音到了二楼。 二楼临街,阵阵喧闹的杂音传来,李季风皱了皱眉,想换个雅间,却见柳思音早坐了进去。 李季风索性也跟着走了进去,只伸手,将紧闭着的窗栏推开了些。 “表哥,多谢你今日特地陪我出府,我,我很高兴。”围帽下,再度传来女子轻柔的声音。 “姑母交代的事儿,自要办好。”李季风不以为意的说了一句,目光从窗户外一扫,就将长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看了个清楚。 有小二捧了茶水上来,李季风正要坐回去,目光就定在了长街上,那一身麻衣,面容娇美的女子身上! 是她! 李季风潋滟的桃花眼里多了丝笑意,怕人跑了,他下意识就要下楼逮人。 “表哥?”柳思音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你先休息休息,我去去就回。”李季风头也不回的下了楼,四目看去,就在一家极小的书铺里看到了那抹人影。 若是以往,他堂堂李家少东家,是绝对不会来这种小地方的,可如今,他想也没想,直接就朝那小书铺中走了去。 这小书铺极窄,三面墙上都满满当当的摆着书,而门面上还有些书生小姐之类的时兴话本子。 李季风看着那倩影,一时,竟有些惊讶。 她居然识字儿? 往日看她穿的那般朴素,他还以为······ 惊讶之余,一想到她也不能免俗,竟喜欢这些闺阁小姐才会喜欢的话本子,他又忍不住想笑。 眼看着她挑来选去,最后,只拽了一本书翻看,他随手捡了十来本最时兴的话本子,直接就朝店里走了去。 “老板,把这十几本书连着姑娘手里的那本,一并给我包起来。”他才说完,店里的女子就朝他看了过来。 罗婉儿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李季风,一时间,只觉稀奇,再瞟到他手里那些个书生狐仙之类的话本子,她脸上的表情,越发怪异。 她倒不知,这眠花宿柳的浪荡子,竟还相信这些个情情爱爱的东西! “怎么,可是不喜欢这些?”李季风哪儿知道罗婉儿心中所想,眼看着她盯着那些书看,也没露个笑脸,不由又体贴的问了一句,“那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将手里的书递给了一旁的掌柜,他想,她喜欢什么样的,他都给他买就是! 一旁的掌柜已经傻眼了,这李少东家谁不认识啊,他压根就没想过,李少东家居然会来他这种小店。 一时间,他只觉得蓬荜生辉,好不兴奋! 生怕怠慢了贵客,掌柜忙又殷切的朝李季风道:“李少东家,小得还有私藏,保管香艳,保管你会满意。” 李季风听到‘香艳’二字时,就忍不住皱了皱眉,下意识的朝罗婉儿看去,就见对方勾唇笑了笑。 若是往日,他定是喜欢看美人笑的,可如今,美人这么一笑,偏就有些意味深长的感觉。 李季风无来由的心里一虚。 “十五文钱是吗,谢谢老板。” 罗婉儿本着尊重人隐私的态度,只当没听见,直接从兜里掏了十五文钱出来,递给了掌柜的。 “你再选几本好看的出来,我一并付了。”李季风轻声道,一双多情潋滟的桃花眼里清晰的倒映着她的身影。 李季风都这么说了,书铺老板自是忙不迭点头。 罗婉儿狐疑的看了李季风一眼,只将钱丢在了一旁,又轻飘飘的回了一句:“少东家喜欢就好。” 这话,就更耐人寻味了。 李季风愣了愣,她人已经出了书铺。 “不是,你等等!”李季风回过味儿来,丢了钱给掌柜的,拿着那十几本话本子就朝外走去。 “这些话本我也不爱看,你都带回去,都是时下流行的。” 他才刚刚说完,就见罗婉儿朝他扬了扬手里的书,他仔细一看,方才发现那上面写着‘千字文’三个字。 不错,罗婉儿适才经过书铺,就是冲着这本千字文去的。 青姐儿和业哥儿正在学认字,正用得上这本千字文,而她不认识繁体字,也得好好学学。 不然,日后就没办法在这个世上立足。 “多谢少东家,不过,我不看话本。” 罗婉儿觉得,这人定是因为她撞见了他买香艳话本子的事儿,适才故意说的假话。 当下,礼貌性的朝他笑了笑,生怕再生端倪,她忙快步离去。 “你······” 发现自己会错意的李少东家,难得有些窘意。 直到人走远了,他还哭笑不得的抱着那摞话本子,站在原地。 “公子?”小厮李余大着胆子走了过来,“表姑娘还在楼上等着公子呢。” 李季风点头,李余见他还盯着人流看,忍不住又犯起了嘀咕,公子最近这到底是怎么了? 往日里难得去第一楼的,最近倒日日去,一去就要问笋干送来没,如今,竟还盯着人群傻笑? 难不成是前阵子被老爷关久了,关出问题了? 正想着,手上一重,一摞话本子就被他主子砸在了他手上! 李余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自家主子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李余,给爷拿去扔了!往后送她东西,得挑她喜欢的送,别被拒绝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我就说,这不值钱的东西,哪儿能送人!” 李余认真的看着自家主子,依旧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第122章 倒显得我很凶悍 罗婉儿买了几根棒子骨就回村了。 今日她回来稍晚一些,芸娘早领着青姐儿他们做好了一蒸笼的野菜馍馍,正打算上锅蒸。 见她回来,芸娘忙笑着解释道:“我也没动,野菜是青姐儿在外头摘得,面是业哥儿挼的,你就放心吧。” 罗婉儿一愣,又听青姐儿保证道:“是啊,是啊,大嫂嫂,娘真的没乱动。” 罗婉儿有些哭笑不得:“娘,你们这样子,倒显得我很凶悍。” 芸娘和青姐儿对视了一眼,赶忙摇头。 “婉儿极好!” “大嫂嫂才不凶悍!” 听着他们这话,罗婉儿失声一笑。 将棒子骨放在了陶罐中,业哥儿已经坐在灶下烧锅了,罗婉儿跟芸娘说起了今日在绣房卖花样子的事儿。 芸娘听后,很是惊讶,她不想,一张花样子竟能卖二十文钱,但一将自己往日租用的花样子和婉儿画的花样子比起来,她就了然了。 “娘,这钱你收着。”说话间,罗婉儿就把绢帕钱递给了芸娘。 除开她卖花样子的钱,芸娘的绢帕一共卖了一百五十文,她早将钱分开装成了一串,如今,直接从钱袋里拿出来,倒也不用再数一道。 和以往一样,芸娘依旧不肯要,只让她收好。 罗婉儿也不多劝,只将钱收了起来,打算晚些时候给赵怀安。 等野菜馍馍出锅,四人坐在桌边吃完晌午,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以后的事儿了。 因着第一楼催得紧,罗婉儿吃过饭,直接就出门往山上去了。 陶罐里还有不少芽糖,她也不用熬糖浆,这一下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估摸着也够挖上三背篓的笋子。 为了快些,她还特意扛了跟新锄头。 这才经过赵家主屋,冷不丁的,就跟赵金珠碰了个正面。 小姑娘似乎心情不怎生好,一双眼镜又红又肿不说,竟也难得的没有擦脂抹粉,看上去,倒比平日里多了一股子素气。 四目相对间,赵金珠噘了噘嘴,直接撇开头,当做没看到她! 罗婉儿倒不意外,毕竟那日她当着赵二叔的面,她也没对赵金珠客气。 刚要从赵金珠身旁经过时,小姑娘忽就红着眼,朝她瞪了过来。 “罗婉儿!你那般欺负我,等我大哥好了,定要你好受!你以为赵怀安那药罐子能靠的住不成!” 听着赵金珠这话,罗婉儿一度无言。 赵怀安能不能靠得住,她不知道,也没打算去靠,不过,她可记得清楚,赵金宝那腕骨,分明是赵怀安给断的! 想着这里,罗婉儿不自觉的笑了笑。 赵金珠才被她二叔训了一顿,心里还委屈的很,此番,就想说些话,让她不好受。 谁知道,自己说了这些话后,罗婉儿非但不怕,她居然还在笑! 赵金珠张了张嘴,不甘心道:“你,你别忘了,我还有个当姨奶奶的亲姐姐,你得罪了我,就是得罪了李财主家!” 罗婉儿本想直接走人的,可看着小姑娘追了上来,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她忍不住咳咳了一声。 “好好的小姑娘,学什么不好,非得学狐假虎威?有这时间,好好学学双喜,靠自己双手赚来的东西,它不香吗?” 偏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自己的男人都不一定靠得住,更别说那不沾边的裙带关系。 狐假虎威?是什么······ 赵金珠听不明白,可罗婉儿的后半句,她倒是听清楚了。 罗婉儿让她跟双喜学习!那傻子生的女儿,有什么好学的! 赵金珠捏紧了拳头,眼看着罗婉儿走远了,还想追上去争上几句,屋里就传来了她爹娘的争吵声。 “赵二郎都已经走了,你还看不明白?人家就是不愿意替金宝引荐千户大人,人家想一个人飞黄腾达!” “别烦我,指望你那儿子,还不如指望我去赌坊里回本。” “你还想去赌坊?金宝都多大了,你难不成还想让银姐儿帮他讨媳妇儿不成!” ······ 赵金珠有些茫然。 既然大姐都成了李财主家的姨奶奶,她为何就不能帮大哥讨媳妇儿了? 正想着,就听一道气汹汹的声音响起:“赵金珠,你看到罗婉儿那毒妇没?” 赵金珠一抬头,就看到杨春燕正叉着腰肢站在一旁。 “春燕姐。”甜滋滋的唤了一声,赵金珠赶忙要上去挽她胳膊。 无他,这人是杨大哥的亲妹妹,她又喜欢杨大哥,自然就要和他妹妹处好关系。 杨春燕自来就不喜欢赵家人,若是往日,瞧着赵金珠这般粘腻上来,她肯定要冷嘲热讽一番。 可如今一想到赵二郎那张英气逼人的脸,她这喉咙间讽刺的话,也生生让她逼了回去。 “我看到她往山上去了,现在我带你去,肯定能赶的上。”赵金珠殷切的说着。 杨春燕也没有拒绝,只由着她带路。 “春燕姐,你找她干什么啊?”半道上,赵金珠试着跟杨春燕搭话。 杨春燕脸色极臭,一想到罗婉儿四处在外头说自己的坏话,一想到,她极有可能在赵二郎面前说过,她就恨不得撕烂罗婉儿的嘴! 赵金珠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回应,她索性也不多问了。 反正瞧她这样子,定是没什么好事儿。 赵金珠心里还怨恨着罗婉儿,如今,倒是巴不得杨春燕赶紧去找罗婉儿的麻烦。 越想,她脚下的步子也不由加快了些。 到了山边时,他们依旧没有追上人。 杨春燕看了赵金珠一眼,面色不怎生好。 赵金珠也没有想到罗婉儿会走那么快,还想说上山随便找找,就听隐隐的传来了一阵挖东西的声音。 一想到罗婉儿适才还拿了锄头,赵金珠眼中一亮,忙道:“你跟我来!” 她一路带着杨春燕七弯八绕,眼看着杨春燕都快发火时,两人总算在斜坡上看到了在挖笋子的罗婉儿。 赵金珠面上一喜,正要指人,就见杨春燕直接冲了出去。 “罗婉儿,你这小贱人!” 赵金珠原本以为杨春燕顶多就是骂骂人,她也乐得看戏,可谁知道,杨春燕居然趁着罗婉儿捡笋子的时候,操起锄头就想砸人。 第123章 他掩在袖间的手紧了又松 “杀,杀人了!”赵金珠身子颤了颤。 一张小脸,顿时被惊得面无血色。 因着隔的远,赵金珠也看不真切,只见罗婉儿似乎往坡下摔滚了去,之后,也没听到别的声响。 定是杨春燕用锄头削死了罗婉儿,对,定然是! 赵金珠心里害怕极了,她转身就想跑路,可腿肚子发软的不行。 她浑身似筛糠一般颠了几下后,忙拔腿就跑。 而她不知道的是,那所谓的杀人场景,不过是因为罗婉儿脚下一个趔趄,拉带着杨春燕往山坡下滚了去。 山坡下全是些杂草,也没什么东西,两人摔滚了下坡后,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全是些杂草,可也硌得慌! 罗婉儿揉了揉脊背,忍不住蹙眉道:“杨春燕,你抽什么风?” “罗婉儿,你凭什么背地里乱讲我闲话,我被人看的上,看不上,跟你有什么关系!” 杨春燕铁青着脸,死死地瞪着罗婉儿:“我问你,你有没有跟赵二郎说过?” 罗婉儿听得有些莫名其妙。 “我,乱讲你闲话?我什么时候背地里讲你闲话了?” 她有那么闲吗? 杨春燕压根就不信她的话:“你到底有没有跟赵二郎说过那事儿?” 罗婉儿原本还有些不明白她为何要提起赵暮,可此番,听着她着紧张而迫切的话语,她冷不丁的,就想起了村口那些围观赵暮的小姑娘。 “你”‘不会看上赵暮了吧’这几个字,还没问出来,罗婉儿就眼尖的发现她脸颊处,浸了丝血。 罗婉儿皱了皱眉:“你流血了。” 瞧着,似是刚刚下坡时,被树枝挂出来的小伤口,算不得严重。 罗婉儿抬头,看了看他们滚下来的方向,眼神幽幽:“你从哪儿听人说的闲话,别人说,你就听?你蠢不蠢!” “血,血!”杨春燕伸手摸蹭下了一些血下来,“都怪你,都怪你!” 罗婉儿堪堪起身,正拍着身上的灰尘,冷不丁的听到这话,还要挖苦一番,就听‘砰’的一声,杨春燕又直勾勾的摔在了草地上。 罗婉儿皱了皱眉,回想着她刚刚盯着那血丝看的模样,顿时面色就古怪了起来。 “不会吧,还晕血?” 罗婉儿瞟了杨春燕那厚厚实实的身板一眼,没想到,这般夯实的存在,也有这不堪一击的一面。 咧了咧嘴,罗婉儿笑的十分友好:“还小贱人呢!这可怪不得我了。” 说着话,罗婉儿就要走,就看到了不远处崖壁上的一丛滕状类植物。 那植物的叶子细细长长,瞧着倒有些像地瓜苗,藤蔓上还有叶片状的浅青色花朵,而花朵不远处,还缀了几个棕褐色果子。 是山药! 这么一大片,得挖多少山药啊! 罗婉儿心尖一颤,想着自己早间买来的棒子骨,她二话不说,就爬到了坡上去拿锄头和背篓。 野生山药一般都扎根的比较深,而且,比家养的都要细长些。 罗婉儿就这么一直挖,直挖的她满身是汗,眼看着都挖出了一个大坑,还没见着山药。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罗婉儿还是郁闷的不轻。 休息了一会儿,罗婉儿索性就把外衣脱了,又站到了坑里继续挖。 她这么一挖,直挖到一人多高的时,总算看到了山药,因为山药藤长得密集,这结出来的山药也是密密麻麻的。 罗婉儿都震惊了。 这要是全部挖回去,得挖多少山药啊! 一时间,她顿觉浑身都是使不完的气力,手上的锄头也挥的更勤了。 而不远处的杨春燕醒来时,就被眼前空无一人的景象吓到了。 起初没有看到罗婉儿的人影,她以为罗婉儿抛下她跑了,心里还有些生气,待看到地面上那孤零零的衣服时,她整个人面色又变了变。 那衣服······是罗婉儿的! 秋收刚过,正是山里野狼犯饥荒的时候,那毒妇不会是糟了难吧? 这种猜想,让她毛骨悚然。 她几乎是一口作气的爬起来就开跑,一路穿过赵家主屋,就往村口跑。 此时,赵家主屋里的赵金珠还陷在杨春燕杀人的心惊胆战中,她时不时的就要探着脑袋往外头张望。 冷不丁的一眼,就瞟到了杨春燕那跌跌撞撞的身影,一时间,她身子又颤了颤。 她看的清楚,只有杨春燕一个人,罗婉儿她,她定是没了! 入秋后,白日骤短。 转眼日落夕斜,田地间的庄户们,也都结束了一日的劳作,扛着锄头回了家中。 赵怀安回家时,屋里冷冷清清的,就只有芸娘一人,他下意识往灶间扫了一眼,难得没见到那个人,不免意外。 “怀安回来了?”芸娘将绣活儿收在了小篓中,赵怀安已大踏步朝她走了过去。 “娘,青姐儿他们呢?”他才刚刚将话问完,外间,就传来了青姐儿笑声,“大哥,我和四哥在外头打猪草,你今日怎么回的这么早?” 赵怀安点了点头,下意识朝两人看了去,依旧没看到那个人。 “她呢?”赵怀安问了一个连自己都感到意外的问题。 青姐儿和业哥儿对视了一眼,起初还有些听不明白,倒是芸娘及时问了一句:“你们大嫂嫂没跟你们一起?” “大哥是在问大嫂嫂?”青姐儿眉眼带笑,似是发现了稀罕事。 赵怀安眉眼微微挑起,不再多话,直接就往灶边走去。 他和往日一般,打水煮饭,一张脸上面色如常,就像是刚刚那句话根本不是他问的一般。 “怀安,你去找找婉儿,她应该还在山上挖笋子,倒是我糊涂了,若在往日,她早该回来了。” 芸娘看了看天色,面上多了丝急色。 赵怀安捏着水瓢的手顿了顿,放下水瓢就要往外走,就听院门处传来了一道结结巴巴的声音。 “大,大伯娘,杨,杨······她和婉儿姐在山上,她,她们······” 是赵金珠! 天知道她花了多大的勇气,才凑到芸娘跟前说了这些话。 其实,她本想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可,可一想到罗婉儿死不瞑目的样子,她就害怕。 杨秀······ 赵怀安的心里划过这两个字。 一时间,他眸眼阴沉,掩在袖间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第124章 大哥你也要对大嫂嫂好 冷风一丝丝儿的从门外灌来,吹的赵金珠身子发凉。 她发现自家那病秧子堂哥的表情格外不对劲儿! 他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去找人,他就那样一眼不错的望着她! 似,似下一秒就要替罗婉儿报仇雪恨一般。 这个认知让赵金珠格外不解。 毕竟,在她看来,自己这病秧子堂哥本来就讨厌罗婉儿,罗婉儿就算出事儿,他也不会在意才是。 可他为什么那么看着自己? 赵金珠有些慌,张了张嘴,就听芸娘惊呼了一声:“可是杨春燕那丫头?她今日来家中找过婉儿,我瞧着。” 想着杨春燕当时的面色,芸娘心中一紧。 “怀安,你快些去山里看看,杨家那丫头定是去找婉儿麻烦的。” 杨春燕打小就凶悍,她家婉儿哪是杨春燕的对手? 可别让她家婉儿被人欺负了去! “山上的人是杨春燕?”赵怀安往赵金珠靠近几步。 赵金珠只觉面前有个高大的黑影罩了过来,就要点头,却听对方沉声道:“带路!” 许是他身上的气势太盛,赵金珠心尖一颤,也忘了反应,只硬着头皮在前面带路。 赵怀安大步跟上,青姐儿和业哥儿也连忙跟在了后头。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罗婉儿摔下山坡的地方,赵金珠指了指山下,有些结巴:“我是亲眼看到婉儿姐被杨春燕推下去的,就在那下面。” 如今天色已晚,但仔细查看,也看的出山下并没有什么人。 赵金珠站在山坡上,身子抖个不停,眼瞧着他们找不着尸体,她忍不住连连摆手。 “不,不关我的事儿,是杨春燕,是杨春燕害死她的。” 赵怀安蹙眉,不知怎的,他压根就不信赵金珠的说法。 那女人······她怎么可能会死? 回头,他还想将人拉回来仔细问上一问,赵金珠却头也不回的跑了。 “大嫂嫂!”青姐儿快急哭了,连声喊了一阵,山坳里静悄悄的,除了她的回音外,哪儿还有什么其他声音。 业哥儿默默地拽紧了手心。 若说之前,他只是有点担心,那么此时此刻,他是真的害怕。 害怕大嫂出事儿! 只有赵怀安面色沉静的将坡下仔细检查了一阵,最后,走到了崖壁处的巨大土坑前站定。 “大哥······大嫂嫂,她,她会不会。”青姐儿话没说完,就忍不住呜咽了起来。 在这黑黝黝的山坳中,她的呜咽声格外突兀而明显。 赵怀安蹲下身子,拈了点泥土在指腹间摩挲了一阵,目光又朝土坑旁散乱的杂草看去,就看到下面隐隐的露出了一点东西。 他皱了皱眉,掀开杂草一看,竟是一大堆山药,而山药旁还撂了根锄头,那锄头正是他们家的! “她没事儿。”赵怀安起身,朝土坑不远处的小路走了去。 他想,她是往那儿去了。 青姐儿和业哥儿对视了一眼,两人默默地擦了擦脸颊处的泪水,忙就跟了上去。 察觉那小路分明是回村的路,青姐儿忍不住拽了自家大哥的衣袖,可怜巴巴道:“大哥,你,你是不是不想救大嫂嫂了?” 不然,为什么人都没找到,就要回去? 赵怀安脚步一顿,没来由的问了一句:“青姐儿舍不得她?” 青姐儿怕大哥不救大嫂嫂,赶忙点头,末了,又拽了拽业哥儿,认真道:“四哥也舍不得大嫂嫂,我们都舍不得大嫂嫂,大嫂嫂对我们好,大哥,你也要对大嫂嫂好,行不行?” “嗯嗯!”业哥儿说不出话,忙在一旁点头。 赵怀安面色有些复杂,只默默地看了一双弟妹一眼,终是淡淡道:“她没事儿。” 两个孩子对视了一眼,心里正觉不安,就听不远处的小路上传来了一道惊呼声。 “青姐儿,业哥儿,你们怎么在这儿?” 是罗婉儿,此刻,她正推着木板车沿着那小路走来,而她身边,还跟了双喜。 青姐儿不知怎的,一下就哭了出来,直接冲过去就抱住了罗婉儿的大腿。 罗婉儿还没有反应过来,业哥儿也朝她扑了过来。 业哥儿毕竟年岁长些,也不好意思像青姐儿那般抱她,不过,此刻他面上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只见他擦了擦鼻涕,又忍不住笑,笑了笑,又忍不住擦鼻涕。 总之,这气氛格外古怪。 “我就说让怀安哥来帮忙搬,你非不肯,喏,瞧你把人给急的。”双喜忍不住吐了吐舌头,有些无奈。 青姐儿则一脸懵的看着罗婉儿:“大嫂嫂为什么不肯?你是大哥的娘子,大哥不但会帮你搬,还会对你好。” 山坳间格外寂静,虽然他们声音如常,此刻,却显的格外响亮。 罗婉儿十分尴尬。 她可没不敢打大奸臣的主意,只要大奸臣日后念着她的好,和她山高水长,各自安好就成了。 正想着,一阵脚步声传来,罗婉儿一抬头,就看到赵怀安快步朝她走了过来。 “先搬回去再说吧。”赵怀安声音淡淡。 周遭光线昏暗,再加上他微垂着眸,也让人看不清他究竟是什么表情。 不过,他能主动出来找她就算了,如今,还如此友好的帮忙,罗婉儿还真有些受宠若惊啊。 一行人也不再多言,只手脚麻利的从木板车上拿了两个空背篓下去,就开始装山药。 罗婉儿早间就将崖壁前的山药藤全部挖完了,如今,一大堆的山药,竟足足装了两三背篓。 随后,赵怀安又主动推了木板车,罗婉儿他们就跟在他身后走,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了下午间挖山药的事儿。 原本罗婉儿是打算挖上一背篓就回去的,谁知道这山药越挖越多,罗婉儿索性就一个劲儿挖到了底。 后来,她又发现这附近的小路可以过木板车,所以,就去临近的双喜家借了木板车来。 再后来,也就看到了赵怀安他们。 青姐儿和业哥儿听完后,又问起了杨春燕的事儿,心知自家大嫂嫂没受欺负,都不由松了一口气。 只那前面推着木板车的赵怀安扯了扯嘴角。 他这一双弟妹倒是小瞧人了······ 第125章 拔丝山药 一行人到家时,赵家院落里传来了阵阵说话声,罗婉儿一推开院门,昏暗的灯火就披洒了出来。 “娘。”她唤了芸娘一声,就看到赵二叔怔坐在灶下,锅里沸腾声阵阵,一股股钻鼻子的肉香味儿扑面而来。 “婉儿,你回来了!”芸娘颤声唤了一句。 罗婉儿见她似要起身过来,忙过去阻难道:“娘,我没事儿的。” 青姐儿早跟她说了赵金珠上门的事儿,虽然,她不知道赵金珠是哪只眼睛看到她被杨春燕给欺负的,不过,终归芸娘担惊受怕了,她心里也有些懊悔。 懊悔自己没有早些回来! 抿了抿嘴嘴,罗婉儿歉声道:“娘,我日后定会早些回来,再不让你担心成这样。” 芸娘想听的可不是这些,如今,她一门心思都在杨春燕欺负她家儿媳的事儿上! 她上上下下的将罗婉儿打量了一阵,见罗婉儿明显没哪里伤着,这才松了一口气,急道:“快跟娘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于是,罗婉儿又将适才跟青姐儿他们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芸娘听后,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是说,杨春燕说你在外头说她闲话,才找你麻烦的?” 罗婉儿点头。 芸娘眉头蹙的越发深了,自家这儿媳是什么人,她还能不知道? 她平日里忙的脚不沾地,哪儿有时间说那些劳什子的坏话,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人在背后嚼舌根子。 “婉儿,娘明儿个就和怀安去找那杨春燕说个清楚!”芸娘思来想去,终是说了一句。 今日,婉儿虽没什么事儿,可日后呢? 若那杨春燕还揪着这事儿不放,一直找婉儿麻烦可怎么好? 罗婉儿生怕她就这么做了,蹙眉朝她脚上看了看,她赶忙摇头。 “娘,你可千万别这么做,千万别!你这腿脚还没好,再来,我也提醒过她了,她但凡仔细一想,也能想个明白。” 想想芸娘杵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去找杨春燕理论的场景,罗婉儿顿觉胆寒。 她压根就不怕杨春燕,就怕芸娘有个伤痛,大奸臣又在他的小本本上给自己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芸娘看着罗婉儿,还想说话,又听灶下传来了双喜的声音:“婉儿姐,我先回去了。” 罗婉儿回神,忙将门口的等着的双喜拉进了屋中:“吃了饭我送你回去。” 她去双喜家的时候,双喜刚喂了陈婆子吃饭,她自个儿连着一口热和饭都没吃上,如今,哪儿能让她就这么空着肚子回去? 罗婉儿将双喜拉坐到了桌边,又让芸娘看好人,这才往灶边去。 锅里的棒子骨俨然已经炖好一会儿了,罗婉儿削了几根大山药下锅,又额外切了两根,打算回头做个拔丝山药。 一旁的赵怀安早检查好了青姐儿和业哥儿练的字,罗婉儿感觉到两个小家伙儿时不时朝她看来的目光,心下了然。 他们早就形成了练了字就要听《西游记》的习惯! 前几日,赵暮回来,自己忙着事儿,他们倒是将这一茬忘在了脑后,如今,被两个小家伙殷殷目光看的久了,罗婉儿心下也有些不忍。 既然锅里的棒子骨还得炖上一会儿,罗婉儿索性就回了桌边,给他们讲故事。 因着有双喜和赵怀安在,她自也不好接着上次的《西游记》讲,毕竟他们两都没听过前头,只怕她陡然之间讲到中间,他们也听不明白。 索性,罗婉儿就吹灭了油灯,给他们讲了个僵尸的故事。 冷风阵阵,小院里除了灶间偶有柴火‘噼啪’燃烧的声音外,大家都秉住了呼吸,聚精会神的听着罗婉儿讲故事。 罗婉儿虽是选了一个稍搞笑点的僵尸故事在讲,可在这样漆黑的夜晚中,再加上罗婉儿绘声绘色的描述中,大家都自动进入了故事中。 时不时地,还能听见青姐儿和双喜的尖叫声,瞧着,似也被故事吓的不轻。 罗婉儿快讲完时,忽听青姐儿尖叫了一声:“大嫂嫂,有东西,外头有东西。” 一时间,倒将她身边的双喜吓的不行,两人很快就抱作了一团。 罗婉儿寻思着难不成是故事太吓人了? “没有东西,你大嫂嫂只是在讲故事,都是假的,青姐儿你别怕。”芸娘适时安慰。 罗婉儿朝着青姐儿指的方向看去,还真是看到了晃动的人影,正要说话,油灯已经被赵怀安点亮了,而外头走动的人影又靠近了几步。 是双喜娘! 罗婉儿在看清那妇人时,那妇人已经朝他们这边跑了过来,双喜一看到竟是她娘,也不由诧异。 “娘,你怎么来了?” “我,我怕你一个人。”双喜娘挠了挠头,似是被人嫌恶惯了,她也不敢靠大伙儿太近。 罗婉儿见状,忙让青姐儿又抬了个凳来,又让双喜娘进屋坐下。 双喜起身,还想说点什么,又被罗婉儿压了回去:“饭吃了再走。” 许是刚被吓的不轻,大伙儿心里都格外矛盾,又想继续将那故事听完吧,又怕,不听吧,又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儿。 而此时,锅里的棒子骨炖山药也好了,罗婉儿就特意给了他们时间缓冲,自己回灶边做拔丝山药去了。 她先将山药放在油锅中炸了一道,起锅后,又在锅里掺了水,开始熬糖,直熬到糖水呈浅褐色,能拉丝时,罗婉儿才将油炸过的山药倒入锅中。 因着青姐儿和业哥儿都喜欢吃甜食,所以,罗婉儿特意多做了些。 赵二叔在灶下看着,不无惊讶,他当乡厨这么多年,竟还不知道山药还有这种吃法。 惊讶之余,他不由问了一句:“婉儿,山药这样做,好吃吗?” 罗婉儿笑着点头:“自是好吃,二叔你一会儿也尝尝,又甜又脆的,青姐儿和业哥儿最喜欢吃甜的,我早就想给他们做了。” 油灯如豆,忽明忽暗,灶下的女子虽是一身暗色麻衣,却掩不住她那明晃晃的美。 赵怀安怔了怔,适才过来,就听到了她那轻轻柔柔的话语。 想着青姐儿的那句舍不得,他脚步微微顿住。 第126章 竟有些楚楚动人 等罗婉儿的拔丝山药出锅后,她又从土罐中夹了两小碟的泡菜,大伙儿围坐在桌上,又说起了适才没讲完的故事。 罗婉儿起初讲的时候,也没想到会将青姐儿吓成那样,就怕她晚上做噩梦,她便轻描淡写的讲起了结局。 此刻,屋里点着油灯,罗婉儿刻意避了吓人的内容讲,故而,故事末尾听上去也没那么吓人。 只是,青姐儿听完之后,忍不住问道:“就没了?” 罗婉儿嗔了她一眼,给她夹了一块拔丝山药,笑道:“还嫌不够吓人?我怕你半夜梦魇,把我吵醒。” 青姐儿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刚刚听故事时,叫的最凶的就是她。 双喜则诧异的朝罗婉儿和赵怀安看了去,双喜自来敏感,刚刚的话,她也听得清楚,此番不免讶异。 婉儿姐是和青姐儿歇一起的?她不是应该和怀安哥歇在一起吗? 双喜毕竟是没嫁人的姑娘,再来,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心里虽是觉得古怪,却也没有多问。 倒是罗婉儿给她和她娘一人夹了一块拔丝山药,又朝她催了一声:“快些吃,别愣住了。” “好吃。”双喜娘咬了一口拔丝山药,觉着好吃,下意识就想递给双喜,可一想到那是自己吃过的,忙又收了回去,重给她夹了一块新的。 “双喜,你快尝尝,好吃!” 耳旁传来她娘的催促声,双喜依言咬了一口拔丝山药,顿时,唇齿间全是甜香味。 “好吃吗?”罗婉儿问了一句。 “好吃!”双喜重重的朝她点了点头,目光落到了她娘碗里的拔丝山药上,她眼底涌满了感激之色。 婉儿姐是村里少有不嫌弃她娘的,她真好! 青姐儿和业哥儿也格外喜欢拔丝山药,罗婉儿见他们吃着拔丝山药,就不肯去碰棒子骨炖山药,不由皱了皱眉,拿过两个孩子的碗,就给他们盛了汤,装了肉骨头。 “你两别挑食,正长个儿呢。” 罗婉儿说着这话,意有所指的看了业哥儿一眼。 此番,一想到那日田狗剩和业哥儿站在一起的样子,她就忍不住头痛。 早晚有一点,她家业哥儿一定会长高的! 两个孩子倒也听话,将她盛的汤和肉都吃完了,末了,还不忘用筷子戳了戳棒子骨里的骨油。 她今日买的棒子骨是完整的,赵二叔炖的时候,只简单将棒子骨剁成了两半,后来虽炖煮的久,可棒子骨里面的骨油也依旧是鼓囊囊的。 只要用筷子一戳,再用力一吸,就能吸上一嘴的骨油。 看着青姐儿和业哥儿吸的满嘴流油的样子,罗婉儿忍不住轻声一笑。 赵二叔给自己倒了小半杯酒,又说起了白间酒席上的事儿,只说遇上了涨席,亏了罗婉儿多做了点金丝油塔,不然,他还得寻东西替代。 寻东西倒不要紧,要紧的是怕客人不肯。 罗婉儿笑了笑:“够了就好,往后我也照旧多准备些。” 赵二叔点着头,又嘬了一口小酒,这才从兜里掏了一袋子钱出来。 “一共三十多桌的金丝油塔,一桌我给你算的八文钱,你且收着。” 罗婉儿也不客气,毕竟这是她和赵二叔早早商量好的,只不过,拿过了钱袋子,她才发现重量不对。 这钱袋里装的全是铜板,不过,却远远不至两三百个铜板! 赵二叔看出了她面上的诧异,微微一笑:“还有大甲虫的分红,县里人都很喜欢,婉儿,你且收好。” 罗婉儿只稍稍愣了愣,就明白了。 当下,她也不再推辞,收了钱,她咧嘴朝赵二叔道了谢,又忍不住去想,若是赵二叔经常都有席办,那她应该会更早些攒够钱。 饭后,双喜帮着罗婉儿收拾了灶间就要回去,罗婉儿打算出门送她,芸娘又柔声说了一句:“怀安,你陪婉儿一起送送。” 罗婉儿还没反应过来,赵怀安已经快步出门,推着木板车走了。 她看的一阵哑然,终是什么都没说的跟了上去。 双喜毕竟是小丫头,走夜路也多有不便,若有个男人一起,自会好很多。 双喜家离赵家极近,不过才说没一会儿话,就到了。 赵怀安将木板车推到了双喜家中,又朝她道了谢,这才和罗婉儿往家去。 圆月高悬,凉风阵阵。 罗婉儿跟在赵怀安身后,亦步亦趋的走着,此时,他们谁也没有说话,这气氛,平白的就有些尴尬。 罗婉儿来的时候也没想这么多,如今,她看着前面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忍不住去想:早知道,就该让业哥儿一起来送人了。 她觉得尴尬,他肯定也很尴尬吧。 哎,都说这古人重孝道,赵怀安可不也是吗? 他明明那么讨厌自己,可芸娘让他和她一起来送人,他还是二话不说的来了。 她真的怀疑,若他当初不是身子不济,芸娘让他和原主圆房,他也是肯的。 想到这种可能性,她面色就古怪了起来,连着脚步也满了下来。 走在前面的赵怀安注意到了身后的异常,不由停下了脚步看她。 而此时的罗婉儿正皱巴着一张小脸,震惊于自己的猜测中,自也没有发现他停了脚步,直到她快步走上去,脑袋撞在了一个坚硬而宽大的背脊上,她整个人都懵了。 痛,鼻尖传来阵阵痛意。 她忙伸手捂着鼻子,探究的朝他看了去。 “你!” 他怎么忽然停了下来!停下来好歹打声招呼啊! 罗婉儿心里不断腹诽,眼瞅着赵怀安正一言不发的望着她,她不由一愣。 他这是? 月色清冷,披洒在两人身上,一时间,四目相对,周遭越发寂静。 赵怀安挑眉看着眼前的女子,她长了一张极精致的小脸,虽穿着打扮已经素的不能再素了,可也掩不住她那色弱芙蓉,眉如远黛的浓艳之美。 许是因为被撞的疼了,此刻,她正轻咬着唇瓣,眼中也溢出了点点水光,瞧着,竟有种说不出的楚楚动人之感。 无端的,竟有些像那温室中精心养护出来的娇花一场大雨,就能将之摧毁折断······ 第127章 娘给你你就拿着 若是以前,在这样一个新月初升的夜晚,被一个俊朗清隽,冷峻非凡的人盯着,罗婉儿或许还会觉得赏心悦目,浪漫又旖旎。 可现在,罗婉儿却是半点这种感觉都没有! 无他,只因面前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奸臣赵怀安! 被他这深邃清冷的目光盯的久了,罗婉儿只觉脖颈寒凉。 她不着痕迹的往边上缩了缩,讪讪一笑:“你也用不着处处都听你娘的,你不愿意做的事儿,你不做便是,也没人会怪你。” 他这举动实在是太奇怪了,罗婉儿思来想去,便觉着只有一种可能性,他不想出门送人,可芸娘又让他送了,他心里正当不满呢。 赵怀安眉头微微一压,心下不明。 他适才在干什么,竟然盯着她走了神,他在想些什么? “其实,我也不会怪你的,真的!”罗婉儿十分诚恳的声音再度响起,似又想到了什么一般,忙又从兜里掏了一袋子钱出来,“这个给你。” 赵怀安下意识的朝她手心里的钱袋看了看,忽就想起了饭桌上赵二叔给她钱的事儿,他顿时面色就古怪了起来。 望着面前这张别无二致的一张脸,那种看不透她的感觉,越演越烈。 “你在干什么?” 他几乎是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句。 这个女人,居然想给他钱?她莫不是搞反了? 罗婉儿压根就不知道这人今晚上为何那么古怪,不过,搞不懂,她也不会蠢到开口去问。 毕竟,这人记仇,他用这样诡异的目光看自己,除了因为他在刚刚某个瞬间记起了‘她’以前造的孽外,就没有别的可能性了。 “这是娘卖绢帕的钱,我给她,她也不收,只让我拿着,反正我也不缺钱用,你就替娘收起来吧。”罗婉儿人诚诚恳恳的看着他。 赵怀安抿了抿唇,也没有去接的打算,罗婉儿想着直接把钱塞给他,不想,他看也不看那钱袋子一眼,只转身就走。 “娘既是给了你,那就是你的,你用不着给我。” 省得天黑了还在山里挖山药,引他娘和一双弟妹担心! “?” 罗婉儿一脸的懵! 是她听错了吗? 赵怀安居然不收钱,这可是他娘的钱,他以前防自己跟防什么似的,如今,居然就这么把钱给她了? “你就不怕我拿去买胭脂水粉桂花油?”心下狐疑,罗婉儿下意识问了一句。 这话,她一问完就后悔了。 这,这不是在拉仇恨吗? 人家赵怀安科考的钱,治病的钱可被原主糟蹋了不少,虽然后来,她还了一部分,却也没有还清啊。 周遭再度安静了下来,赵怀安停了脚步,微侧着头,似在想着什么事儿。 月色斑驳,他大半张侧脸都隐在黑暗中,从罗婉儿这个方向,只能看到他那瘦削的下颌,也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 罗婉儿张了张嘴,怕他继续往那些个胭脂水粉桂花油的事儿上想,她不由咳咳了一声。 “所以,你还是把钱。”‘收回去’这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赵怀安已经走了。 他的步子倒比之前快上一些,罗婉儿总觉得这人瞧着似是心情不太好,寻思着定是因着那些胭脂水粉的记忆影响的,当下也不好再去砰他这硬钉子。 拽着钱袋子的手微微发紧,罗婉儿幽幽叹了一声。 记仇归记仇,也没必要连着钱都不要了吧。 罢了,等过几日再给他吧。 兴许,到了那时候,他又肯要了呢?毕竟这未来权臣素来就不是什么大方的人。 心中暗自腹诽中,罗婉儿忍不住撇了撇嘴。 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只隔着两米远,一前一后的往家走。 凤俏出来给自家男人倒洗脚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人双双归家的场景。 夜色中,女子面容姣美,村里唯一的秀才郎更是眉目俊秀,两人挨的极近,俨然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凤俏只觉得这一幕格外扎眼,看的她格外难受。 一时间,她忘了倒水,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隔壁的清隽少年看。 那人如松如柏,长得又好,又会念书,还年纪轻,倒比这村子里的男人都中用,若是当初没跟那个废物男人,而是······ 越想,她那目光又肆意的往赵怀安身上转了转,心下顿时一阵火燎。 就在她忍不住对着这高大颀长的身影浮想联翩时,一道似淬了冰的目光忽就朝她扫了过来。 是赵怀安,赵怀安发现了她! 凤俏偷窥被抓,眼中那蠢蠢欲动的心思还没掩下去,就听自家屋里传来了她男人的叫声。 磨着牙,凤俏还想跟赵怀安搭几句话,对方早冷着脸回屋了。 凤俏面皮微绷,忍不住朝那远去的身影又看了几眼,这才黑着脸回了屋中。 凤俏家依旧是黄土墙,比赵家好不到哪儿去,只不过,家里人口少,也没有旁的兄弟,倒显得宽裕很多。 一边往那满是药味儿的屋子里走,凤俏就想起了赵金珠说罗婉儿被杨春燕弄死的事儿。 当时她听得心惊,心里还有一丝丝欢喜,她就是见不到罗婉儿那张脸! 谁知道,那罗婉儿居然没事儿,这其中,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儿? 进了屋,一道粗哑难听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怎么,想男人想疯子,看的都回不过神儿来了?” 男人面容憔悴,双目无神,一通挖苦后,就忍不住咳起了血。 凤俏抱着手臂,撇了自己那躺坐在床边的男人一眼,忍不住冷声一笑:“王四,你要是中用,我何必让你儿子改姓,又何必带着你改嫁!” 王四被她气的心口不畅,咳的越发凶了。 凤俏心情不好,懒得搭理他,索性就将他反锁在了屋中,直接朝隔壁儿子的屋里走去。 经过院子时,目光瞟到了隔壁秀才郎那点着油灯的屋子,她忍不住多看了会儿,心中暗自想着:明儿个定要去杨家问问情况。 她见不得罗婉儿站在秀才郎身边,更见不得罗婉儿那张脸,若杨春燕真有本事对付罗婉儿,倒是好事儿! 第128章 给你脸了 这晚,罗婉儿才洗漱完回屋,就想起了自己买的那本千字文。 不过,她实在太累,也没精力再折腾,索性就将千字文压在了的谷草枕头下,搂着青姐儿吹灯歇下了。 一夜好眠,隔日,罗婉儿就背了一背篓的山药去县里卖。 其实,她原本打算在镇上卖的,可如今这个季节正是山药产新的时候,村里人也有不少特意上山挖山药的,只怕她这山药背过去,也不怎生好卖。 再来,县里的价格原本就比镇上价格贵,她不过是麻烦些,耽误点时间,就能卖更多的钱,能更早卖完,也没什么不好。 而正如罗婉儿所料,野生山药一背到县里后,竟格外好卖,不一会儿就卖了一大半,与此同时,罗婉儿的芽糖也没少卖。 同时卖两样东西,生意一好起来的时候,也有些忙不过来,不过好在,大多数买芽糖的都是老主顾,倒也愿意站在一旁等她忙活。 就这样,罗婉儿连着卖了三日,就将山药卖了个差不多,唯一剩下的,也不过是些太细的,或者是被挖断了,卖相极度不好的。 罗婉儿心知继续卖也是浪费时间,正好又有人叫帮忙送货,罗婉儿索性就收了摊,去帮人送货。 要求送货的人统共买了十几斤山药,这数量算是买的比较多的了,最重要的是,对方还出了十文钱的跑路费。 虽然,钱不多,可就送到城外的码头边,还是比较近,反正她都要出城门,顺路而已。 不过,在出城门之前,她还是特意往绣坊去了一趟,打算去看看青姐儿的成衣做好没,结果花老板只说最近铺子里生意忙,让她再等上一等。 罗婉儿倒不急。 如今,还没入冬,她给青姐儿做的又是冬衣,即便花老板赶出来,青姐儿也穿不上。 只是,她刚出了绣坊,就遇上了杨秀。 杨秀俨然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罗婉儿,他先是呆愣愣的看了看她那张脸,视线又从她空空如也的手上扫到了她身后的绣坊中,顿时了然一笑。 “这绣坊中的绢帕样式最是新颖,县里好些姑娘都在这里买,你就算逛遍了整个后河镇,也买不到里面的品质。” 说完这话,他又朝她咧了咧嘴,脸上依旧是往日的和煦之色:“你,一定也很喜欢里面的绢帕吧?赵怀安怕是没给你钱吧,你要真喜欢,就跟我说,我有钱。” 罗婉儿一脸无语的看了他一眼。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们很熟吗,还是她给他脸了,居然还敢打她主意! 嫌恶的瞟了对方一眼,罗婉儿抬脚就走,压根不想再给他一个正眼。 然而,她这样子,看在杨秀眼里便成了她被人戳破心思后的恼羞成怒。 “不过是一方绢帕,这钱我还是有的,你进去挑一张,我买给你。”杨秀不急不慢的跟在她身后,轻声哄了一句。 其实,就她这种身份,他也没必要花什么心思,更何况,她之前委实不识好歹了些! 不过,看着面前这人的娇媚模样,杨秀又觉得有些可惜。 罗婉儿自是没有搭理杨秀,杨秀也不急,只跟在身后,不由缓了声。 “赵怀安对你什么态度,你也知道,婉儿,我才是对你最好的人,你怎么就非得跟我使性子,像咱们以前那样不好吗?” 他送她绢花,她对他一心一意。 这不是极好吗? 她本就是个只图胭脂水粉的庸俗女人,现在,该也差不了。 看着跟前那姣好的容貌,杨秀忍着肉痛道:“婉儿,别闹了,我给你买绢帕。” 咬着牙,他心道就只买一张,用一张绢帕哄得这么一张好皮囊,亏不了。 罗婉儿被他骚扰的不胜其烦,眼看着他还是一副不追上来就誓不罢休的样子,她不由一嗤:“杨秀,你好歹是个读书人,你还能要点脸吗?跟着我干什么,我跟你熟吗?” 杨秀面色一僵。 他实在没有想到,她居然会不为所动,那可是最近县里最受欢迎的绢帕,一张帕子,也得好几十个铜板呢! “给你脸,你不要,非得缠着人!” 罗婉儿满意的看到杨秀被下了脸子后的呆愣模样,冷笑了一声,她正要走,就听身后传来了一道支吾声:“罗,罗婉儿?你,你别来找我!” 罗婉儿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杨春燕赶忙躲到了杨秀身后,一手指着她,脸色惨白惨白的。 杨秀皱了皱眉:“春燕,你怎么出来了,娘不是带着你去相看了吗?” 杨春燕哪儿还听得进去他的话,只见她指着罗婉儿,嘴里又断断续续的说着话。 “你,你不是死了吗,罗婉儿,你是人是鬼?” 杨秀不解的朝杨春燕看了去,完全不知自家妹妹在说些什么胡话。 倒是一旁的罗婉儿十分友好的扯了扯唇角。 “对啊,我死得好惨,本打算给你托梦来着,可我偏就等不及了······我想好好跟你说清楚。” 罗婉儿几乎是呢喃着将这句话说出来的。 她声音本就极细,再加上杨春燕心里有鬼,她便越发觉得毛骨悚然。 她跑回去那晚,赵金珠可是亲自上门跟她娘说罗婉儿被狼叼走的!她,她不可能还活着! “不怪我,谁让你要在外头胡说,谁让你要在赵二郎跟前胡说的!你要不胡说,我就不会找你,不找你,俺儿又后来那么多事儿,不能怪我的!” “我没有杀你,我醒来的时候,你人已经不在了,都怪你,只能怪你!” 杨秀听得心惊不已。 他还奇怪他娘好端端的怎么就连夜送了妹妹来县里相看呢,如今,听她又提赵二郎,又提杀人的事儿,他直觉这次妹妹是有事儿瞒了他! 可还没等她问个清楚,只听‘砰’的一声响起,杨春燕双眼一白,两腿一软,直接就倒躺在了地上。 罗婉儿瞧着这一幕,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她原本是想趁机跟杨春燕说清楚的,谁知道,她竟这般不经吓! 第129章 你不冷吗 杨春燕被吓晕后,周遭很快就围了一堆看热闹的人。 杨秀是个要脸面的读书人。 他心知他娘和妹妹瞒的不是什么好事儿,又怕罗婉儿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抖出来,当下,他再不管罗婉儿,扶着杨春燕往人群外挤。 没看到热闹,人群里传来了阵阵失落声。 那一道道的目光更是没少在杨秀和罗婉儿身上转悠,转眼间,坊间就有了各式各样的版本。 横竖离不开两女争一夫的狗血情节。 偏生他们议论就算了,还不避讳人,每说上一句,就要朝罗婉儿看上两眼,那样子,就差没直接指着她的鼻子指指点点了。 罗婉儿一阵头痛,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美了他杨秀! 还争呢,就杨秀那小人,他连给赵怀安提鞋都不配呢! 快步出了长街,总算将那些莫名其妙的眼神甩在了身后,罗婉儿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后河村是个藏不的地方,她都在村里晃荡这么多日了,杨春燕没道理还以为她出了事儿。 除非,杨春燕从她晕血醒来后就离开了村子! 这人认定她糟了难,没点愧疚心肠就算了,反而第一时间躲的远远地,推卸责任,被她吓晕都是活该的! 不过,瞧她那样子,这几日都没睡踏实吧? 罗婉儿啧了一声,心道了一声何苦,就听身边茶楼的二楼上,远远地飘来了一声问候声:“姑娘,真是好巧啊。” 罗婉儿揉了揉额头,并不意外的在二楼临窗处看到了李季风那抹风流不羁的人影。 自她那日撞见他买‘小人书’后,他们便已经以这种一人打路上经过,一人临窗远眺的方式巧遇了两回。 不,现如今,罗婉儿已经有理由相信,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巧遇了。 毕竟,有一回两回倒也罢了,有第三回,就实在是古怪了些。 探究的朝着窗户处看去,眼看李季风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扇动着手里的玉骨扇,她忍不住问了一句:“李少东家,冒昧问你一句,你不冷吗?” 说完,她不动声色的瞟了他一眼。 今日的李季风只穿着一身素色的广袖长袍,那料子自是不用多说的上乘,只不过,这料子也太薄一些了吧。 穿的薄就算了,眼看着都要入冬了,还这么扇风,怕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身体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吧。 被她问的一噎,李季风面色微滞,‘啪’的一声合上了玉骨扇,随手就将它扔在了一旁。 “姑娘,看你这样子,似是刚刚从集市出来?今日这营生可还好做?” 李季风望着楼下的女子,笑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完全没有一点被人怀疑脑子有问题的自觉性。 罗婉儿则彻底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此刻,她只觉面前的一切都很诡异,十分的诡异! 一个锦绣堆里出来的贵公子,就那么优哉游哉的看着她这个挣扎在温饱边缘的人,还问她生意好不好? 简直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有那么一瞬间,罗婉儿实在怀疑这人的动机! 心里这么想着,罗婉儿面上倒是不显,只朝他点了点头:“托李少东家的福,尚可。” 说完这话,罗婉儿早不想跟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纨绔子再多说一句话了,她怕自己再多看他一眼,又得怨一句老天不公! 客气的朝他点了点头,罗婉儿径直就朝前面走去,此时,雅间里,李季风见罗婉儿就这么走了,委实愣了愣。 他们这不聊得好好的吗,而且,也没说两句话,怎么说走就走? 他这一大早赶来,可不只是为了说这两句话的。 想着,他朝李余指了指:“你去把人请上来。” 李余挠了挠头,不甚明白道:“可公子你不是说,对女子就要远近适宜,莫要太近,否则对方就会恃宠而骄吗?” 这也是他家公子特意来这楼上等了罗婉儿几回,却只是打个招呼便罢的缘由。 可今儿个,怎么又要把人请上来了? 李季风一脸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只朝李余勾了勾手,李余快步迎了上去,李季风捏着玉骨扇就朝他脑门心子重重的敲了一下。 “远了这么多日,也够了,快些把人给我请上来。” 李余搞不懂自家主子,不多,他主子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噔噔噔’的下了楼梯,李余很快追上了罗婉儿。 罗婉儿在李季风身边看到过李余,冷不丁的看到这人追上来,她先是愣了愣,待听说李季风要请他上楼时,她险些没笑出来。 她就说了,哪儿有那么巧的事儿,这人果真还忌惮着那日买书的事儿。 干声一咳,罗婉儿淡声道:“你且跟李少东家说说,那日的事儿我早忘了,他也不必怕我说出去,我定会替他维护好李少东家的名声。还有,天冷了,下次也别总站那儿了吧。” 其实,她是想说,下次别再为了封她的口,再站那儿扇风堵她。 他李家少东家要真有个病痛,她可担待不起。 李余听不懂,仍重复道:“姑娘,主子请你上楼一叙。” “你只管这样跟他说,我还有事儿,他听了就明白了。” 罗婉儿自不会去,一来她还有事儿,二来,她实在不想跟那不知饥寒的纨绔子接触。 李余狐疑的看着罗婉儿:“当真?” 罗婉儿认真点头:“自是真的,快些回去吧。” 这回,李余没再多说,又转身回了茶楼中。 当李季风见他非但没将人带回来,还带来一堆莫名的话后,他恨不得拿玉骨扇敲破李余的头。 李余看出了自家主子的意图,忙抱着脑袋,重复道:“那姑娘说她会维护你的名声,还怕你受冷。” 李季风快被气笑了,他能有什么名声? 不过,转眼,他又勾了勾唇:“你是说,她怕我受冷?” 李余点头如捣蒜。 “嗯······”李季风下意识的轻摇了摇玉骨扇,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又‘啪’的一声合上了玉骨扇,勾唇一笑:“确实有点冷。” 第130章 我已有妻 待罗婉儿问着路,到了码头上时,已经是晌午了。 恰逢有船只靠岸,码头上热闹非凡。 罗婉儿还是第一次来码头上,见此情景,着实有些意外。 她本以为县里的码头也不过只有几只船罢了,谁知道,过去的时候,她才发现,码头上竟排了一长串的船只,而且,都是大船。 码头上人影如织,搬运货物的男人们络绎不绝,罗婉儿有过短暂的怔忪后,又了然了。 青河县虽只是个小县城,可这小县城里可有个李家,就李家那样的财力,有这样繁华的一幕,也没什么稀奇的。 罗婉儿找了个搬货的大哥问起了漕帮的位置,却引得对方一阵大笑。 罗婉儿有些莫名,就听那大哥解释道:“这附近的船只,全部是漕帮的。” 罗婉儿惊愕,索性又改了个问法,只说是来给漕帮送菜的。 最后,在那大哥的示意下,罗婉儿找到了最里面的船只,罗婉儿见那船上有人迎下来,就径直的将自己的来由说了出来。 罗婉儿本以为还要解释一番,不想,对方听了她的话后就利落的收了她的山药,又给了钱。 从长提回岸边的时候,罗婉儿还沉浸在这些人干活儿利落的想法中,就察觉那水上的一条船只上,有个身穿砖青色长褂的男子经过。 罗婉儿愣了一瞬。 此刻,那人正好背对着她,她虽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可那身影,竟像极了赵怀安! 就连着那砖青色的褂子,赵怀安似乎也有一件! 罗婉儿停下脚步,脸上不无诧异。 这个时候,赵怀安不是应该在学堂里吗?他怎么可能在这儿? 心下狐疑,罗婉儿又仔细朝那人看了看,却见那人只在甲板上停留了片刻,很快就回了舱里。 罗婉儿皱了皱眉,又站了一会儿,舱里的人依旧没有出来,她不由失笑。 定是自己看错了,穿一样的褂子,有什么稀奇的。 摇着头,她回了岸边,却不知道,那刚入了船舱的人缓缓地走了出来,这回,他手里还抱了高高的一摞账册,而那些账册后面竟是一张清隽俊美的脸。 不是赵怀安,还是谁? 只见他抱着账册,踏过案板,进了另外一条船的舱门中。 这条船较小,舱里堆了不少杂物,而这些杂物中,仅有容一人通过的过道。 过道尽头,便是一张宽大的案桌。 赵怀安将账本放下,坐在案桌前,他开始挨个挨个翻查起了账本。 账本全是漕帮近月来的收支,显然是被人随意记上去的,每一页的账都极乱,还需得人仔细查验校对。 码头外,三不五时的传来阵阵吆喝声,他恍然未闻,匆匆翻了几页账册,就拿起算盘,挨个挨个的加了起来。 只是,还未等他核算上几页账册,就听到了一阵舱门处传来了脚步声,他抬眸看去,就看到吴月牙正提着食盒,含笑而来。 他拨着算盘的手顿了顿,一道浓眉几不可见的蹙了蹙。 “怀安哥!”吴月牙见他看来,本想问问他那日赵暮去她家吃饭,他为何不来,可待她将食盒放在桌边后,她又改了主意。 他不来,终归是因着她爹的缘故,她不想说这些让他不高兴的事儿。 轻柔一笑,吴月牙朝他体贴道,“怀安哥,你定是还没用晌午吧,我就知道,每月的这几天,你定会来漕帮,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告诉芸婶你在帮漕帮做事儿。” “你来干什么?” 赵怀安面色淡淡,问了这话,目光又回到了账本和算盘上,再没看她一眼。 “我是来给你送吃食的,你直接从学堂过来,定还没有吃东西吧?”吴月牙含羞带怯的打开了食盒,从里面端了两样小菜并着一大碗白米饭出来,“怀安哥,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你快些吃,别饿着了。” 她一路从家里带了过来,这些都是她对他的心意,她想让他明白,她想像以前那样对他好。 “不必了,你回吧。”赵怀安连着眼皮也未曾抬过,手下已经响起了‘噼噼啪啪’的算盘拨弄声。 “你哪儿能不饿,你明明就未用过饭,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芸婶子他们想想。” 吴月牙有些急了,还想再说点什么,耳边的算盘声骤停,赵怀安又朝她望了过来。 吴月牙心中一跳,脸上羞意更浓。 垂着头,她竟有些懊悔自己没将青姐儿和业哥儿的新衣带来,若是让怀安哥看到自己对青姐儿他们那么好,他定也会原谅她爹了吧? 可这才想着,冷不丁的,就听他问了一句:“你爹知道你来吗?你不该来。” 吴月牙面色白了白,张了张嘴,心里有些慌。 “怀安哥,你还在生我爹的气?我心里是有你的,我愿意嫁给你,我愿意替你照顾芸娘和青姐儿,你就莫要再恼了,好不好?” 她哽了哽,伸手就要去拽他的手,不想,赵怀安早有防备,直接将手缩了回去。 吴月牙还想再去拉他,就见他将手背在身后,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他们的距离:“我已有妻。” 吴月牙愣住了,就连着赵怀安也有些莫名! 他都不知自己怎么就把这话说出来了。 想着那个女人,他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微蜷了蜷,心下忽就生了一股子说不出的烦躁。 他哪里来的妻? 他不过是不愿被吴月牙纠缠罢了,他不过是为了让吴月牙死心才这样说的! 对,自己肯定是这么想的,赵怀安在心里兀自对自己说着。 吴月牙薄唇微颤,早却被惊的面色变了变。 “怀安哥,那毒妇那般对柔姐儿,那般对芸婶子,她怎堪配做你的妻?她根本就配不上你!” 她说着这话,又要去扯他手臂,俨然就像是溺水之人,妄图扯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惊惶又害怕。 赵怀安心中不耐,再不看她,大步就出了船舱。 晌午时分,日头照在河面,格外晃眼。 赵怀安刚踏上甲板,就瞟到了一抹熟悉的背影,那背影和八年前他爹离家时的身影渐渐重合······ 第131章 是男人和女人的脚步声 河风阵阵,吹的人衣袂飘飘。 眼看着那人影就要没入那些搬运货物的人群中,赵怀安快步上了岸,随着那人往长街走去。 出了长街,对方换乘了软轿,软轿一路沿着长街走了一段路,最后,在城北李家停下。 赵怀安蹙了蹙眉,快步上前,在对方掀轿帘之前,站在了软轿之前。 待软轿中的人掀了轿帘,看到了他,那刚踏出去的脚步,就定在了原地。 他先是错愕了瞬,之后,那带着不敢置信的目光,便凝在了赵怀安脸上。 何止对方不敢置信,就连着赵怀安也是! 若说之前,他还怀疑过,自己不过是认错人了,那么此时此刻,看着这张熟悉不已的脸,他早确定了。 就是他,那个八年前,本死于上京科考途中的人,他——还活着! 不动声色的往对方身上那上好的锦衣看了一眼,赵怀安掩在袖中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头。 他不但活着,还生活富足,可······既是如此,他为何迟迟不肯出现? 两人僵持了一阵,软轿中的男人终是走了下来,缓步站定在了赵怀安的跟前。 他面色平静,只朝赵怀安笑了笑,正要开口,李家大门里忽就跑出了一个老嬷嬷。 那老嬷嬷看到大门后的场景,先是一愣,继而又朝那刚下软轿的男人迎了上去。 “姑爷,不好了,思音小小姐又发病了,长小姐让你快些回去。” 老嬷嬷说的这话,那锦衣男人面色一变,慌忙往李家大门走。 他这才前脚踏入李家大门,似又想到了什么一般,忙回头朝赵怀安的方向看了一眼。 然而,也就只是一眼,他就匆匆往府里去了。 赵怀安静静地站在原地,缓缓抬头,又打量了李府的门匾一眼,终是握紧了拳头,转身离去。 这晚,天都黑了,赵怀安还不曾回来。 罗婉儿煮了一锅糯米山药饭,她倒了不少菜籽油下锅,又特意塞了小火慢煮着,不多时,院子里就传来了阵阵糯米焦香。 青姐儿吸了吸鼻子,忍不住道:“大嫂嫂,真香,像极了红糖糍粑的味儿。” 罗婉儿有些好笑:“你若真喜欢红糖糍粑,我改日再给你做,今儿个,咱们吃咸的!” 罗婉儿说着话,检查了灶下的柴火,确定火候合适,不会将糯米闷焦后,这才往玉米杆处走去。 上次,罗婉儿和赵怀安种下的蒜种和葱种已经冒出了嫩芽,翠绿翠绿的嫩芽很是喜人,只可惜苗身太浅了些。 罗婉儿蹲在院里,犹豫了好一会儿,终才狠心掐了几根葱苗。 之前芸娘在荒地里也种过葱,不过,早吃不上了。 如今这山药糯米饭倒是香,若不放点葱花进去,倒是可惜。 等她利落的将嫩葱切出来,又倒入糯米饭中后,那糯米香味儿,顿时又浓了几分。 青姐儿和业哥儿在屋檐下写着字,忍不住频频朝她看去。 罗婉儿有些好笑,只怕他们亏了眼睛,忙招手将他们喊了过来,三人又围坐在灶边,开始讲《西游记》。 罗婉儿一边讲,一边又将背篓里剩下的山药倒了出来。 她煮这锅山药糯米饭时,明明就放了不少山药下锅,饶是如此,却仍剩了小半背篓的山药。 这些山药都是些歪瓜裂枣的,又不耐放,罗婉儿稍一打量,索性就拿了刀子开始削山药皮,准备将这些山药做成山药粉。 山药粉营养十分丰富,可以直接用水冲调成糊状食用,也可以用来煮清粥。 日后,家里人要是谁饿了,随时都能喝点山药糊充饥。 青姐儿和业哥儿争着要帮忙,都被罗婉儿拒绝了,一旁的芸娘见状,也凑上来帮忙,又被罗婉儿以家里只有一把刀拒绝了。 芸娘的腿脚已经好了,不知她从哪儿找了一把刀出来,罗婉儿拗不过她,也只好由了她。 于是,之后,四人就围坐在灶边,罗婉儿一边削着山药皮,一边给他们讲《西游记》。 待她和芸娘将所有的山药疙瘩都褪了皮,又将山药切成薄片,放小锅中的铁耙蒸熟后,罗婉儿已经不知不觉的将第九章回讲完了。 青姐儿听得意犹未尽,砸了砸嘴,忍不住道:“大嫂嫂,你这故事也讲的太好了,春朝会上的说书先生,都没你讲的好!” 春朝会是青河县独有的集会,一般都在每年开春后举行,附近的每个镇上都有固定的春朝会时间。 比如后河镇的春朝会就是开春后的二月初一,每到了那一天,青河县所有的小贩技人都会齐齐涌来,各式各样的吃食和小玩意儿屡见不鲜。 就光顾着看和逛也至少得花上一两个时辰。 而春朝会中,最让青姐儿期待的,便是那些说书先生的故事了,说书先生来春朝会上说书,一般都会收上两个铜板。 这个价格也算不得贵,可对以前的赵家而言,便是一种奢侈了。 故而,青姐儿长这么大以来,也就花钱听过一次。 青姐儿喜滋滋的跟罗婉儿说起了往年春朝会的种种趣事儿,末了,还不忘道:“大嫂嫂,我以前总盼着春朝会,现在,倒没那么盼了,你当真比那会上的说书先生还讲的好。我大哥说过,那些先生,只会讲狐仙的故事。” 青姐儿解释的格外认真,罗婉儿忍不住笑了笑,心里则涌了一个念头:她为何不能跟县里的说书先生合作? 这个时代的说书人还是很受追捧的,他们大多还有口技傍身,讲的好的,定能赚不少钱。 既那些说书先生缺好故事,指不定,她还真能靠这些新颖的故事赚点钱! 心里正想着,又听芸娘道:“婉儿,怀安怎么还没回来?” 罗婉儿一愣,下意识就往院门处走去。 往日这个时候,赵怀安都已经回来了,今儿个,莫不是遇上了什么事儿? 快步跨出了院门,外头黑漆漆的,她没看见什么人影,又站了一会儿人,倒听得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一轻一重,明显是男人和女人的脚步声。 第132章 给他生孩子就是不尊重她 从这个方向经过,又是这个时间经过,会是谁? 随着那脚步声渐行渐近,罗婉儿才看清,夜色中,不止两个人,而是三个人。 这三个人之间的距离不算近,男子明显走在最前面,而最后面的女人手里分明还拉着一个孩子。 不待罗婉儿多想,就听黑暗中,一道调皮的童声响起:“秀才公,你家娘子出来接你了,看你还这么晚回去,可别被收拾了。” 是刘虎子? 惊讶间,只听两道清脆的巴掌声传来,罗婉儿还没反应过来,凤俏那又尖又细的声音骤响:“你胡说什么,那么小的孩子,你懂个啥?” 罗婉儿有些意外,看这样子,是凤俏打了刘虎子? 不过,今儿个她倒是转了性,素来护短的一个人,倒舍得打孩子了。 刘虎子被打了之后,很是不满,噘嘴就辩驳了起来。 “罗婉儿就是秀才公的娘子,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当初,你不也说了吗,她就是赵家买来生娃儿的女人!” 暗沉沉的夜色中,刘虎子的声音又急又响,惊的夜色中的男子脚步微顿。 罗婉儿倒是没有注意到那人,她只朝着男童的方向瞪了一眼,心下郁闷不已。 虽然,刘虎子说的是事实,若无意外,她这买回来的媳妇儿,也确实有义务帮赵怀安生孩子。 可她却听不得这些话! “你这小屁孩儿,你懂什么?别不尊重人!”罗婉儿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她还要再说点什么,身后又传来了刘虎子的痛哭声。 瞧那光景,似是又挨了揍,而且,还是被揍的极惨那种。 罗婉儿咧了咧嘴,虽不知道凤俏到底是哪儿抽了疯,不过,对这个结果,她还是喜闻乐见的。 不过,还没等她笑够,夜色中的男子又凑近了几分,瞧那身形,倒像是赵怀安! 这个猜测,刚浮现在脑海里,院门处的青姐儿早迎了上去。 “大哥,你可算回来了,等你好一阵了,大嫂嫂早就把饭做好了!” 罗婉儿面色微讶,不多时,就看清了赵怀安那张冷峻至极的一张脸。 他面色不怎生好,薄唇更是抿成了一条线,似是有些不高兴。 罗婉儿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心道自己什么也没做,应不是自己得罪了他。 那会是谁? 正想着,她的目光又下意识的落到了凤俏母子身上,之前,是凤俏母子和他一并过来的。 难不成,是这两人? 正想着,又听凤俏那讥诮的声音响起:“孩子不懂,你该不会也不懂吧?赵家怎么可能要你生孩子,秀才郎不还有个青梅竹马吗?” 凤俏的声音极低,听着,倒是专程说给她一个人听的。 转眼间,她已拉扯着哭个不停的刘虎子站在了门前,就那样一眼不眨的盯着罗婉儿看,似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罗婉儿将她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却总觉得眼前的凤俏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院内传来了青姐儿喊她的声音,罗婉儿回神,察觉赵怀安早被青姐儿拉回院中后,她不由勾了勾唇角:“你倒是格外喜欢多管闲事儿,不过,我还得奉劝你一去,我们赵家人也不是软柿子。” 特别是赵怀安! 如今得罪了他,等他位极人臣,有你好受的! 罗婉儿颇有些同情的看了凤俏一眼,这才回屋。 凤俏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忍不住跺了跺脚,还我们赵家呢! 她越发觉着自己见不得那张比她好看百倍的脸上,漏出这种带着得意的表情。 “娘,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追着秀才公走?你不是要到杨家去吗?怎么一见到秀才公,你就不去了?”刘虎子委屈巴巴的说了一句。 在他看来,不追着秀才公上来,他就不会挨这顿打。 凤俏想起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往杨家走,都没见到马桂枝母女两人,她心下不由冷哼了一声。 扯着儿子从赵家院门经过的时候,凤俏又朝院里的罗婉儿瞟了一眼,心下不喜至极。 那张脸委实让人讨厌了些! 而此刻,被凤俏讨厌至极的罗婉儿刚将山药糯米饭给大伙儿盛上,赵怀安点亮了油灯,依旧先检查了青姐儿和业哥儿练的字,这才拿起筷子吃饭。 罗婉儿想着自己买的那本千字文,不由道:“怀安,往后你再让业哥儿他们练字,就按着千字文练吧,我给他们买了千字文。” 若再像往日那般练,回头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字不会。可若是按着千字文练,便能学的更完善。 早日练完千字文,就可以去学堂念书了。 赵怀安抬头看了罗婉儿一眼,似有些意外,但他终究没有多话,只点了点头。 随后,话题不免又回到了业哥儿他们最近习得的几十个字上,虽还不过百,不过,业哥儿他们都格外期待。 期待着早些将大嫂嫂那本千字文上的字学完,而罗婉儿则盘算着明儿个去河边挖点河沙回来,做个可以随意涂写的沙盘。 她也打算跟着他们一起练练繁体字。 随后,青姐儿和芸娘又问起了《西游记》第九章回后的内容。 第八章回时,正好讲到大圣被压在五指山下,青姐儿想知道大圣会不会跟着唐僧去西天取经,而芸娘想知道的更远,诸如最后唐僧有没有取到经。 罗婉儿自不会告诉他们,当下,她只学着那说书人的口径,说了一句:“欲知道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一时间,青姐儿和芸娘不无失望,就连着业哥儿也耷拉了脑袋。 赵怀安瞧着他们这样子,微微有些失神。 芸娘注意到了他的不寻常,下意识和罗婉儿对视了一眼,罗婉儿有些无奈,赵怀安的事儿,当真不是她能知道的。 半晌,芸娘终忍不住道:“怀安,这山药糯米饭味道可还好,这可是婉儿特意给你做的。” 罗婉儿讷讷的看了芸娘一眼,很是尴尬。 她忽然发现,睁眼说瞎话这方面,芸娘和青姐儿一样在行。 “是吗?”赵怀安不置可否,忽就想到了她那句‘不尊重人’。 在她看来,给他生孩子,就是不尊重她? 第133章 她是冲着我来的 罗婉儿自诩脸皮不薄,可被赵怀安这么看着,她还真是没勇气点头。 偏生,青姐儿那小机灵反应快,瞧着自家大嫂嫂没反应,她忙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大哥,这山药糯米饭就是大嫂嫂特意给你做的!” 罗婉儿:“······” 赵怀安:“······”既如此,适才为何那般委屈? 罗婉儿被赵怀安盯的久了,顿觉浑身不自在,默了几息,她适才干声一笑:“你若不喜欢吃,也用不着勉强,毕竟,人的口味多有不同。” 她这样子,既勉强,又无辜。 倒有种一番心血没被人珍惜的委屈样,而他自然就是那个不识好歹的人! “咳!咳咳!”眼瞧着赵怀安依旧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看,罗婉儿顿时有些坐不住。 芸娘他们瞧着两人这样,险些有些憋不住笑。 不过,饶是他们忍得辛苦,还是偶有一两声笑声传来。 听见响动,赵怀安回神,他定了一瞬,心下十分莫名。 他刚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目光在他娘和一双弟妹因憋笑而微微发颤的肩头停留了片刻,他那黑沉沉的眸眼里,总算多了自李府离开后,就不曾有过的温色。 随后,桌上的众人又发现赵怀安心情似乎莫名好了许多。 他虽依旧不怎生多话,却还是会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上一两句。 这晚,早早洗漱休息,罗婉儿又想起了晚间青姐儿说过的话。 想她虽算不上博览群书,可看过的好故事也不在少数,若当真能利用这些故事赚上一笔,日后,不也就有钱傍身了。 到了那时,她不光可以赎回卖身契,离开后河村,去任意一个她想去的地方! 她还能买田产,买房产,在这个大庆国站稳脚步! 罗婉儿越想越激动,直接导致她有些失眠。 隔日一早醒来,她背着芽糖就去了县里。 当然,这回,她可不单单是去卖芽糖的,她还得去会会这个时代的说书先生! 于是,从上了周叔的牛车开始,她就打听起了城里说书先生的事儿。 她原本也没寄多大的希望,毕竟,周叔顶多在城外拉拉客,也不怎生再城里闲逛。 更别说去听人说书了! 然而,罗婉儿这才刚问出来,周叔就拍着大腿,激动了起来。 “要说这城里说书的,还真有两个,这两个人都姓钱,还是师徒关系,大家惯会将师傅叫做钱先生,将徒弟叫做小钱先生!” 周叔说及此处,话语间兴味更浓:“早些年,钱先生带着小钱先生走南闯北的,就到了咱们青河县,听说,他能根据各个人物发出不同的声音,特别是他那一口女子声音,可比那些小巷胡同里的人还媚上几分。” 青河县的小巷胡同因各类花楼而得名,简而言之,就是个不正经的地方,周叔一说的高兴,便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待他想起和她说话的人是罗婉儿后,他顿时有些尴尬,只干咳了一声,便没再继续说下去。 隔着一层车帘子,罗婉儿倒没有注意到他的不自在。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瞧着背篓框子,她恍然点头。 这可是升级版的口技! 故事一经他的嘴讲出来,效果可不就和现代那些多人演绎的听书相似了吗? “难怪这钱先生这么受追捧。” 罗婉儿不无感慨,这么受追捧的人,也不知道愿不愿意见她? “受追捧?”冷不丁的,车板上的周叔叹了一声,“那是十年前了!自十年前的一夜,钱先生的嗓子出问题后,他便没了那些本事。” “后来呢?周叔可知道他在哪里说书?”罗婉儿有些遗憾。 在现代时,她虽也看过不少抠脚大汉冒充妙龄少女音去骗人的新闻,可还没有真正见识过那些本事。 她原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去见识见识的。 牛车外好一阵沉默,罗婉儿以为周叔没听清,她本还想再问一句,谁知周叔语气忽然就古怪了起来。 “好了,丫头,别问那么多,我看那钱先生定是得罪了厉害人物,不然,那嗓子好端端的,怎么就出问题了,咱们还得离这些人远一些,别平白无故的招了事儿。” 周叔的话语讳莫如深,罗婉儿听出他不愿多说,便也没有多问。 直到她去集市上摆了摊,又跟人闲话起来后,方才明白周叔为何那般古怪。 原来,那钱先生嗓子出问题后,便在秦楼楚馆之类的地方说书。 想来,周叔当时是不好意思跟她多讲的缘故。 罗婉儿在集市上卖了一阵芽糖,将钱先生和小钱先生的事情打探了一番后,终打算去见小钱先生。 一来,小钱先生继承了他师傅的衣钵,也会模拟各种声音,二来,他主要在城中心的四合茶楼说书,这种正经地方倒是方便她出入。 眼看着陶罐中没剩多少芽糖了,罗婉儿背着背篓就往城中心的四合茶馆走去。 她是一路问着去的,不曾想,那四合茶馆就在她平日里最常走的长街上。 茶馆里生意极好,只站在茶馆外,就能听到一阵拍手叫好声,想来,小钱先生已经开始在说书了。 当下,罗婉儿没有犹豫,快步就进了茶馆中。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迈过门槛,对面茶楼的门窗就被人推开了。 李余看着那抹人影,半天没反应过来,直指着对面道:“公,公子。” 李季风正逗着笼子里那毛色艳丽的鹦鹉,听得这话,他兴致缺缺的朝一旁的账册看了一眼。 “一会儿你原封不动的把这些账册给我送回去,要是让老家伙知道我没查过,我非得拔了你的皮!” 李余听得这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又往外头指了指,却不知该不该在这时候跟自家主子说那姑娘的事儿。 但一想到自家主子来此的目的,他终忍不住道:“是,是哪个姑娘,她,她去了隔壁的茶楼。” 听得这话,李季风喂着鸟食的手一顿,忍不住就笑出了声来。 “看不出来?她是冲着我来的!” 第134章 赚大钱的机会 李余挠了挠头,这······他还真是看不出来! 那姑娘若当真是冲着自家主子来的,为何不直接来他们所在的茶楼,而是去对面的茶馆? “不明白?”李季风将装鸟食的镊子放在了一旁,好整以暇的往后靠了靠,“这些个姑娘家的心思,你哪儿能明白?” 不过,她也实在让他意外了些。 昨儿个她没过来,还说什么怕他冷着,今儿个,竟又主动到他面前来晃悠了? 她倒比他想象中要急啊! 李余见自家公子眉眼带笑,似是想到了什么好事儿,他忍不住又挠了挠头。 虽然,他不明白公子刚那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公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他也用不着明白。 “那公子,我们可要去对面?”下意识的,李余接了一句。 李季风微微侧头,朝对面茶馆的方向看来一眼,只能见到三三两两的人进进出出,却没看到那抹倩影。 他缓缓摩挲了几下一旁的玉骨扇,蹙眉看向李余,声音一肃:“你家公子是去那种地方的人吗?咱们等她一等,她会过来的。” 李余点头,也是! 对面那茶馆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他家公子向来不去那种地方。 既然他家公子都说那姑娘会过来,那就一定会过来。 然而此刻,他们眼中那会过去的人,刚好找了个空位置坐下。 这四合茶馆极宽,放眼看去,能安好几十张桌子,厅里吃茶的不少,罗婉儿也是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这个位置。 这才刚刚坐下,立马就有倒茶水的小二哥迎了上来。 四合茶馆的规矩是先付钱,再倒茶水,每碗茶水十文钱,还有各类点心花生之类的供选择。 罗婉儿掏了十个铜板出来,要了一碗花茶,便没再点别的东西。 小二哥愣了愣,目光在罗婉儿身边的背篓上打量了两眼,终是没再多话,客客气气的倒了茶水就走了。 没人打扰,罗婉儿才朝高台上看了去。 高台上的说书人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子,他长相秀气,正绘声绘色的讲着书生去寺庙躲雨的事儿。 饶是罗婉儿早有心理准备,当她从对方嘴里听到狐妖两个字时,她的唇角,终忍不住抽了抽。 但很快,在听到那‘狐妖’说话时,她还是震惊住了,高台上的男子,分明就是一张秀秀气气的男人脸孔,偏生这一张口竟能发出比女人还要动听的女声! 既有这样的本事,若再加上她的故事,想必,效果会更让人惊艳。 罗婉儿心中想着,又认认真真的听了两盏茶的功夫,高台上的故事也讲完了。 眼看着那小钱先生回了后台,罗婉儿直接给了那小二哥五个铜板,又跟他说起了要见小钱先生的事儿。 小二哥愣了愣,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终是看在铜板的份儿上,引着她往幕后走去。 所谓的幕后,也不过是与大厅一帘子相隔的后间。 小二哥将她引到帘子后,就进了后间,帘子不隔音,罗婉儿能清楚的听到小二哥被那小钱先生骂了几句。 罗婉儿皱了皱眉,心里不由打起了鼓,看样子,对方脾气格外暴躁,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只怕合作起来不会那么愉快。 心里正想着,又听帘子后头传来了冷笑声:“一个穷酸之人,也敢来寻我,还真以为自己。” 这骂咧声,随着门帘掀开后顿住! 清秀的男子望着罗婉儿,本是暴怒至极的一张脸上,渐渐缓和,转而被那掩不住的猥琐之色取代。 “姑娘寻我?咱们进屋说?”小钱先生笑道。 罗婉儿眉心跳动的厉害。 原本以为这人顶多脾气有点暴躁,不想,这人人品也不好! “姑娘既是来了,你又何必故作姿态呢?”对方再度开口时,竟朝她伸出了手,似想拉她。 罗婉儿面色一冷,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这种人没法合作! 待她出了长街,又胡乱走了一阵,这才定了定神,朝小巷胡同走去。 她要去找钱先生! 听了他那猥琐徒弟说书后,罗婉儿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说书这事儿,有戏! 有赚大钱的机会,她不想就这么放弃! 小巷胡同就在花楼一条街上,钱先生在花楼中说书,为了近便,特意在小巷胡同中租了小屋。 这个时候,花楼中还没有上营生,想来,他应该还在家中。 一路问了过去,罗婉儿在柳先生的门前敲了好一阵门,都没人应,正当她以为那人出门后,门忽然开了,一个胡子拉渣,浑身酒气的人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钱先生?”罗婉儿愣了愣神,试探着道。 对方看了她一眼,打着哈欠,作势就要关门。 罗婉儿见状,忙将手抵在了门边:“先生难道想这样被人踩在脚下一辈子?” “你什么意思?”屋里之人语气不好,显然不想听这些话。 罗婉儿见状,赶忙道:“先生曾经那样风光的人物,就因为嗓子出了问题,便落到了今日地步,实在可惜,但我有法子让先生再像以前那般风光。” 屋里之人冷笑了一声,又要关门。 罗婉儿伸手,朝她摊开了五个手指:“五坛子好酒,若我没法子办到,我赔给你五坛子好酒!” “五坛子?”那人面色开始松动。 罗婉儿勾唇浅笑,闻着他那一股子酒气的时候,她就猜到了。 果然是个好酒的! 重重的点了点头,罗婉儿径直道:“我有个好故事,先生还没用过早饭吧,我们一边讲,一边吃。” “有酒吗?”屋里之人没有拒绝。 罗婉儿点头一笑,那人回了一句:“稍等!”砰的一声就将院门关上了。 罗婉儿望着门板,只听屋子里传来了阵阵急切的脚步声,不多时,待院门再开时,一个身穿灰蓝色长袍,面容矍铄的男人就出现在了她的视野前。 看了看对方那打理一番后,格外干净的样子,罗婉儿有些不确定道:“钱先生?” “还愣着干什么,不是有故事吗?”钱先生说着话,门也不锁,快步往前走。 罗婉儿哭笑不得。 这人是图她的酒吧······ 第135章 是不是缘分 钱先生一路引着罗婉儿到了巷口的小酒馆中。 酒馆极窄,环境有些阴暗,因着时间尚早,铺子里只有零零散散的两三桌客人,格外冷清。 钱先生倒是来惯了一般,选了个近门的位置坐下,就喊了两个小菜,并着一坛子花雕。 似是察觉罗婉儿没跟上去,他回头,朝她望了一眼。 “你不会是后悔了吧?”钱先生抚了抚青须,那矍铄清明的脸上,显过了一丝了然,“要真后悔了,也得把这顿酒钱结了。” 他这话刚刚说完,小酒馆里的掌柜已经笑呵呵的迎了上来。 “钱先生,不光今日的酒钱,还有你前几次欠下的,也麻烦你一并给结了。” 钱先生听得这话也不恼,只缓缓朝罗婉儿的方向指了指,意思很明显,是要让他找罗婉儿一并结算。 罗婉儿看着面前这不要脸至极的中年男人,一度无言。 这人,当真是周叔口中那风光无限的说书先生? 罢了,罢了,既然费了这么多力气才将人找来的,总没有就这么算了的道理? 罗婉儿抱着膀子过去,有些好笑:“钱先生想让我一并结账,还得看钱先生有没有这个能耐。” 说完这话,罗婉儿掏了钱,只结了今日的账。 掌柜的还想说点什么,又怕这姑娘反悔,忙收了钱就走。 罗婉儿快步走到钱先生跟前,开门见山地说了自己的来意,同时,又跟他讲起了《红楼梦》,当然,也只是一章回而已。 钱先生一直含笑听着,毕竟吃人嘴短,他也不敢打断人。 直到后来,罗婉儿将《红楼梦》的第一章回讲完后,钱先生方才诧异的看着罗婉儿,难得认真的打量起了她。 之前,瞧着这姑娘的行头,他压根就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更没有想到,她竟有这么好的故事! 短暂的激动后,他面色微沉:“姑娘应该知道,我嗓子多年前就坏掉了,况且,我说书的地方可都不是正经地方。” 罗婉儿浅浅一笑:“嗓子坏不要紧,人品好就成。” 不管在哪儿说书,只要有自己的听众,那便不容小觑。 至于嗓子······与其跟他徒弟那种人品卑劣的人合作,罗婉儿更愿意选择他。 两人长久沉默后,钱先生猛的拍了拍桌面,激动道:“好,姑娘,我定不负你所望,五坛子好酒,你可得记好了。” 罗婉儿哭笑不得。 别说五坛子好酒了,若当真能赚上大钱,五百坛子好酒她也愿意给! 之后,罗婉儿就跟钱先生讲起了《红楼梦》前三章回的内容,她不打算讲太多,只让钱先生先去试试水。 钱先生听得激动,连着酒菜也顾不上吃,忙跟酒馆掌柜讨了纸笔,就开始做笔记。 “妙!姑娘这故事实在是妙极,” 待他落笔,打量着白纸上的笔记,整个人顿时激动不已。 罗婉儿勾唇一笑,不置可否,和他商量起了五五分的价格。 眼瞧着钱先生没有异议,罗婉儿又和他商定好了三日后这个时辰,在小酒馆碰面的事儿,这才离开。 适才在酒馆中,她忙着跟钱先生说事儿,也没吃上东西,如今刚一出长街,便觉饿的慌。 正好长街头有卖枣糕的,罗婉儿买了五个,自己吃了一个,剩余三个给芸娘他们留回去。 回村的路上,天边下起了绵绵细雨。 周叔的本只是用木板和布帘子简易遮住的,这一下雨一刮风的,秋雨就穿过了帘子,细细密密的往人身上扑。 饶是周叔特意放慢了速度,罗婉儿回去后,衣服依旧被打湿了不少。 芸娘刚披好斗笠,打算出门接她,眼瞧着她浑身湿哒哒的模样,惊的不轻,赶忙回屋拿干帕子给她擦头发。 正好,业哥儿打了热水来,让她擦脸,罗婉儿忙将枣糕递给了他,端着盆子就往屋里走去。 她往箱子里翻了翻,找了身襦裙出来,又脱了湿衣服,简单的擦了擦身子,这才换上了干衣服,往外走去。 外间,芸娘正戴着斗笠在灶边烙饼子,见她头发依旧有些湿漉漉的,顿时急了:“你还不快些回屋擦头发,淋了一场雨,可别发高热!” “阿嚏!”罗婉儿打了个喷嚏,咧嘴笑了笑:“娘你就别担心了,我这身体,你还不知道?不会有事儿的!” 说着话,她就打算往堂屋走,打算找个斗笠去灶间帮忙。 “咱家就只有一个斗笠,你还不快去擦头发?”芸娘看出了她的意图,又凶巴巴的呵了一声。 罗婉儿还没见过芸娘这样,不免看直了眼。 待等到芸娘凶巴巴的朝她走来,她这才悻悻的摸了摸鼻子,乖乖回了屋。 而此时,城中茶楼里的上好雅间中,李家一对主仆,还在忧心着她久不现身的事儿。 “李余,你去对面瞧瞧,怎么还没出来?”李季风往四合茶馆的方向斜瞟了一眼,有些急了。 这等了一上午,还没见着人出来,莫不是雨太大的缘故? 想及此,李季风又道:“打好伞,别让人淋了雨。” 李余点头,一溜烟就出了雅间。 李季风望着雨幕,目光渐渐凝在了四合茶馆的对面,他忍不住去想,一会儿见到她之后,他应该说些什么。 人家姑娘家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这才特地去了对面,他心里明白就对了,总不能还摊在面儿上说吧。 姑娘家面皮薄,要真惹恼人就不好了。 许是初见的场景太过深刻,他一想到她恼怒的样子,戴着玉扳指的手就忍不住朝自己脸颊处摸去。 真是别说,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女人打! 不过,看在这姑娘为了他,竟愿意去四合茶馆那种地方的份儿上,他就勉为其难的原谅她了。 想及此,李季风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又生了几分潋滟了之光。 待有人推开雅间的雕花木门时,李季风整了整衣襟,故作淡然地朝窗外看了去。 “不想,这场秋雨倒将我们困在了一处,姑娘,你说这是不是一种缘分?” 第136章 赵二叔焦急的声音 雅间里,好一阵寂静! 李季风长时间没听到回应,不由挑了挑眉,缓缓往雅间的雕花木门处看去。 待对上李余那张古怪至极的一张脸时,他风流不羁的脸上,有过片刻怔愣。 “主子,那姑娘走了,进去喝了两盏茶的功夫,就走了。”意识到刚刚那话,是自家主子对那姑娘说的,李余认认真真的问了一句,“可主子你不是说,她要过来吗?” 李季风整个人都不好了,特别是听到李余这话以后! 他捏紧玉骨扇,狠狠地扇了扇风,又听李余道:“公子,你不是才说过冷吗?” 李季风俊俏微凝,恨不得拿块砖头将李余的脑袋砸开,他倒想看看,李余这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公子?”李余发现自己主子面色似乎有些不太好,不由挠了挠头。 难不成,是因为那姑娘走掉的事儿? 他听人说,那姑娘是去四合茶馆找小钱先生的······也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跟主子说? 李余小心翼翼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心里正当纠结着,就听对方冷冷的呵了一句:“闭嘴!” 李余捂着嘴,再不敢多话。 李季风又猛的扇了扇风,终才平和下来:“倒是我晾她的时间久了些,下次,莫再让她等上两盏茶就是。” 李余抿着嘴,一脸懵的看着自家主子。 人家姑娘不是在等小钱先生吗?他家公子打哪儿看出人家姑娘在等他的? 一场秋雨,越下越大,直下到这日后半夜才停下。 隔日,就有不少村民上山捡菇子。 这个季节的山上,多产红菇、黑木耳之类的,运气好的,还能捡到松茸! 赵家灶房上漏雨,昨日,罗婉儿也没熬芽糖,所以,这一大早,吃过饭,她也跟着人上了山。 她先去检查了猎套,本还想挖点竹笋回去,却又在竹林里发现了不少红菇。 最后,罗婉儿索性也不挖竹笋了,直接背着背篓去捡红菇。 鬼葬山上没多少人去,罗婉儿爬了一座山,就捡够了一背篓红菇。 下山时,正好听到一群人在大声说着话。 “凤俏,菇子都让你给捡完了,你难不成,天不亮就上山了不成?” “你自己运气不好,没捡到菇子,难不成,还能怨我不成?” 罗婉儿刚绕出一片竹林,就看到人群里,赵五婶正和凤俏争的面红耳赤。 她不动声色地朝他们小篓子里看了一眼,适才发现大伙儿篓子里都装的是红菇,只不过,数量不多。 其中,凤俏篓子里的红菇算多的,但也不过才一篓子。 想到自己背后装了一背篓,罗婉儿忍不住停了脚步。 人家都捡了那么少的菇子,偏生就她一个人捡的多,要真就这么下去,可不是在拉仇恨? 心里正想着,前头的人群里,不知哪个眼尖的,朝她这儿喊了一句:“哟,那不是怀安媳妇儿吗?” 罗婉儿皱眉,下意识想退回去,就见人群里,林芝芝朝她快步走了过来:“早知道你也要上山,我就来叫你一起了。” 林芝芝笑起来格外温和亲切,罗婉儿喜欢跟她接触,便打消了退回去的想法,快步迎了上去:“林嫂子。” 林芝芝笑意越浓,正要说话,就注意到了她背篓里的红菇,霎时间,她不无错愕道:“婉儿,你竟捡了这么多的红菇?” 她的话,似平地一声雷,顿时惊呆了远处的一群人。 其中,有三两个好奇的,忙凑上来看了看。 眼瞧着林芝芝所说不假,她不由道:“怀安媳妇儿,你这运气也太好了吧,我们上山找了好一阵,也没瞧见这么多。” “可不是,怀安媳妇真能干啊,我听说,你还在卖芽糖?” 罗婉儿笑了笑:“我起的早,便捡的多。”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儿的原则,罗婉儿自不可能将自己去鬼葬山的事儿说给他们听。 饶是如此,那些围上来的人,还是热络的问了个不停。 说来,这还是罗婉儿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跟村里人接触。 其实,她并不排斥和他们接触,特别是跟林芝芝这种好相处的人,故而,她们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当然,问到芽糖赚不赚钱,能赚多少钱之类的,罗婉儿也不得不谦虚,只说勉强能吃饱饭。 毕竟,若真说了实话,她怕遭人眼红,更怕遭人惦记。 一行人说笑着下了山,凤俏和赵五婶仍目不转睛的盯着罗婉儿的背篓看,都不敢相信她居然捡了那么多红菇。 半晌,赵五婶反应了过来,不无嘲弄的朝凤俏篓子里看了一眼,呵呵一笑:“看来,你还是得意早了,瞧我那侄媳妇捡了多少!” 虽然,赵五婶对罗婉儿没什么好感,可和凤俏比起来,罗婉儿仍要顺眼一些。 毕竟凤俏曾当着全村人的面毒打过她儿子,这仇,她得记一辈子。 再来,大房不是还出了个赵暮吗? 她还指望着他帮扶帮扶自家金宝呢! “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呐!”意味深长的瞟了凤俏一眼,赵五婶缓步往家去。 凤俏一张脸都绿了! 这种处处被罗婉儿比下去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不过,她总没有让赵金宝他娘嘲弄的道理! 冷冷一笑,凤俏凝着赵五婶的背影,不由嗤了一句:“金宝娘,这话你不该对你自个儿说吗?说到底,你家运气不好,也得怪大房。” “你什么意思!”赵五婶面色不悦。 凤俏看也不看她,径直越过她离去。 此时,罗婉儿一行人已经有说有笑的回了村中,待到了岔路口,一行人又聊了一阵,适才各自回家。 晌午时分,农户家的烟囱上,都燃起了阵阵炊烟。 罗婉儿回到赵家院门前,方才发现院门正关的死死地。 罗婉儿愣了愣,刚要推门,就听院里传来了赵二叔焦急的声音。 “这些钱,你就收着吧,这也是我的一份心意,虽我们过去有缘无分,可这么多年以来,我的心思,你是最清楚不过的。” 第137章 听了不该听的 心意?有缘无分? 赵二叔和芸娘,他们? 罗婉儿心里一紧,只觉自己极有可能听了不该听的,一时间,她僵在外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偏这时,赵二叔的声音又从院里传来:“当初,原本该是我跟你相看的,谁知,你竟看上了大哥,其实。” “他二叔!你把钱收着,过去的事儿已经过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芸娘急急的打断了赵二叔的话。 小院中又是一阵寂静,但也没有静太久。 隐隐的,赵二叔似是叹了一声,声音中,多了一股子无奈。 “大嫂,你也不用跟我如此见外,当初大哥走的时候,我就暗自发誓,一定要好好替他照顾你们母子几人,我如今这么做,本是应该的。” 若说之前,罗婉儿还只是怀疑芸娘和赵二叔有过一段过往,那么,此时此刻,她心中早已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心中惊骇之余,她没再听下去,直往往前面走去。 赵家东边是一片水杉林,这个季节,水杉叶已经黄透了,一阵风起,就能吹掉不少落叶。 罗婉儿在水杉林里找了个正好看到赵家院门处的位置站定,不一会儿,头上就落了不少水杉叶。 她拍落了头顶的树叶,这才发现水杉林里竟还有个茅草屋。 许是处在林深处的缘故,那茅草屋茅草屋瞧着阴森森的,瞧不出点人气儿。 没待她多看,赵二叔就从院里出来了。 罗婉儿稳了稳心神,又站了一会儿,这才缓缓往家里走去。 回屋时,芸娘正在灶边理地皮菜,眼瞧着她捡了一篓子的红菇回来,顿时又惊又喜。 “山上竟这么多菇子?早知道娘就跟你一起上山捡了。”芸娘随意擦了擦手,就笑着上去接她的背篓。 罗婉儿不动声色的打量了芸娘一天,见她面色无异,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哪儿能让你跟我一起去?才下过雨,山路滑的很,你这腿脚也才刚刚好,还得将养着些。” 罗婉儿笑说了一句,青姐儿和业哥儿就从外头回来了。 业哥儿提了一桶水回来,青姐儿手里则提了一竹篓的地耳菜,眼瞧着自家大嫂嫂回来了,她高兴的将地耳菜凑到了她面前。 “大嫂嫂,你看,我们摘了好多地耳菜,娘说你喜欢吃,这才刚下了一场雨,就让我们去外头摘了。” 罗婉儿诧异的朝芸娘看了一眼,上次,她不过是顺嘴说了一句,不想,芸娘都记在了心里。 芸娘温声一笑:“你不是说要吃地皮菜饺子吗?昨儿的雨不小,井边和田边都长了不少,婉儿,你看我们捡的少不少?” 罗婉儿见芸娘往灶边指,她顺着目光看去,就看到灶边还装了整整一大陶罐的地皮菜,再加上青姐儿他们新摘回来的,那可不是个小数目! 别说一顿饺子了,他们就算是做上五六顿饺子都是够的! “若是够了,下午让业哥儿去镇上买点肉回来,晚上,我们就可以包饺子了。” 耳边再度传来芸娘的声音,罗婉儿赶忙摇头:“不用,娘,咱家不是还有地瓜粉和鸡蛋吗,晚些时候,再去地里割点韭菜,咱们做韭菜鸡蛋地皮菜地瓜粉馅儿的饺子,一样好吃!” 芸娘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有这么复杂的做法? 倒是青姐儿极为捧场的说了一句:“好吃,大嫂嫂做的,肯定好吃!” 随后,业哥儿从屋里端了个大木盆出来,又将水缸里的水灌入木盆中,大伙儿就围在了木盆边清洗地皮菜。 地皮菜上面有很多泥土和杂质,再加上芸娘他们捡的多,这清洗起来就是个极为耗时的事儿。 这个季节的水已经有些凉了,罗婉儿见芸娘他们泡红了水,不由道:“让我来,娘,你们先歇着。” 芸娘有些急,这地皮菜都是一小块一小块的,又沾了不少脏东西,别说让她一个人洗了,就算他们四个人一块儿洗,一下午的时间,也未必洗的干净。 还想说点什么,罗婉儿已经回了灶边,待她洗米下锅,再度回来时,手上已经端了一盆子淘米水。 “这淘米水有用?”芸娘错愕。 罗婉儿轻声一笑:“不光淘米水,还用盐水也有用,不过,咱家盐不多了,用淘米水合算些。” 芸娘听得不明不白,却也没有多问,她知道自家儿媳妇懂得多,她既是这么说了,必定有她的缘由。 于是乎,三人就乖乖的站到了边上,目不转睛的看着罗婉儿洗地皮菜。 只见她用淘米水泡了一阵地皮菜,随后,又加了一点面粉进去,就开始轻轻揉搓。 还真是别说,待她换了一道水,又搓揉了几下,那原本满是杂质的地皮菜竟都被洗干净了! “婉儿,这法子还真是有用!”芸娘有些感慨,随意捡了几个地皮菜看,还真就找不到一点脏东西。 罗婉儿咧嘴一笑,解释道:“面粉能将地皮菜上的杂质一并沾附入脏水中,娘,你日后也照着这个法子洗,莫要再一个一个的洗了,浪费时间。” 芸娘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青姐儿和业哥儿都瞪大了眸子,看向罗婉儿的目光中,又多了几分崇拜。 “大嫂嫂,你真厉害!这村里就没人比你更厉害了!” 青姐儿毫不客气的夸了一句,业哥儿也连忙点头。 罗婉儿有些好笑,只将清洗出来的地皮菜分成了两份,一小份用来吃,一小份这被她平铺在院中晾晒。 秋冬两季晾干的地皮菜,只需用纸包着,便能放上一两个月,到时,他们随时想包饺子都可以拿出来。 至于用来吃的那一小份······ 她晌午间给大伙儿做了个地皮炒鸡蛋吃,下午,待她熬了芽糖,就开始泡粉条,煎鸡蛋,爆油炒馅儿。 没炒一会儿,锅里的饺子馅儿就传来了阵阵香味。 罗婉儿放好了调料,又夹了一块尝,果真和想象中一样滑嫩入口。 她很是满意,正打算将饺子馅儿盛起来,就察觉到背后似有人在看她。 第138章 你在看什么 罗婉儿顺着目光看去,却见院门处空空如也,哪儿有什么人? 她只觉古怪,又听玉米杆子处,传来了刘虎子的声音:“你背着秀才公做了什么好吃的?” 此刻,刘虎子正趴在玉米杆处,舔着嘴皮子,探着脑袋朝她锅里瞟。 他原本年岁就小,身量也不高,任他怎么垫脚张望,也看不清她锅里的东西。 刘虎子心下气恼,不由板着小脸道:“你再不说话,我就去告你的状!” 罗婉儿笑了一声,转了头去盛饺子馅儿,倒没把刘虎子的话放在心上。 可就在这时,又听刘虎子道:“你再不告诉我,我一会儿就告诉秀才公,你又背着他吃独食了!” 又? 罗婉儿嘴角抽了抽,扭头朝玉米杆子处看了一眼,就见凤俏不知何时走到了刘虎子的身后。 她黑着一张脸,二话不说,拧着刘虎子的耳朵就将他揪回了屋子里。 罗婉儿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隔壁院落里就传来了凤俏的骂咧声,不多时,又是鞭子打屁股的声音。 许是那声音太过于惨烈,业哥儿和青姐儿纷纷探出了脑袋,往隔壁院落里看了去。 “青姐儿,我以前总背着你大哥吃独食?”罗婉儿的心思还在刘虎子那句话上,定了定神,她忍不住喃喃了一句。 “啊?”青姐儿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大嫂嫂,你刚刚说什么?” 罗婉儿张了张口,终究有些说不出口。 原主本就是给自私自利的人,连着赵怀安的治病钱都能偷,更别说吃独食了。 迎着两个孩子探究的目光,罗婉儿摇了摇头,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眼瞧着天色还早,她转而道:“咱们出去挖沙石吧,多挖点回来,往后,你们在沙石上练字,还能节约点黄麻纸。” 赵怀安给他们练字的纸都是黄麻纸,黄麻纸虽然便宜,可也不耐用,青姐儿他们正在初学阶段,就该多写写。 青姐儿和业哥儿对视了一眼,刚刚,虽然刘虎子哭闹的声音极大,可大嫂嫂的话,他们还是听到了一些。 两个孩子对视了一眼,终是没有多话,一个去屋檐下拿了铁锹,一个则提了桶,三人直接就往河坝的方向走去。 罗婉儿也不知道哪里的河沙多,便由着青姐儿和业哥儿在前面带路。 眼瞧着快要下河坝时,青姐儿冷不丁的开了口:“大嫂嫂,你最好了。” 罗婉儿愣了愣,小家伙就扑上来,抱住了她的大腿。 青姐儿年岁小,又加上长时间营养不良,个子就只到了她腰部。 如今,罗婉儿被她死死地抱着,一垂头,她就对上了青姐儿那亮晶晶的眸子,那眸子里,分明含着满满的关切。 罗婉儿神色微滞,心知她定是因为自己先前问的问题,才这般说的,她顿时眉眼一松。 捏了捏青姐儿红扑扑的小脸,罗婉儿忍不住问她:“有多好?” “大嫂嫂最好了!”青姐儿不假思索的将她又抱紧了几分。 罗婉儿有些好笑:“我若是最好的,那娘和你大哥呢?” 青姐儿一愣,小脸又红了几分:“大嫂嫂和娘与大哥一样重要!” 罗婉儿心中一暖,也无心再逗她,三人直接下了河坝,就去挖河沙去了。 昨儿个下了雨,河里涨了一些水,他们找了许久,终才找到了一处水位稍浅的水坨,那水坨里倒有沙子,不过却不是纯沙子,而是带了不少黄泥的沙土。 沙土不要紧,到时候拿水冲洗冲洗,就不会板结了。 罗婉儿稍稍迟疑了一阵,终是挽着袖子,开始挖沙土。 这河沙是那种泛黄的细河沙,索性河沙里并没有什么碎石头,倒也用不着再筛一道。 再加上泥土的含量也算不得高,挖到后头时,罗婉儿心情也好了不少。 日落时分,河里枯黄的芦苇杆子映着残阳,给整个后河村添了一抹萧瑟之感。 满是泥泞的河坝上,一身石青色褂子的赵怀安,正夹着书册走着,就被人从后面喊住了脚步。 他脚步微停,就见村里的同窗陈双河正拉着赵文林朝他跑来。 “怀安,你怎么走那么快,莫不是急着回去见你家小媳妇儿不成?”陈双河适才说完,赵文林整个人的面色就变了变。 他紧紧地咬了咬牙门,看都不看赵怀安一眼,直接从他旁边走了去。 陈双河有些诧异,唤了赵文林一声,也没把人喊回来,不由又看了赵怀安一眼:“你怎么得罪他了?” 赵怀安不说话,继续往前面走。 陈双河也不恼,又快步追了上去:“许夫子家孙子的百日宴,你准备送些什么?” “正在想。”赵怀安言简意赅。 陈双河摸了摸下颌,忍不住笑道:“你送什么都不打紧,谁让许夫子一向看重你呢,跟着你送,准没有错,怀安,到时候。” 他话还没有说完,目光就被河坝里的一抹人影吸引了去。 那人虽穿着一身素色襦裙,虽未施脂粉,却眉似新月,眸犹秋波,就这么远远地看上一眼,就让人有些挪不开眼 陈双河忍不住砸了砸舌:“那,那女子长得真是好看。” 赵怀安目不斜视的走着,仿若没有听见一般。 “真的,怀安,你往河坝里看看!”陈双河再度喊住赵怀安,还想跟他仔细说说,不想,目光在瞟到那女子身旁的两个孩子时,愣了愣。 “不对,怀安你看,那是不是你家青姐儿和业哥儿?他们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他们也认识那个姑娘?” 赵怀安听得这话,总算停了脚步。 他朝陈双河手指的方向看了去,一眼就看到了河坝里正躬着身子干活儿的女子。 那女子袖口轻挽,堪堪露出了一截瓷白纤长的细腕,一头如墨的青丝随风飘动,堪堪露出了她那盈盈一握的细腰。 他哪儿会不知道,那人就是罗婉儿! 几乎是下意识的,赵怀安朝陈双河看了一眼,就看到了对方痴痴的眼神。 “你在看什么?”赵怀安眉眼一压,不冷不热的问了一句。 第139章 还要继续看 “当然是在看人,你看那姑娘长得多好看,我咋不知咱村里何时有了个这么好看的姑娘?” 陈双河说着这话,探询的看了赵怀安一眼,却对上了他绷紧的一张脸。 看样子,是不高兴了? 陈双河有些不明,又朝河中指了指:“不是,你看不见人吗?” 那么好看的姑娘就招他眼了吗?居然还会不高兴。 又不是他家里的那一位! 想到这里,陈双河身子微僵,又朝河里的方向看了一眼,怎么他瞧着那姑娘那么眼熟呢? 不可能啊,据说怀安家那个毒妇,整日只会擦脂抹粉,还是个好吃懒做的性子。 那种人怎么可能帮忙干活儿? “还要继续看?”赵怀安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 陈双河愣了愣,正要说话,忽听河坝里,青姐儿那欢喜的声音传来:“大哥,我和大嫂嫂都在这里呢!你快下来!” 大,大嫂嫂! 那女子真是怀安家毒妇? 一时间,陈双河打了个哆嗦。 他什么想法也不敢有,指了指前面的路,忙不迭道:“怀安,我许久不归家了,我娘定是想我了,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等人回话,他一溜烟就跑远了。 赵怀安凝着眉,又朝着河坝里的女子看了一眼,这才下了河坝。 此时,罗婉儿他们已经装好了一桶的沙土,沙土带着水分,因此提着也有些重。 业哥儿抢着帮忙提,罗婉儿自是不肯,就怕压坏了他。 两人僵持时,青姐儿又伸了一只手过去:“大嫂嫂,我也要帮你提。” 罗婉儿哭笑不得的看了木桶上的两只小手一眼,忍不住道:“你们都还小,这东西重,你们提不起,快到边上去。” 两个孩子不听,这时,一旁传来了赵怀安的声音:“我来吧。” 罗婉儿实在没想到赵怀安会下来,毕竟他刚刚在河坝上站了那么久,而且,当时他那脸上的表情不怎生好。 手上一轻,手里的泥沙被赵怀安提了过去。 “大哥,我就知道你会下来帮大嫂嫂拿的。” 青姐儿的声音传来,罗婉儿不自在的看了赵怀安的背影一眼,眼瞧着他似是没有听见一般,只快步往堤坝上走,她忙拿铁锹跟了上去。 “这些泥沙全是用带回去给业哥儿和青姐儿练字的,他们正在启蒙时期,就该多练练。” 想着赵怀安之前在岸上时,那不甚高兴的样子,她忙解释了一句。 终归,她是有正事儿来的,也没有瞎折腾他一双弟妹的意思。 赵怀安脚步微顿,侧眸朝她看去,目光却扫到了她轻挽起的袖口处。 那纤长白皙的手腕,竟比远处看着还要晃眼几分。 “你不冷?”他出其不意的问了一句。 罗婉儿愣了愣,显然没有弄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不过,有过赵金宝被他断腕骨的例子后,此刻,赵怀安朝她的腕骨处看过来时,她竟下意识的将袖子拉扯了下来,堪堪盖过了腕骨。 赵怀安将她麻溜的动作看在眼里,眉间一松,又快步朝前面走去。 一路上,青姐儿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她先说了晚间包饺子的事儿,又直夸自家大嫂嫂厉害,短短时间,竟将那么多的地皮菜一并洗了出来。 赵怀安从头到尾,都静静地听着,罗婉儿却被青姐儿说的脸上发烫。 这,这当着她的面夸夸也就是了,干什么还去大奸臣面前夸,搞不好,那人还以为她专程教过青姐儿这么说呢。 想到这个可能性,罗婉儿一路上,又有意无意的朝赵怀安看了几眼。 确定他没有朝自己横眉冷对,她才松了一口气。 回家时,芸娘早已挼好了面,正准备擀面皮儿,罗婉儿忙洗了手去帮忙。 芸娘擀的面皮大小合适,薄厚均匀,就是速度太慢,等赵怀安洗了手过来后,桌边就围了四个包饺子的。 家里就只有一个擀面棍,芸娘的面皮儿,一度赶不上他们的速度。 罗婉儿见状,便朝芸娘说了一句:“娘,我来,你先休息休息。” 芸娘也知道自己擀的慢,只将擀面棍递给了罗婉儿,就见罗婉儿一手推动擀面棍,一手扯动着面剂儿,动作极快。 快到芸娘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她已经擀了四五张饺子皮儿出来了。 “大嫂嫂,你,你这也太快了吧。”青姐儿小嘴微张,乌溜溜的眸子,一眼不错的盯着罗婉儿手里的擀面棍看,连着手里的饺子也忘记包了。 芸娘也忍不住问了一句:“婉儿你以前常常包饺子?” 其实,她是想问婉儿她家是不是开面摊子的,可这话到了耳边,又让她咽了回去。 她不想问些不开心的,引得她难过。 罗婉儿可没有芸娘那么多想法,她干脆的点了点头,承认了芸娘的说法。 反正芸娘他们也不知道她的过往,她也不怕引人怀疑。 赵怀安则朝她那细腻如青葱的纤长十指看了一眼,一言不发。 在罗婉儿麻溜的速度中,饺子皮儿全部用完了,倒还剩了些饺子馅儿。 罗婉儿将饺子馅儿放在了边上,打算明儿个用来煎饼子吃。 业哥儿烧了一大锅的水,等水开了,他们就将饺子全部下了锅。 这饺子太多,必是吃不完的。 不过,这个时代也没有冰箱,放久了就会坨,倒还不如一并煮起来。 反正这个季节温度也低,放个一两日,也不成问题。 饺子煮好后,大伙儿一人盛了一碗,饺子皮薄馅儿多,就那么肃着吃都格外香,再蘸上油辣子,那味儿就更好了。 青姐儿和业哥儿吃的又急又快,连着话也顾不上说了,饺子原本就是刚刚出锅的,如今还冒着阵阵热气。 罗婉儿见了,忍不住道:“慢些吃,别烫着了。” 两个孩子听得这话,面上一笑,速度倒是没慢太多。 芸娘好笑的摇了摇头:“婉儿,你就由着他们去吧,谁让你这饺子这么好吃。” “娘若喜欢吃,咱们下次再做,不过,咱们得做肉馅儿的,正好换换口味。” 罗婉儿说完,就察觉到未来权臣在看她。 第140章 你确定是这么写的 她下意识的朝赵怀安看去,就见对方正垂头吃着饺子,连着一丝余光都不曾放在她身上! 难不成,是她产生错觉了? 罗婉儿狐疑,却也没再多想。 一顿饺子吃的大家又暖又饱,饭后,芸娘唤住了赵怀安。 “怀安,一晃眼,你爹的忌日快到了吧,今年,我和你们一起上山去,也帮忙给他坟头除除草。” 赵怀安本要帮忙捡空碗,听得这话,眼中多了一股暗色。 罗婉儿心知定是赵二叔的那些话,让芸娘想起了赵怀安他爹,如今,他们母子两该是要说些体己话,当下,也没多耽搁。 忙将桌上的空碗抱回了灶边。 很快,青姐儿和业哥儿也跟出去帮忙了,屋子里,就只剩下了赵怀安和芸娘。 赵怀安看了看他娘,其实,她平日里极少提起那人,如今冷不丁的听她提起,他难免有些失神。 若是往常,他必定会默不作声的听从母亲安排,可如今听得这话,他又想起了李府门前的那个男人,顿时,心中涩然。 “娘,都这么多年了,你该多为自己想想。”默了默,他又继续道,“若当真有人对娘好,也未必不可。” “怀安!”几乎是下意识的,芸娘打断了赵怀安的话。 赵二叔的话言犹在耳,芸娘此番又听儿子这么一说,只觉心中惶惶然。 赵怀安不知他娘为何有那么大的反应,一时默然。 “怀安,往后莫要再跟娘说这样的话了,我既嫁给了你爹,就要守他一辈子。”芸娘说着,朝案上那块牌位看了去。 赵怀安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线。 想着那个衣着光鲜的男人,他忍不住想,若那人八年前就死了,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儿。 此刻,外间灶上,灯火昏暗。 罗婉儿将剩余的饺子全装在了筲箕里,也装了一整筲箕。 她早前就知道饺子包多了,可也没想到会剩这么多。 山边虫子多,罗婉儿特意用笋壳盖将筲箕盖了个严实,又将木桶里的泥沙倒了出来,折了个木棍,就招呼着青姐他们过来写字。 沙土和罗婉儿想象中一样,并没有板结。 罗婉儿洋洋洒洒的写下了‘一帆风顺’这四个字,就听青姐儿好奇的问了一句:“大嫂嫂,你写的是什么字?” “一帆风顺啊。”罗婉儿下意识道。 赵怀安从堂屋里出来时,正好就看到了那四个字,顿时,他眼皮跳了跳。 “你确定是这么写的?”四个字,没有一个字是对的! 罗婉儿一抬头,就对上了赵怀安古怪的目光。 愣神间,赵怀安已经大步朝她走了过来,捡了根棍子,直接在沙土上写了四个字“壹帆風順”。 罗婉儿脑中一阵突突,陡然想起,这个时代只认繁体字······这么说来,她刚刚的行为,看在他的眼里,便是胡写一通。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怪自己乱教青姐儿和业哥儿? 干干一咳,罗婉儿抬头看向赵怀安,正好就对上了赵怀安朝她看来的目光。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而隔壁刘家,凤俏刚把儿子哄睡下,出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白日里,罗婉儿捡了那么多红菇,害得她被人奚落,她这气还没消呢,如今,她更是没了睡意! 想着杨春燕的事儿,她抬脚就往村口走去。 天已黑透,她刚到杨家大门口,就看到杨里长正守在王寡妇门前。 凤俏知道杨里长和王寡妇的事儿,若是往日,她早嗤之以鼻地走了。 偏生这会子,她气不过罗婉儿,也顾不得旁地,直接就凑了上去:“杨里长,你家春燕可回来了?” 杨里长被吓的不轻。 毕竟,作为一个村里的里长,他多少还是要点脸面的, 往日,就算要找王寡妇,他也是翻墙过去的。 哪儿像这次一般直接敲门的? 索性凤俏也没撞见什么,杨里长稳了稳心神,就镇定的朝自家走去:“她不在呢,等她回来了,我让她来寻你。” 凤俏不怎么高兴。 这是她第三回到杨家,前两回过来,杨里长都说杨春燕不在,这一次两次就算了,这次数多了,她也生了疑。 出个门,出这么久? 难不成,当日还真是生了什么事儿? 想到这种可能性后,凤俏也顾不得杨里长阻难了,径直就朝屋里走了去。 “春燕不在,那桂枝嫂子呢,桂枝嫂子终归是在的吧?”说着话,她就站到了院里喊马桂枝。 杨里长原本是要赶人的,他那婆娘和闺女为什么去县里避风头,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 就连着他都老老实实的在屋里躲了好几日,就怕那赵家人找上门来。 如今,眼看着凤俏在自家院里大喊大叫,不知怎的,他就有些心虚,下意识的,就想上去将人的嘴巴捂严实了。 可这才伸手,凤俏就躲了开去,错手间,他的手正好从她那滑嫩的脸颊处扫过。 杨里长怔了怔,手顿在半空中,凤俏早探着头,往屋檐下去了。 杨里长看着她那一扭一扭的腰肢,喉中一紧,不由将她仔细打量了起来。 说来,凤俏也不过二十出头,正是风韵极佳的年纪,又长了一张不错的脸,因着她性格泼剌,竟也又一股子说不出的风情。 这可是那王寡妇比不上的。 杨里长心里想着,忍不住就伸手去搭了她的肩:“凤俏啊,你找她们什么事儿,你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还不是为着罗婉儿那事儿!兴许,杨春燕他爹也知道。 凤俏心里才想着,就注意到那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正在缓缓地摩挲着。 她泼辣惯了,心知这人是想占她便宜,伸手就想拽开他的手。 谁知,她这手才刚刚挨着他的手,外头就传来了一道怒吼声:“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这声音是马桂枝的! 凤俏和杨里长双双朝院门处看去,就见杨春燕正搀着马桂枝过来,母女两面色都极度难看。 而此刻,杨里长的手正搭在凤俏肩头,凤俏的手则搭在杨里长的手上。 这样子,好不亲密,怎么看都有问题! 第141章 罗婉儿估计要倒大霉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凤俏松开了杨里长的手。 而下一刻,院里就传来了叫骂声,马桂枝扭曲着脸,径直就朝凤俏扑了上去! 凤俏泼辣惯了,哪儿会怕? 不过,想着今日过来的目的,她扯着嗓门就喊道:“我是为罗婉儿的事儿来的!” 马桂枝手上一顿,杨春燕则咬紧了牙门。 从那日在街上遇到罗婉儿后,她就发了两日的高热,再后来,她才发现自己竟被罗婉儿给戏弄了。 眼下,她是半点也听不得罗婉儿这三个字! 凤俏从马桂枝母女俩身上看出了蹊跷,顿了顿,径直道:“你们和罗婉儿的事儿,我都知道了,赵金珠说的。” “她居然还敢到处说!”杨春燕掐紧了手心。 当日,赵金珠匆匆过来跟他们说罗婉儿死的时候,那小意讨好的样子还历历在目,结果,她回头就开始乱说? 马桂枝冷笑。 “呵,指不定就是这姑嫂两人合伙演的戏!” 杨春燕听得这话,哪儿还站得住,转身就要往外头走,倒是惊的一旁傻眼的杨里长回过了神来。 “站住,你去哪儿!这么深更半夜的,你还想闹得整个村子不安宁不成?” 他好歹也是一个村的里长,哪儿能让子女丢这人。 杨春燕脚步未停,好似没听到一般,直接就冲了出去。 那样子,压根就没把他这亲爹放在眼里! 杨里长整个人的面色变了变,就听自家婆娘指着他鼻子骂了一句:“你还是个里长,瞧瞧,赵家人都欺负到咱家头上了,你还坐得住!” “不是!”他一个大男人,还让婆娘给训了? 杨里长气的吹鼻子瞪眼,还想跟自家婆娘理论理论,谁知道,马桂枝也跟着冲了出去。 “里长,桂枝嫂子说的是,你好歹也是个里长,可不能让春燕白白的受这气。” 凤俏勾唇一笑,也跟着往外走去。 这一趟是来值当了,此刻,她真是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罗婉儿的热闹了。 “这受的是哪门子的气?”杨里长眼瞧着一个二个都走了,一张老脸,青红交加。 终归放心不下,还是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跟了出去。 而赵金珠从家里跑出去之后,一路冲到了赵家主屋,朝着木门就是一阵狠拍。 赵婆子他们早歇下了,听得这拍门声,一个二个都披着衣服走了出来。 “谁啊?”赵五婶问了一声。 外头是一声盖过一声的门板拍打声,依旧没人应答。 赵五婶看了赵婆子一眼,终是在自家婆母的示意下,朝院门处走去。 待她除了门栓,还没来得及拉门,外头就有人挤了进来,惊的赵五婶油灯都吓掉了,忙朝自家寝屋喊了一声:“老五,你快出来。” 赵婆子也被这情况给吓到了,待看清来人竟是杨春燕后,她顿时没好气的朝赵五婶呵了一句。 “嚷嚷什么?你在哪儿嚷嚷什么,没瞧着是春燕吗?” 赵五婶呆了瞬,眼瞧着当真是杨春燕,她这才一脸心疼的朝摔了一地的灯油扫了一眼。 她今儿个晚间才续满的灯油,原以为还得用上好一阵儿呢,谁知道,就这么被摔倒了! “赵金珠呢,把赵金珠给我找出来!”杨春燕刚在院里站定,就嚷嚷了起来。 赵婆子本也想问问她怎么半夜过来,听得这话,便知定是自家孙女惹了事儿,一时间,面上就堆了笑。 “春燕,你这是?金珠都歇下了,我叫她起来就是。”赵婆子也不敢怠慢了杨家。 她想着,年轻女娃儿之间的事儿,也不会是什么大事儿。 兴许就是两人拌了嘴,让金珠出来道个歉便是。 谁曾想,她这才到赵金珠房门前,还没来得及喊人呢,杨春燕已经快步上来,朝着房门又是一阵猛拍。 木门本就有些年省了,杨春燕力气又大,如今,那门板被她拍的直咣当,仿佛,下一刻,就要寿终正寝了一般。 赵婆子和赵五婶面色变了变,两人慌忙去开门,旁边两间屋里也分别走出了赵文林和赵富。 两人原是不想出来的,毕竟这姑娘间的事儿,他们这些男人也不好掺和。 偏生,杨春燕实在是过分的紧,他们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饶是如此,两人也没有第一时间过去,只站在房门处观望。 “你爹又走了?没事儿也整日往县里钻,就只知道训别人!”赵富阴阳怪气的问了一句。 赵文林淡淡的‘嗯’了一声,对自家五叔这种人,他实在是亲近不起来。 赵富皱了皱眉,还想说上两句,就听院外又传来了一道嚷嚷声。 “好啊,赵金珠,你有本事跟罗婉儿那毒妇合伙欺负我家春燕,咋就没本事出来认了!” 众人错愕的朝房门处看了去,就见马桂枝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她那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赵婆子婆媳两对视了一眼,心知是有大事儿,赵婆子忙朝屋里呵了一句:“金珠,你给我出来!” 其实,屋子里的赵金珠早就醒了。 只是,杨春燕来者不善,她心有戚戚,这才不敢出门。 如今被赵婆子一吼,她只能硬着头皮去开门。 杨春燕看到赵金珠的时候,不由冷笑了一声,拽着她就往外头跑。 赵金珠吓的不行,连忙喊道:“爹,娘救我!” 赵婆子一行人也惊的不轻。 这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杨家丫头至于这样对金珠吗? 心里这么想的,赵家人也不敢得罪了杨家,忙一窝蜂的跟了出去。 赵文林没心思凑热闹,转身就要关门,就看到一直养病的赵金宝利落的穿着衣服走了出来。 赵金宝发现了他的目光,径直问了一句:“谁来了?怀安媳妇?” “杨春燕。”赵文林皱着眉头回了一句。 杨春燕那个丑丫头? 赵金宝一阵失望。 他还以为婉儿来了呢,亏得他穿戴仔细,就是为了出来瞧瞧她的,谁知道! 早知道,他就不起来了! 赵文林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意味深长道:“不过,罗婉儿估计要倒大霉了。” 第142章 赵怀安他在袒护她 “你说什么?”赵金宝有些听不明白。 赵文林不由朝他探究的看了一眼:“你亲妹子有事儿,都不见你这么着急,那毒妇有事儿,你就这么上心?” 赵金宝翻了个白眼儿。 金珠能有什么事儿,家里这么多人还护不住她一个? 更何况,金珠和那人怎么能比?一个是妹妹,一个是他垂涎的女人,压根就是两种概念。 不愿和赵文林多说,赵金宝直接就往隔壁走去。 他过去时,马桂枝一行人正站在赵家院门前。 赵金宝无心看别人,径直在人群里搜索罗婉儿的身影,然而,待一看到院门处的赵怀安时,他就有些发怵。 “赵怀安,快些把那毒妇交出来。凤俏都告诉我了,就是这毒妇撺掇着赵金珠吓唬我家春燕,害我家春燕大病一场的,今儿个这账,我们必须要算个清楚!” 马桂枝冷呵了一句,恨不得直接推开赵怀安进屋抢人了。 此时的罗婉儿正站在赵怀安身后,她淡淡的朝马桂枝母女俩看了一眼,不由有些好笑。 正要站出来,却听赵怀安沉声道:“凤俏人呢?” 马桂枝四处张望了一圈,没有见到凤俏,直接就去她家找人。 一时间,大伙儿面面相觑,赵家院门处,寂静不已。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才响起赵怀安那清冷至极的声音:“我听说,是有人将婉儿推下山坡后,自己跑了。” 声落,赵怀安转眸扫了赵金珠一眼。 他眸光冷沉,赵金珠心中一颤,下意识点头:“对,对,婉儿姐什么都没做!” “你!”杨春燕冷冷的看了赵金珠一眼,没想到,赵金珠还是个墙头草。 当日,她来她家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杨春燕被气笑了,目光在赵怀安和罗婉儿身上扫了一眼,她咬牙开口:“赵怀安,你还不知道吧,前两日,罗婉儿为了让我哥买县里的绢帕给她,还特意讨好了我哥,啧啧。” 赵怀安眸色一暗,放在袖间的手紧了紧。 一时间,赵家人面色各异。 唯有赵富夫妇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有了明显的笑意。 这可是个新鲜事儿啊,怀安他这媳妇儿,为了个绢帕,就想跟人跑了? 罗婉儿感觉到手臂一紧,一垂头,却见青姐儿正满脸愤怒的瞪着杨春燕,而她的手正死死地拽着她。 青姐儿似乎在紧张? 罗婉儿有些恍然,她原本还沉浸在赵怀安的那一声婉儿当中,待她反应过来杨春燕说了什么话后,她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不是吧,杨春燕有毛病吧,居然在赵怀安跟前说这些! 她可算是明白青姐儿为何紧张了,估摸着是怕自己对不起她大哥,当真和杨秀有点啥吧? 那赵怀安呢?他怎么想? 罗婉儿忙朝赵怀安看了看。 赵怀安站在她面前,她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从他那紧紧绷着的下颌线看来,他似乎不怎么高兴! 罗婉儿心中一紧,就怕赵怀安当真听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忙不迭道:“给他杨秀脸了,还讨好他?他哪点值得我上赶着讨好!” 杨春燕面色一冷,忽就想起了罗婉儿当着全村人嘲笑她大哥的事儿。 瞪了罗婉儿一眼,杨春燕再接再厉道:“赵怀安,我若是你,我早就把这毒妇赶出家门了,这种朝三暮四。不知廉耻的女人,有什么好的!” 赵怀安冷笑了一声。 这声音极为短促,听得众人一愣,还不待大伙儿反应过来,芸娘赶忙道:“我家婉儿是去卖绢帕的。” 马桂枝找了凤俏许久,也没找到人,她立马就猜到凤俏不愿出面帮她作证。 待她带着一肚子火气回来,又听到芸娘这话,不由回道:“卖绢帕的?你家绢帕不是一直在镇上卖吗?更何况,县里绣坊的花样子是出了名的精巧,人家能看得上你们这些粗糙活儿?” “那家的花样子分明就是。”芸娘那家的花样子都出自她家婉儿之手,可这话还来不及说出来,就见罗婉儿朝她摇了摇头。 不管是花样子的事儿,还是卖绢帕的事儿,她都不愿声张。 芸娘面有急色,赵怀安则错愕的看了她一眼。 若是之前听到赵春燕那些话,他心里还有些说不出的感觉,那么此刻,他心下就只剩下不解。 罗婉儿和杨秀不清不楚,他心底是不信她的,可杨春燕的话漏洞百出,两者一对比,他宁愿相信罗婉儿。 毕竟,她卖绢帕的事儿,他是知道的。 只是,她既是有理由,为何不让他娘说出来? 赵怀安深深的看了罗婉儿一眼,一时间,心里浮现了万千猜测。 罗婉儿早就察觉到了赵怀安朝她看来的目光。 她心里有些不安,抬眸迎着赵怀安的目光,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心道这人不会当真信了杨春燕的鬼话吧。 她还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对方已经转过了头,清冷开口:“大庆律书有言:诸谋杀人者,徒三年,已伤者,绞;已杀者,斩。” 马桂枝母女俩心中一震。 虽罗婉儿没死,可眼下也没证据证明赵家人合谋戏耍人,若赵家真追究起当日的事,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当天,当天我真的看到春燕姐要杀婉儿姐,我被吓到了。”赵金珠是个惜命的,眼看事态严重,赶忙道,“我只是顾念着杨大哥,才去杨家通风报信。” 赵家主屋的人都惊骇不已。 杨春燕要害罗婉儿?金珠知道这么多事儿,怎么也没跟他们说过? 倒是赵五婶率先反应了过来,慌忙去拽赵金珠:“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干什么不好,去帮罗婉儿瞎作证,得罪杨里长家有什么好? 往后杨里长要是给他们家小鞋穿怎么办? “你,赵金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谁要杀罗婉儿了!”杨春燕回过神来,一张小脸因愤怒涨的通红。 罗婉儿瞧着这出乎意料的场景,脑子有些发懵。 赵怀安,他在袒护她? 第143章 她有种搬了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马桂枝恨不得冲上去扒了赵金珠的皮。 赵怀安才搬出了大庆律法,赵金珠后脚就说他们家春燕要杀罗婉儿,这不是要害死她家春燕吗? 偏偏,更气人的还在后头! 正当马桂枝想教训完赵金珠就走人时,却听一直背手静立一旁的赵怀安道:“道歉或是报官,随你。” 马桂枝面色一僵,却见赵怀安正看着她们身后的一处,那似笑非笑的目光,竟看的她一阵毛骨悚然 不等她多想,就听身后传来了她男人的声音:“怀安,你春燕妹子就是跟你们闹着玩儿呢。” 马桂枝冷了脸,却被她男人瞪了一眼:“我差点被你这村妇害惨了!” 说完,她又瞪了杨春燕一眼:“春燕,快道歉,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若是让人知道,他的亲女儿竟然差点害死人,他也别想继续当这里长了! 杨春燕倔强的咬着嘴唇,一双目光,不甘而怨毒的在罗婉儿和赵金珠身上转了转,转身就跑。 马桂枝见了,赶忙追了上去。 一时间,只将杨里长晾在了那处,好不尴尬。 不过,为免事态严重,他还是客客气气的朝赵怀安道:“怀安,叔也不知道这事儿,叔知道,定不容许他们娘儿两胡闹。” 说完,他又看向罗婉儿:“怀安媳妇儿,你就原谅你春燕妹子吧,我,我替她给你道歉了,我保证,往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儿了。” 罗婉儿哑然,又察觉到了一旁站着的赵怀安偏头朝她看了过来,那样子,似等她决定原不原谅人一般。 罗婉儿忽然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一来,赵怀安的举动,实在让她意外,若不是他望向自己的目光深处,还带着一股子寒凉,她都差点以为自己将这冰坨子给捂热了呢。 再来,杨春燕和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大奸臣不可能不知道,如今,他竟想用杀人之罪送人家见官? 他做得出来这事儿,她倒是做不出来。 终归,吓唬吓唬她就成了。 干咳了一声,罗婉儿兀自点头:“好。” 赵怀安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终是没说什么。 倒是杨里长激动的无语凝噎,适才瞧着赵怀安那口气,他还以为今儿个这事儿不好摆平了,谁知道,罗婉儿就这么算了! “多谢了,怀安媳妇儿,你放心,叔日后定会好好管教你春燕姐的!”杨里长一反应过来,忙不迭保证,赵怀安恍若未闻,只携着芸娘他们回了屋。 直到院门‘砰’的一声关上时,外头众人才反应过来。 他们居然被赵怀安给关在了外头! “这,这眼里还有没有娘了?” 赵五婶气不过,还想再添油加醋的骂上几句,赵婆子凉飕飕的看了她一眼:“金宝从军的事儿还没有落实,你就上赶着得罪芸娘?有这闲工夫,你不如回屋管好自己的女儿!” 赵五婶气短,毕竟,自家女儿今儿个得罪了杨里长一家! 顾不得旁的,她拧着赵金珠就往家去,一边走,一边训话。 转眼间,院门处就只剩下了赵金宝。 赵金宝压根就没心思去管旁的,他一想到赵怀安将罗婉儿护在身后的场景,就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药罐子怎么忽然对罗婉儿那么好了,难不成,他们两个? 浑圆的小眼里闪过了一抹淫邪,赵金宝心头有些痒痒,下意识想搓搓手,却触到了腕骨的伤处,痛得他一阵龇牙。 这看着吃不到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他得赶紧好起来,赶紧将人抓去办了,免得他日日难熬! 对了,还得避着那药罐子才是,那药罐子邪门的很,明明都要死了,居然还有那么大的力气! 真是晦气! 赵金宝心中一阵骂咧,适才小心翼翼的扶着伤处往家去。 而赵家院里,赵怀安等大家回屋后,适才打了水,有条不紊的洗漱了起来。 罗婉儿坐着床边,听着外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水花声,心里陷入了两难中。 她在想,到底要不要跟赵怀安解释解释自己在秀坊碰到杨秀的事儿。 直到外头水声停了,她忙趿了鞋子,快步往外走。 眼瞧着赵怀安正往屋里去,罗婉儿鬼使神差的追了上去,直追到他房门前时,赵怀安适才停了脚步,朝她看了过来。 “我压根就看不上杨秀,更不可能为了让他给我买绢帕去哄他,你知道,我有钱的。” 罗婉儿一鼓作气说完,就无比真诚的朝他看了过去。 她想的很清楚了,饶是他不问,她也必须得说。 毕竟他还顶着人家妻子的名头,若这种时候和外头的人不清不楚,只怕得招了他的恨。 赵怀安嘴角动了动,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神色冷淡了几分。 罗婉儿察觉他漆黑的眸眼里,似是闪过了一股子让人难明的情绪,正觉古怪,又听他淡淡的勾了勾唇角:“是吗?” 罗婉儿:“······”赵怀安不信她。 她恍然发觉自己竟在赵怀安跟前说自己看不上杨秀! 她倒是忘了,自己确实看不上杨秀,可原主就不见得了! 此刻,罗婉儿哭笑不得,她有种搬了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她明明是来跟赵怀安解释的,谁知道,反而越描越黑! 张了张唇,罗婉儿还想说点什么,就听赵怀安瞟了她放在门槛上的脚一眼。 罗婉儿下意识的缩了缩脚。 赵怀安再不看他,直接关了房门。 这晚,罗婉儿做了一个梦,梦中赵怀安满眼阴寒地看着她,在她失神间,他忽然伸手,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脖颈。 痛苦和窒息感同时来临。 她张大了嘴巴,用力呼吸着,一双手更是试图去拽开他的双手。 可赵怀安的手就像是铁钳一般,又冷又硬,就那么死死地嵌在了她的喉管处,不能撼动分毫。 待罗婉儿满头大汗的惊醒过来后,方才发现,青姐儿的手臂正搭在她的脖颈间。 罗婉儿心生无奈,长呼了一口气。 她轻柔地将青姐儿的手拽回了被窝中,就听小家伙儿喃喃道:“大嫂嫂,你不要离开大哥,好不好。” 第144章 不离开哪儿成 罗婉儿一惊,仔细朝小家伙看去,却见她紧闭着小眼,砸了砸嘴,俨然是在做梦。 这又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 罗婉儿唇角勾了勾,伸手替她拢了拢被褥,一想到她适才那句梦话,她嘴角的笑意就淡了几分。 不离开哪儿成? 大奸臣那性子太让人琢磨不透了,他可不想将梦境带入现实中,更何况,他还有自己的女主,还有自己的三妻四妾,她本就是个路人。 轻拍了拍青姐儿的脊背,罗婉儿不愿多想,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隔日一早,罗婉儿吃过芸娘热好的水饺后,就背着红菇去了镇上卖。 红菇比她想象中好卖,一上午的时间,就卖了个差不多,最后,她数了数钱,竟有一两百文钱! 这让罗婉儿有些意外,之后,再上山挖竹笋的时候,也有意去找过红菇。 这回的红菇没有刚落雨那会儿多,又因着她事儿多,没有耽搁太久,前前后后,便只找了小半背篓的红菇。 红菇鲜甜可口,罗婉儿每日煎饺子时,都会特意煮上小半锅菇子汤。 又因那晚剩的饺子实在太多,直接导致大伙儿连着两日都吃的煎饺配红菇汤。 待到了她和钱先生约定的三日之期时,她早早收拾妥当,就往集市上赶。 她打算卖了芽糖,再去见钱先生,最后去送笋干。 毕竟小酒馆和第一楼在一个方向,这样比较节约时间。 事实上,早市的芽糖卖得极快,她比预想中还早动身去酒馆。 她原以为还得等等钱先生,结果,她适才到了酒馆门口,就见钱先生正站在门口。 今日的钱先生满脸红光,哪儿还有半分之前的颓气? 愣神间,钱先生已经朝她走了过来,待走到身旁时,他竟朝她深深地揖了一下:“多谢姑娘!” 许是他那日不要脸的操作太多,陡然之间这样严肃有礼,罗婉儿也有些不适应。 但很快,她就明白了,定是《红楼梦》的反响极好的缘故! 她心中一喜,还未说话,钱先生已经朝里面指了指,躬身道:“姑娘请。” 罗婉儿心中松快,也不跟他客气,只快步往里面走去。 她一进去,小二哥就将她引到了一张摆满了酒菜的桌上。 罗婉儿略略数了一数,竟共有十几道菜,因着方桌摆不下,好些菜都是重重叠叠放好的。 顿了顿,罗婉儿扭头朝钱先生看了去。 钱先生见她不动,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忙道:“姑娘放心,这一顿,钱某请,绝不让姑娘破费。这些都是这酒馆中特色菜,姑娘快些尝尝。” 罗婉儿眉头一扬,直接问了一句:“可是反响极好?” 钱先生重重点头,许是因为过于高兴,脸上都染了阵阵红光。 “好,好!钱某惭愧,竟有眼不识姑娘这座泰山。”钱先生说着话,又要朝罗婉儿深深一揖。 罗婉儿有些无奈,赶忙道:“钱先生不必如此,快些跟我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钱先生被她这么一提醒,索性也不废话,只示意罗婉儿坐下,又从兜里掏了个荷包出来。 罗婉儿接在手上,沉甸甸的,待打开一看,却是大半袋的同伴并着两个银角子! 这里居然一共有二两多的银子! 罗婉儿惊讶不已,愣愣的看了看手里的钱袋子,又扭头,朝钱先生看去。 她想过红楼梦会受欢迎,却不曾想到,会这么受欢迎! 这才三日的功夫,钱先生竟就分了二两多给她,那是不是说,用不了几天,她就能存够十两银子,她就能赎回那张卖身契了! 铺天的喜悦袭上了心头,罗婉儿打趣道:“钱先生,你可留了你那份?咱说好了五五分,你可别把钱全给我了。” 钱先生笑了笑:“姑娘放心,我早留了自己那份。” 得了肯定的答复,罗婉儿这才放心的将钱袋子装在了兜里,随后,钱先生就招呼着她吃菜,他则有条不紊的跟她说起了这三日以来的情况。 原来,这《红楼梦》刚在花楼中开讲,立马就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往日花楼中的大厅,也不过能坐一小半人,可自钱先生讲了《红楼梦》后,隔日那花楼中的大厅都坐满了人。 原本最初只是花楼中的姑娘喜欢听,那些个客人不过是打发着时间陪听的,谁知,后来,这听着听着就上了心。 甚至于,还有人砸了钱,让钱先生继续讲第四章回,可钱先生压根就不知道第四章回是什么内容,自然,也不敢收钱。 罗婉儿毕竟是女子,钱先生又提的是花楼中的事儿,自也不好再多说。 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正色道:“姑娘,钱某日后就仰仗姑娘了。” 罗婉儿心下高兴,也端起茶碗和他碰了碰杯盏:“往后也得辛苦钱先生了。” 两人同时一笑,仰头,将各自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随后,罗婉儿又跟钱先生讲了三章内容,钱先生忙让掌柜拿了纸笔,仔仔细细的做起了笔记。 待她从小酒馆出来后,天色已经不早了,为免周叔久等,她忙快步往第一楼赶。 待到了第一楼,交了货,又在账房先生那里签了字,罗婉儿正打算走,就被账房先生留了下来,只说李少东家有事要跟她商量。 统共不过是笋干的事儿,罗婉儿也没拒绝,只让他快些去请李少东家,事情说完,她也好快些回去。 账房先生赶忙应是,又将罗婉儿请到了雅间中。 还是上次那个雅间,一样奢华的摆设,只少了上次那妖娆美人。 一想到上次那妖娆美人,罗婉儿就觉得有些坐立难安了起来。 有什么事儿非得上雅间里说,在外头说就不成吗? 罗婉儿越想越不对。 拍了脑门心子一下,罗婉儿陡然起身,背着背篓就往外头走。 她想,这地儿不适合她。 这才到雅间门口,迎面就走了个身穿烟青色罗裙,头戴帷帽的女子进来。 这女子有些熟悉,罗婉儿只觉她不似李季风往日那些莺莺燕燕,一时间,更后悔自己没在厅里等人 【作者有话说】 罗婉儿:嘤嘤嘤,大奸臣好阔怕,他会在梦里掐人脖子! 第145章 我已经有相公了 雅间中一度寂静。 一时间,两人面面相觑,皆是一愣。 罗婉儿尴尬不已,正想寻个由头走人,就听外间传来了小二的声音:“长小姐,您怎么来了?少东家今日不在。” 那戴着帷帽的年轻女子又看了罗婉儿一眼,慌忙往外走,末了,还不忘拉上雅间门。 罗婉儿讶然,正当不解,又听外头传来了一道妇人关切的声音。 “思音,你表哥不在,你便在雅间中等等他。我和你外祖都有将你许给你表哥的意思,你可得多和你表哥接触接触。” “是,母亲我送你。”少女带着羞敛的声音响起。 不多时,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 罗婉儿站在雅间处,她总算明白那姑娘为何那般熟悉了。 她可不就是李家表小姐,绣坊中那个喜欢富贵竹的病弱姑娘! 想着适才不小心听到的那些话,她也不好就这么出去,便寻思着等人走远了些她再出去。 约莫等了一刻钟的时间,察觉外头确实没有动静后,她才开门往外走。 外头早没了李家表小姐的身影,罗婉儿松了一口气,一路行到木梯处,却听一道带着调侃的声音响起:“姑娘这是等不及了?” 罗婉儿挑眉,顺着声音看去,就见李季风正从拐角处走来。 她愣了愣,也不多话,径直问他:“少东家找我有事儿?” “确实有极重要的事儿。”李季风轻声笑了笑,手里的玉骨扇懒懒的朝着前面指了指,“雅间里说。” 罗婉儿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李季风已经大跨步的进了雅间中,而他身后的李余还站在一旁,朝罗婉儿比了个请的手势。 罗婉儿挑了挑眉,终是跟了上去。 “少东家找我有事儿?”站在雅间门前,罗婉儿适才问了一句,雅间门又被外头的李余关上了。 罗婉儿看了看雅间的雕花木门,一道柳眉凝成了麻花状。 李季风倚在圆腰椅边,欣赏着女子渐渐染上了怒意的一张绝美面孔,忍不住舔了舔唇角。 “姑娘你在怕什么?不关门,若是让别人听到不该听的,那可怎么办?” 罗婉儿顿了顿,想起适才自己也一不小心的听了回墙角,她面上有些不自在。 一抬眸,就看到李季风正直勾勾的看着她,此刻,那多情潋滟的桃花眼中,竟带着一股子笑意。 罗婉儿意识到这人似在打趣自己,顿时面色一黑。 “我倒不知道,李少东家竟这么闲,还会跟我一个送笋干的说什么机密不成?” 李季风见她似乎当真恼了,不由咳了一声,起身缓缓朝她走去。 罗婉儿眼瞧着那人凑自己越来越近,下意识往房门处退了几步,又引得李季风一阵轻笑。 “你!”罗婉儿想打人! 看着李季风那张欠揍的俊脸,她一双手紧握成了拳,忍了许久,方才将那股子冲动忍了下去。 就在这时,李季风又干咳了一声,褪下了那浪荡不羁的笑,缓缓伸手,朝她递了一个檀木盒子过去。 盒子极小,却很是精致。 只从那盒面上繁复的雕工便能看出,里面的东西,定是不便宜的宝贝。 可此刻,罗婉儿压根就没心思过问里面装的是什么,她只一脸见鬼的看着李季风。 他在干什么? 李季风是个在脂粉堆里混大的,从小到大,也没少送姑娘家东西,可像此刻这般,被别人用这样的目光盯着,还是头一回。 好笑之余,他也没有多话,只将盒盖打开,露出了里面那堆精巧别致的珍珠耳珰。 罗婉儿眉头皱的更紧了。 虽然早猜到那里面可能会装什么东西,但当真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一时间,她满脸戒备的看着李季风,脚下也不着痕迹的往木门处挪了挪。 李季风没有注意到她这小动作,含笑的打量了一眼她嫩白耳垂上的耳洞一眼,轻声道:“喜欢吗?我瞧见这珍珠耳珰的时候,就想到了你,也就你能配得上它了。” 罗婉儿心口一阵起伏,一张脸,彻底垮了下来。 忍无可忍,她咬牙道:“李少东家将我请来就是为了送这个的?我说了!” 李季风本就是个风流浪荡子,他是风月老手,自己又长了这样的好皮囊,他看上了,又想花点心思,也是正常。 回想着之前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遇到他,罗婉儿面色极度难看了起来。 就连着书斋那回······想来,人家也压根不是去买什么小人书的,人家摆明就是冲着她去的。 “不是,你,你这?”这是什么反应? 李季风有些懵,察觉到眼前女子那张绝美脸颊上的戒备之色,他犯了难。 不喜欢珍珠耳珰?瞧着也不是,那是因为什么? 失神间,察觉到女子已经趁他不备,拽住了门把手,下一刻,似要冲门而出,他眼中一跳,慌忙伸手挡在了门上。 “你这是何意?”李季风从来不知道,自己竟也有如此耐心的时候。 耐心到,想要仔细听听她的心声,了解她的喜好。 “少东家,我可不是你外头那些个莺莺燕燕,也不是你花点银钱就能招呼来的人。”罗婉儿咬牙切齿,“更何况,我已经有相公了。” 罗婉儿想,这李季风再混账,总归也不可能做那档子抢人妻子的事儿吧。 李季风胡乱的点了点头,他自是知道她与那些人不同,正要说话,他恍然听到了她后半句话。 “你说什么?”几乎同时,他凝眉朝她望了过去。 “我已经有相公了。”罗婉儿咬牙重复,“少东家还是快些收回你这珍珠耳珰,我受不起。” 李季风面色突变,那本含着春水的桃花眼,此刻,隐隐泛起了一股子凉意。 他低着门的手又用力了几分,几乎是下意识的嗤了一声:“姑娘这话说的莫名,我到底哪里让你不满,竟这般戏弄我?” 他李季风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被人拒绝。 短暂的惊诧之后,他胸腔里就只剩下了滔天的怒意! 第146章 她没算到李季风会有这波操作 她才多大,怎么可能嫁人? 她这理由未免太扯了一些,更何况,她都为了他去四合茶馆那种地方了,还提醒他莫要冷着。 这些都是假的不成? 罗婉儿见李季风阴晴不定,心中忍不住一跳。 千算万算,她真没算到李少东家会有这波操作啊! 心知这种时候并不该激怒这人,罗婉儿默了默,低声道:“我没有戏弄人的道理。” 李季风勾了勾唇角,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你别骗我,我要查一个人可不是什么难事儿!” 他直勾勾的看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点蹊跷出来,然而,终是徒劳。 罗婉儿除了一脸大方的朝他点了点头外,再没说别的。 就连多余的解释都不肯给? 李季风嗤笑了一声,收了抵着门板的手,大步往雅间里面走。 罗婉儿见状,赶忙开门。 待她出了第一楼,心里还‘砰砰’跳个不停,脑海里也乱糟糟的。 这笋干是不能送了! 往后,能避着那浪荡子就避着他些,反正,如今《红楼梦》大受欢迎,她也不愁凑不够十两银子了。 想到《红楼梦》,她心情松缓了些,适才发现,自己出来的匆忙,竟是走错了路,此处有些偏僻,不知何时,周围已经没了什么行人。 扭头,罗婉儿正要走,就听一道女子低低的呼救声传来:“救命,救命!” 她愣了愣,一扭头,就看到不远处的巷子里,有个高大壮实的男人,正拖着一个身穿烟青色罗裙,头戴帷帽的女子往巷子深处拽。 是她,李家表姑娘! 罗婉儿皱了皱眉,心知这种时候,还是莫要管闲事儿的好,可一想到那张病弱惨白的脸,她又有些于心不忍。 罗婉儿啊罗婉儿,你可真是爱多管闲事,你难不成是忘了自己怎么来到这地儿的! 罗婉儿默默地念叨着,双腿却不受控制的朝那姑娘被挟持的巷子深处跑去。 “你放开她!”从边上捡了根棍子,罗婉儿心里怕的不行,面上却是不显。 反正自己会些拳脚,那人瞧着健壮,也不一定就能把自己怎么样。 罗婉儿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拽着木棒的手心里,早已经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饶是如此,她仍不忘镇定道:“你放开她,我们的人已经在后面了,你要是不想吃苦头,就赶紧走!” 那大汉俨然没有想到来人竟会是个女子,足足愣了一阵,才问了一句:“你要救她?” 这不是废话吗? “李财主家已经去报官了,人就在我后面,你对谁下手不好,你非得对李家表姑娘下手!” 罗婉儿一边说,一边朝他们走去,想趁他不备,将人抢过来。 那大汉却被她给问住了,他冷冷的扭头看了自己手上的女子一眼,不敢置信道:“你是李财主家的人?” 帷帽下的女子用力的点了点头,那大汉似是碰到了什么烫手山芋一般,忙将人推到了一边,转身就跑。 罗婉儿没想到这人竟这么好打发,愣了一瞬,赶忙去朝李家表姑娘走去。 帷帽下的女子被吓的不轻,她呆坐在地上,任人怎么唤都没反应。 罗婉儿怕那大汉又返回来,也顾不得旁的,忙将人扶着就往巷子外头赶。 而此刻,巷子的另外一头,一个书生装扮的男子眼看着罗婉儿就这么把人救走了,他气的捏紧了拳头。 凉风瑟瑟,吹得人鬓发飞乱。 罗婉儿将柳思音扶着出了巷中,又回了人群极多的长街上后,柳思音总算缓过了神来。 她复杂的看了罗婉儿一眼,终是掀开了帷幕,朝她福了福身子:“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罗婉儿摆了摆手,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她一想到眼前之人是李季风的表妹,她就忍不住皱眉。 “姑娘一个人回去可有大碍?”她实在不想去李家附近转悠。 柳思音摇了摇头,苍白病弱的脸上,闪过了一抹踟蹰。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罗婉儿不解的看了看她,适才听她道:“救命之恩,本该大谢,不知姑娘可否随我回府一趟,我定将这事儿告于母亲,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定竭尽全力。” 罗婉儿听得这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躲都来不及呢,哪儿还回往李府上去? 摆了摆手,罗婉儿干干一笑:“不了,大恩不言谢,姑娘保重。”说完,她快步离去。 隐约间,还能听到那李家表姑娘跟她说了什么,但罗婉儿非但没停下来,反而又加快了脚步。 今日赚了大钱,回村时,罗婉儿特意去买了只烧鹅和几盒子点心回去。 点心是县里最有名气的糕点铺买的,味道比镇上好很多,一回家,青姐儿和业哥儿就吃了不少。 后来,罗婉儿怕他们吃不下饭,适才让芸娘将点心收了起来。 晚些时候,赵五婶带着赵金珠来了一趟,还破天荒的说了些道歉的话。 她们母女俩坐了大半个时辰,言语间,更是没少提赵暮。 芸娘心知赵五婶还有让赵暮带赵金宝入军营的心,心里就跟堵了石头一般。 晚间,待大伙儿坐在一起吃饭时,芸娘说起这事儿,脸上还是一片愁容。 罗婉儿见状,给她撕了个鹅腿肉,又低声劝慰了一番,芸娘方才眉目松缓。 “娘明儿个陪你上山挖笋子。”想着县里那酒楼急着要笋干,自己腿脚也好了,芸娘便有心帮忙。 罗婉儿听的这话,心里又是一沉。 不过,当着赵怀安的面,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缓声道:“往后都不用挖了,他们有货源了。” 一直沉默的赵怀安抬眸看了罗婉儿一眼,倒是芸娘气骂道:“那什么酒楼,一会儿要货,一会儿又不要了,不要就算了,咱也不稀罕他要!” 罗婉儿抿嘴笑了笑,芸娘怕她难过,又转了话题。 另外一头,被芸娘狠骂过的主儿面色不虞的将屋里的姑娘请了出去,不多时,李余就硬着头皮进了屋中。 “公子,青州来的画卷,谢千户又送了一副他未婚妻近前些时候的画像来,只说方便你寻人。”李余一口气将正事儿说完。 李季风抬了抬手,李余会意,忙帮他将画像摊了开来。 “你说她是那赵姓人家买来冲喜的媳妇?”李季风揉了揉太阳穴,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李余张了张嘴,心知自家公子无心看画像,便又默默地开始卷画卷。 转眼间,画卷上那一身烟红色罗裙的女子就只剩下了一张极美的脸颊,若此时的李季风抬头一看,定能看到女子那张让他满心恼怒的脸,以及她眉间那抹米粒大小的朱砂痣。 第147章 最好能跟罗婉儿一样好看 不用去山上挖竹笋,罗婉儿除了种种麦芽,熬熬芽糖,倒也没什么事儿。 趁着空闲,她将自己藏在床底的钱拿了出来,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数了起来,赫然发现,自己竟已经存了将近六两银子了! 高兴之余,她只怕数错,又挨着挨着的重新数了一道。 六两,当真是将近六两的银钱! 这意味着,她离那张卖身契不过四两银子的差距! 罗婉儿眉开眼笑,小心翼翼的将银钱重又塞到了床底下,心里则盘算起了如何跟芸娘开口的事儿。 按理来说,芸娘买她回来就是为了给赵怀安冲喜的,可现如今,赵怀安身子已经好了,她的存在,也已经没有多大的作用了。 芸娘饶是会不舍她,可赵怀安不待见她,芸娘总没有逼着他儿子忍耐她一辈子的道理吧。 到时,只要自己对芸娘晓之以情,芸娘该也没有理由会拦她。 可这话,究竟要如何说,她还得仔细想想。 毕竟,告诉了芸娘,就相当于告诉了赵怀安。 赵怀安虽然不喜她,可人家好歹是男人,是男人就会要面子。 她定要将这事儿处理好,不能让赵怀安怀疑她是瞧不上他才要和他和离的,绝对不能。 否则,往后有她后悔的。 正想着,外头传来了一阵淅淅沥沥的雨声。 罗婉儿想着院里晒的地木耳和山药片,慌忙往院里奔,就看到芸娘他们正在七手八脚的搬东西。 见她过来,芸娘不免担忧道:“婉儿,你快些看看你晒的东西可是淋坏了?” 秋日里的雨算不得大,地木耳和山药片上虽是沾了点水珠儿,却也没有打湿。 罗婉儿从芸娘面上看到了紧张之色,不由笑道:“娘,不用担心,没事儿的。” 就算淋坏了也没事儿,反正都是不值钱的东西。 不过,她前几日晒的山药片确实已经晒的很干脆了,反正下着雨,罗婉儿索性就去屋檐下将石杵搬了过来,抓了一把山药片进去,就捣了起来。 “大嫂嫂,你这是干什么?”青姐儿狐疑的凑了上来。 “做山药粉,一会给你兑山药糊尝尝。”罗婉儿轻声一笑。 山药片极脆,但轻轻一捣,就能将之捣成粉末。 随后,罗婉儿又让业哥儿拿了个陶罐和勺子过来,将山药粉末舀进了陶罐中。 青姐儿和业哥儿蹲在了地上,一人捧着陶罐,一人拿着勺子,一眼不错的看着她捣。 兄妹两都有些好奇,想知道这山药粉怎么吃? 她晒了不少山药片,饶是捣的快,也耗费了点时间,待将所有的山药片全捣出来,也足足捣了一大陶罐。 随后,她直接拿了四个粗瓷碗出来,每个碗里舀上三四勺的山药粉,再兑了些开水和白糖进去,慢慢搅和。 “大嫂嫂,这样就可以吃了吗?”青姐儿瞪大了眼睛,她实在不知道山药竟还有这种吃法。 不过,她家大嫂嫂知道的可多了,而且,做出来的吃食味道都极好吃。 如今这山药粉兑水,也一定很好吃! 两个小家伙儿眼里都有了亮光,罗婉儿给芸娘端了一碗过去,四人就围坐到了桌边开吃。 山药糊眼色偏黄,闻着香香的,入口偏甜,正合青姐儿和业哥儿的口味。 眼瞧着两个孩子吃的极快,罗婉儿忍不住道:“慢些吃,陶罐里还有呢,要真喜欢,咱们往后再做。” 反正这山药粉做工也格外简单,偶尔忙起来的时候吃点,也是可以的。 两个孩子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吃东西的速度倒是没停。 罗婉儿和芸娘对视一笑,很是无奈。 傍晚间,赵五婶又堆着满脸的笑意来了。 这才坐定,她又说起了让赵二郎给赵金宝引荐千户大人的事儿,还说赵金宝已经答应她去从军了。 这可把芸娘惊的不轻。 之前赵金宝不愿意从军,芸娘倒还好推脱,如今,赵金宝又愿意了······二郎那边? 这不是给二郎添麻烦吗? 二郎寒微出身,在军中已是不易,若再将他这二混子堂哥带进去? 芸娘想都不敢想。 赵五婶见芸娘不说话,脸上的笑意,顿时就少了几分。 “嫂子你这该不会是不想帮忙了吧,二郎和金宝可是亲兄弟,你可不能只顾着自己好!” 罗婉儿心中冷笑,实在听不下去,适才冷声一笑:“五婶这是什么话,我娘也做不了二郎的主,你横竖也得等二郎回来再说。” 她的意思很明显,往后莫要再为了这事儿上门烦人了。 赵五婶虽不高兴罗婉儿的态度,可仔细一想,她说的也确实没错。 为免得罪芸娘,赵五婶顿时又堆了一脸的假笑,随便扯了几句,适才离开。 赵五婶走后,芸娘越发心不在焉,罗婉儿见状,只得朝她劝了一句:“娘,你放心,赵金宝是不可能愿意从军的。” 芸娘心下稍安,却很是不解。 金宝若是不愿意从军,那金宝娘为何要那么说,难不成,是金宝骗她的? 而这个疑虑,并没有存在多久。 两日后,当媒婆去了赵家主屋后,芸娘方才知道,赵金宝之所以同意从军,那是因为他娘答应了给他讨个媳妇。 赵金宝只有一个要求:长得好看的! 最好是能跟罗婉儿一样长得好!当然,这话他不敢跟他娘说。 待媒婆一走,他算着时间就去了村口,此番,正值罗婉儿从镇上回来,他见着四下无人,就迎了上去。 “我要娶婆娘了!”他抬着头,不无得意的看着罗婉儿。 罗婉儿瞟了赵金宝一眼,忽然恶劣的想着,他能娶媳妇儿,还得跟她道一声谢。 得亏自己当初没下狠手,不然,这货能不能娶媳妇还不一定呢。 嫌恶的看了他一眼,罗婉儿快步就从他旁边走过。 赵金宝伸手想去拽她,又扯到了腕骨上的伤,他只得作罢。 “往后你还得求着跟我!” 赵金宝见她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只咬牙嘀咕了一句。 他满心得意的想着,先讨了媳妇儿,往后,等赵怀安那药罐子一死,他再将罗婉儿一并给占了。 到时,他一享齐人之福,整个后河村谁不羡慕他!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事耽搁了,先更新一章,以后给大家补上,(づ ̄3 ̄)づ╭?~ 第148章 和赵五婶一起去县里 当晚,老赵家给赵金宝相看媳妇儿的事儿就传遍了整个后河村。 隔日一早,村里人吃过早饭,又聚在村口议论起了这事儿。 有人说赵金宝那样的二混子,讨不到什么好媳妇,这回定又跟以前那样不了了之。 又有人说,赵家买媳妇上瘾了,这回指不定又是花了大价钱钱买的。 罗婉儿坐在牛车里,只将那些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不过,她的心思却完全没在那些闲言碎语上。 今日是她和钱先生会面的时间,一想到《红楼梦》那般受欢迎,她竟迫不及待地想赶去酒馆。 不过,今日周叔确实等的有些久,都这个点了,他竟还没有出发的意思。 难不成,他还等着什么人? 正想着,外头唠嗑的声音小了些,不多时,牛车外就响起了赵五婶和周叔的说话声。 待赵五婶掀开车帘子进来的时,罗婉儿顿时就明白那些闲谈声为何忽然没了。 “婉儿也去县里?”赵五婶似乎心情不错,难得的跟罗婉儿打了招呼。 目光逡巡间,最后又定在了她背篓里。 “这是要去卖芽糖?芽糖赚钱吗?”赵五婶又问了一句,那脸上,还真带着一股子长辈对晚辈的关怀。 此刻,要不是知道赵五婶还打了让赵二郎给赵金宝铺路的主意,罗婉儿定会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怎么赚钱。”罗婉儿淡声回了一句,心里则忍不住想,越是赚钱就越不能告诉你。 要真告诉了赵五婶,还不知道她会打什么主意,她可不想和赵暮一样被她惦记。 “不赚钱啊······” 赵五婶尾音拖的老长,目光又在她背篓里的陶罐上看了一眼,眼角竟隐隐带了丝笑意。 她就说了,这玩意儿能赚几个钱,要真能赚钱,她怎么也不给自己打扮打扮,这罗婉儿可是最爱美的。 “我就说双喜怎么忽然就不给你帮忙了。”赵五婶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想起村里人说她卖芽糖赚了钱,还给双喜开了十几个铜板当工钱的事儿,她就想呸那些人说瞎话的一脸。 要真能开够工钱,人家双喜哪儿会走? 罗婉儿将赵五婶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面上倒是不显,只闭上了眼睛装睡。 反正她和赵五婶也没什么好说的,她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还是你金银姐好,在主家吃好的,用好的,每个月还有月钱。” 赵五婶得意的将自家女儿和罗婉儿比了比,眼看着后者已经睡了过去,她撇了撇嘴,就挪开了目光。 一路默然的进了城,赵五婶下了牛车,听周叔问她去向,她顿时就得意了起来。 “还不是去李家找我那姨奶奶,周叔你这会子忙,倒是没机会跟我去见世面,倒是可惜。” 周叔淡笑不语,眼看着赵五婶走远了,适才低声嘀咕道:“谁不知道银姐儿是李府通房,偏生还一口一个姨奶奶的叫着。” 罗婉儿失笑,也不搭话,只快步往集市上赶去。 她本就去的晚,到了集市上,又发现了两三家卖芽糖的,顿时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结果还真是,眼看着就到了她和钱先生约定的时间,她才不过卖了三四十个铜板的芽糖。 眼看着集市上也没多少人了,罗婉儿索性就收了摊子,往酒馆走。 钱先生依旧早早的在门口等她了,两人进了酒馆中,小二正端着酒菜上桌。 “别再像上次一样点那么多了,实在是浪费。”罗婉儿本就吃不了多少,自也不想钱先生破费。 钱先生会意,只跟小二交代了两句,这才将钱袋子递给了她。 “姑娘,这袋子里一共五六百文钱。今日的银钱确实少一些,我本是收了楼里月钱的,楼里眼红咱们赚了钱,便要我将赏钱都交上去。” 钱先生蹙眉说着话,尤怕她担心一般,又道:“不过,你且放心,我只答应了分一半赏钱给他们。” 罗婉儿听得心惊,若说没有失落是不可能的,可转而一想,又觉得合该是这样的。 毕竟要借用人家的台子,总不能撕破脸皮,有钱一起赚,也是应该的。 只是,一想到某些影视作品中那些龟公的形象,罗婉儿面色一紧,只觉当时的场景,定不会如钱先生面上这般平静。 想着,她忙道:“没有人为难你吧,可有哪里伤着?” 钱先生一愣,原本还怕她不相信自己的话,结果,她却是在关心自己。 眼看着钱先生不解的摇了摇头,罗婉儿忍不住笑了笑:“我们是合作伙伴,就该为彼此的利益着想,钱先生任何时候,都要记得保护好自己。” 听得这话,钱先生心中潸然,眼尾忍不住就红了红。 “姑娘实在是个好人,我前半生若能遇到姑娘。”钱先生说到这里,忍不住抱着茶盏,‘咕噜咕噜’地灌了一碗茶水。 罗婉儿心里一阵突突。 才经了被李少东家堵门的事儿,她心里实在是怕极了再听到那种意味不明的话。 此刻,她如泥胎木偶般僵坐在原处,看向钱先生的目光中,也多了丝古怪和郁闷。 钱先生只顾着给自己灌茶,倒没注意到罗婉儿的异样。 待他放下茶盏,适才继续道:“我若能早些遇到姑娘,又怎会收那孽徒,我定会把毕生所学都教给你!” 罗婉儿松了一口气! 下意识的拍了拍心口,还好,还好。 倒是她被那浪荡子吓的有些惊弓之鸟了。 眼看着罗婉儿不说话,钱先生有些悻悻的笑了笑:“看我说的,姑娘是个女儿家,怎能去那些地方抛头露面。” 毕竟她这样的样貌,要真去了那些地方,实在是危险! 随后,罗婉儿又跟钱先生讲了后三章回,又草草吃了几筷子菜,方才离开。 身上的银袋子鼓鼓囊囊的,罗婉儿心里实在的很。 一想到青姐儿那襦裙图稿也留了好一阵了,她正准备绕到秀坊一条街上,就听身后传来了一道妇人的声音:“姑娘,你竟在这儿!” 第149章 赵怀安的尺寸 这声音带着一股子熟悉。 罗婉儿一转头,就看到了宋大娘。 “我去集市上找你,倒是没找到你人。”愣然间,宋大娘已经快步走了上来。 短暂的高兴后,她的面上就涌出了一丝难色,憋了许久,才跟罗婉儿说了第一楼往后不收她笋干的事儿。 罗婉儿着实有些惊讶。 饶是心知笋干这买卖黄了,可当真看到宋大娘亲自来跟她说这事儿,她还是有些不可理解。 如此大费周章的来告诉她这些,不是多此一举吗? 还是说,那李少东家想借着这由头给她施压,亦或者是羞辱她? 不管是哪一种,罗婉儿都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儿。 宋大娘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被吓着了,顿觉心疼道:“丫头,你要真有什么难处,就跟大娘说说,大娘能帮就帮。” 她虽不知道小姑娘和少东家之间有什么过节,可小姑娘人好,又是无人可靠的外乡人,她是真想帮她。 “没事儿的,大娘,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罗婉儿感激的朝宋大娘笑了笑,就继续往前面走。 一边走,她一边盼着这事儿就这么揭过了。 待她到了绣坊中,方才发现,今日的绣坊格外热闹,放眼看去,足有好几批小姑娘,瞧着都是来选绢帕的。 花老板见她过来,面上笑意越浓,罗婉儿示意他先忙,自己则在铺子里随便看了看。 绣坊以卖绢帕为主,此外,还会卖些枕套之类的大件。 罗婉儿才看了一圈,就发现花老板竟在枕套上也用上了她的花样子,至于那些刚刚出的新绣品,更全是照着她的花样子绣的。 正惊讶,花老板已经走了过来。 “姑娘,你这花样子是真的很受欢迎,你瞧见没,这街上的绣坊,就属我家客人最多。”花老板说着这话早笑得合不拢嘴了。 罗婉儿见他生意好,自也高兴。 简单聊了几句,花老板又拿了纸笔,让她再画几张雀鸟的花样子,只说近些时候,雀鸟的花样子十分畅销。 罗婉儿一口气画了好几幅出来,适才问起了她那件成衣。 “衣服昨儿个就到了,就等着姑娘你来拿,你瞧瞧哪里做的不好,我再给你改。”花老板客气说完,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说来,姑娘你设计的衣服是真好看,还有客人要求试穿,被我给拒了。” 说话间,花老板已经引着罗婉儿到了隔壁的成衣店。 成衣店足有隔壁绣坊的三倍宽。 里面摆了各式各样的衣服,主打卖女子的襦裙,当然,男子的长衫也有卖的,只不过样式极简单,也就那么几件摆着。 店中女子极多,花老板才刚进去,就有小哥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掌柜的,出事儿了。”他小声说了一句,刚朝铺子最里面指了指,就听一阵骂咧声传来,“什么意思,衣服摆出来不就是给人买的,这先来先到的规矩,还用人说?” 说话之人是个年轻妇人,她似是看中了别人先买下的衣服。 花老板早见惯了这种情况,处理起来,自也得心应手。 可当他发现客人手中拿的衣服,竟是罗婉儿之前设计出来的新衣时,他着实愣了愣。 也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那妇人已经掐着衣服走了过来,“花老板,你这衣服挂着又不卖,到底是几个意思,你是嫌我买不起不成?” 这若是别的衣服还好,可偏偏是罗婉儿自订的,一时间,花掌柜有些为难的看了罗婉儿一眼。 罗婉儿看了看那件衣服,倒和她想象中一样好看。 满意之余,她也不忍看花掌柜为难,便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没事儿的,先卖给这个客人吧,我再等等也无妨。” 花掌柜喜不自胜,忙跟罗婉儿道谢,又说这身衣服就不收她的钱。 罗婉儿也不跟他客气,临走时,又画了几张图纸,只托花掌柜再帮忙做几身衣服。 成衣店的工艺好,她打算再帮芸娘他们一人做一件新衣,只不过,花掌柜问到赵怀安的尺寸时,她顿时犯了难。 芸娘她们的尺寸,她尚且还能估摸的出来,可赵怀安他整日穿着宽大长衫,她想目测,也没法啊! 要不,回去问问?他能说吗? 一路想着,罗婉儿就出了城。 待她找到周叔的牛车时,远远地,就见周叔正在跟牛车里的人扯着什么。 一走近,才听牛车里传来了赵五婶的声音:“都这么晚了,还等她,等她干什么,大家都没事儿做,围着她罗婉儿一个人转吗?” “你!”周叔显然是被气的不轻,一张老脸,青红交接。 眼看着罗婉儿过来,他适才软了声音:“婉儿,快些上车,免得你这五婶闹翻了天!” 牛车里沉默了瞬,罗婉儿只当没听见赵五婶那些话,掏了钱,直接就上了车中。 “呵,倒是知道回来了?害我等了你这么久,你不知道你阿奶和五叔还等我回去做饭吗!” 赵五婶黑着一张脸,愤怒的瞪了罗婉儿一眼。 牛车外传来了周叔不以为意的声音:“统共也没等一会儿,你这当五婶的,又是何必!” “你!”赵五婶没想到周叔竟会帮罗婉儿说话,一时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可她毕竟坐着人家的车,总没有抛开罗婉儿这个始作俑者,再跟人吵下去的必要。 当下,她就黑了脸,瞪着罗婉儿道:“若回去你奶怪罪下来,你自个儿去跟你奶解释,我可说不清!” 罗婉儿心知她定是在李家碰了壁,心里不高兴了,这才故意拿自己出气的。 只可惜了,她找错了对象! 罗婉儿勾了勾唇,颇为惊讶道:“金银姐没留你吃饭吗?五婶,你快别回去说了,可不能让村里人知道姨奶奶没留五婶你吃饭。” 赵五婶听得这话,气的面色铁青。 她觉得罗婉儿就是故意的! 偏生,还什么都让罗婉儿给说中了! 随后的一路,赵五婶竟一句话也没跟罗婉儿说过。 待回了村口,两人一前一后的下了车,赵金珠就迎了上来:“娘,大姐给你钱没有?媒婆都引着人家姑娘来家里相看了!” 第150章 赵金宝不同意 原来是去找赵金银要钱的? 罗婉儿眉梢微动,心下了然,一时间,竟有些同情赵金银,从小被家人卖给李家就算是了,还得继续当扶弟魔。 不,兴许还不只是扶弟魔······ “你给我闭嘴!”赵五婶冷嗤了赵金珠一声。 她面色又黑了几分,下意识的看了罗婉儿和周叔一眼,适才骂道:“胡说什么,哪儿有姑娘家上赶着去男家相看的!” “真的,阿奶都将大伯娘叫过去了。”赵金珠见她娘不信,忙解释了一句。 罗婉儿听得这话,眼皮子跳了跳。 芸娘去了赵家主屋?赵婆子要是再欺负她怎么办? 不敢多想,罗婉儿拔腿就走,她得赶紧去护着芸娘。 一旁的赵五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毕竟,按青河县的习俗来说,一般人家的相看,都是男家和女家约好了时间,由男家主动去女家相看。 那媒婆昨儿个才走,也没和她说过相看的事儿啊! “娘,罗婉儿会不会去搅了大哥的婚事?”赵金珠有些担忧的朝罗婉儿指了指。 赵五婶回过神来,哽着脖子哼了一句:“她敢!”也气势汹汹的跟了上去。 三人一起到赵家主屋时,屋里正好出来一堆人。 那些人都是村里的,显然是刚来凑热闹的,眼瞧着赵五婶回来了,大伙儿纷纷跟她打起了招呼。 有些个没凑够热闹的,见正主回来了,也不急着回去了,直接就跟着赵五婶重新进了屋。 一时间,赵家主屋又热闹了起来。 罗婉儿一进屋就看到了院里的芸娘,而芸娘身边还有两个生脸人:一个年幼清秀的小姑娘和一个满脸是粉的妇人。 瞧着,该是来跟赵金宝相看的小姑娘和媒婆。 “大嫂嫂,你来了?”青姐儿见罗婉儿过来,率先上来拉了罗婉儿的手。 罗婉儿朝她笑了笑,就朝芸娘走了去。 此时,芸娘正在给的媒婆和小姑娘倒茶水,罗婉儿快步走了过去,就听赵婆子含笑说了一句:“这是我大媳妇家的新媳妇。” 这声音温和又慈祥,听在不知情的人耳里,倒真像极了一个疼爱孙媳妇的好阿奶。 罗婉儿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懒得配合着赵婆子演戏,直接上去拽住了芸娘的手。 她罗婉儿就是个记仇的,若早前她在家中,定不会同意芸娘过来帮忙。 想着,她拽着芸娘的手,就想将人拽出去。 “婉儿?”芸娘有些懵,待察觉到她的意图后,忙朝她摇了摇头。 “好歹是老赵家说媳妇,为着你公爹,我也该来帮忙。再等等,省的一会儿遭你奶念叨。”芸娘指了指那媒婆的方向,又贴着罗婉儿的耳朵悄声嘀咕了一句。 罗婉儿知晓芸娘的顾忌,默了几息,索性就由着芸娘将她拉到了边上。 边上还有不少村里人,她适才站定,青姐儿和业哥儿都围了上来,只一左一右的站到了她的身边。 两个小家伙儿似是有些紧张,一张小脸绷的紧紧地,压根儿就不像别家孩子那般,探头探脑的往媒婆那边看。 罗婉儿捏了捏两个小家伙的脸蛋,低笑道:“要不,你们先回去,娘这里有我?” 业哥儿坚定的摇了摇头。 大哥和二哥不在家中,他就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他必须要留下来保护好大嫂嫂和娘亲。 青姐儿也忍不住摇头:“大嫂嫂,我们一道回去。” 罗婉儿没再多话,这时,赵五婶已经上去热络的跟媒婆和那小姑娘打了招呼。 她眼看着媒婆身边的小姑娘不但长得面相白皙,还清秀文静,顿时喜不自胜,连着适才因他们突然到来的不适感,也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只是,瞧不到她儿子的身影,她整个人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就朝西边那屋子看了去。 那小子,不会还歇着吧? 心里这么想的,赵五婶也不敢问出来,忙悄声交代了赵婆子待客,这才悄悄去了她儿子房里。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还真是差点没气死赵五婶! 赵金宝竟还当真窝在被窝里! “你还睡呢,媒婆都引着人家姑娘都来了!”磨着牙,赵五婶二话不说就去掀了被褥。 赵金宝冷的打了个哆嗦,猝不及防的从梦里惊醒过来,正要发火,就回过了味儿来。 “长得好看吗?”他顿时恢复了清明,二话不说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好看,好看的很!”赵五婶笑眯了眼,赶忙从柜里给他选了身像样的衣服出来。 等娘儿两一出门,赵金宝立马就锁定了院中那规规矩矩静坐着的小姑娘。 小姑娘穿着一身花格子麻衣,看着年岁颇小,小脸倒是长得白净。 这长相,也只算得上勉强耐看吧,哪儿跟好看沾的上边? 赵金宝一愣,正想质问他娘,就发觉了人群里的罗婉儿! “怎么样,好看吧,娘没骗你吧?”赵五婶很是欢喜,她压根就没有想到,媒婆能给她儿子找这么水嫩的丫头来。 可待她察觉到赵金宝正直勾勾的盯着罗婉儿看时,她脸上的笑意僵了几分。 “你看罗婉儿做什么?” 赵五婶不高不兴的呵了一句,就听赵金宝撇嘴道:“娘,我不同意,这人和罗婉儿差的远了。” 先前单看的时候,赵金宝还觉得那小姑娘水灵白净,可如今一和罗婉儿对比起来,他就怎么看都不顺眼。 瞧她那单薄瘦弱的小身板,倒干瘪的跟个竹竿似的干瘪!脱了衣服能有什么劲儿? 他讨婆娘还不是为了那档子的事儿,长得不好看哪儿成? 更何况,赵怀安那药罐子都能娶个好样貌的,他凭什么就要娶这种货色? “你说的什么话!罗婉儿哪儿能跟人家比?” 赵五婶咬牙,还想催着他跟人打招呼,谁知,赵金宝黑着脸就回了房中,还直接锁了门! 赵五婶忙跟了上去,外头就响起了村里人的调笑声:“呀,金宝这该不会是不好意思了吧,怎么见着人还缩回去了?” 赵五婶差点没背过气去! 第151章 摸到了男人的胸膛 为免媒婆和那姑娘多想,赵五婶只好陪着笑,解释道:“金宝他就是这性子,不擅言语,熟悉了就好,熟悉了就好!” 村里人面面相觑,还不擅言语呢? 在这村子里,如果连赵金宝这二混子都不擅言语了,那还有谁擅言语。 不过,这毕竟是人家的终身大事儿,众人心里虽是这么想的,却也没有拆穿,只不由自主的朝媒婆身边的姑娘看了去。 那姑娘是个好脾气的,她不着痕迹的将赵家的青砖大瓦房扫了一遍,又朝媒婆点了点头。 媒婆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当下就跟赵婆子定下了这婚事。 赵五婶笑得合不拢嘴,原还怕那姑娘生气的,谁曾想,人家姑娘竟这般懂事? 随后,赵五婶便特意给人家姑娘包了个红封,又塞了一把钱给媒婆吃茶。 媒婆事多,倒并未久留。 待赵五婶将人送出去后,正好又遇上了赵富提着酒和肉回来。 赵五婶实在是高兴,直接将赵富手里的肉塞给了那小姑娘。 赵富压根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下意识就将酒坛子护在了身后,生怕他婆娘再来抢。 这个举动,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媒婆也忍不住连连侧目,倒也没多说什么,等赵家人将媒婆和那姑娘送出了门,村里人才四下散去。 “这咋就走了?”赵富抱着酒坛子,眼巴巴的朝着人流的方向看了看。 他还以为,今儿个家里能吃上肉了呢,谁知道! 想及此,他皱眉看了自家婆娘一眼:“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那可是一两斤的猪肉啊,说送人就送人,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赵五婶瞪了赵富一眼,眼瞧着罗婉儿搀扶着芸娘出来,她又想到了儿子看向罗婉儿的目光,一时间,眉头紧皱。 这毒妇,该不会背地里勾引了他儿子吧! 罗婉儿早就察觉到了赵五婶的目光,她只当没看见,一路扶着芸娘出门,就听赵富问了一句:“大嫂,你怎么就走了?” “不走,难不成你还想留她吃饭?”赵五婶悄声斥了一句,又掐了赵富一把,笑道:“大嫂慢些走。” 赵五婶自以为自己声音小,别人听不清,可罗婉儿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搀着芸娘回了屋,她忍不住道:“娘,你就不该管她家的事儿。” 芸娘苦笑:“这几日,我时常梦到怀安他爹。” 罗婉儿听她声音惆怅,终没再多劝。 吃过晌午,青姐儿和业哥儿就出门了。 罗婉儿见陶罐里的芽糖还剩了许多,她也没忙的,就帮芸娘画了几幅花样子。 其间,罗婉儿直接跟芸娘说了自己给赵怀安做衣服的事儿,还问了芸娘要他的衣服尺寸。 芸娘一听罗婉儿要给赵怀安做衣服,手里的绢帕也顾不上绣了,只抬眸,笑盈盈的朝她看了过去。 半晌,终忍不住拉了她的手,激动道:“婉儿待怀安真好,怀安他性子是冷了些,不过,你终究是他的发妻,他定会敬你爱你。。” 罗婉儿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敬她爱她? 那画风实在让人不敢想!她只想要自己的卖身契! 思及此,她干干一咳:“娘,怀安从头到尾便没想过娶我,而且,他如今身体康健,也用不着我给他冲喜,我在不在这儿,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试探的话说完,她又小心的看了芸娘一眼。 她想知道芸娘的态度,若芸娘心疼赵怀安,也认同她的说法,那赎卖身契的事儿就好办了。 芸娘面露急色,以为她因怀安的疏离而心生埋怨,忙竭力劝她。 罗婉儿见话题离自己预期的方向越来越远,忍不住皱了皱眉,还想再说点什么,就听芸娘斩钉截铁道:“娘今晚就做主让你搬到怀安屋里去!” “啊?”罗婉儿脑子嗡了一声,只怀疑自己听错了话。 芸娘捏着她的手又紧了紧,一脸的认真和坚决:“娘今晚就做主让你搬到怀安屋里去!” “别,千万别!”罗婉儿慌忙摆手。 白日里相看两相厌就算了,还要逼人家跟她歇一起! 天爷!这莫不是嫌她命太长了,还变着法儿的让她在赵怀安跟前蹦跶? 眼看着罗婉儿被惊的不轻,芸娘一脸的不解:“为何不行?” 罗婉儿干咳:“我不能影响怀安念书。” 至此,罗婉儿决定在正式表明态度前,暂时歇了试探芸娘的想法。 她实在怕芸娘当真再说一句让她搬到赵怀安屋里去的话。 “这哪儿能影响到怀安?”芸娘又问了一句,罗婉儿再坐不住,直接站了起来:“娘,我去看看酸水发酵好没。” 芸娘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罗婉儿已经一溜烟往屋檐下去了。 她本是为了避开芸娘,结果,一打开装酸笋的坛子,一大股腥臭的鸡屎味儿就传了出来。 酸水发酵好了! 罗婉儿揉了揉鼻子,再不耽搁,拿了个篓子就出去捡福寿螺了。 她打算熬个螺丝酸汤出来,晚上正好煮上一锅螺丝面块吃,想想那丑香丑香的味儿,她就激动。 近几日下过雨,沟渠间的福寿螺又多了不少,罗婉儿捡了二十来个就往回走。 等她到了家,方才发现青姐儿他们已经回来了,此外,院里还多了个田狗剩。 田狗剩一看到她,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婉儿姐,你陪我们玩儿摸瞎子吧。” 青姐儿和业哥儿错愕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又满含期待的看向了罗婉儿。 “大嫂嫂,好不好?就玩一会儿,四哥和田狗剩耍赖,我每次都抓不到他们,我不想再捂着眼睛了。”青姐儿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罗婉儿哭笑不得,但还是放下福寿螺,接了绢帕。 所谓的摸瞎子,就是捂着眼睛,凭人脚步声抓人,抓到了谁,谁就算输。 当罗婉儿的双眼被捂上绢帕的时候,周遭都静了下来。 罗婉儿试着喊了青姐儿和业哥儿的名字,两个小家伙儿倒是聪明,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过。 罗婉儿四处摸找,好不容易听到了青姐儿的笑声,她忙眼疾手快的扑了上去,倒还真让她拽住了一截袖子。 她顺着袖子摸了上去,竟摸到了一处宽厚而结实的地方,不,不是什么地方,倒像是男人的胸膛! 第152章 你想是谁 等等,男人的胸膛!这院里哪来的男人? 心里这么想着,罗婉儿动作已经比脑子快了一步,顺手就用指腹摩挲了几下。 那原本结实的地儿,因她这举动,陡然间紧绷了些,接着,赵怀安清冷的声音伴随着青姐儿他们的偷笑声传来。 “你在干什么?” 罗婉儿一僵,手腕处忽地被人用力的拽住了。 “赵怀安?” 不能吧,要不要这么倒霉! 罗婉儿面色一变,扯了绢帕,就对上了一张冷峻至极的面容。 霎时间,她眼皮子跳了跳,她刚刚干了啥,她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摸了赵怀安! 这人不应该在学堂里吗?他怎么回来了? 手腕处传来阵阵痛意,她缩了缩手,试图挣开他的束缚,不想,他那手竟像铁钳一般,她怎么也扯不出来。 “你!”罗婉儿咂舌,整个人都不好了。 料想着他定是因为自己被人揩油,心情不佳,罗婉儿干咳了一声,兀自道:“刚,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会是你。” 赵怀安那深邃冷静的眸子,因为她这话,顿时变的晦暗不明:“你想是谁?” “啊?” 罗婉儿有些懵,她想是谁? 赵怀安为什么会这么问? 他不应该赶紧走开,离她远些吗?亦或是,板着脸将她谴责一顿? 罗婉儿百思不解,一抬眸,就见他正静静地看着她,那黑漆漆的眸子里,和平素一般不起波澜,让人看不清明。 就在这时,田狗剩大声嚷嚷了一句:“怀安哥,该你了,婉儿姐抓到你,就该你来摸我们了!” 他的声音有些不合时宜,顿时惊醒了众人。 芸娘倒是乐于看到儿子和婉儿亲近,只是,怀安这面色,好似不怎么对劲儿。 这谁家相公拉娘子的手是这么拉的?倒似跟人有仇一般。 难怪婉儿今日会跟她说那些话!往后,她得找机会跟儿子好好说说这事儿。 “怀安哥不会是输不起吧?” 田狗剩不满的嘟囔了一句,就被业哥儿和青姐儿白了一眼。 一时间,院里又是一阵静默。 直到院外传来了一阵轻笑声:“怀安,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赵怀安才不着痕迹的收了手,径直往屋里走去。 “双河你来了?”芸娘温和的声音响起,院子里顿时就活络了起来。 田狗剩和陈双河不算亲近,倒也没追着他玩儿摸瞎子。 陈双河站在院门口,本还打算进屋的,可一看到罗婉儿,他又悻悻的停在了院门口。 说实在的,怀安这媳妇实在是明艳,就往那儿一站,就让人有些挪不开眼。 只不过,那名声嘛,就有点吓人了,他惹不起,还躲得起。 “怀安今日不是要去雪山寺,正好十月底就要放榜了,我娘让我跟怀安一道去烧个香,也求个好运气。”陈双河嘿嘿一笑。 他考了好几年的乡试,就是没中秀才,今年他花了不少功夫重返考场,心里多少也有些期盼。 就念着能上榜,中个秀才回来。 “我倒忘了,今日都初五了。”芸娘恍然,看向陈双河的目光中,又多了丝温和,“双河,一定会的,要对自己有信心。” 陈双河叹气。 “借婶子吉言了,不过,我可没法跟怀安比,怀安四年前就中了秀才,还是青河县的案首,那可轰动了整个青河县,就连着县令都”陈双河正自顾的说着,冷不丁的,就察觉到了一道目光。 他怔了怔,顺着那目光看去,就看到了罗婉儿那张明晃晃的脸。 他忍不住心中一跳,赶忙又挪开了目光。 朋友妻不可欺! 虽然她作风不好,还勾三搭四,可她好歹是怀安的媳妇!他更不能随意打量人家。 罗婉儿倒没注意到他的异常。 初听他说起赵怀安时,那满心羡慕和佩服的口气,便能看出,这人平日里和赵怀安的关系应该不错。 可原书中明明说了赵怀安是个孤臣,人人谈他色变,更没人愿意和他走动亲近。 难不成······事实和书中描写终归也有出入? 罗婉儿好奇的将那书生打扮的人打量了一眼,最后,她的视线就凝在了他的脸上。 瞧着,这人像是没有说谎! 倒是稀罕事! 罗婉儿为自己这个发现感到惊奇,咧了咧嘴,她正要说话,就听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她回头,就看到赵怀安已经换了一身素净的长衫。 他本就生的极为俊美,如今,沐浴在阳光之下,竟添了一种公子如玉之感。 只是,他看向她的目光,清清冷冷,分明没什么温度! 赵怀安似乎不怎么高兴! 罗婉儿唇角的笑意微僵,心里又生出了一股子郁闷。 定是因为她刚刚摸了他的缘故! 对,他那么记仇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怀安,路上慢些,早点回来。”芸娘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好,娘且放心。”赵怀安应了一声,又皱眉朝罗婉儿看了过去。 他那一张薄唇紧紧抿着,直到从罗婉儿身边经过,也没吱过一声。 平静,太平静了。 不就摸一下,也不至于等她秋后算账吧,有什么不满,直接当面说出来不成? 罗婉儿撇了撇嘴,眼看着他越走越远,心里暗骂了一声:小气! “那婶子,我就跟怀安一起走了,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早点回来的。”院门处的陈双河客气的说了一句。 还不待芸娘回话,他才发现,赵怀安早走远了。 陈双河一时有些摸不着北,忙朝他追了上去。 “不是,怀安,你走那么快干什么?你慢些走,天日还早,雪山寺也不远,不用这么赶。” 陈双河念叨着,也没觉得赵怀安会等他,谁知道,赵怀安不但停了下来,还扭头朝他直直的看了过来。 “有,有事儿?”被他一言不发的看得久了,陈双河怪不自在的。 赵怀安凝眉,目光在他那清秀非常的脸上顿了顿,终又一言不发的走了。 “不是,怀安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陈双河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也没什么东西吧? 第153章 怎么有股屎味儿 此时,赵家院内。 听着院外的动静越来越小,田狗剩忍不住说了一句:“还摸瞎子吗?怀安哥愿赌不服输,怎么算?” 田狗剩刚刚说这话的时候,就让青姐儿很是不满,不想,到了这时候,他居然还敢这么说。 冷冷的哼了一声,青姐儿瞪着田狗剩,忍不住道:“谁愿赌不服输?你再说我大哥一句试试?” 田狗剩有些好笑,忍不住往青姐儿面前凑了凑,他原本就比青姐儿长得好,如今,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仿佛在说:你打不赢我! 偏生,业哥儿又凑了上来,一脸怒气的看着他。 田狗剩一度无语,见过护短的,还没有见过这般护短的。 一个二个完全不讲理? 怀安哥都敢愿赌不服输了,怎么还怕他们说了! 罗婉儿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们,如今时间不早了,她还得熬螺丝酸水汤,自也没时间陪他们继续玩儿摸瞎子。 于是,她又拿了石头,在泥地上画起了格子。 她这举动,很快就吸引了三个小家伙儿,三个小家伙儿齐齐围了上来,具是好奇。 罗婉儿画完了七个格子,这才朝他们道:“我教你们玩儿个更好玩儿的,人多人少都可以玩儿,这个叫跳格子。” 罗婉儿仔仔细细的将跳格子的规则说给他们听后,三个孩子眼中都是一亮。 孩子间的气性来的快,去的也快。 原本他们刚才还闹得很不愉快,如今,学了跳格子这个新游戏,三个孩子又欢喜了起来,很快就沉浸在了游戏中。 罗婉儿在一旁观望了一阵,确定三人都会跳格子后,这才拿了篓子,去边上打整福寿螺。 毕竟是要入口的东西,罗婉儿打整的格外仔细。 她将福寿螺的肉翻来覆去的搓揉了好一阵,确定没什么脏东西后,她这才跟芸娘说了一声,出门去了镇上。 纯正的螺丝酸水汤需要鸡骨架或者猪筒骨来熬,这个时代自是没什么鸡骨架,罗婉儿直接跟肉贩买了两根猪筒骨。 回家后,她直接生了火,将螺肉炒了一番备用,随后,又将猪筒骨放在了酸水中慢熬。 熬骨汤是个漫长过程。 罗婉儿直熬了一个多时辰,适才将炒好的螺肉倒入酸水骨汤中继续熬。 大致又熬了大半个时辰,田狗剩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忍无可忍道:“不是,哪儿来的屎味儿?” 青姐儿和业哥儿也跟着吸了吸鼻子,其实,他们早就闻到味儿了,只以为是谁家在泼粪,也没有多想。 可如今田狗剩这么一说,两个小家伙面上具是一愣。 不为别的,那扑鼻的臭味儿实在太浓太近了,不像是从外头传来的,反倒像是从他们家里传出来的! “业哥儿,你们家难不成要吃屎!”这时,田狗剩惊呼了一声。 业哥儿面色一黑,顿时就有些不高兴了。 “田狗剩,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会说话吗?你家才吃屎呢!”青姐儿哽着脖子骂了回去。 田狗剩一脸无辜,他真没有骂人意思,可那屎味儿明明就像是从灶上传过来的! 他急急忙忙的指了指灶上:“不是,你们跟过来闻闻,可不就是从你们锅里传出来的!” 说话间,他已经快步往灶边走了去,青姐儿和业哥儿对视了一眼,也忙跟了过去。 果不其然,三人越走近,那屎味儿就越浓,直走到锅边时,三个小家伙儿都不由自主的捏了鼻子。 一个二个看向灶上的目光,更是一言难尽! “大嫂嫂,你在干什么?”憋了许久,青姐儿终忍不住问了一句。 “熬螺丝酸水汤,这味儿,还受的住吧?”罗婉儿从三人微有裂缝的表情上就看的出来,他们受不住这味儿! 心下惋惜的同时,她忍不住保证道:“你们别闻着这味儿难闻,吃起来可香了,晚点你们就知道了。” 田狗剩一点儿也不信这话,他扭头看向青姐儿和业哥儿,脸上分明写着‘你们真的要吃屎’这几个字! 青姐儿气不打一处来:“不是屎!没听见吗,我大嫂嫂都说好吃的东西,那就一定是好吃的。” 田狗剩一脸同情的看着她,偏生这时,业哥儿又用力的点了点头,那坚定不移的表情,引得他连连侧目。 田狗剩忽然就有了个大胆的决定:他要留下来,他要看着青姐儿和业哥儿吃屎! 于是乎,三个孩子又心情各异的回了院中跳格子。 这么一跳,直跳到了天快黑之时。 此时,罗婉儿已经揉好了面团,熬好了螺丝酸水汤,就等着赵怀安回来了。 她见芸娘还坐在屋边绣东西,忍不住道:“娘,别绣了,莫要亏了眼睛。” 芸娘笑了笑,不由感慨道:“怀安打小身子就不好,我和他爹将他寄养在了雪山寺中,后来,他就算归了家,每月初五,都会重返寺中。” 罗婉儿自是知道这事儿,《奸臣》中不止一次提过赵怀安因被师兄嫉妒,刻意排挤,后性子渐渐阴沉。 如今,他每月都去,也不知道他会不会遇上他那些师兄? 心里想着,她忍不住朝昏沉的天边望去。 而此刻,被他们念叨着的赵怀安,刚好和陈双河一前一后的下山。 “雪山寺的主持又不在?你说他什么时候在过?” 听到身后传来陈双河的碎碎念,赵怀安仿若未闻,只目光落到山门处的一抹着宝蓝色杭绸的男子身上时,他脚步停了停。 “怎么不走了?我也没说他什么坏话,只不过就顺嘴说了一句,你不会就因为这事儿不高兴我吧。” 陈双河见赵怀安不走了,忽又想起雪山寺的主持对他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忙不迭解释。 然而,赵怀安默了许久,终才说了一句:“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儿。” “啊?”陈双河有些反应不过来,就看到赵怀安正一眼不错的看着山下的一个中年男人。 那男人背对着他们,陈双河也看不清他的面容,只从他那一身上好的衣料和一旁的青帷马车看来,此人应当极为富贵。 第154章 定不让她后悔嫁给他 悠扬的钟声从郁郁葱葱的林深处传来,日头西斜,古刹中早没了香客,周遭一片凄静。 陈双河走后,赵怀安才一步步的朝那中年男人走去。 中年男人亦或是八年前本该死于科考途中的赵成,似是听见了脚步声,缓缓转身,朝他望去,脸上涌上了温和笑意。 赵怀安脚步微顿,掩在长袖中的手微微握起,默了一阵,适才继续朝他走去。 直走到他几步开外,赵怀安才停下。 两人静静的望着彼此,一度无言,许久,倒是赵成缓缓地叹了一声:“怀安,你身子可好些了?” 赵怀安微微握起的手缓缓地拽成了拳头,他望着他,许久,不答反问:“为什么?” 这话,问的莫名,可赵成清楚,他在质问他既是活着为何不回家。 赵成笑了笑:“看到为父还活着,你不高兴吗?” 赵怀安抿着唇,面色沉沉。 赵成来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他这儿子还是让他颇为意外。 他比他想象中还要阴沉些。 赵成面色越发温和:“赵家需要一个光耀门楣的人······你若是有难处,都与我说,我现如今不但有功名,身后,还有整个李家,我都能帮你。” 赵怀安眉眼一压。 饶是早有猜测,可亲耳听到这样的话,他依旧忍不住鄙夷冷笑。 “你娘和青姐儿他们还好吗?”赵成被他看得又悔又恼,却仍是将心中所忧,问了出来。 赵怀安脸上笼了一层寒霜。 他冷冷的看了那抛妻弃子的男人一眼,快步离去,临出山门前,又顿足道:“我爹早死了,你最好别让我娘看到你。” 赵成望着他的身影久久不语,不远处,车夫忍不住提醒道:“老爷,若是让夫人知道了今天这事儿,只怕。” 赵成扭头,眼中闪过了一抹寒色:“你不说,她怎会知道?” 车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磕巴了几下,就见自家老爷又看向了素衣少年离去的方向,低声喃喃:“他果然不像我儿。” 雪山寺离赵家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 一路行去,山风凛冽,林中鸦雀‘哇——哇——’的叫个不停。 赵怀安面容阴沉的回到家门口时,就听到了一阵喧闹声传来,透过院门,他毫不意外的看到了一张璀璨流光的笑脸。 屋子里没点灯,她似乎又在摸黑给大伙儿讲故事,只不过,这次,她没再讲鬼故事,而是那个叫西游记的志怪类故事。 她讲的绘声绘色,青姐儿他们都秉住了呼吸,一方小院中,竟是说不出的温馨。 不知怎的,赵怀安格外复杂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再想到那个抛夫弃子的男人,他心中便只剩下了一声冷笑。 他想,若他有朝一日功成名就,定不会抛弃糟糠之妻,而且,他还会对她极好。 定定的看着那张娇美动人的容颜,他忍不住又想:使点胭脂水粉算什么?他还要她坐软轿,使唤人,当个体体面面的贵夫人。 他会将一切最好的东西都捧给她,定不让她后悔嫁他! 才想到这点,赵怀安猛然惊醒,他在想些什么? 他莫不是疯了? 赵怀安脑中一片混沌,脸色也忽明忽暗的,格外难看。 就在这时,院中那正讲着故事的女子,冷不丁的看到他,一时间,她那张殊色无双的脸,顿时就绽出一抹绚烂的笑意。 “怀安,你回来了?快去洗手,我们还等着你下面块呢。” 她笑着跟他打了招呼,赶忙点亮油灯,往灶边走去。 “婉儿姐,我们正听得起劲儿呢!怀安哥一回来,你就不讲了,哪儿有这理儿!”田狗剩噘嘴嘟囔了一句。 此刻,他竟比下午怀安哥愿堵不服输时,还要不满于他! 多好的故事啊,他还没有听够呢,青姐儿和业哥儿他们倒是好,晚上还可以继续听,他呢? “你要愿意听,你明儿个过来就成,我大嫂嫂每日都会讲的。” 青姐儿有些不高兴的说了一句,实在是因为田狗剩这一次又一次的说她大哥,她打心眼儿里不高兴。 而田狗剩听到青姐儿的话后,一双圆溜溜的小眼里,顿时满是亮光。 日日都讲? 婉儿姐对他们可真好,不但会做好吃的,还会给他们讲故事,他怎么就没有这样一个大嫂嫂? 心里正想着,一股子熟悉而浓郁的臭味儿又从灶边传了过来。 几乎是同时,众人都朝灶边看了去。 此刻,罗婉儿刚将锅盖揭开,正一手拿菜刀,一手拿面块,一下又一下的往锅里削着面块。 若是往日,青姐儿和业哥儿早到灶边凑热闹了,毕竟,自家大嫂嫂还从来没用刀子削过面块给他们吃。 可,如今,两人却似定在了原地一般,半天挪不开腿。 田狗剩将两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刚才生出的一点羡慕,又淡了几分。 毕竟,婉儿姐也不是回回做的东西都好吃,就比如这次,这带着屎味儿的东西就······ “你们还不高兴我呢,若是怀安哥晚点回来,咱们肯定还在听故事,你们也不用吃着屎一样的东西。” 田狗剩小声感触了一句,又被青姐儿和业哥儿瞪了一眼。 “大嫂嫂说,这东西好吃!”青姐儿强调完,业哥儿赶忙点头。 田狗剩有些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们。 “你们吃过吗,就那么肯定了?还记得隔壁刘虎子落茅坑的事儿吗?那次,他可吃了不少屎。” 田狗剩一本正经的想着,对此事儿最有发言权的人,还是刘虎子。 毕竟,他吃过屎。 隔壁刘家,蹲在玉米杆处的刘虎子听得这话,差点没跳过去打人。 他刚刚若不是被秀才娘子的故事吸引住了,还听不到这话呢! 板着脸,他刚打算去找人算账,就被他娘拧了耳朵。 “你这没出息的,那么臭的东西,你也想吃?” 凤俏黑着脸把人拧回了屋里,刘虎子看了看她娘,就听她咬牙切齿道:“听说杨秀今年会中秀才,我看她能装多久!” 第155章 伸手朝他腰间比划了一下 赵家小院中,赵怀安不动声色的去了灶下。 “田狗剩!”青姐儿见她大哥走了,这才磨牙道,“我大嫂嫂说了好吃,那就一定会很好吃,你不许乱讲!” 田狗剩一时无语,眼看着他们往灶边走,他捏了捏鼻子,也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此刻,赵怀安刚添了一把柴禾,芸娘也凑了上来。 她本是想问问这味儿是怎么回事儿,可一看到罗婉儿手起刀落,一片片厚薄均匀的面块都落到水中时,她顿觉愕然。 婉儿的刀法为什么这么好? 那三个围上来的孩子,也不由睁大了眼。 他们还从来没见过人这样削面块的,此刻,哪儿还顾得上臭不臭的,个个都一脸稀奇的盯着罗婉儿的手看。 许是她这手速太快,赵怀安看的一阵皱眉,目光凝在她的手上,几度想要开口,就听林芝芝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婉儿,这又是在做什么吃食?” 罗婉儿一回头,就看到林芝芝已经凑了上来,许是被锅里的味儿熏到了,她秀气的眉头凝了凝,但终是没有多问。 “芝婶子,是螺丝酸汤面块,你不来,我也会让狗剩给你带点回去尝的。”罗婉儿笑说了一句。 家里没有米粉,要不然就直接做螺蛳粉了,不过,螺丝酸水面块也好吃,他们也一定会喜欢这个味儿的。 林芝芝笑了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这味儿,实在太臭了些,她刚刚在院门处还不觉得,如今到了灶边,才觉得熏的慌。 这东西,当真能吃? 田狗剩一脸诧异的看向他娘,他有些怀疑,他娘能吃这东西吗? 林芝芝发现了自家儿子的目光,忍不住呵了一声:“你这兔崽子,天黑不回家,要让你爹知道了,看他不打你。” 田狗剩缩了缩脖子,默默地往边上站了站。 待锅里的面块好后,罗婉儿拿了七个大碗出来,开始给他们盛面块。林芝芝不好拒绝罗婉儿,又怕浪费粮食,就只要了一点点。 唯独田狗剩不要,然后,又一脸同情的看着青姐儿和业哥儿,悄声道:“或许,过了明天,你们还能跟刘虎子交流交流心得。” 青姐儿和业哥儿同时瞪了他一眼,屁颠屁颠的端着自己那碗,回了桌边。 待大伙儿在桌边坐定后,罗婉儿就感受到了大伙儿挣扎的目光。 想她第一次吃螺蛳粉的时候,也确实被酸笋的味道臭到过,此刻,她自也能理解大家。 干咳了一声,她打算郑重的跟他们做个保证,不想,赵怀安竟直接埋头就吃了起来。 罗婉儿诧异的看了赵怀安一眼,她恍然想起,这人似乎压根就没有问过她这是什么东西。 这也太淡定了吧。 “大哥,好吃吗?”这时,青姐儿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声。 林芝芝他们也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赵怀安,俨然此刻,他的回答很重要。 “嗯。”赵怀安点了点头。 芸娘他们见状,也跟着吃了起来。 罗婉儿期盼的看着他们,她想知道,他们是不是也跟她一样喜欢螺丝酸水的味儿。 只是,他们吃完后,面色各异,好半晌也没有说话。 罗婉儿心中忐忑,忍不住问了一句:“吃不惯?” 要真吃不惯,那就可惜了,她喜欢这个味儿,还打算常常做的。 “婉儿,你这是面汤是怎么做的?”林芝芝问了一句。 罗婉儿见她面色微肃,心里不由又凉了几分。 “芝婶子,不碍事的,你若不喜欢吃,就放在一边吧。其实,这个味儿也不是人人都喜欢吃的。”罗婉儿认真道。 其实她以前也听说过,很多人吃不惯螺蛳粉的人,就是接受不了里面酸笋的味儿。 而且,没个地方的口味都有所不同,芝婶子他们都吃不惯这事儿,很有可能跟青河县的饮食习惯也有关。 这么想着,她忍不住又默默地看了赵怀安一眼。 想让他别吃的话已经哽在喉间了,这时,就听青姐儿‘滋溜’一声,猛灌了一口汤。 “好吃,大嫂嫂,这面块是真好吃!” 罗婉儿一愣,又听林芝芝脆声一笑:“可不是,真没想到,这面块这么臭,吃起来居然还这么香!” “?”罗婉儿木木的看着他们,一时间,也分辨不出他们究竟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刚刚不还一脸沉重的吗,如今怎么一个二个都眉开眼笑了。 瞧着,还真不是装出来的。 “婉儿,他们没骗你,是真的好吃。”芸娘看出了罗婉儿心中所想,温声笑了笑。 林芝芝忙点头:“只不过,从来没见过这种闻着臭,吃着香的东西,一时有些惊讶,婉儿,锅里可还有,我再盛点。” 罗婉儿心下一松,想来,是真的喜欢了? 她起身,想帮林芝芝去盛,林芝芝已经笑着往灶边去了。 一旁的田狗剩看了看青姐儿和业哥儿,又看了看他娘离开的身影,忍不住朝青姐儿道:“当真好吃?” 青姐儿抬头,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反正不是刘虎子那味儿!” 田狗剩有些悻悻的,他哪儿能不知道青姐儿在恼他,不过,他向来脸皮厚。 这面块要真有那么好吃,他也想尝尝! 思定,他忙往灶间跑去,边跑边喊:“娘,给我也盛一碗。” “别给他,他下午还说咱家吃屎呢!”青姐儿没好气的嚷了一句,就听自家大嫂嫂好笑道,“行了,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田狗剩再度回来时,早给自己盛了满满一大碗,青姐儿和业哥儿鄙夷的看了他一眼,终是没多说。 这顿饭,大伙儿都吃的格外开心,饭后,林芝芝还跟罗婉儿问起了酸水的做法。 罗婉儿仔仔细细的跟她说了一遍,林芝芝怕自己做不好,又让罗婉儿帮她腌。 罗婉儿倒也不推拒,干脆的应了下来。 待送走了林芝芝母子,罗婉儿一回屋,就看到赵怀安正在灶边洗碗。 他身量颀长,躬身间,身旁的灯火将他的宽肩窄腰照的格外清楚。 罗婉儿忍不住伸手朝他腰间比划了一下,到底是什么尺寸呢? 【作者有话说】 推荐一下好友林高歌的新书《王妃翻墙又跑啦》简介:成亲才一个月渣男王爷就要休了她,顾清影当场拍板:“要休也是我休了你!”。习惯用拳头解决问题的顾清影可不会惯着渣男。当手撕白莲后,那个渣男居然不想和离了!某黑面王爷:“睡了本王还想逃?”顾清影反手一拳:“给老娘滚!” 第156章 她似在打陈双河的主意 赵怀安平日多穿长衫,长衫略宽松,远远看去,他总会给人一种清瘦之感。 可事实上,罗婉儿刚来到这地儿就扒过人家衣服,她自也知道,这人没面上那么单薄消瘦。 兴许,赵怀安就是那种脱了衣服有肉,穿着衣服显瘦那种人吧。 许是她打量的目光过于直接,灶台边,原本洗着碗的赵怀安,缓缓朝她看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冷不丁的在夜色中相撞,都是一愣。 赵怀安蹙了蹙眉,没有说话,似是在判断她的意图。 罗婉儿干干一咳,快步上去:“今晚这螺丝酸水面块,你当真吃的习惯?” 她是真心问他的。 她自来就喜欢螺丝酸水的味道,可赵怀安哪怕是流露出一丝丝的不喜,她往后都会少做。 毕竟人在屋檐下,还是要考虑人家的感受。 赵怀安默了几息,久到罗婉儿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终才听他“嗯”了一声,随后又转过了身去,继续洗碗。 罗婉儿惊讶的看了赵怀安一眼。 赵怀安居然回应她了,而且,还觉得她做的螺丝酸水面块好吃! 许是因为这个共同的喜好,一时间,罗婉儿竟生了一种她和大奸臣之间也有共同话题之感。 “你当真喜欢吃?你要喜欢吃,我以后常常做,其实,螺蛳粉更好吃,等过几日,我去县里买点米粉,我给你做,你一定会很喜欢吃的!” 她没看到镇上有卖米粉的,县里应该有卖的。 到时候,她再酥点花生米,放点酸笋块,爆点香油辣子,想想那味儿,她都觉得美! 赵怀安默默地听着女子在耳边絮叨着,不难听出,她话语中的激动和欢喜。 他手上顿了顿,缓缓扭头,朝她望了一眼。 “你给我做?” 不但关心他的喜好,而且,还这般积极的给他做吃食! 这是赵怀安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他静静地凝着她,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一丝作伪,可她面色坦陈,说起话时,眉眼弯弯,竟是说不出的娇憨之态。 她似是真心的! 罗婉儿以为赵怀安对螺蛳粉感兴趣,赶忙点头:“自然是真的,我保证你吃上一回螺蛳粉,就忘不了那味儿!” 说完这话,她又瞟了赵怀安一眼。 此刻,赵怀安正低垂着眉眼,面色如常,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可罗婉她依旧很是高兴。 赵怀安没有拒绝她! 她倒没有奢望一碗螺蛳粉就能让赵怀安念着她的好,不过,现如今,她确实该跟他处好关系。 到时,等她赎了卖身契,再跟他好生商量商量。 让他写一封和离书,不也是水到渠成的事儿吗? 赵怀安望着面前这张浓艳中尚带着一股稚气的脸,他眸色一暗,‘为什么’三个字在喉间滚动,尚未吐出,就听她问了一句。 “今日那个书生是你同窗?他跟你关系极好?”那为何原书中没有这号人物? 赵怀安经她这么一问,顿时就想起她直勾勾盯着陈双河看的样子。 她那样子,分明似在打人家主意! 陈家是村里少有的条件不错的人家,陈双河又长得白净清秀,若再中个秀才······她莫不是? 罗婉儿哪儿知道赵怀安心中所想,见赵怀安不说话,她越发好奇。 白日里不小心摸了赵怀安,引得他黑了一张脸,她心里也一直不怎么安稳,就怕这人记恨她。 谁知道,赵怀安从雪山寺回来后,不但不像之前那样冷冰冰的,还跟她说了这么多话。 她觉得他此刻心情应该很不错,她就该趁此机会跟他好好谈谈。 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她问了这话之后,赵怀安看她的眼神又恢复了白间那冷冰冰的样子。 等她想要再看个仔细时,他已经扭头继续洗碗了。 这······这是嫌她话太多了? 赵怀安默然将洗出来的碗筷放在了碗柜,明明是个大男人,做起这些事儿来,却很是利落。 罗婉儿愣愣的在一旁看着,待他擦干了灶台,直接就往屋里走去,再没看她一眼。 罗婉儿尴尬不已,后知后觉的发现,赵怀安似乎又不高兴了! 堂屋中,青姐儿探着脑袋往院外瞅了瞅:“大嫂嫂和大哥在说什么?怎么说了那么久,我还要等着大嫂嫂一起洗脸呢。” 她心下好奇,就要出去,又被芸娘给拽了回去。 “莫要影响你大哥和大嫂说话。”芸娘笑了笑,低低问了一句:“青姐儿,你难道不想要个小侄儿,不想让小侄儿叫你一声小姑姑吗?” 青姐儿听得这话,眼中一亮,连连点头。 她想当小姑姑!大嫂嫂长得那么好看,生出来的小侄儿也一定很好看。芸娘扭头看向一旁收着竹篓的业哥儿一眼,业哥儿赶忙点头。 他也想要个小侄儿! “所以,你们要让大哥和大嫂嫂多相处相处,他们一起的时间长了,你们自然就有小侄儿了。”芸娘谆谆善诱。 两个孩子听得云里雾里。 虽然,他们不懂为什么大哥和大嫂嫂一起久了,就会有小侄儿,不过,他们相信娘,他们也想当小姑姑。 “可我更想要小侄女。”短暂的喜悦一闪而过,青姐儿愁上了心头。 小侄女多好啊,大嫂嫂那么好看,小侄女肯定随她一样好看。 到时候,她一定哄着小侄女睡,整日都帮大嫂嫂抱着小侄女! 芸娘哭笑不得,连连点头:“好,好,好!小侄女,就要小侄女。等你柔姐儿回来就好了。” 等柔姐儿一回来,她就让婉儿搬回怀安屋里去! 此时,赵家主屋中,赵富正在跟赵五婶说着赵金宝的亲事。 为了快些将赵金宝的亲事定下来,让他早些去军中,赵五婶下午就去镇上找人看了个好日子。 日子定在两月后,按习俗,她又找了媒婆商量了过礼的事儿。 两家都相中了彼此,媒婆自也乐见其成。 只不过,人家女方要三两银子的彩礼钱,这可把赵富夫妇急得不行。 赵富想了许久,忍不住道:“找他二叔、三姑借点,他二叔平日里那么帮扶大房,总没有不帮咱们的道理。” 第157章 要把赵金宝的亲事搅黄了 赵五婶听了这话,忍不住冷笑:“你二哥要帮,也是帮大嫂,咱能比得过大嫂吗?你也不想想,你二哥家言之一年能回来几次,还不是恨着你大嫂。” 赵富平日里虽不怎生待见大房,可毕竟事关家里的脸面,听得这话,他还是忍不住皱了眉。 “你胡说什么,二哥那是心好。”说的这话,他似又想起了什么一般,忙又道,“银姐儿都是都攀上了李财主,咋几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你下次得好生说说她!” 夫妻两说完这话,又商量起了找赵三姑帮忙的事儿。 然而,还没等他们找过去,赵三姑居然直接来了,不过,他没去赵家主屋,而是直接去找了芸娘。 彼时,田狗剩伙着青姐儿他们上山捡豫子了,罗婉儿正在帮林芝芝腌酸笋,同时,还不忘仔细跟她解释原理。 林芝芝听得仔细,她压根就没想到酸笋竟那么简单,一时间,忍不住问了一句:“婉儿,你说着酸水这么好做,螺丝酸水面块又那么好吃,咱到镇上去卖,多好。” 罗婉儿一听,也热了心。 她想,既然芸娘他们都喜欢,那就说明,青河县的人还是能接受螺丝粉的,若在镇上开一家螺蛳粉的铺子,兴许生意还会很不错。 正要点头表示赞同,外头就传来了赵三姑的声音。 “婉儿,大嫂,看看我给你们拿什么来了!” 芸娘看到赵三姑格外高兴,只以为柔姐儿又托她带东西回来了,谁知,赵三姑却拿了小半袋的柚子过来。 这个季节,正是吃柚子的时候。 赵三姑一共拿了五个过来,刚一塞给芸娘,就交代道:“大嫂,你可别跟娘他们说我送了柚子来,不然,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我。” 芸娘有些无措,下意识的朝灶边的罗婉儿看了一眼。 罗婉儿察觉出了芸娘的不安,让林芝芝捎等等她,自己则快步上去跟赵三姑打了个招呼。 “也不知道婉儿喜不喜欢吃这柚子,你要喜欢,我下次再多给你摘点过来?”赵三姑见她过来,脸上笑意越浓。 这般热络的样子,引得罗婉儿忍不住皱眉。 据她所知,这赵三姑和他们素来也不怎生亲热,逢年过节都不一定能走动上,可如今,她频频来示好。 想来,也是有所图的。 不动声色的走到了芸娘身边,罗婉儿轻声笑了笑:“我们都不怎生吃得了酸,三姑,你还是拿给阿奶他们尝尝吧。” 于她而言,这五个柚子简直就是个麻烦。 先别说赵三姑的示好是有所图谋,就说赵婆子那样的性子,若让她知道了这事儿,还不知道会怎么闹腾。 “婉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这也是我这当三姑的一片心意,你们说什么也得收下。”赵三姑和声说着,又眯了眯眼,“婉儿,听说你在卖芽糖,一年应该也会用不少麦子吧。” 罗婉儿心里暗道了一声果然,很是不给脸的朝她摇了摇头:“也没什么生意,所以就用不了多少。” 赵三姑面色沉了沉。 用不了多少?要真用不了多少,当初还一口气买这么多? 她这摆明了就不想照顾翠花的生意,还害她家翠花在婆家遭人笑话,实在是可恶。 心里虽这么想着,赵三姑依旧是堆了一脸的和善:“你翠花姐和你好歹是亲的,你要真的有需要,你翠花姐给你的价格,自然是最低的。” 罗婉儿淡声一笑,不置可否。 赵三姑本想借着这机会,帮女儿说说话,好歹要给她家翠花挣几分颜面回来,谁知道,罗婉儿竟就这么不咸不淡的。 那样子,就像是没听到她说话一样! 赵三姑气的嘴角一歪,正要说话,就听外头传来了赵五婶的声音:“她三姑,你来了?” 赵三姑听着这话,下意识想将那柚子扔在地上,赵五婶的人就到了她跟前。 赵五婶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倒也不戳破,只笑问道:“他三姑,你是听到金宝定亲的事儿来的?” 赵三姑点了点头,她女儿就在镇上,没什么事能瞒的过她。 不过,她今日除了来凑热闹外,还是冲着芸娘来的,没办法,二郎如今是千户近卫,她就算是为了自家儿子,也得讨好着来。 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赵三姑随口问了一句:“金宝怎么那么快就定亲了?我这当三姑的也没个准备。” 赵五婶就怕她不问这话,她本就寻思着跟她开口借钱,如今,少不得顺杆子往上爬。 “还不是为了让他入伍参军,二郎都答应了要提携他,可我家金宝非得要先成家,我们这些当爹娘的,还不得帮他解决了这事儿。” 赵三姑的面色变了变。 二郎答应了提携赵金宝,她儿子怎么办? 赵五婶见赵三姑不说话,索性就直接道:“他三姑,既然你也来了,我便直接将话跟你说清楚了,其实,我和老五正在愁彩礼钱,你看,你这当三姑的?” “彩礼钱不够,你跟我说什么?”赵三姑没好气的打断了赵五婶。 赵五婶实在没想到她会这么不给脸面,毕竟往日里姑嫂间虽有龃龉,却多能维持着面上的和谐。 像这番举动,以往还真不曾有过。 然而,更打脸的还在后头。 只见赵三姑上上下下的将赵五婶打量了一眼,适才道:“不是我说你们,金宝是什么人,你们看不出来?就他还从军呢,别到时候当逃兵,给赵家惹祸事儿!” 赵五婶一张脸黑了个透! 她蠕动了几下嘴,气的心窝子发痛,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来。 赵三姑倒完全不顾她的反应,继续道:“你和老五想嚯嚯老赵家,我没话可说,可你要想祸害我儿子,那是没门!” 先别说赵金宝入伍后,二郎会忘了她儿子,就说赵金宝要真在军中惹出什么事儿来,那时候,祸及了他儿子,那可怎么办? 赵三姑越想越气,也顾不得讨好芸娘了,直接就往赵家主屋走,她非得把这事儿给闹黄了! 第158章 男人心海底针 “你骗谁!你是怕二郎只帮我家金宝,怕我家金宝压你儿子一头吧!”赵五婶气冲冲地追了出去。 转眼间,吵嚷声渐行渐远,罗婉儿扭头,就撞上了林芝芝十分尴尬的目光。 酸笋已经腌得差不多了,林芝芝又和罗婉儿闲聊了几句,就抱着陶罐走了。 罗婉儿将笋壳扫到了灶下,心里则想到了先前和林芝芝说的做生意的事儿。 其实,近来芽糖已经不怎么好卖了。 县里是因为有了好家卖芽糖的,而镇上的人多吃个新鲜,时日长了,自然就淡了。 再加上天气转冷,种麦芽的时间变长,芽糖久卖不出去会发干这两个因素,目前单卖芽糖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若能摆个地摊去卖螺蛳粉,也不是不可以。 后河镇其实是三日一逢集,但因着附近没有多余的场镇,所以,平日里不逢集的时候,也有不少人会去赶集。 这便意味着,她可以每天都去卖,时日一长,螺蛳粉的名气一传出去,她就不愁生意了。 “娘,你说我若是到镇上去卖螺蛳粉会怎么样?”罗婉儿问了芸娘一声,又想起了芸娘没吃过螺蛳粉,忙又补充道,“螺蛳粉比咱们昨儿个吃的螺丝面块还好吃。” 芸娘愣了愣,本还想说她一个姑娘家,跑镇上去卖吃食,总归让人不放心。 可转而一想,她这些时日,不一直在镇上和县里奔波吗? 婉儿是个机灵的,这点,倒不让人担忧。 她想了想,又是道:“怀安认识一个卖碗筷桌椅的,到时候,让怀安陪你去买。” 听她说起赵怀安,罗婉儿少不得又想起了给赵怀安做新衣服的事儿。 她干咳了一声,凑上去低声问了一句:“娘,怀安衣服尺寸。” “婉儿,你说这柚子怎么处置?”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芸娘给打断了。 罗婉儿直接将柚子提到了屋檐下,只说赵三姑还会回来,到时候,还给她就是。 然后,这日,直到天黑,赵三姑都没再来过。 她在赵家主屋闹翻了天,村里不少人听了动静,纷纷奔去老赵家看热闹。 赵富夫妇气的不行,隔日就去县里找了赵二叔,只想让他出面做个主。 罗婉儿刚从镇上买了两个三四百斤的大陶罐回来,就遇上赵二叔被赵富夫妇一左一右拥着往家去。 罗婉儿心知赵三姑定是将事儿闹大了,面上却不显,只跟他们打了招呼。 赵二叔一看到她,正准备开口,似又想到了什么一般,只让罗婉儿先回去,他晚些时候去找她。 罗婉儿眼瞧着他们走远,这才招呼车夫帮忙下货。 芸娘见罗婉儿又买了两个陶罐,而且,还是大半人高的陶罐,一时惊了惊。 罗婉儿付了钱,又送走了车夫,就告诉芸娘那陶罐是她买来腌酸水的。腌酸水需要不少时间,所以,她才特意买了两口大的,能同时腌不少的竹笋了。 芸娘愣了愣,终是不放心道:“那这回,娘说什么也要去镇上帮你,若是遇上了地痞怎么办?” 罗婉儿好笑的点了点头。 地痞她倒不担心,她就担心忙不过来,毕竟卖螺蛳粉不像卖芽糖,其中工序多了不少,铺子上多个人手没坏处。 当然,芸娘去帮忙,她给芸娘开工钱就好,若芸娘不收,她就将钱攒着给青姐儿他们念书。 一家子简单吃了午饭,青姐儿和业哥儿陪着罗婉儿上山挖了两背篓的竹笋。 两背篓的笋有将近两百斤,而按着水和笋的比列,这个数量刚好够腌一陶罐。 回家后,芸娘他们就七手八脚的帮她剥起了笋壳,等他们将嫩笋全部腌制好,天色已经不早了。 罗婉儿和芸娘去灶上做饭,罗婉儿又问起了芸娘赵怀安的衣服尺寸。 芸娘看着她,憋了一会儿笑,才道:“问怀安去,你问,他肯定告诉你。” 罗婉儿算是明白了,芸娘是不打算告诉她了。 可赵怀安······ 一想到赵怀安,罗婉儿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不为别的,只因为他的脾气。 她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哪儿惹了他。 前日里吃螺蛳面块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后来,她在灶间和他多说了几句,人家就不怎么搭理她了。 唉!男人心,海底针,特别是大奸臣的心! “婉儿,夫妻之间,有什么问不得的,他不说,娘给你尺子,你去量!”耳边传来了芸娘带着笑意的声音. 一旁的青姐儿和业哥儿连连点头:“娘说的对!” 对三道带着鼓励的目光盯着,罗婉儿顿觉哭笑不得。 给赵怀安量尺寸,她是不敢想的,可问问他?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晚间,赵怀安买了半斤猪肉,并着一袋米粮回来。 芸娘和罗婉儿在灶边做饭,赵怀安守着青姐儿和业哥儿练了一会儿字,饭菜就好了。 待大伙儿端着饭菜上了桌,罗婉儿才刚刚坐定,三道目光就同时朝她看了过去。 那殷切中又带着期盼的目光,看的她一阵头痛。 此时,赵怀安正给大伙儿盛饭,桌上的素炒笋子和板栗炒肉也传出了阵阵香味。 罗婉儿干咳了一声,适才坐下,就听青姐儿歪着头问了一句:“大嫂嫂,你是不是有话要跟大哥说?” 赵怀安看了她一眼,很快,又毫无波澜的吃起了饭。 那样子,摆明了就对她要说的话不感兴趣。 罗婉儿有些尴尬,抬头朝大伙儿笑了笑:“快尝尝这个板栗烧肉,这可是新鲜板栗炒出来的,肯定好吃。” 昨儿个青姐儿他们上山捡豫子,结果,豫子没捡到,倒是捡了一堆板栗。 这回锅肉炒板栗喷香喷香的,罗婉儿决定吃饱饭再说别的。 一旁,以芸娘为首的三道目光皆是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婉儿,你就没有。”芸娘正说着话,院门处,就传来了一道推门声。 众人寻声望去,就见赵二叔正立在院门处,他似是犹豫着要不要进来,闷了半晌,终才道:“婉儿,你出来一下。” 第159章 你居然还给别的男人洗衣服 芸娘愣了愣,难得没有招呼人进屋,而赵二叔则站在院门处,也没有进的意思。 一时间,气氛有些古怪。 罗婉儿意识到定是赵二叔那日说的那些话所致,她也不多话,不动声色的起身就往外走。 只是,不等她下院坝,就听芸娘喊了一声:“婉儿,请你二叔进屋吧,他肯定还没吃饭。” 芸娘的声音不小,外头的赵二叔自是听见了。 他稍微迟疑了一阵,终是快步往屋檐下走来。 “婉儿,二叔又接了个买卖,三日后的单子,还是三十桌,我把东西给你送过来,你且先准备着。” 赵二叔闻到了堂屋里传来的香味儿,难得没有多问,只将面粉袋子递给了罗婉儿,就要走。 “二叔,你进屋吃点东西。”赵怀安去灶上给赵二叔拿了一副碗筷。 赵二叔飞快的看了芸娘一眼,终是摇了摇头,只说有事儿,便大步往外走去。 等众人反应过来,赵二叔早没入了夜色中。 “娘,二叔怎么了?”青姐儿狐疑的问了一句。 “兴许,是因为你金宝哥娶媳妇的事儿吧。”芸娘扯着嘴角说了一句。 赵怀安蹙了蹙眉,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院门处。 之后,芸娘没怎么说话,大伙儿草草吃过饭,就各自回屋休息了。 罗婉儿累了一整日,次日,她照旧起了个大早。 卖芽糖,挖竹笋,腌酸水······等她忙完,眼瞧着天色尚早,便回屋拿了脏衣服,打算到沟边清洗。 青姐儿见她端着木盆出来,不由道:“大嫂嫂,你要去洗衣服?我跟你一起去,沟边青草多,我去割草。” 罗婉儿正要点头,忽就想到了什么一般:“青姐儿,你去你大哥屋里看看有没有脏衣服,我一并给他洗了。” 青姐儿听后,笑眯了眼,屁颠屁颠的跑到了赵怀安屋里。 等她出来时,手里就多了两套穿过的长衫。 罗婉儿打量了那两件长衫一眼,忍不住笑了笑。 有了赵怀安的衣服,她倒省了问他尺寸的麻烦。 将长衫放在了木盆中,她又等着青姐儿提上篓子,姑嫂两这才手拉着手,往沟边走去。 “大嫂嫂,大哥要是知道你给他洗衣服,肯定会很高兴的!”青姐儿在边上絮絮叨叨的说着。 罗婉儿有些好笑,正要说话,又听青姐儿道:“那我的小侄女儿,也快来了。” “小侄女儿?”罗婉儿发现,她有些听不明白。 青姐儿则是认认真真的朝她点了点头。 “对啊,小侄女儿肯定跟大嫂嫂长得一样好看!青姐儿想当小姑姑,四哥相当小叔了,大嫂嫂,你以后多和大哥说说话好不好?” 青姐儿一脸殷切的看着罗婉儿:“多说说话,我就有小侄女儿了!” 罗婉儿一度无言。 她本想告诉她,多说话,她也生不出小侄女儿。 可青姐儿毕竟年纪小,她解释也解释不通,倒还不如什么也不说。 谁知,青姐儿却以为她答应了一般,顿时就高兴的不行:“太好了,大嫂嫂答应我了,太好了,我要当小姑姑了!” 青姐儿声音不小,罗婉儿怕惊动了别人,忙四下看了一阵,眼瞧着没人,这才朝她轻嘘了一声。 “青姐儿乖,这事儿不能瞎嚷嚷,不然,会被人笑话的。” 青姐儿听后,也郑重的朝她‘嘘’了一声:“不说,不说,谁也不说。” 待姑嫂两到了沟边,青姐儿直接去边上割青草了,罗婉儿叮嘱她注意安全,自己则端着木盆,踩着碎石下了沟。 木盆里的衣服不多,她的两身衣服,加上赵怀安的长衫,统共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罗婉儿先是挨着挨着的给衣服搓上了皂角,细细揉搓了一阵,这才拿着捶衣棒,开始清洗捶打。 待只剩下赵怀安的一件长衫时,罗婉儿将长衫铺平,刚用手比了尺寸,就听岸上传来了一道惊怒交加的声音:“罗婉儿,你在干什么!” 罗婉儿一抬头,就看到了吴月牙那张怒不可遏的脸。 小姑娘似乎是一路跑来的,那张原本嫩白的小脸上,满是红晕,此刻,那瞪圆的眸子,正昭示她的不满。 罗婉儿不免愕然,这吴姑娘又是闹的哪一出? “罗婉儿,我要不是来寻青姐儿,我还不知道,你居然在给男人洗衣服!” 吴月牙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那喷火的目光,犹如一把锋利的剪子,恨不得上前将罗婉儿手里的衣服搅碎了去! 罗婉儿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衣服,忽就忍不住笑了:“这有什么稀奇的?” 虽然,她和赵怀安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而且,他们早晚有一天会和离,可现如今,不还没有和离吗? 作为他名义上的妻子,给他洗两件衣服怎么了? “你!你!”吴月牙气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了,“你糟蹋怀安哥的钱就算了,你居然还给别的男人洗衣服?你对的起怀安哥吗?” 别的男人? 罗婉儿一脸无语:“吴姑娘,你当真喜欢赵怀安?” 要真喜欢,能看不出这是赵怀安的衣服? 其实,以前,她为了帮她和赵怀安破镜重圆,还不计前嫌的点拨过她,谁知道,她耗了这么久,也不见得有什么成效。 如今想来,只怕问题不光出在赵怀安身上,这位吴姑娘身上也很有问题。 罗婉儿看了吴月牙一眼,这人处处针对她,她也懒得去帮她了! 收回了目光,罗婉儿再不看吴月牙一眼,继续清洗衣服。 吴月牙没想到事到如今,她还这般嘴硬,一时间,怒不可遏。 “我一定要让怀安哥看到你的真实面目!你以为,让他知道你给别的男人洗衣服后,他还会要你?你就等着被休吧!” 吴月牙咬牙说了一句,径直踩到了青石板上,抢了罗婉儿木盆里那件男人的长衫就开跑。 罗婉儿实在没设防她会有这个举动,这才反应过来,顿时郁闷道:“吴姑娘,你莫不是太闲了!” 那明明就是赵怀安的衣服,吴月牙这是告的哪门子的状? 第160章 我给我男人洗衣怎么了 等罗婉儿和青姐儿回去的时候,赵家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 可以想象,吴月牙到底闹出了多大的动静。 “哟,怀安媳妇回来了?”王寡妇磕着瓜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一时间,一道道带着兴味的目光都凝在了她身上。 青姐儿皱着一张小脸,生怕别人欺负了自家大嫂嫂,罗婉儿则挑了挑眉,不动声色拉着青姐儿往里走。 院中,吴月牙正拿着赵怀安那件长衫在跟芸娘说着什么。 芸娘面有急色,跟她小意解释一番后,却引得吴月牙拔高了音量。 “芸婶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维护罗婉儿!这怎么可能是怀安哥的衣服,罗婉儿分明是背着怀安哥给别的男人洗衣服!” 罗婉儿眉头挑的越发高。 吴月牙这话,俨然是在告诉大伙儿,她给赵怀安待了绿帽! “这不是我相公的衣服,是谁的衣服,吴月牙,你就这么不讲究?为了泼我脏水,也不怕累及怀安的名声?” 说及此,她冷了眉眼:“三人成虎的道理你不懂?这么多人看着呢,你是害怀安还是帮怀安?” 吴月牙心绪复杂。 听着罗婉儿口口声声的喊相公,她只觉刺耳的很,可同时,她又被罗婉儿的话给唬住了。 是啊,若这个衣服当真是怀安的,回头······ 然而,这个想法也就在脑海里闪过,就被她给否决了。 罗婉儿那种蛇蝎心肠的女人怎么可能给怀安哥洗衣服! “好!罗婉儿,都到这时候了,你居然还不承认,那我就问问村里人!” 冷冷一笑,吴月牙将手里的长衫递到了院门处:“乡里乡亲们,你们快看看,这是怀安的衣服吗?这压根就不是!” 吴月牙手里拿的正是赵怀安那日去雪山寺时穿的素色长衫,如今,她往众人面前一摊,众人立马就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怀安媳妇儿该不会真的给野男人洗衣服吧,只不过,这衣服,我瞧着怎么那么熟悉?” “该不会是咱村里的人吧?” 芸娘身形晃了晃,险些站不稳当。 她是看着吴月牙长大的,她一直觉得吴月牙是个招人疼的小姑娘,万万没有想到,她竟也有这一面。 青姐儿和业哥儿也是惊住了。 这可不就是大哥的衣服吗?他们不明白月牙姐在闹什么? 只有吴月牙格外振奋,又将长衫拿着,往人群凑近了几分:“婶子,你说眼熟,你给说说看,这衣服是谁的,我定要把那男人抓出来!” 罗婉儿不无同情的看了吴月牙一眼:“吴月牙,若当真是你污蔑了人,你该当如何!” 她想,吴月牙也该得点教训了! “我污蔑你!罗婉儿,你别说笑了,你怎么可能给怀安哥洗衣服!若我当真污蔑了你,我就给给你磕头认错!” 罗婉儿听得这话,颇为好笑的拽住了她手里的长衫:“他是我男人,我给他洗衣服怎么了!倒是你,你拿着我男人的衣服干什么!” 罗婉儿这声音不高不低,却将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他们面面相觑,只怀疑自己听错了。 罗婉儿居然说怀安是她男人?月前,她还要死要活的想离开怀安,这就转了性子? “怀安?”这时,人群里传来了一道讶异的声音,众人扭头看去,就见赵怀安正绷着一张脸,站在院门处。 罗婉儿自然也看到了。 她脑子‘嗡’了一下。 赵怀安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刚刚自己口口声声说他是她男人······他不会也听见了吧? “怀安哥,你回来的正好!”吴月牙面上一喜,拽着手里的长衫用力一扯,只听袖管处传来了‘刺啦’一声布匹碎裂的声音,她人已经凑到了赵怀安的跟前。 “怀安哥,罗婉儿她。”吴月牙话没说话,就被赵怀安沉沉打断,“你来干什么?” 这声音,竟比往日还冷漠几分。 吴月牙怔了怔。 “吴姑娘,用我的长衫羞辱我与我家人,便这么让你欢喜?” 赵怀安凝眉从她手里拿过长衫,眼底深处,涌过丝丝不耐和厌烦。 ‘家人’这个称呼,引得罗婉儿耳膜一震,随后,一股子欣喜涌上了心头。 赵怀安口中说的家人是她吗? 这是不是意味着,赵怀安不讨厌她了,她蹦跶了这么久,也总算起了成效? “怀,怀安哥,你。”吴月牙很是委屈。 他又这样疏远的叫她吴姑娘,还帮着罗婉儿说话!明明,她才是他的未婚妻,明明,她才是那个要嫁给他的人啊! “是便,月牙儿,那本就是怀安的长衫,你可莫要在乱说婉儿了。”芸娘被青姐儿搀扶了过来。 吴月牙毕竟是差点成为她儿媳妇的人,若说她对吴月牙没有一点不同,那是不可能的,可经了这事儿,她便看明白了。 就算是为了怀安和婉儿好,往后,他们一家子都得离月牙儿远一些。 “怎,怎么可能?”吴月牙摇了摇头,殷殷的看着赵怀安。 她多么希望,他能告诉她,芸娘说的都是假的。 可事实上,赵怀安只是漠然的看了她一眼,不带一丝温度道:“长衫就不用你赔了,愿赌服输就好。我不想惊动吴夫子,还请你往后不要再来我家。” 吴月牙瞪圆了眸子,她只觉心尖像是被人戳了一刀般,疼的不行。 怀安哥居然跟她说这些话,他竟这般袒护罗婉儿了吗? 院子里,格外寂静。 赵怀安扭头看了罗婉儿一眼,罗婉儿恍然回神,忙道:“对,怀安说的不错,愿赌服输,你刚刚可说了,要给我磕头道歉!” 吴月牙小脸红了白,白了红。 她磨着牙,想让罗婉儿别太过分了,可一对上赵怀安那冷沉沉的目光,她心中不免懊悔。 那衣服当真是怀安哥的? 不行,事到如今,她绝对不能让怀安哥恼了她,垂头,她不情不愿的朝罗婉儿道了歉,忙进了堂屋,从桌上取了个包袱出来。 一边翻,她一边道:“怀安哥,不如,我给你做一身新衣服吧,你看,我做的衣服可好看了。” 第161章 他心中竟生了一股子异样 “不必。”赵怀安皱紧了眉头,目光朝院外扫了扫,就要赶人。 吴月牙咬着牙,忙又道:“怀安哥,你且看看,这是我给青姐儿和业哥儿做的新衣呢,上次,要不是有些人拦着,青姐儿和业哥儿都穿在身上了。” 说着话,吴月牙意有所指的看了罗婉儿一眼。 罗婉儿快被这人气笑了,正想问她自己什么时候拦过,就听青姐儿义正言辞道:“我们有衣服了,大嫂嫂给我们做的,我们不需要。” 吴月牙一僵,外头围观的人不由朝吴月牙指指点点了起来。 这好生生的姑娘,怎么就这样不要脸面了,给青姐儿和业哥儿做了衣服就算了,她还要给怀安做新衣。 人家怀安都拒绝她了,她还不知羞的赖着不走! “吴姑娘,请回!” 赵怀安不冷不热的开口,见吴月牙还杵在哪儿,他蹙眉走到了院门处,又比了个请的手势。 许是被赵怀安这冷硬的态度刺激了一般,吴月牙再忍不住,捂着嘴就往外头跑去。 “月牙儿!”外头,赵文林一过来就看到了这一幕,他咬着唇朝赵家院里扫了一眼,又匆匆追了上去。 村里人看了一场好戏,都三三两两的往家去了。 凤俏瞟到了人群里的王寡妇,轻轻一笑,追了上去。 “王嫂子,刚刚那吴姑娘可是秀才郎的未婚妻啊,你说秀才郎有没有可能在包庇罗婉儿?”凤俏朝着王寡妇挤眉弄眼。 这王寡妇往日既然到杨春燕跟前搬了是非,那就说明,她和自己是一样讨厌罗婉儿的。 既如此,她不介意煽风点火,让王寡妇去找罗婉儿的麻烦。 “关我什么事儿?”王寡妇斜了她一眼。 她在意的,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周青山,周青山这么多日都没往赵家来,这不是挺好的? 赵家院里,赵怀安正在晾晒长衫。 罗婉儿想到吴月牙那般低声下气,不顾颜面讨好人的样子,忍不住又朝赵怀安那张清俊非凡的脸上瞟了一眼,不免唏嘘:长得好看,果真有用!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赵怀安朝她看了过来。 此刻,他手上还粘着一截衣角,那皂角的清香味阵阵传来,他心中,竟生了一股子异样。 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姑娘给他洗衣,而这个姑娘竟是罗婉儿······那个厌他嫌他的女子,最不可能给他洗衣的女子! 他张了张唇,想问问她是不是缺胭脂了,不然,为何要这般讨好他,可这话,却是半天也憋不出来。 气氛,有些凝滞。 “大哥,大嫂嫂可关心你了,她就给你一个人洗了衣服,我们都没份儿呢!”青姐儿的声音忽然传来。 芸娘想拦,已经晚了一步。 想着适才的场景,她也站了出来。 “婉儿,让你受委屈了,不管外人怎么说,只要你和婉儿好好的,那便好。”芸娘叹了一口气,又道,“你放心,往后怀安一定会对你好的。” 罗婉儿面色有些僵硬,反观赵怀安也跟个木头似的杵在原地,她心中明了,只觉他跟她是一样的感觉。 为免尴尬,罗婉儿寻了由头就去灶上做饭去了。 晚饭吃的简单,一个清粥,两个小菜。 桌上,芸娘跟赵怀安说起了罗婉儿要摆摊卖螺蛳粉的事儿,又让赵怀安带她去买碗筷桌椅之类的。 赵怀安诧异的看了罗婉儿一眼,就应了下来。 这晚,罗婉儿回屋后,赶紧画了折叠桌椅的图纸,待她上床后,又考虑起了交通的事儿。 毕竟没有铺面,碗筷之类的家具必须得搬来搬去。 稍稍一想,她就打定了让周叔先帮帮忙的主意,过阵子,若生意好了,她再置办牛车也不迟。 隔日,她去县里时,就跟周叔说了这事儿。 周叔一口就应承了下来,到了县里,她先去早市上挑买了一背篓的米粉,又卖了会儿芽糖,才往小巷胡同走。 钱先生依旧早早候着了,他给了她钱,又说了别家花楼让他去说书的事儿。 罗婉儿觉着多跑几个场子也不是坏事儿,便没有阻难。 恰此时,外头传来了一阵大笑声:“对了,你昨儿个听红楼梦没有,那叫一个精彩,也不知道,这故事到底是出自于说书先生之手,还是别人的手里。” “是啊,是啊,秒啊,我如今去逛花楼,竟不单单是为了点姑娘去的!你今儿个不是约了季风吗?可得让他一块儿听听!” 而此刻,那两人口中所说的李季风正在第一楼雅间中和李家长小姐柳李氏谈事。 李余从外头端了两盏茶到门口,柳李氏就引着小厮出来了。 李余忙唤了声长小姐,目光却不着痕迹的朝她身后小厮的账册上看了一眼。 待人走远后,他才进屋道:“公子,你真就这么把当铺的账交给长小姐了?” 李季风正依在椅子边,吊儿郎当的喂着鹦鹉,听得这话,他淡淡的看了李余一眼。 “她毕竟是我亲姑姑,要真想管,老头子也不一定会拦着。我素来就不喜欢钻营这些营生,有人代劳,不好吗?” 李余听听着自家主子这不咸不淡的话语,忍不住蹙眉:“长小姐还能一辈子都待在李家了不成?除非你当真听老爷的话,娶了思音小姐。” 李季风给了李余一个眼刀子,眼瞧着酒楼门口,他那新的进士姑父搀着柳李氏上了软轿,他这才啧了一声。 既然都考上进士了,还从什么商,倒是要将他自个儿的路越走越窄。 “公子,你在看什么?”李余忽的凑了上去,一脸探究的往窗外瞅了瞅。 李季风也不答,闲散的丢了喂食的镊子,快步就往外走去。 “公子!”李余莫名,忙跟了出去。 两人直走到小巷胡同,李余才恍然道:“公,公子,这天没黑呢。” 这就要逛花楼了? 李季风正准备给他一个爆栗子,就瞟到前面巷子里,走过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她!那个将他狠狠耍弄了一番的女人! 第162章 和绣坊合作 小晌午时分,小巷胡同里还没上生意,那抹人影就格外明显。 李季风瞪着那人,目光带着一股子难得的锐利,正要上前,一个菜贩推着木板车从旁经过,眨眼间,那人就消失不见了。 李季风轻不可闻的哼了一声,扭头看向李余。 “你刚刚看到什么没有?” “一个菜贩?”李余想了想,试探着道:“公子可是觉的他挡了你的道,想让我教训教训他?” 李季风朝着他宽阔的额头就是一个爆栗。 李余捂着发痛的额头,很是莫名,不是为着这个理由,那是因为什么? 李季风看着空空落落的巷子口,嘴角勾起了一抹嘲弄。 她是赵家买来冲喜的,那就是良家子,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 舌头舔了舔牙缝,他扭头往回走:“笋干的供货人找到没有?还没验过货吧,走,回去验验。” “笋,笋干?”验货? 李余木头人一样跟了上去,半天也没想明白,他家公子这是怎么了? 他往日可从来不管楼里的事儿,如今,倒对笋干上了心? 而此时,巷子的另外一头,罗婉儿刚刚回了主街上。 适才和钱先生坐在酒馆中,便听到了不少过往行人夸赞《红楼梦》,她心里好笑,又觉得高兴。 人们喜欢《红楼梦》,那就意味着,钱先生和她会赚越来越多的钱。 将钱先生今日给她的六百多钱揣好,罗婉儿直接去了布坊一条街。 她本是去给掌柜赵怀安的衣服尺寸,不想,青姐儿和业哥儿的衣服也赶了出来。 青姐儿的衣服和她上次见到的一般,不,比上次见到的还好,领口处,掌柜的还加了几个泛着光亮的珠子上去,说不出的精致可爱。 至于业哥儿的衣服则是大方整洁,衣服料子极厚,即便是隆冬腊月,也是穿得的。 跟掌柜的道了谢,罗婉儿将衣服收好,就听花掌柜道:“姑娘,你设计的成衣倒是好看,不知姑娘可否也画些衣服的图样给我?你放心,价格好商量。” 罗婉儿没有拒绝的道理。 稍稍想了想,她就朝他点了点头:“这衣服的图稿不同于花样子,价格肯定要高点。” 这一点,花掌柜也想到了。 他赞同的点了点头:“这样,姑娘,我先给你五十文钱一张,一月下来,卖多少,我就按数量给你加钱,如何?” 他这成衣店虽不大,该面临的风险,肯定是会面临的. 他开的价格不高,也没有说具体加多少钱,从商言商,花掌柜下意识就要往自己有利的地方想。 只是,说完这话,他不免忐忑,这小姑娘看着就极为精明,也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 “好!”罗婉儿看出了花掌柜的心思,勾唇笑了笑,“其实,每件衣服的利头提三成,如何?” 这可是分成,可比花掌柜给她一个死价好太多了,她想过,若花掌柜不同意,她可以自降到两成。 谁曾想,花掌柜想了一阵,竟直接应了下来。 天色阴沉,云层黑压压的一片,似要下雨一般。 罗婉儿到城门口时,就看到周叔在跟临镇的车夫唠家常。 走近了,她才听周叔问了那人一句:“你们镇上可有厉害的媒婆,就我家那忤逆子的德行,我也没妄想他能找个多好的,能把日子过下去就成。” 瞧着,是要给青山大哥说媳妇儿了? 罗婉儿忍不住笑了笑,周叔正抽着旱烟,眼瞧着她回来了,脸上不由带了笑意。 他随手将旱烟杆子往地上敲了敲,笑道:“你可别跟周青山那浑球说,我才不想管他的事儿,要不是看着赵金宝都快成亲了,我压根就想不到他!” 罗婉儿好笑,点了点头:“好,周叔,我就等着吃喜酒。” 周叔抖完烟杆子里的烟灰,略黑的脸上有了红光。 一想到那不孝子能赶紧讨个媳妇儿,成个家,他心里就觉得欣慰。 待罗婉儿掏了铜板上车后,她才发现车上竟还有四个人,其中两个她不认识,另外两个则是胖大婶和陈婆子。 罗婉儿许久没见到双喜,还以为陈婆子腿脚还没好,如今冷不丁遇上,不免诧异。 但很快,她就跟人打了招呼。 陈婆子应了一声,倒没跟以前那般絮叨。 “对了,婉儿,第一楼是什么情况,刚刚居然有个小二哥竟让我帮他寻个卖笋干的,还说他们楼里缺的紧,正等着用。” 外头传来了周叔的声音。 罗婉儿挑了挑眉,不知怎的,她有一种预感:这事儿跟李少东家有关。 “老周头,我可不就是现成的人?找我啊,我给第一楼供货。”一旁,一直黑着脸没说话的胖大婶,忽就掀开了牛车帘子。 她心中欢喜,这可是第一楼要货啊,第一楼是县里最好的酒楼,收货的价格,自不会太低。 “你能行吗?人家那么大的一个酒楼,质量也是有要求的?”村里人都不喜欢吃吃笋干,自也没人做。 周叔是真的怀疑胖大婶,不过,他更想知道罗婉儿和第一楼之间到底生了什么事儿。 之前第一楼千方百计的想找婉儿给她送货,如今,怎么说不收就不收了? 婉儿的人品,他是信的过的,那就意味着,是第一楼的问题!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多问,毕竟婉儿不愿意让人知道她给第一楼送货的事儿。 “你去送?得了吧,你舍得这一来一回的牛车钱吗?你今早去县里卖红豆,不也是走着去的吗?” 陈婆子不屑的说了一句。 胖大婶顿时冷了脸:“你不也没坐车吗,说谁呢,等我给县里送了笋干,我还怕没钱使?” 陈婆子被她一噎,气愤的同时,心里又有些发急。 是啊,她怎么就不能去送笋干了,她回头就跟双喜说说,让双喜做点笋干给第一楼送去! “你们闹腾够了没有,老头子还想清静清静。”周叔挑帘子呵了一句,最后望向罗婉儿的目光中,分明带着询问的意味。 罗婉儿勾了勾唇角,没有搭话。 不管谁给第一楼送笋干,都跟她没关系。 反正她再也不想往第一楼去,她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第163章 他误会了她 这日,罗婉儿一回去,就煮了一锅螺蛳粉。 集市上买的米粉都是手工米粉,吃着极有韧劲儿,再配着酸水的扑天的臭味,实在是绝绝子! 芸娘闻着味儿,下意识的捏了捏鼻子,低低道:“婉儿,我怎么觉着这螺丝酸水比之前还臭了?” 罗婉儿从芸娘的脸上捕捉到了些许抗拒,忍不住轻声一笑:“螺蛳粉就是要越臭才越香,娘,你一会儿尝尝就知道了,这螺蛳粉的味儿可比螺丝面块的味儿好!” 听她这么一说,芸娘颇受鼓舞。 晌午,一家子坐在桌边,青姐儿和业哥儿率先夹了一筷子入嘴,忙不迭点头。 “大嫂嫂,好吃,真的比螺丝面块还好吃!”青姐儿小脸浸着笑意,哪儿还有第一次吃螺蛳面块时的抗拒? 罗婉儿见她和业哥儿大快朵颐了起来,忙劝道:“慢点吃,别烫着了。” 两个孩子咧嘴笑了笑,都没有停下来。 罗婉儿也吃了一口,忍不住闭眼暗叹,就是这个味儿,若说还差点什么,那就是花生米和锅巴了。 不急,她晚些时候再酥就是。 “婉儿,这螺蛳粉当真不错。”一旁传来了芸娘的声音,“可,这么臭的味儿,别人会吃吗?” 这个问题,罗婉儿也想过。 这个时代的人守旧,自是不肯吃,但她若是宣传宣传,比如开业的前三天,强推免费吃的活动,她就不信,没人来吃。 前期赔点本钱进去,后期那些人尝到了螺蛳粉的美味,准会掏钱来吃。 当然,未免芸娘担心,罗婉儿也没将这话说出来。 饭后,罗婉儿去看了看陶罐里的麦芽。 眼见麦芽还没种出来,就回了灶上酥油塔。 这才刚刚将油塔酥完,天边就飘了小雨,有风刮来,吹的灶顶茅草浮动,有细碎的雨丝顺着风飘向油锅中,引得一阵爆裂。 罗婉儿忙将油盛了出来,又将油塔端回了屋子里放着,适才想起青姐儿和业哥儿的新衣还在背篓中。 将两个孩子唤回了屋里,罗婉儿把衣服递给了他们:“快,试试看,若是尺寸不合适,回头我让花掌柜改改。” 青姐儿和业哥儿压根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衣服,两人脸上都涌了笑意,忙将衣服拿到堂屋里给芸娘显摆。 芸娘又好气,又好笑,眼瞧着罗婉儿也在一旁含笑的打量着两个孩子,她忍不住叹道:“婉儿,你给他们做什么衣服,他们身量长得快,这不是浪费你的钱吗?” “一年到头,终归要穿新衣的,娘,这是我的一片心意。”罗婉儿咧嘴,催着两个孩子去换衣服,青姐儿和业哥儿忙不迭回了耳房。 芸娘还想说点什么,终归只化成了一声叹息:“婉儿,怀安娶了你,真真是他的福气。” 罗婉儿怕极了听到此类话语,干干一笑,眼瞧着芸娘手里正拿着赵怀安的那件素色长衫,便转了话题。 “娘,你在给怀安补衣服?” 芸娘摇头,将扯坏的地方给罗婉儿看了看,那么大一处若正要补,只怕也很明显。 怀安毕竟是个秀才,这样穿在身上,岂不遭人笑话? 罗婉儿看了看那袖管处,确实很显眼,也不好缝补,可若是在上面绣点素色云纹,倒也没那么明显了。 罗婉儿在针线框里找到了一些适合绣云纹的素线,适才低声道:“娘,你给我试试吧。” 一场小雨,淅淅沥沥的,直下到赵怀安回来才停。 灶下的柴火被雨淋湿了一大半,罗婉儿用火折子点了好一阵,也不见得燃,最后,还是赵怀安从屋后抱了些干草引火,方才点燃。 晚饭吃的简单,一个地皮菜炒鸡蛋,一个炒豆豉,还有一个竹笋炒肉。 地皮菜是之前晒好的,只放在水里泡一泡,就能用,至于豆豉,还是用蒜苗炒的。 经了几场秋雨,院中的蒜苗早长出来了,罗婉儿掐了一小撮,就炒了一大盘。 开饭前,青姐儿和业哥儿献宝一样跟自家大哥显摆了自己的新衣服,赵怀安刚看到时,便有些狐疑。 他娘的针线活儿虽是不错,可这繁复的工艺也实在不像出自于他娘之手。 不等他多想,就听青姐儿喜滋滋道:“是大嫂嫂给我们买的,可好看了。” 赵怀安神色微滞。 他抬眸瞟了那两件新衣一眼,深深地目光,最后凝在罗婉儿那张不施脂粉,依旧姣美的脸上。 这衣服不管是料子还是样式都极为不错,应该得花不少钱,她怎么舍得? 她不是一向喜欢胭脂水粉,喜欢好看的珠花簪子吗? 如今,有了钱,她不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反而给青姐儿和业哥儿买这么贵重的,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大哥,你还没说好不好看呢!”青姐儿见自家大哥不说话,忍不住撇了撇嘴。 赵怀安回神,兀自点了点头:“好看。” 此刻,灶上正在盛菜的罗婉儿听得这话,颇为诧异的看了赵怀安一眼。 她真没想到赵怀安会这么说。 赵怀安在她望过来的时候,就扭开目光,将视线凝在了灶下。 他觉着,自己昨儿个应该是误会她了,她应该不缺胭脂水粉钱,她也没必要为了那些东西去帮他洗衣。 “大哥,大嫂嫂今儿个还给你补衣服了呢,就是昨儿个被扯坏的那件衣服。”耳边,青姐儿带着笑意的声音再度响起。 赵怀安心头一悸,目光再度凝在了罗婉儿脸上。 他忽地发觉,若是以前,她碰他的东西,他势必会觉得反感和厌恶,可此番,不管是她帮他洗衣,还是帮他补衣服,他都不像往常那般抵触了。 罗婉儿被赵怀安盯得有些发毛。 她还没弄明白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就见他兀自站了起来,朝她说了一句:“明日我休沐,正好带你去选碗筷。” 罗婉儿眼中一亮,这事儿确实耽搁不得。 待饭菜一端上桌,她就回屋拿了折叠桌椅的简易图纸给他,一边问道:“那镇上可有卖这种桌椅的?” 赵怀安视线落在了图纸上标写着的几个小字时,他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额头顿时凝成了一个川字。 第164章 赵怀安他想干什么 罗婉儿注意到赵怀安的视线,顿觉脸上一热,忙将那图纸抽了出来! 她倒忘了,她不习惯写繁体字,所以一直都写的简体! 而简体字在这个时代,便是错别字。 想到她写‘一帆风顺’时,赵怀安那句‘四个字就错了三个字’,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作为未来的内阁首辅,此刻,定是格外嫌弃她吧! “写的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图纸,只要到时候我描述清楚就可以了。”罗婉儿颇有些不自在。 赵怀安默了一阵,终是无声的站了起来,帮大伙儿盛饭。 三个菜的分量都不少,但蒜苗炒豆豉却是最受欢迎的。 罗婉儿见两个孩子可劲儿的夹豆豉吃,忙给他们一人夹了一筷子笋子炒肉:“豆豉太咸,也不能吃太多,吃点肉。” 业哥儿和青姐儿连连点头,可筷子还是没少去夹豆豉。 罗婉儿见状,不由笑道:“过阵子,咱家做香豆腐的时候,也用豆渣挼点豆豉出来。” 农户家秋冬季节,都会做点香豆腐,又耐存放,又下饭,算算日子,近来便可以做了吧。 芸娘看了罗婉儿一眼,有些无奈:“他们喜欢什么,你就给他们做什么。你啊你,就是你惯着他们,” 罗婉儿轻轻一笑,青姐儿适时嘟囔了一句:“大嫂嫂最好了,她就心疼我!” 芸娘和罗婉儿相视一笑,院中其乐融融。 赵怀安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幕,嘴角也几不可见的勾了勾。 隔日一早,罗婉儿起身的时候,赵怀安已经煮好清粥小菜了。 一人一个地瓜,再就着昨晚剩下豆豉,罗婉儿一口气扒了两碗粥。 赵怀安看了看她,嘴唇嗫嚅了几下,终是默默地将瓷碗里的地瓜递到了她面前。 这是怕她吃不饱吧? 罗婉儿笑了笑,毫不吝啬的跟她道了谢。 饭后,赵怀安收了碗,罗婉儿揣了钱,刚到院子里,就被青姐儿给拽住了。 “大嫂嫂,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小家伙好不可怜,罗婉儿实在不忍心拒绝,直接就朝她点了点头。 青姐儿欢喜,还没来得及蹦跶,就被芸娘拽回了屋子里:“你大哥和大嫂嫂是去办正事儿的,你就留在家里不成?” 罗婉儿心道也不是什么正事儿,看好了碗,直接定下来,不就成了。 可青姐儿被芸娘拽过去后,倒是不乐意去了。 “你当真不去?”罗婉儿看着小家伙儿的眼睛,轻声诱道。 “不去,娘说的对,大哥和大嫂嫂是去办正事儿的。”青姐儿点头。 罗婉儿企图从她眼中看出点期盼,谁知道小家伙儿竟比之前还笑得甜。 瞧着,倒似真的改变了主意,这孩子在想些什么? 罗婉儿狐疑,赵怀安已经背上背篓,朝她说了一句:“走吧。” 今日的赵怀安穿着一身黑色长褂,这褂子俨然是浆洗了很多回,看着,便有些旧。 可少年郎背脊挺直,眉目英挺,饶是穿着这样一身颇显寒酸的衣服,仍掩不住他冷俊非凡的气质。 想到他这背篓该是用来装碗筷的,罗婉儿忙快步上前道:“怀安,背篓给我吧。” 让人家带她去买东西就很麻烦了,她实在是不好意思让他帮忙背。 赵怀安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径直出了院门。 “不用。” 冷淡的话语从他口中传出,罗婉儿有些怔然。 赵怀安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芸娘授意的? 罗婉儿思来想去,都觉得只有这个可能性。摇了摇头,她想算了,如今不过是一个空背篓,她也没必要让赵怀安难做。 待他们买了碗筷回来的时候,还是她自己背吧。 意识到赵怀安已经走出一截路了,她忙追了上去。 才下了一场雨,天空一片蔚蓝。 赵怀安和罗婉儿一前一后的走着,迎面就遇上了不少要下地干活儿的人。 那些人见了赵怀安,多会客客气气的和他寒暄两声。 毕竟是村里唯一的秀才,大家对他多少就有些不同,再加上赵怀安性子不错,村里人也愿意和他说话。 在简单的一阵招呼问候后,那些村里人似乎才看到了罗婉儿一般,面上都涌现了各式各样的表情。 “怀安今日不去学堂,就是为了陪娘子啊?”其中,有个提着菜篓的人好事儿的问了一句。 赵怀安点了点头,没有多话。 罗婉儿错愕于赵怀安的反应,这不是在反向的承认她是他娘子吗? 赵怀安一向不喜欢她,怎么可能跟她扯上关系,他一定是懒得跟人解释吧。 这么想着,罗婉儿心中坦然了一些,再次面对面色各异的村里人,她也坦坦然然的朝大伙儿笑了笑。 只是,她这样的举动,看在众人眼里,都觉古怪。 “不是说不想跟怀安过了吗?怎么瞧着不像啊,你看看,还跟咱打招呼呢?” “你没听说吗,前两日,还给怀安洗衣服了呢。指不定又看到了怀安的好,这些长得好看的小姑娘,心眼儿可多了。唉!就望她能看到怀安的好吧!” 村里人交头接耳的絮叨着,转眼就走远了。 罗婉儿很是尴尬。 这些人议论她也不知道走远些?就这么不考虑她这个正主的感受吗? 也就她替原主理亏,这才算了,要真换成是原主,此刻,早追上去找他们撕逼了吧! 罗婉儿撇了撇嘴,抬眸看了前面的赵怀安一眼。 她都听见了,他肯定也听见了吧,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这些人提什么不好,非得提原主那些孽债。 赵怀安那么记仇的人,不会想起往事,就不带她去买碗筷了吧? 事实证明,还是罗婉儿多想了,赵怀安从头到尾就没停过脚步,俨然就像没听到那些议论一般。 罗婉儿暗暗松了一口气。 沿路穿过几个水田后,便是一片川芎地。 这片川芎地极宽极广,放眼看去,竟有些看不到头之感。 后河村多种小麦和菜籽,罗婉儿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种川芎。 罗婉儿看了许久,不由咋舌。 微风佛面,带来阵阵独属于川芎苗的清香味儿。 这个时令的川芎苗绿油油的,正是入菜的好时间,罗婉儿决定,回来的时候,找主人家摘点。 赵怀安一路上竟没跟他说过一句话,罗婉儿被他引着穿过了两个村落后,他就往山上去了。 罗婉儿皱了皱眉头,眼看着周遭都没了人家,她先前松下的一口气,顿时又堵到了心头。 赵怀安他想干什么? 第165章 闹了个乌龙 不是要带她去镇上买碗筷吗?把她带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来干什么? 不着痕迹的往周遭看了一眼,罗婉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定定的朝那清清冷冷的身影看了去。 他不会是被那些人激起了不好的回忆,仇恨难当,这才专程将她引到这儿来夺她性命的吧? 赵怀安这人看着温和无害,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这文弱的面孔下,藏着怎样一颗冷血心肠! 罗婉儿心跳的厉害,陡然停下脚步:“赵怀安!” 那一直快步将她往深山引得人,后知后觉的停下了脚步,他挑眉看她,脸色平静。 罗婉儿心中又是一跳。 这个场面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的诡异。 罗婉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她深吸了一口气,快步上前,直接就拽住了赵怀安的手臂。 隔着衣料,她似乎都能感觉到独属于他的冰冷。 赵怀安身子一僵。 “可不可以不走了。”罗婉儿挤了一个笑脸出来。 她不但没毒打他的弟妹,还将他们照看的好好的,如今,家中的事务,也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 他就不能念着她的好,做点好事儿,积点福报吗? 赵怀安见小姑娘面色古怪,正欲言又止的看着他,正觉狐疑,他就想到了她早间喝的那两碗粥。 一时间,俊逸的脸上就闪过了一丝不自然。 早上他看到她喝粥的时候,就想提醒她路程不短,他更没地儿给她找茅房,可她喝了极快,他想开口的时候,已经晚了。 稍稍犹豫,赵怀安撇开头,尽量镇定的朝旁边小丛林的左右两边指了指:“你选个地儿吧。” 罗婉儿郁闷了,还要让她自己选个葬身之地? 罗婉儿拽着他的手紧了几分。 “不,不用了吧······”这荒无人烟的,选哪里都会被狼叼走。 赵怀安感觉到臂间被女子细嫩的小手紧紧拽着,心中再度划过了一抹异样之感,就像有什么东西,击在了心头一般。 待他反应过来,他忙将她的手从他臂上拉了下来。 “你不去那边,难不成还想在?” 赵怀安有些说不出‘这里’两个字,他尽量让自己镇定道:“早间喝粥的时候,怎么也不想想后果,这一路,哪儿有什么茅房?” 茅房? 罗婉儿错愕的看着赵怀安,她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你指那两个地儿,是想让我去?” 是想让她去解决内急的?而不是想杀人灭口的? 赵怀安不看她,闷生生道:“不然呢?” “所以卖碗筷的地方也不在镇上,而在这山里面?”罗婉儿缓缓又道。 “你还去不去?”赵怀安朝那小丛林的方向看了一眼,那被她紧拽的手臂,也略略有些僵硬。 “去,去,哪儿能不去!”罗婉儿干干一笑,忙将人给放开了。 赵怀安背过了身去,罗婉儿意识到这人是要让她去解决内急的事儿,不由道:“还是先去买碗吧。” 赵怀安不可置信的看了她一眼,蹙了蹙眉,似犹豫着要不要说点什么,就听她笑道:“我不急。” 他愣了愣神,再不看她,快步就朝前面走去。 随后一路,赵怀安依旧没跟多话。 翻过一座山后,就是一个小村落,小村落极小,就一条路,路旁稀稀落落的坐落着几户人家。 赵怀安一路引着她到了第四家茅草屋前,方才站定。 那茅草屋没有院墙,只站在外头,就能看到院里正乱七八糟的堆着一些漆黑发亮的粗瓷碗。 罗婉儿忽就想到了现代那些批发市场,想来,这里的东西该是比镇上便宜许多。 难怪赵怀安走了那么远的路,都要带她过来。 想及此,罗婉儿不由感激的看了赵怀安一眼。 正好此时,赵怀安似察觉到了她在看他一般,他扭头朝她说了一句:“进去吧。” 随后,他直接朝院里走去,原来没人,赵怀安带她在一摞粗瓷碗面前站定,便指了那些粗瓷碗,示意她挑选。 粗瓷碗大小尺寸略有不同,样式倒大相径庭。 罗婉儿本就买来做营生的,也不用考虑好看不好看,她的目光在一堆黑色粗瓷碗面前逡巡了一圈后,最后,就选了一个尺寸偏大的。 人的食量有大小,她至少也得选两种型号的碗出来,于是,她仔细看了看后,又挑了一个稍小两个型号的碗。 赵怀安诧异,不想她会选那么快,往边上那白色抛釉的碗堆处指了指,他问她:“不看看别的了?” 罗婉儿摇头:“不看了。” 许是因为现代市面上多是那种黑色塑胶碗,罗婉儿总觉得黑色的瓷碗最配螺蛳粉。 赵怀安见当真选好了,这就引着她往里面走。 密密麻麻的瓷碗堆挤成一团,堪堪漏出了一条只容一人过的小路,两人从小路过去,正好就看到了茅草屋里,有个花白胡须的老头儿正依在长椅上小憩。 他的手边,还杵着一个小炉子,炉子里的炭火极旺,烧的茶壶里的茶水直翻滚,清清淡淡的茶香亦溢满了整个屋子。 “师叔。”赵怀安唤了一声,那人惊惶坐起,陡然间看到来人竟是赵怀安,顿时又歪坐了回去。 “是怀安啊,你怎么来了?”老头儿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目光又定定的朝着他身后的小姑娘看了去。 就只一眼,他先前的懒散尽散,立马又坐了起来:“这谁家的?” 赵怀安不说话,只将罗婉儿手里的两幅碗递到了白胡子老头面前。 “我带她来买碗。” 罗婉儿讷讷的站在一旁。 她刚刚听得清楚,赵怀安叫这人师伯! 她记得,赵怀安被寄养在雪山寺时,确实有个师傅,可她怎么不记得原书中还有一位师伯的存在?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见那白胡子老头凑近她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小姑娘这模样倒是标致,难怪,从不做好事儿的人,也会引你过来。” 顿了顿,他似想到了什么一般,指着赵怀安又恍然大悟道:“你,你,你!她不会是你家的吧?” 第166章 为什么要帮她给钱 白胡子老头意有所指的目光在赵怀安和罗婉儿身上逡巡。 赵怀安却若无其事般,扭头看了罗婉儿一眼:“你要多少个碗。” 罗婉儿本还因着白胡子老头的打量浑身不自在,如今被赵怀安问起,她才想到了正事儿。 镇上算不得多宽,可至少也得摆下四个桌子吧,一个桌子若是坐上八人,那四张桌子就是三十二人。 粗瓷碗容易碎,再加上带走的可能性,或是生意好,增加桌面的可能性,就算预算六十个,也不为过。 再加上大碗和小碗一样的数量,她至少也得买上一百二十个! 想着,罗婉儿直接道:“我打算要六十个大碗,六十个小碗。” 赵怀安看向白胡子老头,白胡子老头则直接撇开了目光,似是对赵怀安不回答他问题的模样感到不满。 “大碗三文钱四个,小碗两文钱三个。”赵怀安看着白胡子老头,淡淡道。 “那就是八十五个铜板。”罗婉儿说完,正要掏钱,恍然反应了过来,“这么便宜的吗?” 好歹是瓷碗,怎么连一个包子钱都值不上?罗婉儿怀疑赵怀安在胡说! 眼瞧着白胡子老头正朝赵怀安怒目而视,她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师伯,怀安跟你说笑呢。”罗婉儿干咳了一声。 她也不知道叫这白胡子老头什么,想着若是叫错,难免尴尬,索性就跟着赵怀安叫了。 那白胡子老头眼中闪过了一抹光亮,凝眉看了罗婉儿一阵,似陡然发现了什么一般,忙站了起来。 “小姑娘,你算的那么快?算账你很在行?” 赵怀安眉头一跳。 罗婉儿看不出赵怀安心中所想,只谦虚的摆了摆手,白胡子老头已经扔了一本册子给她。 “老头子我就指着这点瓷碗过活,你给我算算,这个月我亏了没。” 罗婉儿有些不明所以,白胡子老头见她不动,忙又催了一句:“快,快些算算。” 罗婉儿翻了翻账册,账册上密密麻麻的字眼,像极了他外头那些粗瓷碗,完全没有整洁可言。 好在账也不多,也就三十页,花不了多长时间,只不过,这成本什么的,毕竟是隐私。 “真算?”罗婉儿抬眸,看了他一眼。 白胡子老头点头,赵怀安放下背篓,直接往院外走:“不用理他,去装碗。” 白胡子老头气的双目圆瞪,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罗婉儿见状,索性:“师伯,我帮你算算。” 说完,她拿着册子,找了个地方坐下,拿了笔,就挨个挨个的将账加了起来。 眼看着快加完时,忽听白胡子老头得意的说了一声:“怀安啊,这小姑娘不错。” 罗婉儿扭头看去,就见赵怀安正站在她的身后。 他不知来多久了,此刻,他的视线,在凝在她面前的纸上。 “不用算盘?” “用算盘多耽误时间,我这个法子快的多。”罗婉儿笑了笑,又拿笔将册子上的小账列成了数列,在他面前演示了一次列竖式求和。 “这是什么算法?”头顶传来了赵怀安的声音,明显带着一股子不解意味。 罗婉儿愣了愣,总算明白赵怀安为何一直盯着纸看了。 竖式计算法本也是后来才有的,赵怀安不知道也是正常。 有过之前有错字被赵怀安嫌弃的经验,再遇上未来首辅也不懂得竖式计算法,罗婉儿心里不免多了一股子得意。 “这个在我们那儿叫复式记账法,它分成进、缴、存、该四个部分,不过,这账简单,大部分都是列竖式。” 罗婉儿笑着解释了一道,犹怕他不懂一般,指了指白纸上的竖式继续解释。 “你看,想通数位对齐,若和超过十,则向前进一,除成本的时候,就需要用到减法,减法的理儿则相似,若不够减,就向前借一当十······” 赵怀安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只见她说话时眸光熠熠,神采飞扬,像极了她给青姐儿他们说书时样子。 那清甜的嗓音,那样明艳的笑容,竟让人很难挪开眼睛。 然而,更让他惊讶的是,她口中所说的记账法。他在漕帮的当了这么多年的账房,还从未见过这般的记账法。 不过,听她言之凿凿,似确有其事一般,转眼间,三页的账就被她清算出来了。 “师伯,你这个月一共赚了二两多。”罗婉儿扭头,朝白胡子老头说了一句。 白胡子老头颇有微欣慰的点了点头:“怀安啊,这小姑娘可你能耐多了,你以往帮我算账,就那算盘声都扰的我不清净。” 赵怀安蹙眉,不置一词,只让罗婉儿去外头点一点瓷碗数量。 罗婉儿点头,刚一出门,白胡子老头就伸手探向了赵怀安的脉搏:“过阵子,你师傅一回来,你就来拿药,这药,你可得按时吃,别又像上次一样,我还以为你会这么没了。” 赵怀安缓缓地收了手,面色不改:“多谢师伯。” 白胡子老头摸了摸胡须,似又想到了什么一般:“那小姑娘,当真是你家的?” 赵怀安眉梢微动,正要说话,外头就传来了脚步声。 罗婉儿快步行到了房门前,不无错愕道:“怀安,那么快的时间,你竟已经将一百多个瓷碗装好了?” 而且,她大概数了数,数量是对的。 “嗯,我们走吧,下午还得去镇上订桌子。”赵怀安点着头,往外头走去。 “好!”罗婉儿脆生生的应了一句,忽的想起还没给人钱呢,忙掏了钱袋子出来,“师伯,你还没说一共多少钱呢,我数给您?” 白胡子老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赵怀安,咧嘴笑了笑:“不用了。” “用的,用的,你烧这些瓷碗也不容易。就算只收本钱,您也应该收,快些说说,一共多少钱。” “怀安已经给了。”白胡子老头笑意更浓。 罗婉儿诧异的朝赵怀安看了一眼,赵怀安没有多言,直接到院中背了背篓就走。 看这样子,当真是给了?可他不是厌恶她的很吗,为什么要帮她给钱? 第167章 他心生烦躁 罗婉儿想不通,索性就朝白胡子老头笑了笑:“多谢师伯,那我和怀安就先走了。” 白胡子老头笑得一脸慈祥,摆了摆手,又开始打起了盹儿。 罗婉儿一路跟着赵怀安出了小院,适才想起背篓还背在他身上,忙道:“怀安,给我吧,我来背。” 来的时候就让人家背一路了,回去再背一路,那怎么行。 “要不然,我先背一路,快到家的时候,就换成你来背?”到时候,芸娘定发现不了什么,也不会说他什么。 赵怀安听着她这些话语,秀眉微蹙。 他从来就不是个爱多管闲事儿的,若是往常,她就算不这么说,他也不会帮她。 可如今,不知怎的,他一想到她那娇弱的身子,再想想那一百多个粗瓷碗,他就硬不下心肠。 “才下过雨,摔坏了碗,我娘又得担心。”默了默,他给了彼此一个理由。 罗婉儿恍然。 原来是这样的啊,也是,昨儿个才下过雨,粗瓷碗确实容易摔坏。 这一背篓的粗瓷碗还是他们好不容易才买回来的,要真摔坏了,那该多心疼啊。 “那我把钱给你,一共多少钱,你怎么一声不吭就帮我给了?”罗婉儿数着钱,又道。 赵怀安听着铜板撞击铜板的声音,心里无来由的闪过了一抹烦躁,脚下的步子,不由又加快了几分。 罗婉儿见赵怀安不答,又试着问了一句,但见赵怀安面色紧绷,似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赵怀安似乎又不高兴了! 罗婉儿:“······” 她,她也没做什么,没说什么吧,刚刚出门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又不高兴了? 想着上次他洗碗时,就因为自己多絮叨了几句,他便不高兴了,罗婉儿砸了砸嘴,心中暗道:这又是在嫌她话太多了? 她倒是听说过,有些话少喜欢安静的人,确实听不得叽叽喳喳。 于是,还钱的事儿,就被罗婉儿搁置在了脑后,随后的一路,罗婉儿也尽量不说话。 两人间,也算相安无事。 直到经过那片川芎地时,正好看到川芎地里有个妇人在泼粪,罗婉儿喊住了赵怀安,忙上前跟那妇人搭话。 “婶子,可以买点你家的川芎苗吗?” 那妇人抬头打量了罗婉儿和赵怀安一眼,只见这一对男才女貌的,很是相配,可她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从不知哪家有这么好看的女郎。 再来,这女郎的口音,听着像是外乡的,妇人便没再多想。 “随便摘,要什么钱,都是烂地里,不值钱的东西。”妇人淳朴一笑,就给罗婉儿指了一块还没来得及泼粪的地方。 罗婉儿有些不好意思,只怕耽误了她泼粪,忙蹲下来摘川芎苗。 妇人是个热心肠的,倒也不催她,只时不时的跟她聊上几句,等罗婉儿摘了一大把,忙塞了几文钱给她。 “这,这还真能值钱啊。”这回,轮到妇人不好意思了。 她笑着将钱接到了手上,挠头道:“咱镇上种川芎的人可多了,谁要愿意吃,都会自个儿下地摘。” 说完,她将她一早摘到田坎上的川芎苗一并递给了她:“这个你也一并拿回去,你摘太少了,往后你想吃,直接下地摘。” 妇人热情,罗婉儿推却不得,索性就一并收了。 一回头,罗婉儿发现赵怀安正站在田坎处,一眼不错的看着她。 那打量的目光,分明像是压根就不认识她一般。 罗婉儿眼皮子一跳,试探着唤他:“怀安?” 赵怀安点了点头,缓缓收回了目光,脑海里,却全是她和陌生人说话时的热络模样。 他明明听青姐儿说过罗婉儿是个讲究的人,以往有次看到有人在地里泼粪,还捏着鼻子骂了人家一路。 结果,现如今,她不但没骂人,还跟人家聊了那么久? 再加上早间她说的那个记账法,即便他再不注意她,此时此刻,他也不得不承认,她确确实实不是以前那个只会涂脂抹粉,胸无点墨的人了。 难不成,是他从未认识过她? 赵怀安的沉默,再加上他适才那眼神,总让罗婉儿心中突突。 她觉得,赵怀安似乎是在怀疑她。 大庆守旧,敬畏鬼神,若当真让人发现了她的秘密,她指不定会被人当成邪物一样活活烧死! 想着这点,罗婉儿忙试探道:“怀安,你不喜欢吃川芎苗吗?川芎苗可以怯风止痛,活血行气,还能治头痛,娘不是有风湿吗,前阵子还崴了脚,就该多吃点。” 赵怀安停下脚步,定定看她。 “你就是为了这个?”为了他娘,所以,她也不嫌恶大粪臭了? 罗婉儿有些不解,他说的是川芎苗的药用价值吗? 其实,她也是才想到了川芎苗的药用功效,不过,眼看着赵怀安看她的目光,似也难得的多了几分温度,她又道:“晚上我把川芎苗凉拌起来,你得多劝娘吃点。” “嗯。”赵怀安点头,又看了她一眼,方才转身往前走。 到家时,已经晌午了。 芸娘烙了一锅饼子,又烧了个野菜汤,大伙儿围在桌边吃着饭,芸娘就问起了买碗的事儿。 罗婉儿从头到尾说了一道,芸娘听说自家儿子主动给了钱,顿觉欣慰。 饭后,赵怀安又引着罗婉儿去了镇上买桌椅的地方。 这个时代的桌椅或方或圆,独独没有那种折叠的,罗婉儿跟老板勾兑了一番,又说了自己那桌子的制作原理。 她想,贵点也无妨,只要掌柜的能做出来。 谁知,别人刚一听说她只要四张桌子,又看了看她那复杂的结构图,直接就拒了她这桩营生。 回去的时候,罗婉儿很是郁闷,哪儿有那么复杂,不过是那掌柜的不想麻烦罢了。 “把图纸给我。”耳边传来赵怀安的声音,罗婉儿依言给他。 赵怀安看了看,就将图纸收了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谁也没有说话,更没有人注意到,此刻,棉花铺子里,满脸伤疤的张茂正一脸愤怒的看着他们。 “赵怀安怎么跟那小娘子一起的?” 第168章 大奸臣居然会帮她 回村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不约而同的冒起了白烟,间或的,还能闻到别家传来的阵阵饭菜香。 罗婉儿被人拒绝,原本还有些失落,如今闻着饭菜香,她方才觉着肚子里空落落的。 想来是白日里走了太多的路,消耗了体力的缘故。 她长吸了一口气,敛了心思,决定明日去县里再问问。 回屋后,赵二叔来拿了金丝油塔,和上次一样,他并没有多做停留,拿着东西就出门了。 从头到尾,芸娘都不曾跟赵二叔说过话。 赵怀安不动声色的看了他娘一眼,终是什么都没说,直接提着木桶就去外头打水了。 罗婉儿到灶边做饭,芸娘过去帮她打下手,又问起了他们去镇上买桌椅的事儿。 罗婉儿不想让芸娘担心,便只说要去县上再看看。 娘儿说话间,已经凉拌了川芎,蒸了酱油蒸油渣,再从陶罐里抓点咸菜,便算是一顿简单的晚饭了。 待大伙儿上桌,罗婉儿就给芸娘夹了一筷子川芎苗:“娘,你多吃点,这个对你的腿疾也有帮助。” 芸娘没有想到川芎苗竟还有这功效,惊讶之余,不疑有他的吃了不少。 桌上难得有些安静,赵怀安抬眸看了看罗婉儿,小姑娘似是饿的不行,此刻正埋头认真的吃着饭。 那软糯温柔的样子,竟让人暂时忘了他们过往的芥蒂。 隔日,罗婉儿起了个大早,本打算去县里找人定做折叠桌子,结果林芝芝竟找来了。 只说让她去他家看看材料,若是合适,她男人就可以动手了。 罗婉儿起初还有没听不明白,后来,林芝芝一解释,她才明白。 原来,芝婶子她男人田大郎是个木匠,赵怀安今早去学堂前,特意将图纸给他看过,田大郎答应要帮忙做。 罗婉儿咋舌。 她昨儿个忙了一天,倒是没注意赵怀安让她给图纸的事儿,如今一想起来,她方才有些后知后觉。 难怪赵怀安要让她给他图纸,原来,是想帮他。 大奸臣居然会帮她!这个想法,让罗婉儿心中一颤。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走。”林芝芝瞧她傻愣在那儿,有些好笑的将她拽着往外头走。 罗婉儿敛了心思,有些不确定道:“芝婶子,当,当真是怀安让叔帮我的?” 林芝芝斜了她一眼,有些好笑:“不然你以为我们怎么知道?倒是你,你要做木具也不找我,还跑镇上瞎折腾!” 罗婉儿有些不好意思,她也不知道田大郎是木匠啊。 说笑间,两人很快就到了村口。 今日的村口,不,应该说是杨里长家格外热闹,老远看去,就能看到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正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 察觉到了罗婉儿的目光,林芝芝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听说春燕上次在县里相看了一户人家,人家男家很满意,这就带着媒婆来女方下定了。” 说起这话,林芝芝不由眉飞色舞。 罗婉儿心想莫不是上次在县里被她吓晕那会的事儿,心下则暗自惊叹:不错啊,时间管理大师,躲灾还相了一户人家。 说话间,林芝芝拉着她进了院门,这还是她第一回来田家,田家算不得宽,可房屋却好的多,一看便是日子还过的去的。 “婉儿姐!”田狗剩见她过来,热情招呼了一声,忙去搬凳倒水。 林芝芝被自家儿子这举动弄得哭笑不得,毕竟,往日谁来也没这待遇。 “来了?”屋里,田大郎抬头瞟了罗婉儿一眼,就将指了指地上的木头道:“你看看,要哪种材料的?” 田大郎是个憨厚汉子,这说话的语气也没有针对人的意思,只不过,罗婉儿还是听得出其中的气闷之意。 想来也是不愿给她这种名声的人做桌子吧? 罗婉儿心中想着,面上却是不显,认真的朝地上看了看,最终就选了槐木。 不为别的,槐木结实又不贵。 选定材料后,罗婉儿又跟田大郎比了桌子的尺寸,田大郎便着手去做了。 罗婉儿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愣然间,就听隔壁院内传来了‘砰’的一声巨响,接着,便想起了杨春燕那高亢而尖利的声音。 “滚,有多远滚多远,这亲事我不答应!” 林芝芝眸光一闪,拉着罗婉儿就往外头跑,两人才出门,果真就看到杨秀和马桂枝正好言好语的送人出门。 其中,尤以一个肥头大耳,五短身材的男人最为显眼,林芝芝朝那人怒了怒嘴,低声道:“瞧见没,那就是来给杨春燕下定的人。” 罗婉儿有些怔然。 杨家好歹也出了个里长,她完全没有想到,杨家竟像把杨春燕嫁给那样的人。 恍惚间,她也明白杨春燕为何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了。 “走,咱们去看看?”林芝芝拽了拽罗婉儿,又朝杨家院里怒了怒嘴。 罗婉儿一愣,忙摇头。 她不想看热闹,尤其这热闹还是杨家人的热闹。 “真不去?”林芝芝眼看着那些人都往杨家院里挤去了,顿时急的不行。 罗婉儿见状,不由道:“婶子,你去吧,我还得去镇上一趟。” 声落,林芝芝竟当真快步就朝杨家院里去了。 罗婉儿惊愕不已,迎面,就看到杨秀搀扶着他娘回屋。 他脸上似有疲色,目光一望到她时,他整张脸竟似扭曲了一下。 那看向她的瞳孔中,似也有火气喷出。 罗婉儿扯了扯嘴角,转身就走,偏对方竟跟了上来。 直走到没人处的小道上,他才喊住了她。 “罗婉儿!你是不是故意坏我事儿的!”他咬牙切齿的问了一句。 眼看着罗婉儿置若罔闻,只当没听清一般,他铁青着脸,又追上去,挡了她的去路。 罗婉儿蹙眉,这人莫不是有毛病吧! 杨家院里还凑了一堆看热闹的人,他居然有闲心来堵她的路? 不过,不管他有什么毛病,她都没闲心跟他废话! 嘲弄的看了杨秀一眼,罗婉儿正要走,却听杨秀忽的低声呢喃了一句:“婉儿······” 第169章 你真不要脸 “婉儿,很快就要放榜了,你该知道吧?你不就看中赵怀安是秀才吗,我今年也有望考上秀才。” 杨秀轻声说着,那低低的话语,像极了情人的口吻。 罗婉儿眼皮子一跳,这人想干啥,玩儿变脸秀? 她还以为他长进了,终于知道她不好哄,这才恢复了真实面目,“杨秀,我还真是高看了你!你真不要脸!”罗婉儿冷冷一笑,拔腿就走。 杨秀听出了她话语间的恼意,不怒反笑:“婉儿,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你,你被人说中心思的时候,素来就是如此,回我身边吧,我等你。” “有病!”罗婉儿嫌恶的看了他一眼。 此刻,杨秀还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罗婉儿有种被苍蝇盯上的感觉,一股子恶心感从脚底蹭蹭蹭的冒了出来,她不由加快了脚步。 杨秀眼看着她越走越远,越走越远,嘴边的笑意渐渐收了回去,最后,只剩下了一脸的冷意。 罗婉儿既救走了李家表小姐的事儿,坏了他好不容易才哄着赵金银设的局,那这事儿就没完! 当然,若能哄着她给他和李家表小姐牵线搭桥,那便再好不过了。 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还得回去稳住杨春燕。 好歹要让她规规矩矩的嫁过去! “谁!”身后传来了一阵窸窣声,杨秀侧头看去,就见赵金珠从大树后站了出来。 “杨,杨大哥。”她似是哭过,一双眼睛红红的。 杨秀嫌恶的看了她一眼,大步离去。 赵金珠赶忙跟了上去:“杨大哥,我可以帮你和婉儿姐,婉儿姐从来就不喜欢赵怀安那个药罐子!” “呵!你倒是跟你阿兄阿姐一样。”一样没用! 杨秀懒得多看这种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一眼,直接从她身旁走过。 赵金珠眼圈子又红了几分,仍不忘坚持:“杨大哥,我会帮你,你相信我!” 秋风浮动,树影婆娑。 如果此刻,罗婉儿听到了赵金珠那些话,肯定得翻个大大地白眼儿! 她回屋收拾妥当后,就背着芽糖去镇上了。 一上午下来,依旧没卖多少钱,不过,罗婉儿倒是落实了摊位。 后河镇的摊位分为散摊子和长摊子。 长摊子顾名思义,就是位置固定的摊子,得每月交上十五文钱,不过,有个好处便是:去的再晚,摊位也不会被人占用。 罗婉儿要摆摊,自然得定长摊子,又因她摊位宽了些,摊位费都比旁人贵上一倍。 好在三十文钱也不多,罗婉儿并未心疼。 随后的几日,罗婉儿隔三差五的,就会去田大郎家看看。 田大郎干活儿利索,转眼就做了三张桌子,罗婉儿试着折叠了一下,倒是灵活方便,她很是满意。 眼瞅着,要不了两日,田大郎就要完工了,罗婉儿直接去县里跟钱先生商量起了改日期的事儿。 她想将三日一会面,改成七日一会面。 毕竟,螺蛳粉的摊子才开张,她得多花些时间在上面。 钱先生听后,先是有些惊讶,半响,才重复道:“姑娘这是要摆摊子卖吃食了?” 钱先生是个传统人,在他的认知里,女子抛头露面卖吃食,而且还是这么好看的女子,那便是格外不可取的。 可他心里又清楚,罗婉儿不是一般的女子,不然,她也不会找到他,更不会让《红楼梦》在花楼中名声大噪。 越想,钱先生看罗婉儿的目光也有些不一样了。 但这样带着欣赏和赞叹的目光,并没有持续太久,便化成了低低一叹。 “姑娘可是嫌《红楼梦》赚少了?” 若是之前没有《红楼梦》的存在,钱先生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红楼梦》让他重返了辉煌时光,让他重拾了往日的热衷,他想一直将故事说下去。 “若是姑娘嫌赚的少了,我可以只收几十个铜板的辛苦钱。”钱先生几乎是带着恳切的说了一句。 罗婉儿看出了钱先生眼中的担心和紧张,忍不住笑了笑:“钱先生,你就放心吧,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被人拆除心思,钱先生有些窘迫。 不过,得了确切的答复,他心中终觉稳当了不少。 随后,罗婉儿又和钱先生讲了后七个章回,方才去秀坊拿找花掌柜。 她本不过是去拿衣服的,谁知道,她这才刚一过去,花掌柜就拿出账本,跟她清算了起来。 他给她设计的成衣单独造了一个册子,册子上有统计这些天卖出去的数量。 罗婉儿当初原本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所以,也没有存过多高的期望。 当花掌柜告诉她,一共卖了一二十件时,她还是有些惊讶。 毕竟这个季节,还不算太冷,那些成衣即便是买回去,也只能先收着,她原以为顶多不过卖出几件的。 花掌柜给了她三百多文钱的分成钱,罗婉儿见芸娘他们的衣服还没有赶出来,也没再耽搁,直接将钱揣在了兜里就往外走。 街头人来人往,罗婉儿很快就涌入了人潮中。 只是,她没看到,此刻,人群中,一身枣红色圆领锦袍的李季风正用玉骨扇指着她。 “是不是她,我没看错吧?” 半晌,他黑着脸问了一句。 她?一旁的李余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家公子说的是谁。 正要多问,却见自家主子又指上了一旁的绣坊:“快,去问问,她上绣坊干什么?” “啊?”李余有些后知后觉,但被自家公子怒目瞪着,他只得匆匆进绣坊询问。 待他再次出来时,已经有了确切的答复。 “掌柜说,那姑娘是来给她相公做成衣的,听说,衣服还没做出来。” 见自家主子面色凝了凝,李余回答的有些小心翼翼。 “相公?”李季风嘲弄的勾了勾唇角,“李余,是你蠢还是我傻,你看她往日的穿着,像是出自成衣店之手?” 李余挠头,到底是谁啊。 他刚刚什么都没看清啊。 眼看着自家公子已经快步往秀坊走了,李余忙问了一句:“公子,你去干什么?” 李季风嘴角一扬:“不是说给相公做衣服吗?进去看看。” 第170章 李季风的威胁 李余几乎是木着脑袋跟自家公子进的成衣店。 若说之前,他还不明白自家公子的意思,那么,此刻,听自家公子跟绣坊掌柜问起了女子,还是已婚女子的事儿后,他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想起前阵子,他让自己打听的那位后河镇的罗娘子,再想想适才这绣坊中出去的不知名妇人,他简直无言以对。 他,他家公子什么时候好上这一口了? 外头未定亲的小娘子不好吗,怎么偏偏就看上了这种! “少东家,那位姑娘当真只是来给她相公做衣服的。”花掌柜抹了一把冷汗,颤巍巍开口。 虽然,他也不知道,李少东家为何上门问那姑娘的事儿,可自己既已和她合作,便该替她保守秘密。 当然,花掌柜也存了私心,那姑娘的成衣设计的极好看,他只想让她为他家成衣店设计。 李季风嘴角略略浮过一抹嘲弄,幽幽道:“整个青河县的布匹货源都捏在我李家手上,所以,你现在还不说实话吗?” 花掌柜冷汗越多,默了许久,终是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和罗婉儿合作卖成衣的事儿。 李季风早就觉得花掌柜有事儿瞒他,却不知,是这事儿。 他默了几息,因那人竟会设计成衣而短暂的惊愕了片刻,很快,再想到她耍弄人的行为,他唇边,仅剩下了轻佻的谑笑。 缓缓伸手,李季风朝花掌柜勾了勾手,示意他将东西拿出来。 花掌柜吞了一口口水,忙让人将所有的成衣稿子拿过来。 李季风百无聊赖的翻看了一两页,眼底深处的讶意越浓。 没想到,她还真会设计成衣,而且,这一件件的款式,都格外新颖别致! 待他翻到最后一张男子的成衣时,他面色微凝。 “这,这是那姑娘给他相公设计的。”花掌柜讨好一笑。 李季风听得这话,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这样式,也不过尔尔。” 花掌柜擦了擦冷汗,心道这李少东家果真是眼光高的,这样好的款式他竟也瞧不上。 李余木着脸,心道自家公子倒是奇怪,嘴上说着瞧不上的话,可一双眼睛还盯着那男子的成衣图稿看。 这不是摆明了口是心非吗? “掌柜的最好莫要再跟她合作下去,这样的成衣样式过于普通,不值得合作。”李季风忽然开口。 花掌柜一脸赔笑,想说这衣服还颇受欢迎,可一对上李季风那带着威胁的目光,他就笑不出来了。 李少东家是什么人,他会一大早来跟自己扯这些废话吗? 肯定不能啊! 那就说明,他是冲着这些成衣稿,亦或者说是冲着那姑娘来的! “是,少东家说的是。”迎着对方渐渐渗上了冷意的目光,花掌柜赶忙点头。 “掌柜的最好说到做到,毕竟,得罪我,也没什么好处。”谈笑间,李季风脸上又恢复了之前那放浪不羁的风流样貌。 花掌柜看的暗自心惊。 他从来不知,李少东家竟也有这样一面。 一边想着那姑娘莫不是得罪了少东家,花掌柜一边颔首赔笑。 若说他之前还想阳奉阴违,只口头上答应答应,那么这会子,他完全不敢往这方面想了。 就算那姑娘设计的衣服再好看,他也不敢跟她合作了。 他总不能为着这事儿得罪了李家吧! 李季风得了肯定的答复,转身就要走,似又想到了什么一般,转身将那些图稿捏在手中,独独丢了那张男衫图稿。 花掌柜郁闷不已,眼看着对方将他买来的图稿拿走,偏他还不敢说个不字! 从绣坊出来,李余终忍不住道:“公子,咱们这样不太好吧?” 俗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人家妇道人家设计点成衣赚点钱又哪里招他惹他了?李家家大业大,也没必要跟一个妇道人家过不去吧? 李季风淡淡的瞟了李余一眼:“你不觉得,爷欠一个解释吗?爷还从来没被人耍弄过!看来,今儿个来这里给表妹选贺礼是来对了。” 李余:“?” 他怎么觉得他家公子在说那罗娘子······ 此刻的罗婉儿哪儿知道李季风就这么坏了她的营生? 她乐滋滋的算了算账,今日钱先生给了他五百多文钱,花掌柜又给了她三百多文钱,这便是将近一两银子的进账。 长此以往,这个月月底之前,她就能攒够十两银子了! 等她赎回卖身契,再攒点钱,往后想去哪儿去不了? 越想越高兴,罗婉儿直接去肉市买了一刀正排,打算给芸娘他们做个粉蒸排骨。 正排十二文钱一斤,罗婉儿一共买了两斤六两,老板一共收了她三十一个铜板。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再买点猪肉回去做包子,就听对面羊肉摊上传来了一阵吆喝声。 如今已是寒露时节,天气渐凉,肉市上多了不少卖羊肉的摊子。 罗婉儿只瞟了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羊蝎子后。 羊蝎子也就是羊的脊椎骨,因其形和蝎子相似,因而得名羊蝎子。 想到以前她卤的五香羊蝎子,罗婉儿就改了主意,转而去羊肉摊上问了羊蝎子的价格。 那卖羊肉的老板一听罗婉儿问起羊蝎子,整个人愣了愣,只怀疑自己听错了一般:“你要羊蝎子?” 罗婉儿点头,就见对方一脸的不可理解之色。 “你拿羊蝎子干什么,这玩意儿都没人买,它除了熬汤还能吃不成?”他从来就没卖过羊蝎子,要么是卖羊肉的时候,送点给人熬汤,要么就拿去扔掉。 当然,羊肉老板没敢说这话。 “是啊,用来熬汤的,老板,你这些都怎么卖?” “一文钱两斤。”羊肉老板目光有些飘,这还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卖羊蝎子! 他本以为,对方只会买上一两根,谁知道,罗婉儿却说了一句:“老板,你便宜点,我全给你买了。” 羊肉老板抽了抽嘴角,直直的瞟了罗婉儿一眼,见对方细皮嫩肉的,只猜她是不理事儿的主,不知这羊蝎子不能吃。 不过,他是做生意的,又不是做好事儿的,她要买,他还有不卖的道理? 第171章 不知道赵怀安下学没有 “一起十文钱。”羊肉老板说完,不忘叮嘱道,“卖出去就退不了了,姑娘可想好了。” 罗婉儿瞟了地上的羊蝎子一眼,估摸着能装一背篓,一背篓的羊蝎子才花了十文钱,而且,这羊蝎子上还有不少肉! 罗婉儿眼中亮光一闪,又怕那羊肉老板后悔,便故作镇定的去掏钱。 羊肉老板见她当真要要,顿时像看傻子一样看她。 熬汤用得着这么多羊蝎子吗? 再一想到她若不买,他也是要拿去扔的,羊肉老板就客客气气的帮她装到了背篓中。 不曾想,还当真装了满满一背篓。 从肉市出去后,罗婉儿直接朝城门口走去,许是她背着整整一背篓羊蝎子的举动实在过于诡异,沿路,倒是吸引了不少目光。 待到了城门口,周叔见了,也忍不住惊道:“婉丫头,你买这么多骨头干什么?熬汤也用不了这么多吧!” 罗婉儿笑了笑:“周叔,你晚点就知道了,晚点到我家吃饭,就这么定了,叫上青山大哥,你们早些来。” 这么多的羊蝎子,就该跟人分享分享才是。 周叔心知她是个极有主意,她既是这么说了,那这羊蝎子便定有妙用,当下,不免多看了羊蝎子几眼, 然而,就在这时,牛车帘子从内被人拉开,立马就露出了胖大婶和黄有全两张脸。 胖大婶飞快的往罗婉儿背篓里扫了一圈,很快,眉梢就带了些得意和鄙夷,而她男人黄有全则直勾勾的盯着罗婉儿看。 罗婉儿蹙眉,很不喜欢这样的目光,一旁的胖大婶似有所悟,立马朝自家男人看了去,就撞上了黄有全慌忙撇头的一幕。 “你看什么!”胖大婶伸手就拧了男人的耳朵。 黄有全吃痛,下意识伸手将自己的耳朵护住,低低道:“没看,什么都没看,外头还有人呢。” 胖大婶冷哼,有人怎么了,谁让他这眼珠子不老实,偏要去看那罗婉儿。 心里这么想的,察觉到罗婉儿挑帘子上车了,她还是松快的放开了黄有全。 “哟,婉儿,打哪儿捡的羊蝎子?你也不嫌它膻!”胖大婶说着,用手在鼻尖扇了扇,一脸的嫌弃。 罗婉儿淡淡的朝她扯了扯嘴角,只坐在牛车最外面,和胖大婶夫妇拉开了距离。 胖大婶气不打一处来。 她实在没想到这罗婉儿竟直接不理她! “你就算请周叔吃饭,也用不着捡些人家不要的东西来请客吧,人家第一楼那些贵客们吃剩的东西,都比这玩意儿好!” 胖大婶再接再厉的挖苦人,偏罗婉儿竟一点儿也不气恼,反而还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胖大婶若想笋干的营生长久些,可莫要把第一楼挂在嘴边上。” 胖大婶心里一个‘咯噔’! 往第一楼卖笋干的事儿,她本就没打算张扬,这也是她一个早出门,连着牛车也不曾坐的缘故。 毕竟笋干做起来容易,若让村子里的人知道了,还不得抢她生意! 胖大婶有种被人戳了短的感觉,一时间,竟往了反驳,倒是一旁的黄有全磕巴道:“你,你胡说什么!” 胖大婶回神,也怒道:“对啊,罗婉儿,你胡说什么!” 他们这反应,看在罗婉儿眼里,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原本,她也只是因为胖大婶提到第一楼时,话语中满是洋洋得意的强调,便猜她去卖了笋干。 看来,还当真是! 勾了勾唇,罗婉儿瞟了胖大婶的空背篓一眼,就不说话了。 胖大婶心里存了顾忌,这一路,也没再多话,只时不时的朝自家男人瞪上一眼。 黄有全焉儿头耷脑的,若说早前他还存了些花花肠子,那此刻,就算借他十个胆儿,他也不敢再多看罗婉儿一眼了。 更何况,和看她比起来,他更怕她回村将他们卖笋干的事儿说出去! 到村口时,罗婉儿率先下了车,又叮嘱了周叔晚上记得带上周青山。 周叔有些不好意思,他原本以为小丫头不过说点客气话,谁知道,她竟是当真的。 这平白无故的,去人家家里吃饭就算了,还带上他家那忤逆子,他想想都觉得不合适。 罗婉儿看出了周叔的心思,忍不住笑了笑:“周叔,你就不想知道我这羊蝎子怎么吃?还有,我上次酿的酒,兴许也能吃了。” “猕猴桃酒就酿好了?”周叔眼中一亮。 酒不一定酿好了,不过,她知道,自己这么一说,周叔肯定会来。 如今听周叔这么问她,她很是淡定的朝他点了点头。 这回,周叔没再拒绝,他笑了笑,就连连应了下来。 待罗婉儿回了家,芸娘一看到她背了一背篓的羊蝎子回来,也被吓的不轻,直到罗婉儿朝她解释了用途,芸娘才半信半疑的帮接背篓。 饭后,罗婉儿上山,先检查了猎套,又去她上次找到香料的山边,寻了些香料回去。 卤煮羊蝎子大概需要一个多时辰,而铁锅就那么大,要将一背篓的羊蝎子卤完,至少也得卤上两三锅。 这来来回回的折腾,所耗费的时间就长了。 于是,罗婉儿摘了香料回去,便没有耽搁,直接先将一背篓的羊蝎子都汆了一道水,之后便开始炒糖色,起卤水。 为了去腥,罗婉儿特意倒了不少的白酒下锅,家中没多少白酒了,罗婉儿人想着周叔要来,就去检查了一道猕猴桃酒。 许是这阵子天气变凉的缘故,猕猴桃酒竟还没有发酵完成,罗婉儿寻思着晚些时候去镇上打点白酒回来,就回了灶上,继续忙活。 和她预期的一样,一背篓的羊蝎子整整分成了三锅,方才卤完。 眼看着卤到第三锅时,罗婉儿看了看天色,忙让芸娘帮着看火,自己则独身去了镇上打酒。 镇上有两家酒坊,正好对门而开。 罗婉儿随便选了一家,就听酒坊老板说了一句:“哟,学堂里的小先生们都下学了。” 罗婉儿往外看了一眼,还真就看到了一些个书生打扮的人,正三三两两的往这边走。 想到赵怀安帮自己解决了折叠桌子的事儿,而她还没有谢过他,她忍不住又朝外头那些读书人看了一眼。 也不知道赵怀安下学没有? 第172章 我是来接你的 罗婉儿买了一坛花雕酒,坛子不大,也就五斤左右,一共花了三十文钱。 从酒坊出来,罗婉儿又跟酒坊老板问了镇上学堂的方向。 她打算去看看赵怀安下学没有,若他没有下学,他们便可一路回去。 她也正好向他正儿八经的道一声谢。 “姑娘家里的相公在学堂里念书吧?”酒坊老板上上下下的打量了罗婉儿一阵,见她年纪轻,心里便有了猜测。 罗婉儿有些不自然,忙朝他摇头。 哪儿是什么相公,她和赵怀安根本就不是那种关系。 酒坊老板嘿嘿一笑,一脸我什么都懂,你不用解释的样子,又颇为热心肠的给她指了学堂的方向。 晚秋时节,天气寒凉。 一下学,学生们就络绎不绝的往家去,竟看不到人耽搁。 赵怀安收拾完书卷,就看到赵文林正站在他桌前。 赵文林是住学堂的学生,自不像赵怀安一般,还得整日往家去。 这个时候,他本该去吃饭,杵这儿干什么? 赵怀安顿了顿,就听赵文林道:“怀安,那日的事儿,我已经听月牙儿说过了,她也是替你打抱不平的,你怎么能那么对她?” 赵怀安揉了揉太阳穴,眼里满是疲惫和不耐。 “大哥回回如此,可有意义?”赵怀安不答反问,“她和我并无关系,若大哥当真心心疼,自己多花些心思便是。” 赵文林被他说中心思,面色僵了僵。 可一想起月牙儿,他终忍不住道:“怀安,你怎么能这样对她,月牙儿多好的一个姑娘,你,你怎么能?” “怎么不能?我和她非亲非故,为何要待她不同?大哥堂堂男儿,莫要再将心思放在这些无用的男女之事上。”赵怀安淡然道。 赵文林怔怔的看着他,心下异常矛盾。 他又何曾想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帮月牙儿当说客,若是可以,他倒想替怀安娶她,用什么法子都成! 然而,这个想法才刚刚产生,他又忙不迭摇头。 不对,月牙儿想嫁的是怀安,他该想法子弄走罗婉儿那毒妇,他该想法子帮月牙儿如愿以偿才是! 赵怀安一路出了学堂,就见学堂外又停了一辆青帷马车。 这两日,这青帷马车总会停在学堂门口。 他一想到那人在马车中,脸上就没了多余的表情。 “怀安,怀安,你不去看看?”此时,有同窗朝他喊了一声,又用手指了指,前面不远处,被一群学生包围着的人。 人影重叠,他看不清里面是谁,只瞧着身影,估摸着是个女子。 光天化日之下,竟当众和一群男人调笑,又能是什么好姑娘? 他冷眼收了目光,径直要走,忽又被身旁同窗拽住。 “你当真不看看?听说,是个极为美貌的姑娘,也亏了张茂在养伤,不然,这会子,他肯定冲在最前面,哪儿轮的着那些人!” 说话之人,一脸庆幸,就要拽着赵怀安去凑热闹。 赵怀安面色微沉,刚掰开对方的手,就听人群里传来了一道清脆女声:“那请问学堂里的学生们都下学了吗?” 这声音,格外熟悉,倒像是罗婉儿! 赵怀安被这个猜测惊到,也不管同窗了,绷着面皮儿就往人群里走。 一旁的同窗惊的张了张嘴,完全没搞懂这前脚还没甚兴致的人,怎么转眼,就迫不及待的往人群里钻了? 难不成,当真是瞧见了姑娘的美貌? 不得了了,连着赵怀安这种人都能轻易打动,这姑娘该有多貌美啊! 想及此,同窗不敢耽搁,忙快步往人群里钻。 “姑娘,你要寻什么人,他跟你什么关系?” “是啊,我们都是这学堂里的学生,你若要找人,只管说便是。” 赵怀安一过去,就听到一堆同窗正七嘴八舌的说着,人人脸上都挂着讨好人的笑意,而人群里那个女子正朝着他们咧嘴轻笑。 女子容颜极好,甫一笑起来,眉眼生动,眉梢朱砂痣鲜艳欲滴,衬的她越发娇媚可人。 罗婉儿······还真是她! 赵怀安面色越紧,掩在袖间的手,顿时拽成了拳头。 此刻的罗婉儿还没有看到赵怀安。 她是第一次来镇上的学堂,她还没等到赵怀安人呢,不想,竟遇上了他这么多的同窗。 不过,她还真不喜欢被这么多陌生人围着。 不动声色的往人群外退了几步,罗婉儿礼貌性的笑了笑:“所以,怀安也下学了吗?” 要真下学了,刚刚她一路过来,怎么没看到他? 难不成,是他走的早,刚好和她错过了? “姑娘是赵怀安的什么人?”其中有人说了一句,立马,就有人纷纷附和道,“可不是,姑娘和怀安很熟?” 罗婉儿还未答话,忽见有人挤到了人群中,片刻,她臂上一紧,就被人拽了出去。 “你拽人家小姑娘干什么?枉读圣贤书,枉读圣贤书啊!” “是啊,怀安,你干什么拽人。” 人群里,传来了一阵抗议声。 罗婉儿忽然被人拽住,下意识的抱紧了手里的酒坛子,还想发作,就听有人似是喊了一句怀安。 她心中一喜,抬头看去,就对上了赵怀安那张黑沉沉的侧脸。 谁得罪他了? 罗婉儿心下不解,既知拽她的人是赵怀安,她也没有反抗,只由着他将她拽出了老远,直到看不到什么人了,他方才停下脚步。 “你在干什么?”凝着眉,赵怀安沉眼看他。 “找你啊,刚在镇上买酒,看到学堂下学了,我就来接你了。”罗婉儿解释着,又看了他一眼,心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不乐意在学堂门口看到她? 她其实也没想到去学堂门口等她的,只是,走着走着,就到了学堂门口。 至于他为何不愿她到学堂门口等他,罗婉儿自动理解成了赵怀安不待见她,更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心里这么想着,罗婉儿忙道:“你放心,我什么也没说,别人也不会知道。” 赵怀安听说她是专程来接他的,心里便起了一股子怪异之感。 他也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总之,很陌生。 第173章 还不是为了那档子的事儿 还没等赵怀安想明白,又听罗婉儿说了那话,不知怎的,他竟低低重复了一句:“别人也不会知道?” 罗婉儿点头,面色诚恳:“对啊,别人不会怀疑我们的关系,你放心。” 赵怀安凝着眉,沉沉看她。 罗婉儿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她下意识的将手里的酒坛子抱紧了几分。 怎么回事儿?她都说清楚了,赵怀安他怎么还这样? “我看,是你不想让人怀疑吧。”赵怀安忽地笑了,只是这笑,却有些说不出的冷。 想着她刚刚被人簇拥着,那春风得意的样子,他就忍不住咬牙。 他只道她和往日不同了,这才多久的功夫,她竟又引了那么多的狂蜂浪蝶! 就她这种虚伪庸俗的人,一朝被那么多人追捧着,还不定怎么暗自得意呢。 “疼,”臂上传来一阵痛意,罗婉儿轻呼了一声,手里的酒坛子险些拿不稳当,亏得赵怀安反应快,迅速将酒坛子接到了手里。 罗婉儿后怕的看了那保存完好的花雕酒一眼,终忍不住道,“你?谁得罪你了?” 不管谁得罪你,你也用不着把怒气发泄在别人身上吧。 罗婉儿一脸怨念的想着,面上却是不显。 此刻,她只后悔自己在他心情不好的节骨眼儿上撞了过来,她要早知道,准就自个儿回去了! 赵怀安拽着酒坛子的手微微发紧,一张俊脸又黑了几分。 他闭了闭眼,收回了对她的钳制,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罗婉儿揉着胳膊,见他走了,便亦步亦趋的跟在了身后,当然,未免赵怀安再做出刚刚的举动,她特意和他拉开了距离。 赵怀安走的极快,更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罗婉儿初时暗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这样挺好,至少他们都能相安无事。 可后来,她一想到自己的来意,顿觉有些头痛。 她是来感谢他的,可眼前,似乎也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 要不然,往后寻了机会再说? 正想着,就听一道笑声传来:“小姑娘,接到你家相公了?” 是酒坊老板! 罗婉儿很是尴尬,她都跟这酒坊老板说了他不是她相公,他怎么还这么口无遮拦。 罗婉儿尴尬地朝赵怀安看了一眼。 眼瞧着赵怀安不为所动,俨然似不曾听见一般,她刚松一口气,又听酒坊老板道:“小姑娘这相公长得真是俊,难怪你那么上心,这样的相公确实要拴牢靠了。” 罗婉儿:“······” 老板,您不会说话,就别说了成吗? 罗婉儿默默地挪出一只手捂了脸,偏这时,赵怀安脚步顿了顿,罗婉儿哭笑不得,心道瞧吧,这老板果然长了一张炮仗嘴。 赵怀安正在气头上,能容忍她满地儿的跟人说他是她夫君吗?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可他信吗? 感觉到赵怀安似在看她,罗婉儿干咳了一声,抬头朝他干干一笑。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赵怀安的脸色,似是缓和了一些。 赵怀安也没有想到,他转过头,就能看到这样一张明晃晃的笑脸。 也不知怎的,他脑中又不断的浮现了她在人群中朝着别人笑的样子。 渐渐地,他又忍不住将她那时的笑容和此刻的笑容对比了起来······ “怀安?”罗婉儿见他一直盯着她看,心里越发没底。 难不成,还真是生气了? 干咳了一声,她不无郁闷道:“我啥也没说,我只是去买花雕酒而已。” 谁知道那酒坊老板非得那么说!早知道,她就不跟他问路了! 赵怀安听着她的声音,恍然回神。 回想着自己方才的行径,他不由懊恼。 他这是在干什么,他脑子怎么不清醒到这种地步了,居然还试图······ 未免再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赵怀安慌忙撇开了头,脚下的步子不由又快了几分。 两人一前一后的回了村口,就看到林芝芝从外头洗衣服回来。 三人简单打过招呼,林芝芝就打趣的朝赵怀安和罗婉儿看了一眼,忍不住发笑。 “这是?这才多久的时间都等不及,还上赶着去镇上接人了?” 此刻,老槐树下也没什么人,林芝芝方才畅所欲言。 只是,这话听到罗婉儿耳朵里,却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这别人说就算了,一回来,还得遭芝婶子笑话? 索性她也懒得解释了,直接搀着林芝芝道:“芝婶子,走,上我家吃晚饭,我家今晚有好东西吃。” 林芝芝一听她说到了好东西,就想到了上次去她家吃的螺蛳粉。 一时间,又好奇的凑近了几分:“快说说看,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罗婉儿朝她眨了眨眼睛,颇有些神秘道:“你来了就知道了,把叔和狗剩叫上,可不能跟我客气。” 这若是换成别人,林芝芝少不得会跟人客气一番,可如今这人是罗婉儿,她自不会客气! 一来是喜欢罗婉儿的性子,也想和她走动来往,二来则是因为好奇。 她就想去见识见识,婉儿口中的好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 当然,这也是最重要的理由。 “那我回去跟你叔他们说一声。”林芝芝爽朗的应了一声,瞟到已经走远的赵怀安,她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和怀安怎么回事儿?” 提到这事儿,罗婉儿就郁闷。 耸了耸肩,她朝有些无奈:“喏,去镇上打酒,结果。” 说着这话,她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花雕酒还在赵怀安手里! 一旁的林芝芝了然一笑,只道这是夫妻间闹了小矛盾,忍不住朝她使了个眼神。 “男人不高兴,还不是为了那档子的事儿。我瞧啊,他就是跟你使小性子呢。” 罗婉儿有些纳闷:“那档子的事儿?” 林芝芝眉飞色舞的朝她笑了笑:“你说呢?夫妻打架床头吵床尾和,有什么是睡一觉解决不了的事儿?” 许是因为林芝芝这表情过于有暗示性,罗婉儿整个人都不好了! “芝婶子,你在想些什么。” 她无奈扶额,委实有些无力解释。 此刻,她真庆幸赵怀安走远了,否则! 第174章 不该看的人别看 林芝芝的话题,过于让人尴尬,罗婉儿便没再跟她多聊,只让她快些过来,就往家去了。 惦记着锅里的羊蝎子,罗婉儿走的极快。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竟会在在半路上的沟渠边看到赵怀安! 他走那么快,她本以为他早到家了,如今,见他正站在不远处,顿觉惊讶。 她自然不会以为赵怀安在等她! 眼瞧着赵怀安面前似还站了一个人,她心中了然,只道他遇上了熟人,这才耽搁了。 赵怀安面前的熟人身量不高,赵怀安堪堪挡住了对方的身形,等罗婉儿走近一些后,方才发现,那人竟是赵金宝。 霎时,罗婉儿古怪的看了赵怀安一眼。 据她所知,赵怀安可跟这赵金宝没什么共同话题,如今,两人站这半道上,寒暄交谈的样子,实在过于诡异。 然而此刻,别说罗婉儿不可理解了,就连着赵金宝自个儿也不可理解。 他好不容易才寻着机会出门,就遇上了赵怀安,若是往日,赵怀安定是看都不愿多看他一眼,今儿个,他竟主动拦了他的路! 他原本以为赵怀安有什么话要跟他说来着,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对方说话,他主动搭话,对方也不回答。 真是邪门! 赵金宝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句,又见罗婉儿从后头走了过来。 “弟媳妇儿,这是去哪儿了?”赵金宝眼中一亮,热络的朝罗婉儿摆手了摆手。 虽然,弟媳妇儿这个称呼,赵金宝实在不喜,可毕竟赵怀安还在呢。 这人虽然病恹恹的,可不知怎的,他瞧着他,就怵的慌。 罗婉儿看都不看赵金宝一眼,只在赵怀安身边停留片刻,就快步离去。 赵金宝看着美人儿离开,心头痒痒的很。 如今,他也就顾忌着赵怀安,不然,他早跟上去了。 事实上,他人虽然没跟上去,可那双眼睛,却是粘了上去。 赵怀安面色阴寒,伸手轻拍了赵金宝一下,好巧不巧的,正好就拍到了赵金宝受伤的腕骨处。 赵金宝痛呼了一声,就听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既是要娶亲了,就该规矩点,不该看的人别看。” 赵金宝心里一凉,就见赵怀安的视线,从他的眼珠子上渐渐挪到了他的腕骨处! 那目光冰冰凉凉的,像下一刻,他就能做出剜人双眼的事儿一般。 赵金宝几乎是下意识的退后了两步,面色惊惶:“你,你想干什么?” 为了一个冲喜的小娘们儿,至于吗?他们好歹也是堂兄弟,别说他上次没睡成,就算睡成了又如何。 赵怀安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不带一丝温度的打量了他一眼,快步离去。 赵金宝站在一旁,心中生了一种错觉:赵怀安是为了后面的罗婉儿,方才将他堵在路上的! 惊疑不定了半晌,他终又摇头:“不会的,不会的。” 赵怀安他厌恶罗婉儿至极,怎么可能会护着她,一定是他想多了,一定是! 另外一头,罗婉儿快到自己门口时,赵怀安就追上来了。 她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他一眼,正想着他跟赵金宝有什么好说的,就见几个扛着锄头的妇人走了过来。 许是闻到了什么味儿,几人在赵家院门口停了脚步,张头探脑的看了一阵后,终忍不住道:“怀安,你家做什么好吃的,真香。” 赵怀安还想着适才的事儿,他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堵了赵金宝,冷不丁的被人这么一问,他着实愣了片刻,还真就闻到了一股子浓郁的香味儿。 像是焖肉的味儿,又不全像,这味道可比焖肉香多了。 那三三两两的妇人眼瞧着赵怀安答不上来,不由失笑。 “行了,你们就莫要再问秀才郎了,秀才郎这不是才回家吗?” “可不是,咱们也回家吧。” 众人说话间,各自散去。 赵怀安确定那掩不住的香味儿就是从自家院里传出来的,一时忍不住朝罗婉儿看了一眼。 直觉告诉他,这香味儿跟罗婉儿有关。 “我今儿个在镇上买了一背篓羊蝎子,我已经请了芝婶子他们来吃饭,还有周叔他们,也不知他们来了没。”看出他面上的疑惑,她轻声解释了一句。 羊蝎子? 赵怀安不解,据他所知,羊蝎子压根儿就不能吃,可不知为什么,他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见他不说话,罗婉儿指了指他手里的花雕酒,又道:“这是专程给周叔他们买的,咱家凳子都够吧。” 至少得来五个人,他们家一共四个人,条凳也不够坐啊。 罗婉儿问着话,就要去接他手里的酒坛子,赵怀安却兀自回了院中。 “有的,我找找。” 罗婉儿有些惊讶,这人心情不好,她原本也没想到他会回答。 默了几息,她也跟着回了院中。 此刻,芸娘还在灶下看着火,青姐儿和业哥儿则守在灶边,正探着脑袋朝锅里望。 见罗婉儿和赵怀安回来,两个孩子忙迎了出来,直接扑到了罗婉儿身边,一人拉了罗婉儿一只手。 “大嫂嫂,你去镇上都不带我们!”青姐儿噘着嘴,有些不高兴。 罗婉儿好笑的捏了捏她的下巴,轻声哄道:“别不高兴了,大嫂嫂给你卤肉吃,闻着味儿没有?” 青姐儿点头,业哥儿也是好奇,他听娘说,锅里闷的是羊蝎子。 青姐儿年纪小,尚不知羊蝎子吃不得,可他却是知道的。 可他更相信大嫂嫂,大嫂嫂做出来的羊蝎子,一定很好吃! 赵怀安默默地将幼弟和幼妹的反应看在眼里,却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跟她,竟比跟他还要亲近上几分了。 第三锅的卤羊蝎子已经好了,罗婉儿一人夹了一块给两个孩子,本意是让他们先尝尝鲜,谁知道,青姐儿和业哥儿却说什么也不要。 只说等客人来了再吃。 这是一个好习惯,罗婉儿也没再多劝。 将锅里的羊蝎子全部起锅后,罗婉儿又按2:1的比列盛了白米和糯米出来。 她将两种米放在锅里炒了炒,又搬了磨子过来,将混合米磨成了米面。 青姐儿和业哥儿都趴在灶边,一眼不错的看着。 第175章 赵怀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瞧这样子,大嫂嫂还要做别的吃食,可羊蝎子不是已经好了吗? 对上他们困惑的目光,罗婉儿轻声解释:“还有一份粉蒸排骨,自己磨出来的米粉最细。” 说完,她就让业哥儿去拿三个地瓜出来。 等她将米粉磨出来,又剁了排骨,均匀细致的抹上面粉,混着地瓜上蒸笼后,周叔他们竟还没来。 此刻,赵怀安早摆好了碗筷桌椅,见状,也不耽搁,就亲自去了外头请人。 然而,还没等赵怀安把人请回来,赵二叔就来了。 “婉儿,你这是做的什么吃食,真香。” 赵二叔也没有进去的意思,只朝罗婉儿招了招手,目光则有意无意的朝灶下的芸娘看了一眼。 芸娘没招呼他进屋,他也没打算进屋。 罗婉儿刚刚过去,他就递了一袋子银钱给她:“金丝油塔和大甲虫的钱,二叔那日结了钱就想回来给你,结果,又有事儿给耽误了。” “二叔,我也不急用,没事儿的。”罗婉儿笑说着,已经接过了钱袋子。 “又有人定了席面,据说有百来余桌呢,不过要等上月余,婉儿,你都不知道,还是你那麻辣大甲虫,帮我牵来的生意。” 百来余桌的席面可是大席面,难怪赵二叔会这么高兴。 罗婉儿想着,笑着纠正道:“二叔,是麻辣小龙虾。” 赵二叔赶忙点头:“对,对,就是麻辣小龙虾,我在县里都是这么跟人说的,这回来就忘了,你是不知道,县里的人就喜欢这道菜呢!” 罗婉儿点头,对此一点儿也不意外。 毕竟小龙虾作为现代人的宠儿,那可不是徒有虚名,只不过,去了冬以后,只怕就会少很多。 想着,罗婉儿正要和赵二叔说起,就见他朝她招了招手,兀自往一旁的巷子处走了去。 罗婉儿直觉赵二叔是有事儿要跟她说,而且,这事儿还跟芸娘有关,没有犹豫,她就跟了上去。 果然,待到巷口,赵二叔就递了一个小罐子给她:“婉儿,给你娘吧,天气变化了,她的腿疾又得反反复复了,这药是我在县里买的,效果应该不错。” 那是一个瓷白小药瓶,只从那晶莹透亮的瓶身看来,这药应当不便宜。 罗婉儿接过药瓶,默了默,抬头看他:“二叔不亲自给吗?进屋吃点东西吧,我蒸了粉蒸排骨呢。” 赵二叔张了张嘴,满是沧桑的脸上用过了一抹苦涩。 正要答话,就见不远处,周家父子走了过来。 “赵二,好久没跟你喝过酒了,今儿个,正好婉儿有好久,咱一起喝上两杯?”周叔直接上前拍了拍赵二叔的肩膀。 赵二叔诧异,目光瞟过了一旁的周青山,最后又朝着罗婉儿看去。 “我今天买了一背篓的羊蝎子,本就要留二叔你吃饭的。”罗婉儿解释,又将药瓶塞给了赵二叔。 其实,她还是愿意让赵二叔自己给。 在她看来,芸娘苦了大半辈子,若真有人能对她好,照顾她的后半生,也未尝不可。 而赵二叔便是那个最有可能的人选。 毕竟,他心里是真有芸娘的,不然,任谁被拒后,或许早就歇了那份热忱,偏他还惦记着芸娘的腿疾。 这回,赵二叔没有拒绝,罗婉儿引着他们三人往家去,芸娘见赵二叔也一并来了,着实愣了一下。 不过,她很快就若无其事的招呼着大伙儿进屋坐了。 等蒸笼上的粉蒸排骨出锅时,赵怀安正好引着田家大郎一家过来,院子里,顿时又热闹了起来。 周家父子,田大郎还有赵二叔都是要喝酒的,罗婉儿多拿了四个碗,就将酒坛子递给了赵二叔,示意他来管酒。 周叔见罗婉儿没给赵怀安准备酒碗,不由笑道:“怀安不喝?婉丫头,护短也不是你这么个护法。” 如今人多,赵二叔也没了之前的尴尬,只笑道:“婉儿,快给怀安拿酒碗,还不许他赔二叔喝上一杯了?” “就是,怀安也得喝!”田大郎酒兴一起,也跟着起了哄。 罗婉儿是真算漏了赵怀安,毕竟大奸臣酒量不行,原书中也写的明白,稍微喝一点,就能醉。 故而,后来他当上权臣后,还真就跟酒绝了缘。 偏这时,林芝芝又开了口:“你们一个二个的,说什么呢,人家怀安是婉儿相公,婉儿护短怎么了?” 随后,还不忘朝她挤眉弄眼了一番。 罗婉儿忽就想起了她那套‘没有什么是睡一觉不能解决的事儿’的言论,顿时耳根子一烫,忙去外头拿酒碗。 “婉儿脸皮儿也太薄了吧,这就脸红了?”林芝芝见状,忍不住又打趣了一句。 赵怀安听着这话,忍不住朝外头看了一眼。 她······脸红了? 他还从来没见过她脸红过,脑海里,便不由自主的想象了起来。 可不知怎的,想着想着,他又想到了下午间,她朝着那些人笑的样子,顿时就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儿。 等罗婉儿拿了酒碗回来,喝酒的五个男人,早聊到了一处。 他们说庄稼,说各自的营生,好不热络,女人和孩子们,则埋头啃着骨头。 今日桌上全是骨头,中间一大份粉蒸排骨,边上则摆了三个大的粗瓷碗,每个碗里,都装了堆成小山头的卤羊蝎子。 卤羊蝎子色泽红润,口味浓郁。 一咬上去,满嘴都是松软肉香,仔细一品,还能吃出一些香嫩的草腥味。 林芝芝连着吃了好几块,忍不住问了一句:“好婉儿,这吃着怎么有种羊肉味儿,你快说说,这是什么东西?” 芸娘他们忍不住笑了笑。 若说才看到罗婉儿买了一背篓羊蝎子回来时,她还有些担忧,如今尝出了个中味道,她才生了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她家怀安能有这么一个好媳妇儿,真是他们赵家祖坟冒青烟了。 谁又能知道,这没人会吃的羊蝎子,还会有这样的美味? “羊蝎子。”罗婉儿笑着解释了一句,桌上,正说着话的男人们,也都忍不住朝桌上那卤香四溢的羊蝎子看了去。 赵怀安适才就吃了一块羊蝎子了,那股子浓郁的香味儿,此刻还残留在舌间。 不动声色的将众人的目光看在眼里,不知怎的,他脑子里就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第176章 让女人心砰砰直跳的好颜色 “婉丫头,这还真是羊蝎子?”周叔尝了一块羊蝎子,也是震惊。 偏这手里的骨头,又像极了她早间背篓里的羊蝎子。 另外几分纷纷尝过,面色各异。 “羊蝎子,还能做出这个味儿来?婉儿,下次有席的时候,你提前帮我做些,我给你算钱。”赵二叔认真说着,又拿了一块羊蝎子品尝。 这羊蝎子也不知是怎么做的,味道极香,竟闻不到一点羊骚味。 他想,就算那些吃不过羊肉的人,也得喜欢上这个味儿。 “那好,到时候二叔提前跟我说,我提前备货。”罗婉儿轻笑。 芸娘坦然的看着这一幕。 若是往常,她相许还会怀疑赵二叔是有意要帮他们,可,如今,她却不这么想。 婉儿这羊蝎子确实味道好,能吸引她二叔也并不意外。 察觉到赵二叔朝她笑了笑,芸娘忙撇开目光,不看他。 赵二叔眼中闪过了一抹灰色,只觉后悔又难过。 他那日就不该心急,将自己的心思讲出来,若是不说出来,兴许,他还能借着大哥的名头,照顾她一辈子。 此刻,桌上众人还说着羊蝎子的事儿,谁也没有注意到赵二叔和芸娘的异常。 “婉丫头,你不是还准备去摆摊子做生意吗?我看啊,这羊蝎子可不止可以推到宴席上,还能配着你那什么粉卖。”周叔恍然道。 罗婉儿经他这么一提醒,顿觉极有道理。 毕竟这羊蝎子价格便宜,若能配着螺蛳粉卖,也是极不错的。 而林芝芝尚不知罗婉儿要做生意的事儿,忙问了一句,罗婉儿就将自己打算卖螺蛳粉的事儿说了一遍。 末了,又问林芝芝愿不愿意来帮她。 她想过,人手多一点,到时候她若真有事儿,也好耽搁,更何况,她还准备在开张的身后做点免费吃的活动。 若是人手少了,只怕会忙不过来。 林芝芝待家里也没什么事儿,如今一听罗婉儿问她,忙就应了下来。 赵二叔和周青山微有错愕,谁也没有想到,罗婉儿会摆摊子做营生。 田大郎虽早知了这事儿,可直到此刻,他才正视了罗婉儿。 之前,他一直瞧不上罗婉儿,只以为罗婉儿又想借着做营生的名头骗怀安的钱。 若不是看在怀安的面子上,他压根就不想帮她做那些桌子板凳。 可如今,吃了罗婉儿这顿羊蝎子,他顿时为自己的人云亦云而气短。 之后,大伙儿就镇上摆摊的事儿又聊了一阵,田狗剩他们吃饱了饭,又央着罗婉儿讲《西游记》。 罗婉儿也不推脱,擦了手上的油汁,就站起来开讲。 当然,顾着田狗剩,罗婉儿便选了他们上次讲到的章回继续讲,虽然青姐儿和业哥儿已经听到后面了,但《西游记》实在太过精彩,重讲一遍,两个孩子依旧听的津津有味。 渐渐地,就连着田大郎他们也认真听了起来,院落中,就只剩下了罗婉儿清脆的声音。 待罗婉儿讲了整整五个章回,大伙儿也恰好酒足饭饱。 周家父子都喝了不少酒,再来,明日还要起大早,便没有多留,只跟罗婉儿道了谢,就离开了。 田大郎本准备跟着走,却被林芝芝狠瞪了两眼。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林芝芝呵道:“等我帮婉儿收拾收拾,你急什么。” 田大郎是个憨厚的,也不觉得媳妇儿在外头骂他有什么,当下,只干声一笑,又坐了回去。 然而,灶上哪儿轮得着林芝芝?赵怀安早先一步去灶边刷碗去了。 林芝芝看的目瞪口呆,眼瞧着罗婉儿拿了帕子去擦桌子,她忍不住拽住罗挖了,努嘴道:“你男人他?” 他还要干这活儿? 这不都是女人家的活儿吗?更何况,怀安可是村里唯一的秀才郎,往后既有可能会当大官的。 罗婉儿悻悻一笑。 她哪儿能不知道林芝芝心里的想法?就她第一回看到赵怀安利落的在灶上忙活儿时,她不也一样震惊吗? 不待罗婉儿反应过来,林芝芝又将她拉近了几分,只竖着大拇指,与有荣焉道:“行啊,婉儿,你是这个。” 一阵挤眉弄眼,她又道:“记着我下午的话,我们就不耽搁你和秀才郎了。” 罗婉儿哭笑不得,耽搁什么啊。 只是,她话还没问出来,林芝芝就一手拽男人,一手拽田狗剩,直接往院外走。 他们走的极快,罗婉儿想去送人时,这一家子,早消失在了夜色中。 眼瞧着赵怀安还在灶边洗碗,她也不耽搁,直接去了灶边。 羊蝎子不耐吃,她下午虽是煮了三大锅,可如今也只剩了一大陶罐。 罗婉儿将羊蝎子装好,又去帮赵怀安收碗 此时,堂屋中。 赵二叔好不容易等到田大郎一家子走,忙掏了手里的瓷瓶给芸娘。 “大嫂,这个你拿上,治你腿疾的,如今天气变化,你该注意保暖。” 赵二叔喝过酒,也少了之前刻意避讳的心思。 可芸娘却不肯收。 她下意识的往院子里看了看,眼看着怀安和婉儿都没瞧见这处,这才道:“他二叔,我那日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不用这样。” 赵二叔没想到她二话不说,就绝了自己的心意,一时间,酒气上涌,径直起身往外走。 边走边道:“大嫂别多想,我就是为了大哥才这么做的。” 外间的罗婉儿看到赵二叔冲出来时,本还想跟他打个招呼,可见赵二叔面色不怎么好,也猜测着定是因那药的缘故,便没多话。 等赵二叔走后,罗婉儿一回头,方才发觉,赵怀安正看着她。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眼神带着一丝不清明,就连着脸上也满是红晕。 这样的赵怀安,少了往日的冷沉,倒是多了这个年纪少年郎该有的清朗。 罗婉儿难得端详起了面前这气度风雅、亭亭如修竹的人。 不得不说,这样的他,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足以让女人心砰砰直跳的好颜色。 想着原书中,他那些争风吃醋的妻妾,她忍不住笑了笑,心道:长了这样一张好样貌,就算当不了权臣,也多得是姑娘爱慕他吧。 “你······”赵怀安看着她笑,眸色暗了又暗。 第177章 下次别来接我 罗婉儿抬头看他,只见他抿了抿唇,却一直不曾开口,顿觉有些心虚。 毕竟,她刚还背地里拿未来权臣内宅后院的事儿取笑人家呢! 一阵默然,赵怀安揉了揉太阳穴,忽得抬腿离去。 罗婉儿敏锐的发觉赵怀安脚步凌乱,她疑惑的唤了一声:“怀安?” 适才声落,她后知后觉的猜到他极可能是醉了,忙上去搀扶他。 可她手还没挨着她,赵怀安似有预感一般,又直直朝她看了过来。 他目光深邃,让人看不清明,罗婉儿不由担忧道:“你没事儿吧?” 赵怀安只愣愣的看着她,脑海里不断的回想着她冲那些人笑的画面。 直到罗婉儿以为他不会再开口说话时,却听他极轻极轻的声音响起:“下次,别来接我。” 罗婉儿愣住,这人,还在因她去学堂接他而生气? 她本就是一片好意,倒也值得他气到现在,罗婉儿心中气闷的紧。 未免自讨没趣,再遭嫌弃,她径直就收了要去扶他的手。 “大哥喝醉了吗?”青姐儿喂了兔子出来,就见到了这一幕。业哥儿也凑了上来。 “无碍。”赵怀安淡淡摆了摆手,直接就往屋里去了。 青姐儿和业哥儿面面相觑,最后又定定的看向了罗婉儿。 罗婉儿撇嘴,眼瞧着赵怀安安安稳稳的回了屋中,适才嘀咕道:“醉什么醉,真醉了,还能洗碗,还能好生生的回屋?” 她看,他就是借着这个机会发泄心里的不满。 他以为她巴不得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真当她是什么狗皮膏药了不成? 等她拿上和离书和卖身契,她立马麻溜的收拾包袱走人! 碗已经被赵怀安洗完了,罗婉儿和青姐儿洗漱过后,又将剩余的羊蝎子收了起来,方才回屋休息。 隔日,罗婉儿依旧去了镇上卖芽糖,芽糖不多,罗婉儿很快就卖完了。 如今螺蛳粉摊子即将开张,她也不急着做芽糖,便帮着芸娘去河滩地上割了会儿草,又摘了些蔬菜回去。 下午间,眼瞧着天色尚早,罗婉儿又装了一篓子的羊蝎子,打算给双喜尝尝鲜。 昨儿个人太多了,罗婉儿也没叫双喜,如今仔细想来,她也有阵子没见到双喜了。 想起上次自己还在牛车上看到过陈婆子,她不免奇怪。 双喜阿奶都已经好了,双喜怎么没来找她? 一路走到双喜家时,陈婆子正好在门口扫地。 “阿婆,双喜在吗?” 罗婉儿才走过去,就见陈婆子朝她摆了摆手:“不在,出门了。” 陈婆子面上似有急色,罗婉儿心中越发古怪,默了默,她只将篓子里的吃食递给了陈婆子,让她转交给双喜。 陈婆子连连点头,等罗婉儿走后,她直就摔上了院门。 “找,找什么找!”撇着嘴,陈婆子目光落在了那些泛着香味的肉骨头上,面色顿时好看了不少。 她忍不住垂头,又仔细嗅了嗅那肉骨头,顿时被这掩不住的肉香味儿诱的唾沫横生。 后河村可不是什么富裕的村落,像他们这种没男人支撑门庭的人家,逢年过节也不一定能吃匀净了。 偏她罗婉儿跟个傻子一样,说送人就送人,真不会过日子。 陈婆子馋的不行,狠狠地吞了几大口口水后,忙拿了一块骨头往嘴里塞。 这骨头上的肉比她想象中还要香嫩,仔细尝尝,还能吃到一股子羊肉味儿。 陈婆子忍不住又仔仔细细的看了手里的骨头一眼,要知道,羊肉可比猪肉贵。 她实在没想到,那罗婉儿居然败家到随便送羊肉给人吃! 囫囵吃了好几块肉骨头,陈婆子只觉过瘾,适才慢慢的舔了舔手指头上的油脂,发出了一道满足的喟叹。 然而,这种满足也并未存在多久,陈婆子又反应了过来。 罗婉儿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的送人吃食,肯定是因为自家双喜帮她卖芽糖赚了钱,她良心发现了! 哼,她家双喜就不该再去帮她麦芽糖! 陈婆子狠狠地想着,又拿了一块肉骨头,一边往灶房走,一边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陈家灶房不宽,过了灶房,便是几间猪圈房。 陈婆子刚准备往猪圈房去,就见双喜迎面走了过来。 “奶,婉儿姐是不是来了,我好像听到她的声音了。” 陈婆子皱着眉头,黑了脸:“你管她来不来,你胖大婶都将笋干拿到县里卖了,你还不抓紧点?” 双喜不以为意。 “她卖她的,关我什么事儿,刚是不是婉儿姐找我?婉儿姐找我肯定有事儿,我得去看看。” 陈婆子听得这话,顿时黑了脸,直接摊开手,就挡了她的去路。 “不准去!她怎么可能来找你!现如今第一楼就等着人送笋干呢,你就该攀上第一楼这大生意!” 罗婉儿来找她家双喜能有什么事儿,无非是给十几个铜板,让双喜帮她卖苦力! 那第一楼可不一样,第一楼是青河县首富李家开的,若他们家能和第一楼合作,往后,还怕没银子赚! 最重要的是,她家双喜年纪到了,本就该多在第一楼那种富贵地儿晃悠! 要是第一楼里的管事儿或是客人看上了她这孙女,往后,她老婆子还愁吃穿不成? 双喜哪儿知道陈婆子的盘算?她在听到‘第一楼’三个字时,面色就变了变。 “第一楼?”第一楼的笋干不是一直是婉儿姐送的吗?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可不是,人往高处走,你就不能有点眼力见儿,你!”陈婆子正要训话,又听双喜道,“刚刚来的人就是婉儿姐对不对,你手里的肉就是婉儿姐送的,对不对?” 陈婆子眼皮子抽了抽。 若不是还顾着手里的肉骨头,她准得扑上去教训这不听话的死丫头! “是她又怎么样?她就是对你不住,才送了这些过来,不然你以为!我可听说了,李家是个有钱的,第一楼是个好地方,你!” 陈婆子絮叨的话还未说完,双喜直接就朝外头奔去。 第178章 卖螺蛳粉了 罗婉儿到家时,正好看到刘虎子从自家灶上扒了东西翻墙跑,而玉米杆下,还落了一块羊蝎子。 光天化日之下,这孩子居然偷东西! “刘虎子!”罗婉儿凝紧眉头,才呵了一句,凤俏就从外头推门进了屋。 两人目光对上,凤俏面色极度不好。 想起昨儿个隔壁传来的阵阵肉香味儿,以及那些闹了她半宿,害得她没休息好的人,她就火大。 “你叫我家虎子干啥?”她一脸恼恨的看着罗婉儿这张脸,心里窜起了阵阵怒气。 “他刚翻墙过来偷了我家羊蝎子。”罗婉儿看着凤俏,开门见山道。 “虎子偷你家东西?你哪只眼睛看到他偷东西了?罗婉儿,我由着你冤枉他一两次就算了,未必,你还能时时冤枉他不成?” 凤俏叉腰,一脸你再说下去,我就跟你拼命的架势。 罗婉儿忽就笑了。 本不过是点羊蝎子,她又不是丢不起。 她不过是看着刘虎子年岁小,好管教,方才跟凤俏说了这话,不想,凤俏竟比往日还护短! “下次若被我给逮住了,我就直接把他交出去!” 罗婉儿不愿多费口舌,淡淡说了一句,目光那堆玉米杆子看了去,心道:这墙确实该修修了! 凤俏整张脸都气的通红。 她自然知道罗婉儿这口中的交出去是交哪里去,无非就是县衙那种地方。 这小贱人! 凤俏咬着大槽牙,还想骂人,就听外头传来了双喜急急忙忙的声音:“婉儿姐,第一楼的供货人不是一直是你吗?怎么变成了胖大婶?” 凤俏眸中一亮,只觉有大事儿,忙贴在墙角,仔仔细细听了起来。 罗婉儿没想到双喜会过来,愣了愣,又听她急急道:“可是因为县里酒楼急着要,你又忙不过来的缘故?要不,我明儿就陪你上山挖笋子。” “往后都不用挖了,你也不说了吗,胖大婶在给第一楼供货,第一楼不缺货源了。” 罗婉儿淡淡一笑,瞟了墙角处的人一眼,她拉着双喜就往屋里走去。 一边走,她一边跟双喜解释了起来。 当然,李季风那档子的事儿,她自是不会说,她只说自己打算在镇上摆摊子,也没时间去做什么笋干。 双喜听得又惊又喜,罗婉儿又说起不打算单卖芽糖的事儿。 她只说双喜若是愿意卖,尚且可以到镇上卖,当然,个中优劣,她都仔细跟她说了一番。 双喜从没想过自己去卖芽糖的事儿,毕竟,做芽糖的手艺是婉儿姐教她的,她打心眼儿里不愿抢饭吃。 如今,听罗婉儿这般说起,她心中不免茫然。 两人又谈了一阵,眼看着天色不早,双喜方才离去。 “婉儿······”屋里,芸娘忧心忡忡的看了罗婉儿一眼。 适才,她已经将罗婉儿和双喜说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还奇怪婉儿为何不做笋干了,原来是因那第一楼不收了的缘故。 “那什么酒楼,一会儿要货,一会儿又不要了,不要就算了,咱也不稀罕他要!” 芸娘沉着面色,常年温和的面上难得的多了一股子恼怒。 然而,这股子恼怒也并未持续多久,想着家里还有不少没卖出去的笋干,她怕罗婉儿难过,忙转了话题。 “婉儿,咱卖螺蛳粉一样的,自己做营生,准受不了什么气。”芸娘说着话,似又想到了什么一般,又道,“以后有什么话,一定要跟娘说,莫要自己憋在心里。” 芸娘声音微涩,罗婉儿眼瞧着她不知何时已经红了眼,心里只觉暖然,忙转而去安慰她。 而此刻,隔壁的凤俏早蹲的脚麻了。 那罗婉儿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说话格外小声,除了最开始那两句,后面的话,她竟完全没听清楚。 不过,凤俏已经很满足了。 一想到那胖大婶居然抢了罗婉儿的营生,还成了第一楼的供货人,凤俏一张风韵极佳的脸上,便涌现了阵阵笑意。 该她罗婉儿活该! 瞧把她得意的,看,还不是被胖大婶给踩在了脚下! 凤俏冷啐了一口,准备往屋里去,脑子里精光一闪,顿时恍然。 她胖大婶都能抢的营生,她凭什么不能抢?不就是笋干吗,她也会做,定比那胖大婶还做得好! 凤俏想着,径直拿了背篓准备出门,不想,就听堂屋门后头传来了阵阵声响。 她皱着眉头走近,就发现刘虎子正躲在门后啃骨头! 他们家哪儿来的骨头? 闻着这熟悉至极的肉香味儿,凤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霎时间,她一张脸都绿了! 这小兔崽子还真敢去隔壁偷东西! 刘虎子偷了秀才郎家的骨头吃,原本就心虚,冷不丁被他娘发现,他顿时吓的不轻,连着手里的羊蝎子也没拿稳当。 “娘。”施施然的唤了一声,刘虎子忙蹲身,捡起那滚满了灰尘的羊蝎子就往嘴里送。 凤俏气不打一处来,又想起罗婉儿那些话,心下一狠,朝着刘虎子就是一顿踢打! 刘虎子被打的‘哇哇’直哭,凤俏心也跟着软了。 “你以后要再敢偷东西,和你那没出息的爹一样吃了牢饭,老娘就当没生你!” 一番骂咧,凤俏拽着刘虎子就往外头走。 刘虎子不敢说话,依依不舍的朝着地上那块羊蝎子看了一眼。 凤俏顿时气的不行,倒是越发坚定了要成为第一楼供货人的想法! 随后的两日,凤俏都在山中挖笋干,挖了笋干直接切成两半开晒。 老天爷也有意助她,竟连着出了两日的太阳,第三日时,凤俏就背了笋干,准备去村口坐牛车去第一楼。 另外一头的田家,罗婉儿刚和林芝芝将桌凳炉灶搬上周叔的牛车。 炉灶是田家闲置的,不大不小,刚好坐一大铁锅,而桌凳则是田大郎这两日紧赶慢赶才赶出来的。 其中,小凳还是罗婉儿设计的,因可重叠,便极有优势,再加上田大郎做的既仔细又精巧,罗婉儿格外满意。 今日,又逢镇上的大集,她便和林芝芝商量着先去镇上摆上摊子,预预热。 待芸娘端了螺丝酸水和米粉过来后,三人直接就挤上了牛车。 第179章 我的笋干可比罗婉儿的好 周叔的牛车不大,但炉灶和桌凳占不了什么地儿,三人一坐下来,竟也不显得拥挤。 周叔赶着牛车,正准备往镇上去,就听身后传来了一阵喊叫声。 众人方才坐定,就见帘子被人掀开了,紧接着,凤俏背着背篓就准备上车。 “凤俏,我今儿个不去县里,我要去镇上。”周叔急忙说了一句。 凤俏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去镇上?谁去镇上还坐牛车啊。” 声落,凤俏就看到了牛车上的罗婉儿,当然,罗婉儿也看到了凤俏,以及她背篓里那笋干。 和胖大婶的遮遮掩掩不同,凤俏真恨不得直接将笋干摆罗婉儿跟前去。 “怎么,怀安媳妇改卖凳子了不成?”凤俏朝罗婉儿身后的家具看了一眼,勉勉强强认出里面的东西该是凳子。 这等子也太奇怪了,谁愿意坐这种? “我得拉东西去镇上,凤俏,你先下车,我今日不去县里。” 外头再度传来了周叔的声音,凤俏一屁股坐到了牛车上,直接闭着眼睡觉。 她可管不得了那么多,今儿个,她就是要去县里! 周叔喊了两声,见她依旧不动,索性就赶着牛车往镇上去了。 凤俏嘴角勾了勾,目光淡淡的瞟了罗婉儿一眼,还想说点什么,车木板处,就钻来了阵阵微风。 那风好巧不巧的,又带来了阵阵怪味儿。 凤俏忍不住捏了鼻子,最后,目光锁定到了芸娘身上。 她憋了半天,始终没憋住道:“什么味儿?” 林芝芝想起第一次闻到螺丝酸水时的感觉,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笑?”凤俏面色有些不怎生好,虽然她不讨厌林芝芝,可林芝芝和罗婉儿凑在了一起,她便对她生不出什么好感了。 “你们还不下去?我可是要到县里去!”凤俏捏了捏鼻子,凉凉的哼了一声。 “你看看外头。”罗婉儿颇有些客气的朝她指了指牛车外头。 凤俏仔细一看,顿时气的火冒三丈。 这老周头居然将她拉到了镇上! 她气不打一处来,坐在车上就骂咧了起来,偏周叔只当没听见,就这么一路将他们拉到了镇上。 随后,周叔又帮罗婉儿他们下了桌子板凳。 他本还打算留下来帮帮忙的,又奈不住凤俏撒泼,他只得拉着她去县里。 待周叔走后,罗婉儿他们就各自行动了起来。 罗婉儿搭了炉灶,又将螺丝酸水熬在了灶上,林芝芝和芸娘则摆在一旁摆桌椅板凳。 镇上不乏卖吃食的,可像罗婉儿这种摆小摊,卖粉的还是头一家。 初时,他们刚摆好摊子,还有不少人驻足观看。 可直待螺丝酸水的味儿散发出来后,那周遭经过的人,都得刻意避开些,饶是有不少人打量,那目光多少都带着点古怪。 这种眼神,罗婉儿最是熟悉。 俨然就是青姐儿和业哥儿当日初尝螺蛳粉时的样子! 罗婉儿失笑之余,就听芸娘低低的说了一句:“婉儿,这,这可咋办?” 林芝芝无奈,虽早猜到会有这种可能性,可当真遇到了,她心里还是格外郁闷的。 “他们现在还没吃过螺蛳粉,自然嫌弃,一旦吃过了,肯定就不是这样了。”林芝芝说着,叹了一口气,“可问题是,怎么样,才能让他们掏钱来尝这第一口。” “掏钱是不可能的。”罗婉儿瞧着那一个个恨不得有多远站多远的人,直接就否决了林芝芝的想法。 林芝芝错愕的看着罗婉儿。 不掏钱,总不能白白给他们吃吧! 罗婉儿心知她猜到了自己的盘算,径直朝她点了点头。 “不错,我就是要免费请他们吃,芝婶子,我们去前面招呼,今日只免费四十碗。” 林芝芝有过片刻的诧异后,总算醒悟了过来:婉儿这是要赔钱赚吆喝! 哪个卖吃食的,会给人白白吃?简直闻所未闻! 不过,一想到给人免费吃的是螺蛳粉,她就能理解了。 就螺蛳粉那味儿,谁吃过能不爱,今儿个赔了本钱,明儿个准有人愿意掏钱吃。 想法达成一致后,两人还真就站到了摊子前吆喝。 林芝芝长相秀丽,又是个干练的,就只站那儿喊上两嗓子,也立马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再加上站在她身边的罗婉儿又生了个好颜色,霎时间,那些原本因酸水太臭,而满脸嫌弃的人,又渐渐围了上来。 饶是如此,大伙儿也多是你推推我,我挤挤你,谁也没敢往上面凑。 正当林芝芝看的焦急时,人群里,总算窜出了一个三十来岁的货郎:“我,我要上一碗!” 罗婉儿勾了勾唇,浅声笑道:“今日一共免费四十碗,晚了就没了!” 这话一出,人群里,很快又有人围了上来。 罗婉儿和林芝芝对视一笑,忙去摊子上煮螺蛳粉,而林芝芝则继续招呼人。 许是免费吃的诱惑太大,又许是铺子上的动静,激起了众人的好奇心,不一会儿,原本还冷冷清清的摊子上,就坐了十来个人。 林芝芝见了,忍不住道:“瞧这情况,咱估计也等不到周叔回来,就得把螺蛳粉送完。” 罗婉儿笑了笑,心道这样自然最好。 而此刻,被林芝芝念叨着的周叔,才刚将凤俏送到城外。 凤俏一下车,头也不回的进了城。 一想到第一楼就在不远处,而自己就要去那里送货,她哪里还有在罗婉儿跟前时的得意和自信? 毕竟,第一楼是富贵地儿,她也从来没做过笋干。 一路踟蹰的到了第一楼中,凤俏随手拽了个小二哥,就道:“你们还收笋干吗?” 小二哥正忙着营生,哪儿有闲工夫搭理她? “我们这儿的东西都有人专门采买。”小二哥淡漠的说了一句就要走,凤俏忙又将人拽了回来,“我的笋干可比罗婉儿的好,你们就该收我这样的!” 小二哥从来就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他们第一楼想收谁的就收谁的,还有敢帮他们拿主意的? 然而,还不等他将鄙夷的话宣之于口,就听楼道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接着,人人都争相讨好的李余大哥开了口:“让她过来。” 第180章 他家公子是要去找罗娘子 小二哥没想到李余会叫凤俏,就连着凤俏自个儿也没想到。 “必是少东家要见你。”小二哥打量了凤俏两眼,就催着她上楼,只怕她去满了,还连累了自己。 凤俏喜不自胜! 少东家要见她,她没听错吧! 咧着嘴,凤俏‘噔噔噔’的朝李余走了去,李余郁闷的看着来人,又是一阵头痛。 他压根也不知道自家公子究竟是怎么想的,好端端的,怎么会让这人上楼。 想着自家公子近来的异常,他不动声色的在凤俏的妇人发髻上看了一眼,心里纳闷。 就这姿色,也比不上罗娘子啊,他家公子竟这么不挑的吗? “你们家少东家要见我?”凤俏一路不确定的问了一句,下意识伸手理了理衣服。 李余也不答话,只引着她往前面走,直走到了雅间门口,李余进屋禀告了一声,不过是,屋里就传来了一道极为好听的男声。 凤俏下意识的偏头朝里面看了看,只见一个穿着华服锦衣的贵公子,正依在椅边逗弄鸟雀。 难不成,那人就是传闻中的李少东家? 凤俏适才生了一种见到贵人的欢喜心情,又听对方不急不慢的说了一句:“你说,你的笋干比罗婉儿的好?” “可不吗?”凤俏可记得自己来第一楼的目的,少不得,就借着贬低罗婉儿笋干的话,将自家笋干胡夸了一通。 可话一说完,雅间竟是一片静默,凤俏都开始怀疑这少东家压根就没听她说话时,却听那声音再度响起。 “这么说来,你对以前那位笋干的供货人还很熟?” 凤俏想,既然第一楼都不收罗婉儿的笋干了,肯定是不喜罗婉儿,亦或是她的笋干。 于是,不用多想,凤俏径直道:“那罗婉儿人品卑劣,整天就知道勾三搭四,把咱们村子里搅和的乌烟瘴气!” 凤俏越说越起劲儿:“还有那个胖大婶,就是给你们楼里供过货那个,她男人也被罗婉儿给勾搭过。罗婉儿仗着自己长了个好脸孔,三天两头的耍弄男人,” 凤俏话未说完,就听‘砰’的一声响动,似有东西碎裂了一般,很是突兀。 紧接着,又是一阵干咳声传来,适才带路的人快步出来,似要赶人。 凤俏急的不行:“不是,你们还没收我的笋干呢!” 李余无语望天,眼前这妇人分明是戳了他家少东家的短,说什么不好,非得要说那罗娘子耍弄男人。 要知道,他家公子现如今依旧对罗娘子耿耿于怀。 这妇人都这么一说了,他家公子怎么可能会收她的笋干! 然而,还没等李余把人赶走,雅间里,又响起了他家公子的声音。 “把她的笋干收了。” 凤俏惊喜不已,连连道谢。 李余让人引了她去后厨,自己一回雅间,默默捡起了被他家公子扔掉的镊子。 “绣坊那边还没消息?” 李季风沉着脸问了一句,李余见主子那双桃花眼中全是怒气,赶忙摇头。 李季风哂笑了两声,大步流星往外去。 “公子,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城门口找那车夫带路!” 李余点头,正要应是,顿时就反应了过来。 城门口那车夫,可不就是罗娘子的同乡,这要带什么路,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他家公子是要去找罗娘子! 这要是别人就算了,偏生那罗娘子还是嫁了人的,他们总不能去罗娘子夫家找人吧! 想想那种场景,李余整张脸都皱巴了起来。 “公,公子,实在是用不着吧,您好歹也是李家的少东家,就这么冒冒然上门······这,这实在是,实在是!” 李余除了‘不要脸’这三个字外,压根就想不到别的词! 偏面前这人还是他主子,他又不敢说出不要脸这样的字眼。 眼看这两人已经到了雕花木门处,门外忽就走了个面色白净,下巴高抬,满脸傲慢的青年。 青年不是别人,正是青河县县太爷家公子张端。 张端一看到李季风,脸上的傲色稍敛,伸手就朝他臂膀处猛拍了一下。 “好啊,我说少东家这几日怎么不去怡翠楼了,原来是转性了。怎么?倒被老太爷拘起来管事儿了?” 怡翠楼是小巷胡同里出了名的秦楼楚馆,不过,和花楼不同,怡翠楼里的客人多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 一旁的李余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原本还担心自家公子当真去罗娘子夫家要人,如今,张端公子既是来了,他家公子应该也不会去了。 事实上,李季风当真歇了心思。 刚刚听了那村妇的话,他心中怒火中烧,什么也没想,就想去找那人要个说法。 可如今一看到张端,他就冷静了下来。 他自然知道这样找上门,对一个女子而言,会有多么不好的影响。 她极有可能被夫家休弃,亦或累及性命。 想想那女子巧笑嫣然的脸,他忍不住皱眉,竟狠不下心那么做。 “行了,别装了,少东家,我还不知道你的?走,咱们去怡翠楼,这两日的怡翠楼可热闹了,去晚了就抢不到雅间,听不到红楼了。” “哦?当真?那可真得去听听。” 李季风敛了心思,顿时又恢复了往日的风流模样。 他早听人说起过红楼梦,只是,一直没机会去听,但见这一个二个的,都上瘾似的,不免生了些好奇。 另外一头,凤俏如何也没有想到,一背篓的笋干能买六七十文钱。 仔仔细细的将钱数了一道又一道,她很是高兴。 一边想着回去如何奚落罗婉儿,她一边又掏了两个铜板,打算坐牛车回去。 其实,原本她还打算走路回去的,如今,既是有了钱,她自是不肯再亏待自己。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周叔将她送到县里后,就直接赶路回了镇上。 他着急罗婉儿的营生,又怕罗婉儿铺子上客人多,他们一时半会儿忙不过来。 谁想,他过去的时候,摊子上却一个客人都没有,就连着周遭的好几个长摊子,都早早的收了摊。 第181章 又是被嫌弃的一天 镇上的集市能持续到晌午,他还从来没见人这么早收过摊子。 周叔一脸的古怪,这才将牛车放好,就闻到了一大股子臭味儿。 那臭味儿,熏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难怪今儿个他们收摊收的这么早,原来是被臭的。” 嘀咕了一句,周叔想着婉丫头的摊子也是卖吃食的,如今,摆在这么臭的地方,没有生意也正常。 倒还不如换个地儿再摆。 他走近摊子,正要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赫然发现,那股子熏人的臭气竟是出自于罗婉儿摊子上的! “婉丫头,你这是做的什么?”周叔不淡定了。 不是说买粉吗?这粉怎么有种怪味儿? “老周头,你来的正好。”林芝芝笑了笑,直接将他拉到了边上“你帮咱们拉上几个熟识的人来凑凑人气呗。” 说起这话,林芝芝就很是愧疚。 其实,今儿个才上早市的时候,确确实实有一堆人围了过来,桌上也确实坐了不少人。 他们原以为今儿个这四十碗等不到周叔来,就会被一抢而光。 谁知道,问题就出在了她家炉灶上。 炉灶火小,煮上几份螺蛳粉都得耽搁好一会儿功夫。 时间一长,那些原本坐下来的客人,还没等螺蛳粉上桌,就被熏走了。 他们杵这儿这么久,也不过才送了十来碗螺蛳粉出去! “大郎媳妇,我能把人拉来吗?”周叔看了看灶上,很是头痛。 婉丫头多有主意的一个人啊,咋把粉做的这么臭,他掏钱请人来吃,别人也未必会同意吧。 心里这么想着,就见罗婉儿递了一碗螺蛳粉过来:“周叔,喏,给你!” 周叔面色差点失控,林芝芝见状,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老周头,不用请别人了,你就往哪儿一坐,一边吃,一边喊好吃就成。” 周叔僵着脸看了林芝芝一眼,林芝芝已经将螺蛳粉捧过来,递到了周叔手中。 罗婉儿看到周叔那痛苦到有些扭曲的表情,顿觉好笑:“周叔,你别被芝婶子吓到了,这粉好吃的很,你快些尝尝。” 周叔看了看罗婉儿,又看了看手里的螺蛳粉。 说实在话,他有些不信罗婉儿的话,不过,一想到婉丫头第一天开张,他只得双眼一闭,埋头开吃。 罗婉儿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周叔,瞧着他那痛苦至极的表情,他就想到了业哥儿他们第一次吃螺蛳粉时的样子。 索性,周叔吃了两口后,那原本皱巴在一起的眉眼,顿时就舒展了开来。 “周叔,还差不差味道?要不要再加点花生米儿?” 罗婉儿适时问了一句,周叔直摇头,含糊着回了一句‘不用’,又大力嗦了起来。 许是他吃的太香的缘故,一时间,街面上来来往往的人都朝这处看了过来,就连着不远处的小贩,也惊的忘了做营生。 罗婉儿见一旁卖豆干的妇人是不是朝这边看上两眼,她不由朝对方笑了笑,试探着道:“大姐可要尝尝?” 那妇人听得这话,慌忙摆手,又将自己装了豆干的盆子往旁处挪了挪。 罗婉儿颇为无奈。 今日自摆上这摊子以来,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对他们避之而不及人了。 一会儿下了集,得赶紧找人打个新炉子,明儿个再重新吆喝一回就是。 正想着,就听有人道:“给我来一碗。” 罗婉儿一抬头就看到了周青山。 他该是刚去卖野味儿过来的,黑色麻衣上,还染着点点血迹。 罗婉儿应了一声好,直接就给周青山盛了一大碗。 “青山大哥,你别闻着这味儿不好闻,其实,这味道是极好的。” 未免他有心理负担,罗婉儿试着劝了一句。 结果,周青山却是眉头也没皱一下,直接就选了周叔临近的桌子坐下了。 “还是青山好!”林芝芝乐滋滋的说了一句,目光又朝街面上逡巡了一圈,想再逮几个熟人过来。 事实上,还真就有那么巧,林芝芝一眼就看到了赵五婶母女两。 “金珠,金珠娘,快来免费吃粉了!” 赵五婶母女两听见有人唤他们,再定睛一看,竟是林芝芝和大房两婆媳,母女两对视了一眼,就往摊子处走去。 “芝婶子,你刚刚叫我们来免费吃粉?”赵金珠眼里有着亮光,这吃东西,她最在行。 而且,婉儿姐不也在吗,这两日,她还愁着怎么帮杨大哥呢,借着这机会跟罗婉儿处处,准没错。 只是,母女两才迈出几步,就被那一股股的臭味儿给劝退了。 “快过来啊,免费吃粉。”林芝芝见他们不过来,忙凑上去,低低道,“婉儿摆的摊子,你这当五婶的,就该来撑撑场面。” 赵五婶诧异的看了罗婉儿一眼,这是她摆的摊子? 这个消息,让她愉快不起来!罗婉儿哪儿来的钱摆摊子? 还有,就这熏天的臭味儿,也好意思拿出去卖? “我去请你五婶过来帮帮忙?”芸娘低声说了一句,她在征求罗婉儿的意见。 现如今铺子里生意冷淡,她也想找人来帮婉儿凑凑人气,人说做营生就是要热闹,一热闹起来,生意自然就来了。 “不用,娘,她不会来。”罗婉儿直接阻止了芸娘。 相比较于林芝芝的急切,罗婉儿则平静的多。 只从赵五婶母女两的表情来看,她就明了,他们肯定不会过来。 事实上,还真是! 赵五婶只说有事儿,又让他们慢慢忙,拉着赵金珠就走了。 赵金珠虽不想靠近那小摊,可罗婉儿在里面,她又有些不舍得走。 “那是婉儿姐摆的摊子?” 赵金珠眼珠子一转,顿时就想到了靠近罗婉儿的法子。 赵五婶可不知道赵金珠心里的想法。 捏着鼻子,边走边哼道:“谁管她的事儿,你大哥娶媳妇儿才是最要紧的,一会儿,可得好好跟你翠花表姐说说,一定要把钱借到。” 赵金珠还想说点什么,就听罗婉儿的摊子处,有个男声,又惊又喜道:“姑娘,还真是你?” 第182章 罗婉儿有些心虚 男人! 赵金珠停下脚步,赫然看到一个身穿蓝色葛衣的年轻男子正站在罗婉儿摊子前。 看样子,似乎在和罗婉儿说话。 “娘,那人不是咱村里的吧?”赵金珠远远地打量了那人一眼,只觉脸生,同时,心里又生了一股子酸胀之感。 她替杨大哥感到难受。 杨大哥对婉儿姐那般上心,还不嫌弃婉儿姐,她怎么能当街和男人说话! “哼,我就说她哪儿来的钱摆摊子,指不定,就是外头野男人给的。” 赵五婶仔仔细细的看了好一会儿,那又小又圆的眼珠里亮了又亮。 她只觉撞见了罗婉儿的秘事,整个人兴奋不已,哪儿还肯走。 这时,又听那男声再度响起:“姑娘,你不记得我了?上次,你来学堂门口找过怀安啊,我们在哪儿见过!我是孙佑!” 原来是赵怀安的同窗! 炉灶前的罗婉儿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刚刚这男子一上来就说那话,害的她一阵心虚,她还以为,又是原主在外头勾的什么烂桃花! 不怪她多想,实在是原主孽债欠的多了,她打心眼儿里怕。 “原来是怀安的同窗。”罗婉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那日她去接赵怀安时,确实遇上了不少他的同窗,不过,她也没仔细看。 他不提醒,她真想不到那上面去。 一旁原本以为他认错人的芸娘和林芝芝也笑出了声来。 有了同窗这层关系,他们对孙佑都亲切了几分。 “你既是怀安的同窗,那就一定要尝尝他家的螺蛳粉了!”林芝芝适时开口。 孙佑恍然发觉了什么,面上的笑意僵了僵。 其实,刚刚他就闻到了一股子臭味儿,他本来还想赶紧走的,谁知道,却遇上了那日被怀安拉走的姑娘。 于是,这才特意上前来打了个招呼。 如今,站在摊前,他才发现那臭味儿就是从这姑娘的摊子上传来的。 不,准确的说,是那碗像是粉条的吃食里传出来的。 “孙公子吃一碗吧,这个叫螺蛳粉,味道极好。”罗婉儿笑着解释了一句。 她想,既是赵怀安的同窗,她就得客气些,得帮他处好关系。 孙佑其实不喜欢这粉的味道,确实是臭的难以启齿,不过,人家姑娘都开口了,他要是拒绝,也不太好。 就当照顾这位姑娘的营生,吃上一小口,付钱就可以了。 心中满是抗拒,孙佑双手已经麻溜的接过了林芝芝的螺蛳粉。 这时,周叔刚好吃完一碗粉,见有新客到,不由道:“好吃,保准你喜欢!” 孙佑干干一笑。 就这味儿,他应该,或许,大概很难喜欢······ “对了,怀安呢?他可是也下学了?”罗婉儿给孙佑端了一碟子花生米过去,示意他可酌量加些。 孙佑见她过来,忙站了起来,腼腆一笑:“我,我今日是有事耽搁,方才特意告了一天假。” 原来是这样的。 罗婉儿见他因自己的到来而拘谨不安,便没再多说什么。 远处的赵五婶母女两面面相觑。 “那是药罐子的同窗?” “你懂什么?”赵五婶瞪了赵金珠一眼,“指不定奸夫还没上门,咱们就等着吧。” 没看到大房的热闹真是遗憾! 赵五婶心下一哼,拽着赵金珠就往米粮铺去了。 一想到那日和赵三姑撕破了脸,今儿个还得找她女儿借钱,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偏偏为了她家那金疙瘩,她也只有走这么一遭了。 小晌午时分,集市上的人已经少了许多。 孙佑坐定后,林芝芝和周叔他们又在摊子前呦呵了一阵,竟又送了几碗出去。 罗婉儿煮了最后一碗粉,孙佑正好拿了个空碗来结账,他怔怔的朝着那散发着臭气的螺丝酸水汤中看了看,面色震惊又讪然。 “姑娘这粉实在是太好吃了!”他原本打算随便吃一口就算了,不想,味道居然这么好! 往袖中摸了摸,孙佑赫然发现自己没带钱,顿时面上一僵! 罗婉儿见状,不由笑道:“不用了,我这小摊刚刚开张,本就是免费给大伙儿吃的,你要真觉得喜欢,往后给我带客来就成。” 孙佑一愣,实在没想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居然还可以免费吃! 不过,他一个大男人,哪儿有吃白食的道理? 枉他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居然还占人家姑娘的便宜,人家姑娘摆摊子也不容易。 孙佑越想,心里越发过意不去。 之后,还是林芝芝再三强调螺蛳粉是免费送的,他才憋红着脸道:“姑娘,你放心,我舅舅就在这镇上开棉花铺,我最晚明日就给你送钱来!” 棉花铺?罗婉儿想到了被赵暮揍的半死不活的张茂,顿时脸色凝了凝。 林芝芝他们没注意到她的异样,统统都被那一根经的书生逗的哈哈大笑。 这日晌午,待青姐儿和业哥儿卖完竹篓过来后,罗婉儿先给大伙儿煮了螺蛳粉吃,又去买了新炉灶,方才收拾摊子回去。 一路上,她仔细算了算。 他们这一上午不过才送了十几碗螺蛳粉出去,少是少了些,不过,也总比一碗都没有送出去好。 如今,最让她头痛的是,周遭摆摊人的异样目光。 她可记得,隔壁两个摊子收摊的时候,没少朝她这边投来不满的目光。 若自己不做点什么,只怕时日长了,那些人都得拿着棍子来掀她的摊子了! 谁让螺蛳粉就是那么臭呢! 问题是,她该怎么跟人示好? 罗婉儿想了许久,在发现陶罐里的麦芽种出来后,她就有了主意:送他们芽糖吃! 俗话说,吃人的嘴短。 给他们尝点甜,他们也能勉强忍忍那臭味儿吧? 罗婉儿打定主意后,立马就开始磨糖浆,熬芽糖。 之前的酸水还有不少,她也用不着熬酸水,趁着发酵糖浆的间隙,她还试用了新炉灶。 新炉灶的火确实不小。 罗婉儿满意之余,就听‘砰’的一声,自家院门被人猛的关了起来,而院门处,杨春燕正拍着心口,喘着气。 第183章 我要嫁给赵暮 她来这儿干什么? 罗婉儿凝眉看杨春燕,杨春燕也正好朝这边看来。 她似有顾忌一般,又等了一会儿,方才快步朝罗婉儿走去。 “我有事儿跟你说。”杨春燕的话语中,少了往日的跋扈。 “我和你不熟,我和你哥也不熟。” 罗婉儿径直开口,又朝院门处看了看,意思很明显,她在赶人。 杨春燕闷了闷,低低道:“跟我哥没关系,我是来跟你商量事儿的。” 杨春燕是里长的女儿,自来跋扈,见了谁不是趾高气扬的? 往日里,虽她在罗婉儿这处讨不到什么便宜,却也没少哽着脖子和罗婉儿对着干。 如今,咋还小心翼翼成了这样?更何况,他们有什么好商量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罗婉儿古怪的看了杨春燕一眼。 “我们进屋说。”她快步上去,拽住了罗婉儿的衣摆,罗婉儿皱了皱眉,“我们有那么熟?” 杨春燕见罗婉儿一点儿也不配合,也不敢再耽误时间,默了默,她忽道:“我要嫁给赵二郎。” 罗婉儿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 啥,杨春燕要嫁给谁?她不会是耳朵出问题了吧? “我要嫁给赵暮,你得帮我。”杨春燕看着罗婉儿,又道,“你如果不帮我,我就把你和我大哥的事儿抖出来!” 罗婉儿还处于震惊当中,久久没回神。 杨春燕以为她被吓着了,面上表情松缓了些。 “赵怀安如果知道你和我大哥的事儿,他肯定会休了你,你难道就不怕吗?如果你帮我,我就替你守住这个秘密。” 听着杨春燕这话,罗婉儿没忍住就笑出了声来。 如果,赵怀安当真能因为这事儿休了她,她当真不介意帮帮她。 “你笑什么笑?”杨春燕见罗婉儿只顾着笑,也不回话,顿时就有些不高兴。 罗婉儿咳了一声,一脸认真的望着杨春燕:“你真以为赵怀安什么都不知道?” 他可是什么都知道! 只不过,人家压根就不待见她这个名义上的妻子,自然,也不在意原主干的那些破事儿。 杨春燕皱紧了眉头,她觉得罗婉儿在装。 偏罗婉儿却一脸不惧的朝院门处指了指,示意她出去。 “你要真喜欢赵暮,不妨托媒人上门说说,只不过,你大哥不是已经给你相看好对象了吗?” 其实,嫁给赵暮也不错,毕竟,人家往后可是有战神之称的大将军。 不过,先不说赵暮愿不愿意,就杨家和赵家的关系,只怕也很玄。 “罗婉儿,你别太过分了!”杨春燕不知是被罗婉儿哪句话给点着了,顿时就炸毛了。 她还想说点什么,就听外头传来了马桂枝的喊声,杨春燕面色变了变,慌忙往外跑。 罗婉儿古怪的看了她一眼,直觉告诉她,杨春燕有古怪! 而这个直觉,直到傍晚间,杨里长领着大半个村子的人找杨春燕时,就得到了验证。 当时,芸娘和青姐儿从地里回来,刚好就撞见了杨春燕被人从山上捆下来的一幕。 杨春燕一边走,一边嚷嚷,直说不愿嫁给县丞儿子,而此刻,村里人才知晓:原来那日被杨春燕赶出来的人竟是县丞家公子。 县丞的位置,就仅次于县太爷,若是一招得了运势,也极有可能坐上县太爷的位置。 这杨家即将和县上父母官榜上姻亲关系,村里人少不得讨好杨里长一家。 当然,讨好之余,眼红的人也不在少数。 就比如从镇上黑脸回来的赵五婶,没借到钱就算了,一回来,还听了这么一个消息。 那杨春燕本就和赵金珠年纪相仿,一时间,赵五婶就将杨春燕和自家女儿对比了一番。 一对比,她心中又是一荡。 早前就只想着借钱给金宝讨媳妇儿,她倒是忘了金珠! 说来,金珠的年纪也不小了,也可以嫁人了,若金珠也能嫁到有钱人家······ 赵金珠被她娘灼亮的目光盯的久了,忍不住道:“娘,你干什么这么盯着我。” 赵五婶呵呵一笑,伸手掐了掐赵金珠的脸颊:“这两日,你跟我去县里一趟,咱们去见银姐儿。” 银姐儿好歹是财主家未来的姨奶奶,让银姐儿给金珠找一户有钱人家不过分吧? 赵金珠一想到每次见大姐都能讨到好东西,自也高兴。 娘儿两走到赵家小院时,她就看到罗婉儿正在灶上忙活,空气中,隐隐传来了阵阵臭味儿。 赵五婶嫌恶的捏了捏鼻子,拉着赵金珠就加快了脚步。 赵金珠想去找罗婉儿,又怕她娘起疑心,只得压下了心思,心里渐渐打定了另外一个主意······ 此刻,院中,罗婉儿刚将螺蛳粉煮下锅,就听芸娘说起了杨春燕要和县丞家公子成亲的事儿。 “县丞家公子?”罗婉儿不无惊讶,连着手里的米粉也忘了煮。 想着杨春燕的古怪举动,她不免蹙眉,难不成,杨春燕是不想嫁给县丞家公子,方才打了赵暮的主意? 赵怀安不动声色的看向了罗婉儿,眼看着她说起县丞公子时,那情不自禁的失态,他嘴角微压。 “据说,县丞家公子沉湎酒色,还没成亲,院里就堆了十几个小妾。” 听得这话,罗婉儿讶异的看了赵怀安一眼。 他从回来开始,就在检查了青姐儿和业哥儿练的字,她本以为,他压根就没听他们说话呢。 察觉到赵怀安并没有朝她这边看来,只是去了碗柜处取碗,罗婉儿就把下午间杨春燕上门,还说要嫁给赵暮的事儿说了一遍。 芸娘听后,惊的不轻。 赵怀安则幽幽的朝她看了一眼,眸色不定。 罗婉儿自没说杨春燕拿杨秀威胁她的事儿。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后,她顿了顿,又道:“她说要嫁给二郎时,面色恳切,我还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原来问题出在县丞家公子身上!也是,哪个女人愿意嫁给那种人?” 赵怀安眉色松动,直直看着她,一时间,竟分不清她那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第184章 他也愿意收留她 罗婉儿素来眼光就高。 当初,她初到赵家,便不愿嫁他,为此,还将赵家给搅的天翻地覆。 他比谁都清楚,对那个时候的她而言,也只有那些门第高的富家子弟,方才能入她的眼。 虽时日渐长,她已经变了很多。 此刻,当话题扯到县丞家公子的时候,他的目光,便下意识的凝在了她的脸上。 连着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他黑漆漆的眸子里,涌动着丝丝躁动。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县丞家公子怎么就看上了杨春燕?” 县丞家公子既有十几个小妾,那定是个重色之人。 而杨春燕并不算美人,更没有足以让县丞高看的娘家背影。 赵怀安唇边扯起了一抹冷笑,心道这就要问问杨秀了,面上却只做不知。 晚间,大伙儿吃过螺蛳粉,便各自洗漱。 毕竟是在摊子上熏了一上午,他们身上早浸了一股子酸水的臭味儿,业哥儿便特意烧了一大锅水。 趁着等烧水的时间,罗婉儿又种了两大碗的麦苗,就听青姐儿低低道:“大嫂嫂,堂屋里的柚子是三姑家的吗?” 小家伙儿问着话,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却一眨不眨的朝着堂屋里看了去。 罗婉儿分明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渴望。 好笑之余,她轻声问了一句:“想吃。” 青姐儿连连点头,似又想到了什么一般,不由失落道:“可娘说不能吃,娘说是三姑家的。” 罗婉儿笑了笑:“你进屋选一个最大的,我给你剖。”说着,她就去灶边拿了菜刀。 青姐儿不提那些柚子,她都快忘记了。 当日,他们本等着赵三姑上门来拿,结果这么久了,也不见她人,既然青姐儿想吃,那便吃了吧。 总没有等它烂掉的道理。 “大嫂嫂,娘会不会怪我?” 青姐儿水灵灵的大眼睛在那几个柚子上游移了好一圈后,面上添了一股子犹豫。 其实,她早就想吃了,只不过,娘不答应。 罗婉儿好笑,索性就直接帮她挑了个最大的,手起到落,一个大柚子被她剥了皮,很快就露出了里面那白嫩嫩的肉瓢子,俨然是刚摘下来不久的缘故,这柚子还是个汁水极多的,她稍微一用力掰扯,就掰出了很多汁液。 “给你大哥拿点去和四哥拿点去。”罗婉儿分了两大块给青姐儿。 青姐儿接过柚子肉,顿时就不纠结了,乐滋滋的就往外跑。 正好芸娘拿了绣了一本的绢帕过来,见状,颇有些无奈:“青姐儿倒是个馋嘴的,也就你纵着她。” 罗婉儿分了一块给她,咧嘴道:“娘,你也尝尝?” “我这两日仔细想了想,你三姑只怕和你五婶打着同样的主意,他们都以为二郎跟了千户就发达了。” 芸娘原本还想说点什么,可转而一想,这柚子都剥了,索性就只叹了一口气。 “好了,娘,再打主意又如何?行伍中拼的可是真本事,你别多想。”罗婉儿轻轻一笑,将桌上的柚子皮全拿了出来,就往外间走。 业哥儿和青姐儿正在灶下吃着柚子,见罗婉儿没吃柚子,忙都将自己手里的柚子分了她一些。 “我给你们做个更好吃的。” 罗婉儿没接,直接回了灶上,她打算用这些柚子瓤做个柚子糖。 柚子糖很简单,先熬点糖水,再将切成快的柚子瓤倒入糖水中,不停翻炒,直到水份炒出即可。 “大嫂嫂,皮也可以吃吗?”青姐儿很是震惊,吃着酸酸甜甜的柚子,她心里不竟甜滋滋的。 大嫂嫂懂好多东西啊,别人家的嫂嫂都比不上她的嫂嫂! 罗婉儿朝他们笑了笑,将一旁小锅里的热水倒在了大锅中,放了糖水,又放切好的柚子瓤。 眼看着柚子瓤被糖水浸饱满后,她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炒了起来。 芸娘端着木盆出来,本还想催她进屋擦洗,眼看着两个小家伙儿正一愣一愣的望着小锅中,不由失笑。 “就你惯着他们,这不是才吃了柚子吗?” 罗婉儿笑了笑,只让芸娘先洗,手上依旧不停搅动着。 “大嫂嫂,起霜了,居然起霜了!”青姐儿欢喜的叫了一声。 业哥儿双眼也是亮晶晶的。 他虽然不知道锅里的东西是什么,不过,一股子的清甜香,真像糖! “这叫糖霜,很快就能吃了。”迎着两个小家伙儿期待的目光,罗婉儿淡淡道。 赵怀安听着热闹出来时,就看到自己那双弟妹正一眼不错的围在灶边看着。 那样的场景,温馨又熟悉,他黑漆漆的眸眼中,渐渐涌上了一抹柔色。 想起她晚间那些鄙薄县丞公子的话,他心中微动,脑海中,不由回想了诸多关于她的事儿。 点点滴滴,却只凝成了她在院里给青姐儿他们讲话本的画面。 原本,他只觉罗婉儿给他留下的坏印象过于深刻,他不可能相信她会莫名其妙变好。 可此刻,他却愿意信一信她。 他想,若是她能一直这般对青姐儿他们,她能安分些,他也愿意收留她。 毕竟,她一个孤苦女子,被人牙子辗转贩卖已经吃了苦头,若再被他送走,下场可想而知。 正如他娘说的,她孤苦无依的,离了赵家又能去哪儿? “好了,好了,快尝尝。”罗婉儿将柚子糖装在了陶罐中,本还想拿两双筷子给他们,结果,青姐儿和业哥儿直接伸了爪子去拿。 “慢着些,也不怕烫着!”罗婉儿哭笑不得。 青姐儿和业哥儿吃了一块,小脸上都洋溢起了幸福的神色。 “居然还真是糖!”青姐儿惊呆了。 原本大嫂嫂做的芽糖就够好吃了,这柚子糖竟别有一番风味。 业哥儿张了张嘴,也试着像青姐儿一样去夸大嫂嫂,结果,努力了半天,也没说上一句完整话来。 “不急,不急,这个叫柚子糖,业哥儿,咱们慢慢学着说,柚子糖。多试着开口,总会成功的。” 罗婉儿瞧出了业哥儿的焦急,还要安慰他,就听青姐儿道:“大哥,你来了!” 第185章 你不洗吗 罗婉儿一看到赵怀安过来,颇为诧异,但只片刻,又朝他笑了笑:“怀安,来吃柚子糖。” 赵怀安凝着她眉欢眼笑的样子,不竟想,以前怎么没发现她竟这般爱笑。 “快啊,大哥,快来尝尝大嫂嫂做的柚子糖!”青姐儿又催了一声。 赵怀安从不吃糖,可依旧是缓步过去,往陶罐里拿了一块柚子糖塞在嘴里。 “怎么样?”罗婉儿仰头看他。 赵怀安只觉口中一片甜腻,偏这甜腻中又透着一股子柚子的清香味,味道倒是不错。 赵怀安正要点头,就见她正朝他看来,那鸦羽般扑闪扑闪的睫毛下杏眼含光,似有万千期待一般。 赵怀安心下一动,沉声道:“好吃。” 罗婉儿察觉到赵怀安的眼尾似多了丝笑意,不由眨了眨眼,又朝他看了看,结果,她发现自己没看错! 赵怀安似乎真的在笑! 难不成是因为柚子糖的缘故? 罗婉儿想了想,若是大奸臣当真喜欢吃柚子糖,她以后就多做些,反正她也快离开赵家了,走之前,好歹也得跟他处好关系不是? 人说士农工商,这个朝代,但凡家里出个读书人,都是极有面儿的事儿了,更别说出个权臣了! 若是能给未来权臣留个好印象,对她而言,绝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一想到此,罗婉儿正想再狗腿一回,问问他是不是喜欢吃柚子糖,就听赵怀安问了一句:“你不洗吗?” 罗婉儿愣住了。 赵怀安这是嫌她臭? 她忽就想起,原书中,还写过他和女主的初见,当时,他阴差阳错的捎带了女主一程,面上和气有礼,结果,人家一下车,他便让人将马车里的所有东西全部扔了! 虽然,书里没有明显说他有洁癖,可这还不够明显吗? 他可能确实是嫌她臭。 这个认知让罗婉儿很是郁闷。 她下意识朝自己身上闻了闻,自是闻到了一大股子螺蛳粉的味儿。 虽然,她早习惯了这味道,也并不觉得这味儿有多臭,但人在屋檐下,没道理跟未来权臣过不去。 干干一笑,罗婉儿兀自道:“还真是有点,青姐儿先洗吧,我收拾收拾灶台。” 赵怀安默然看他,心下也有些凝滞。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问了那句话,后来一想,她既是忙了那么久,也该早些洗漱休息。 倒也不觉得自己那句话问的有何不妥了。 只是,他没想到,罗婉儿竟有那么多细微的动作。 “大嫂嫂,你先洗吧,我晚点在洗。”青姐儿说着,又拿了一块柚子糖放在嘴里。 柚子糖真好吃啊,大哥和大嫂嫂瞧着也极为要好,大哥都关心大嫂嫂了。 是不是说,大嫂嫂很快就会搬去跟大哥一起住了? 虽然,她也舍不得大嫂嫂,可娘都说了,大嫂嫂该跟大哥睡一起,她不能抢了大哥的媳妇儿! 青姐儿闭着眼睛,甜滋滋的想着,就听自家大嫂嫂嗔了一句:“快去洗,小家伙不早点睡,以后长不高。” 青姐儿和业哥儿一听到长不高这样的字眼,整个人都不好了。 偏罗婉儿又恐吓了一句:“糖吃多了,也不行,牙齿会变成耙子,田狗剩也会笑你们!” 这话是真的起了作用,青姐儿和业哥儿依依不舍的看了看陶罐子,就各自去洗漱了。 罗婉儿捧着柚子糖,本还想问问赵怀安要不要吃,结果,一回头,方才发现赵怀安不知何时已经回屋了。 她愣了愣,神色郁郁的往自己身上闻了闻。 真的很臭吗? 唉!她居然因为这个被男人给嫌弃了,虽然,她对赵怀安没有什么想法,可,可好歹她也是个正常女性。 这很伤她的自尊心的,好吧? 待芸娘从屋里出来,罗婉儿将柚子糖拿给芸娘尝了几块,娘儿两又说了会儿话,罗婉儿方才回屋擦洗。 秋日里已经有些冷了。 罗婉儿脱了外衫,只穿着小衣随便擦了几下,就感觉身上冷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由感念起了那些电视剧里的木桶浴来。 索性天道冷,也没出什么汗,她大致擦了几下,就草草穿上衣服。 “大嫂嫂,你冷吗?”青姐儿趴在木板床上,担忧的看了罗婉儿一眼。 “不冷。”罗婉儿脸不红气不喘的骗着孩子,心里则苦逼的不行。 她想冬天还没到呢,就冷成这样了,寒冬腊月里可怎么熬? 不行,她往后一定要整个大木桶,大不了多烧几锅水,总比这大冷天的受冻好。 穿好了衣服,罗婉儿端着木盆,正要开门,就听青姐儿问了一句:“大嫂嫂,你什么时候搬过去和大哥一起住?” 罗婉儿听得这话,手上一抖,差点没把盆子甩出去。 为免青姐儿再说些唬人的话,罗婉儿佯装怒气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能过问这种事,不然,我要生气了。” 青姐儿抿着嘴,顿时就有些怕了。 自从大嫂嫂变好了以后,她都忘记,大嫂嫂也是有脾气的了。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大嫂嫂一眼,更不想让她生气,索性就背过了身去,闭眼装睡。 反正大哥脾气好,她过阵子去问问大哥就成了,指不定,大哥早就想大嫂嫂搬过去了,只是不想跟她抢人而已。 罗婉儿见小家伙消停了,总算松了一口气。 院里黑漆漆的,她将水倒在了院坝里,就要回屋,冷不丁,就看到灶下还坐着一个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赵怀安。 见他正退着灶膛里多余的柴禾,一时间,她有些局促。 她睡的耳房正好挨着灶房,青姐儿声音也不小,也不知道他刚刚到底听见青姐儿的话没有。 不过,听见了也没事儿,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反正她对赵怀安没想法,赵怀安对她也没想法,等她月底前凑够十两银子,他们的关系就能恢复正常了。 罗婉儿想着那个画面,不竟眉开眼笑。 “你,你还没洗吧?”问着话,她将木盆递到了他面前,“快些洗了,早些休息,念书亏身子,你还是得将养好身体才行。” 赵怀安将女子小意温柔的样子看在眼里,眸色又暗了几分。 第186章 是未婚夫妻又如何 孙佑领着两个人远远而来,才站到摊子前,就红着脸递了银钱过来。 “姑娘,这是上次我吃东西的钱,耽搁了这么久,实在是有事。” 孙佑低声说着话,连眼睛都没敢直接往罗婉儿身上瞟,引得林芝芝一阵发笑。 “你这书生,都说了那是免费的,你咋就不听?” 罗婉儿也没想到他竟会这么执着,一时间,不免错愕。 “是啊,这几日才开张,本就是免费的,孙公子莫要客气。” 孙佑见罗婉儿竟还记得自己的名姓,脸上又红了几分。 见罗婉儿说什么也不接,他心知罗婉儿是真不肯收的,心中不免着急。 他好歹是个读圣贤书的,怎么能平白无故的占姑娘家的便宜! “姑娘,这钱我说什么也要给,若不是因为学堂里走不开,我也不会耽搁这么久。” 孙佑说到后面时,脸早已经红成了猪肝色。 倒是个死脑筋的!林芝芝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 罗婉儿恍然惊醒:“你这个时候,不该在学堂里吗?怀安呢?” 昨儿个,也没听他说要休沐啊。 孙佑的脸上涌过了一丝不自在,红着脸,他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没将话说出来,倒是他身后之人开了口:“你还真是怀安那日拽走的姑娘!” 另外一人仔细一看,还真是。 要说这姑娘长得确实标致,只怕后河镇百来年也出不了一个这样样貌的,他想不记得都难。 不过,让他最好奇的便是怀安和这位姑娘的关系,想着,他便问了出来。 “姑娘,那日看怀安和你极相熟的样子,难不成,他是你谁啊?” 孙佑有些不满的看了他一眼。 谁这么当街就问这些私事儿,他如今只后悔自己说漏了嘴,要是早知道他是个嘴巴不严实的,他定不带他来! “怀安是她。”林芝芝正要附和,罗婉儿忙打断了她的话,“怀安和我同村的。” 霎时间,林芝芝和芸娘都朝她望了过去。 “婉儿,你?”林芝芝讶然开口,却见罗婉儿面色如常的朝她使了个眼色。 倒不是罗婉儿想故意骗人,她只是顾忌着赵怀安! 赵怀安不愿让学堂里的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她自也没必要跟人说实话。 更何况,那根本算不得什么实话。 “原来是同村的。”孙佑低声喃喃,顿时就笑了出来。 这位姑娘长得极美,谈吐也是不凡,孙佑正是少年,自也有少年慕艾的心。 他只觉得面前的女子像是一束太阳,让人不能直视,只一眼,他就能觉察出她和别人的不同。 虽他也想知道怀安和她是什么关系,只不过,未免冒然唐突,他便一直守礼自持,不敢多问一句。 如今,一听说她和怀安只是同村之人,一时间,心里便生了丝丝甜意。 孙佑的两个同窗看着孙佑这样子,一阵无语,半晌,其中稍高一点的书生,终忍不住拽了他一下。 “孙佑?你不是说带咱们来吃好东西的吗?” “对,对!姑娘这粉是真好吃,你们一定要尝尝,我请客。” 孙佑要了三碗螺蛳粉,又朝罗婉儿腼腆一笑,这才拽着两个同窗往摊子里走。 “好!”罗婉儿笑了笑,忙去煮粉。 林芝芝在旁边打着下手,错愕的目光时不时朝罗婉儿看去。 她实在是不明白婉儿为何要和自家男人撇清关系。 一旁的芸娘也极度不安,一双手紧紧地拽着麻裤,不断猜想婉儿的心思。 婉儿没道理如此遮遮掩掩的,除非,她还是看不上怀安! 这个猜测,让芸娘心绪难安,连着罗婉儿煮好了螺蛳粉,她也没注意。 最后,还是罗婉儿和林芝芝一起端过去的。 罗婉儿还想着赵怀安是不是也下学了,这番,刚将螺蛳粉端上桌,她直接就问了孙佑。 孙佑见她看着自己,原本恢复常色的一张脸,顿时又局促紧张了起来。 “怀安还在学堂中,我,我就是惦记着欠了姑娘的钱,我,我心里不实在,所以······” 所以,这仨是逃学出来的? 罗婉儿错愕的朝着三人打量了一眼,孙佑依旧红着脸垂着头,另外两个人也难得有些不自在,只纷纷望向了别处。 罗婉儿无语凝噎,心里忽就生了一股子负罪感。 就他们这个年纪,放在现代,那也是祖国的花朵啊。 他们不好好念书,就为了吃顿螺蛳粉逃学? “螺蛳粉的钱你不用给我,我这几日都是给大伙儿免费吃的。”罗婉儿默了默,示意林芝芝将摊子上的钱递过来,“还有,往后别再这样了。” 孙佑为首的三个书生都是一愣,半晌,倒是孙佑闷声催道:“快些吃,吃了快些回去。” 另外两人面面相觑。 看了看孙佑,又看了看面前的散发着臭味儿的粉条,一时间,有些僵持。 这就是孙佑要带他们来吃的好东西? 心里这么想着,两人见孙佑吃的极香,也暗暗收起了心里的狐疑,试着吃了起来。 他们原本打算尝尝就好,谁知道,越吃就越发停不了口。 眼看着碗里的螺蛳粉都快吃完时,其中一个方才道:“我看这姑娘和怀安可不只是同村那么简单,你说他们有没有可能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不如,回头问问张茂?” 孙佑有些不悦,为免自己带来的人再乱说话,他忙道:“你们胡说什么,人家姑娘都请你们吃东西了,你们怎么还背后乱说闲话。” 嘴上虽是这么说的,孙佑心里却很清楚:怀安和这位姑娘的关系只怕并不简单。 不然,以怀安的性子,也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那样将她拽走。 不,准确的说,若没有未婚夫妻的关系,怀安估摸着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 不过,是未婚夫妻又如何,又没有成婚,一切都有可能。 许是罗婉儿的话起了作用,三人吃过螺蛳粉后就走了,也没再执着给钱。 罗婉儿收着摊子,就看到斜对面晃过了一个熟悉人影,那人影一撞上她的目光,忙躲到了卖货郎的货柜后。 第187章 为何说怀安和你只是同乡 饶是如此,罗婉儿还是看清了她的脸,是赵金珠。 罗婉儿挑眉,瞧那样子,该是蹲好一阵儿了。 这是在干啥? “婉儿,你为何说怀安和你只是同乡。”林芝芝憋不住话,眼瞧着那仨书生早走了,忙问了一句。 罗婉儿自不会把赵怀安抖出来,若让芸娘知道了这事儿,回头,还不得找赵怀安说叨。 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她都要离开赵家了,没道理再跟赵怀安结仇。 “毕竟是怀安同窗,若让人知道,他的家里人在街上卖这个,只怕会笑话他。” 罗婉儿给了一个说的过去的理由,林芝芝顿时就明了了。 当街卖货本就会被人说叨,更何况,还卖的是如此臭的螺蛳粉,若真让那些迂腐书生知道了了,还不知道会怎么说! 婉儿的顾虑倒是对的! “婉儿,你有心了。” 芸娘心绪一松,又觉得有些惭愧,婉儿对怀安如此真心,偏她这当婆婆的,还那样想她! 不多时,铺子里,就渐渐上了客,大多都是老主顾带朋友来的。 算起来,自从她买炉灶的次日起,铺子里的客人就多了,又因着她每日送芽糖给周围摊贩的缘故,那些小贩还时不时的帮她说上几句好话。 罗婉儿看的清明,他们虽心里还抗拒着螺蛳粉的味儿,可面上却是极松快的。 要想让他们接受,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待青姐儿和业哥儿过来时,罗婉儿的四十份螺蛳粉已经送完了,大伙儿便坐在一旁,只等着周叔来接。 “婉儿,我瞧着生意也好转了,咱们还得继续送下去?”趁着空闲,林芝芝问了一句。 罗婉儿淡淡的朝对面躲藏着的赵金珠看了一眼,缓缓点头:“嗯,明日再送一日。” 反正螺蛳粉也要不了多少本钱,她明日去县里一趟,后日回来,便正式营业。 “那不是凤俏吗?”耳旁传来林芝芝的声音,罗婉儿就见她起身,朝着凤俏摆了摆手。 凤俏见后,则拉着刘虎子走了过来。 她似乎心情不错,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子挑衅的意味儿。 罗婉儿面色淡淡的看着凤俏,直到她走到了他们跟前。 “哟,这不是怀安媳妇儿吗?这是咋了,第一楼不收你的笋干,你就来这儿打杂了?”凤俏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看到罗婉儿。 她本还想找个机会奚落罗婉儿,如今,可不就是现成的? 鄙夷的朝周遭看了看,她用手扇了扇鼻子:“什么味儿?这么臭。” “嘿!这就是婉儿开的摊子!你就住婉儿家隔壁,你还不知道这味儿?你别看它闻着臭,其实它好吃的很。” 林芝芝才说完,就恍然想起了凤俏撺掇着马桂枝上赵家闹腾的流言,一时间,心中不免懊悔。 她怎么就把这事儿给忘了,还叫凤俏来给婉儿添堵! 当下还想着怎么打发人,忽又听刘虎子道:“娘,我要吃,我要吃!” 凤俏还处于罗婉儿摆摊子的震惊中,冷不丁听得这话,抬手就捏了儿子几下:“你这小没出息的,什么玩意儿你都稀罕,你闻不到臭吗,屎你也想吃!吃这些东西的人脑子都是有问题的!” 凤俏原本想奚落罗婉儿,谁知道,非但没奚落成,反倒得了她摆摊子的消息。 此刻,她心中被巨大的打击占据,早前的洋洋得意早不见了,就想再说些恶毒的话,找点场子回来。 然而,不等她再说出来,就听罗婉儿沉沉道:“你信不信,我有法子让第一楼不收你的笋干。” 她可不是开玩笑的。 她太知道第一楼不收自己笋干的原因了,只要让李季风知道她和凤俏交好,那浪荡子肯定不会再收凤俏的笋干。 凤俏微惊,抬头看去,就见罗婉儿不知何时,脸上已经多了一股子薄怒。 凤俏自来是个泼辣惯的,村子里就没见她怕过谁,可偏偏,她竟被罗婉儿给震住了。 “你,你。”她干巴巴的嘟囔着。 “不是,凤俏,你什么意思!”林芝芝也有些不高兴了,她好心好意的邀她过来,她居然给婉儿小鞋穿! 人家做营生的,谁不希望有个好口碑,她倒在这里乱嚼舌根子! 凤俏不说话,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罗婉儿拿捏了自己,心下怒意丛生,偏又是真的害怕。 “我们走!” 拽过刘虎子,凤俏转身就走。 一旁的赵金珠看够了热闹,又怕被罗婉儿发现,忙耷拉着脑袋就走。 刚刚,她可听到了,罗婉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否定了她和药罐子的关系,这还不够明显吗? 这摆明了就是另有打算的。 想起她娘的话,她就担心。 如果罗婉儿当真在镇上找个姘头,到时候,杨大哥怎么办? 她原本就是为了杨大哥才来监督罗婉儿的,如果,在她的监督下,罗婉儿还勾搭上了姘头,那她不是很对不起杨大哥! 越想,她心里就越发难过,当下就打定了主意,她一定要将这事儿告诉杨大哥。 不论如何,一定要给杨大哥提个醒。 就算往后,罗婉儿当真背着杨大哥找了个姘头,那也怪不到她头上来,说到底,她已经尽力了。 此时的赵金珠不知道,其实,她的踪迹,早就被罗婉儿发现了。 不过,她可不关心赵金珠要做什么,她没那闲工夫。 这晚,芸娘和往常一样和赵怀安说起了白间的事儿,自然,她也提了赵怀安同窗去他们摊子上吃螺蛳粉的事儿。 为了让怀安看到婉儿的一片真心,她还提了罗婉儿为了顾惜他,特意在他同窗面前隐瞒他们关系的事儿。 她本以为儿子会跟婉儿道一声谢,谁知道,他却什么都没说,只盯着婉儿看。 罗婉儿也是莫名。 其实,她自问自己这事儿处理的很好,可赵怀安那眼神,瞧着似乎不太好······ 罗婉儿皱了皱眉,想着上次明明是他不愿让别人知道她的存在,如今,他又这样子,她不免生了一股子恼意。 “你!”想怎样三个字,还没来得及问出来,就听赵怀安淡淡道:“往后别理他!” 罗婉儿张了张嘴,很是莫名,他,谁啊? 第188章 她像不像打你的那个姑娘 夜幕时分,月光清冷。 赵怀安只着了一件单薄长衫,端坐案前。 有风从窗框缝隙处吹来,微弱的油灯随风摇曳,将他的身影拉的老长。 屋中静谧不已,狭小的茅草屋算不得隔音,耳房中那隐隐传来的笑闹声便格外清晰。 不待人听清明,女子那清脆的声音骤然停下,又听她悄声嘀咕了一句,便引得青姐儿‘咯咯’直笑。 最后,归于平静。 赵怀安拽着书的手微微发紧,不竟想起了他娘的话,眉梢微微挑起。 同乡吗? 赵怀安薄唇微抿,深邃的眸眼越发晦暗不明。 灯芯即将燃尽时,只发出‘噼啪’一声响动,整个屋子里顿时又暗沉了几分。 他缓缓合上了手里的《纲鉴易知录》,骨节分明的大手微微抬起,掌风佛过,最后一点星火彻底明灭。 此刻,西边屋子里的芸娘依旧担忧不已。 她本还想找儿子说说话,但见他屋里早熄灯了,不由轻轻一叹。 今日婉儿都那般为怀安着想了,怀安偏就是个迟钝的,竟也没个表示。 等她找个机会,再好好跟儿子说说吧,倒是委屈了婉儿。 芸娘不知道的是,罗婉儿一点儿也不觉得委屈。 她顶多就觉得赵怀安脾气怪了些,不过,一想到原书中的赵怀安就是个不好相与的,她也没什么奇怪的了。 一夜好眠,隔日,罗婉儿照旧跟林芝芝他们一起去了镇上。 她帮着忙活了一阵,适才以去县里买羊蝎子的理由,坐着周叔的牛车去了县中。 眼看着就到了和钱先生会见的时间,罗婉儿直接去了小巷胡同等人。 然而,这一回,直等到晌午间,还不见人。 这着实有些古怪,那日她明明和钱先生约了七日之期,钱先生是个重约之人,每每会见,都会早早的来,如今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他莫不是遇上了什么事儿? 想及此,罗婉儿心中一紧,跟酒馆老板确定了钱先生没给她留什么话,她直接就往钱先生的住处去。 如今正值晌午,按道理来说钱先生应该还没去花楼,可罗婉儿敲了好一阵门,也不见得人回应。 直到后来,有个卖菜的大娘从一旁经过,方才热心的问了一句:“姑娘找钱先生?” 罗婉儿见他认识钱先生,面上一喜:“大娘可知道钱先生身在何处?” “还不是怡翠楼,听说他为着赏钱跟鸨儿起了口角,昨儿个就没回来了,我看是遭了事儿。” 大娘说到这话,语气中,还带着一股子同情。 半晌,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她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姑娘你?” 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罗婉儿一阵,虽没直说,可罗婉儿还是看出了她的心思。 只怕是怀疑她是那种身份吧。 罗婉儿轻咳了一声,倒也不恼。 毕竟,钱先生成日行动在花楼中,别人不胡思乱想才不正常。 跟大娘道了谢,又问了怡翠楼的方向,这才离开。 怡翠楼正处于一条热闹的街道上,如今正是晌午,本是没上营生的时间,偏楼里却进进出出了不少人。 罗婉儿想了想,直接绕到了怡翠楼的后门。 后门是虚掩着的,罗婉儿才轻敲了敲门,里面就出了一个五短身材的男人。 “这位大哥,我想问问楼里今日可有人讲红楼?” 罗婉儿问完,那男人便是玩味一笑:“有没有讲红楼,你自个儿去大厅里看看不就成了,只怕你不是来听红楼的吧。” 说及此,他面色忽地一变,一张脸顿时就有些凶神恶煞了起来。 “去去去,想闹事儿别处去,也不看看怡翠楼是什么地儿,你竟还往这儿来!你知不知道怡翠楼是谁的地盘,找男人居然找到这儿来了!” 说完,砰的一声就把院门关了。 罗婉儿愣然,适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人以为她是来闹事儿的! 伸手,罗婉儿本欲继续敲门,忽又想起了那人的脸色,面上有过片刻迟疑。 那人既已怀疑了她,她再继续敲门,只怕非但问不出什么事儿来,还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可钱先生遭了难,她若不探个明白,就这么走了,也不好。 默默想了一阵,罗婉儿直接饶回了怡翠楼的大门处。 门前人潮涌动,罗婉儿直接追上了一个面容白净之人:“公子,可否麻烦你一个事儿,帮我进楼中找个人?” 声落,她掏了一小把铜板出来,就撞上对方那颇为玩味的一张脸。 适才罗婉儿见他白净秀气,颇有些文人风骨,方才想着找这人帮忙。 谁知道,这人神色傲慢,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罗婉儿皱了皱眉,便知自个儿是找错了对象。 “想让本公子帮你跑腿?”青年开口,目光往她手里的一小把铜板看了去,眼眸中,多了一股子不屑。 “叨扰了。”罗婉儿兀自离开,那青年却伸手拦了她的去路,“我怎么瞧着你眼熟的很?”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罗婉儿一阵,还要多言,就听身后传来了李季风的声音:“张端,你不是说秋水姑娘早等候多时了吗?你就让人家这么个等法?” 罗婉儿蹙眉,抬眸就看到一身锦衣的李季风翩翩而来,双目相对,他目光中明显带着一股子愤懑。 罗婉儿没想到李季风会在这里,不由挑了挑眉梢。 有过之前的经历,她压根就不想跟李季风多待,于是,不及多想,她直接就走了。 瞧着她这态度,李季风气不打一处来,心里的那股子愤怒,犹如一把熊熊烈火,越烧越旺。 “不是,季风,你瞧瞧,这小娘子是不是有点眼熟?” 那被罗婉儿拦了去路的白净青年,也就是县令家公子张端想了许久后,忽道,“她像不像上次打你的那个姑娘?” 李季风原本就恼火至极,听得这话,他那面上的风流模样,险些维持不下去。 凉飕飕的看了张端一眼,李季风幽幽道:“你以为,敢打爷的人,能好生生的活到现在?” 还不承认! 张端怎么看,都觉得那姑娘像极了甩这位一耳刮子的人。 第189章 他就是个小人 要知道,当日那事儿,可是传遍了整个青河县的。 而且,张端长这么大以来,还是头一回见到李季风挨打,他想忘记都难! “她明明就是!”张端回头,想把罗婉儿请上来对峙,结果,人家早走了。 错愕间,又听一旁传来了好友凉飕飕的声音:“看这情况,我还真没办法割爱了,毕竟,秋水姑娘深得我心啊。” 秋水姑娘是怡翠楼的头牌,张端早就中意她了,偏那秋水姑娘是个有才情的,想成为她的知己,还得靠本事。 眼看着李季风入了怡翠楼,张端哪儿还敢继续刚刚的话题,忙又跟了过去。 “季风,你等等为兄!” 眼瞧着那两个纨绔子走了,罗婉儿方才准备从巷子里出去,就听身后传来了一道狐疑的声音。 “姑娘果真来了这儿!” 这声音,是钱先生的! 罗婉儿心中激动,一回头,就见钱先生不无愧疚道:“今日遇上点事儿,倒是耽搁了,一回来我就去了酒馆,结果,姑娘竟走了。” 他知道罗婉儿不可能就那么走了,本是试着找找,结果,还真就在怡翠楼门口看到了罗婉儿。 钱先生惊讶之余,不免暗叹:小娘子倒是个胆大的,竟跑到这地儿来了。 “我听人说先生你遭了难,这才专程来寻你的,你可还好?” 罗婉儿声音急切,听得钱先生心中一震。 感动之余,他又怒道:“哪个长舌妇,居然在背后说胡话。” 还将小娘子引到了这儿来,要是没什么事儿还好,有什么事儿,他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罗婉儿便将那大娘跟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钱先生听后,眉头凝了又凝,终忍不住开口。 “姑娘你就放心吧,我还想跟你说个好消息,怡翠楼和我们正式合作了,和花楼不同,怡翠楼不分咱们的赏金,还有一家大书坊也找到了我,想让我将红楼出书。” 钱先生说着这话,眸眼发亮,又征求性的朝罗婉儿看了去,只等罗婉儿答复。 罗婉儿没想到还会有人找钱先生出书。 说实话,她压根就没想过将那些名著以书的形势带到这个时代,那不是剽窃吗? 可转而一想,这个时代根本就是历史上不存在的时代。 若真能将那些经典引到这个时代,让古人先贤得到他们应该得到的敬仰,那是不是也很有意义? 钱先生见罗婉儿不说话,便引着罗婉儿到了街尾茶棚中小憩,只等她慢慢考虑。 罗婉儿想了许久,终是答应了钱先生。 倒不是为了钱,而是因为红楼是一个好故事。 她想将大观园里的人物和故事展现给大家,她想让红楼被更多的人知道!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署名。 “实不相瞒,这《红楼梦》本是一位已故的曹先生所著,即便是成书,也必须得留下曹先生的名讳。”罗婉儿叮嘱道。 钱先生忙不迭答应,他倒没有多想,只怕罗婉儿后悔,忙又跟她说起了细节之事。 只说待他和书局定下来,便着手写初稿,等她下次来时,便可帮忙矫正。 罗婉儿也是这么个想法,两人又说了一阵随后的章回内容,钱先生掏了一个钱袋子给她。 罗婉儿倒也没避讳,只当着他的面看了看,眼瞧着里面装着三个银角子,她不免错愕。 三两银子,这里面可有三两银子! 钱先生看出了她的想法,忍不住笑了笑:“我们刚和怡翠楼合作,倒是没多少钱,以后只会越来越多!” 罗婉儿收了钱,心下高兴不已,又和钱先生聊了一阵,适才离开。 兜里的三个银角子,让罗婉儿大喜过望。 想着还差几百文钱就凑够了十两银子,她脚下的步子也轻快了许多! 几百文钱而已,兴许,加上绣坊中的分成,就够十两银子,她就可以跟赵怀安摊牌了! 罗婉儿甜滋滋的想着,直接就往秀坊中走去。 此时,街道上没什么人。 她一路到了秀坊,花掌柜就如往常那般迎了上去,只不过,他一张脸色格外复杂。 虽有热络,更多的则是遗憾和担忧。 罗婉儿敏锐的发现了花掌柜的异常,不由敛了自己的心思,顺口问了一句:“花掌柜可是遇上了什么事儿?” 花掌柜见她明显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心道可不是我遇上了事儿,而是你自己遇上了事儿。 沉默了一会儿,花掌柜试探道:“姑娘可认识李季风李少东家?” 罗婉儿挑眉,瞧着花掌柜这神色,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花掌柜又叹了一口气,既是话都说开了,也没有再瞒着的道理。 于是,他就将事情始末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末了,又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姑娘可是和李少东家有仇?” 这可是事情的关键! 罗婉儿的花样子和成衣图稿都格外好看,若是不能和她合作,实在是一大遗憾。 不过,她和李少东家之间只是生了一点误会,那便什么都好说。 终归,找李少东家将事情说清楚,往后,他们还是可以继续合作的。 可罗婉儿却是彻底怔住了。 她只怀疑自己听错了,可花掌柜那面色,又明明白白的提醒了她自己没听错。 一股子愤懑从心底渐渐生出,她气不打一处来。 “李季风他莫不是脑子有毛病!”就因为没占到她便宜,就处处针对她! 不收她笋干,她还觉得能理解,毕竟第一楼是他的,可他的手居然还伸到了绣坊中来。 这未免也太小人了些! 她原以为,他不过是纨绔风流了一些,谁知道,这人人品还有问题! “嘘,姑娘,你可小声些。”花掌柜轻嘘了一声,连忙往外头看了看,额上渐渐起了一层冷汗。 李少东家是什么人? 他们这些小摊子还得仰仗着李家,这要是让李少东家听了这些话,他这个绣坊掌柜,还不得被牵连! 可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 他才刚擦完冷汗,就见外间,风度翩翩的李少东家,噙着一抹古怪笑意,缓步而来。 第190章 天下无能第一 “罗娘子很生气?” 李季风在罗婉儿面前站定,一双多情眼潋滟生光。 若不是来了绣坊,罗婉儿绝对不会想到这人竟在背后搞了那么多的小动作。 “有意思吗?”扯了扯嘴角,罗婉儿一脸嘲弄。 李季风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眸光微顿,片刻,唇角的笑意再次绽开。 “姑娘觉得有意思,那便是有意思。” 罗婉儿嗤笑:“我还以为,少东家是个人品贵重之人,结果,竟为了为难我一个弱女子,竟连这种卑劣手段都用上了。” 李季风听到她这句‘人品贵重’,心里就忍不住起火。 他自诩怜香惜玉,从来不屑那等子和姑娘家争个面红耳赤的男人,即便是遇上了不喜的姑娘,也不过是轻轻一笑,便揭过了。 可如今,面对着罗婉儿,他竟顾不得仪态,就想将她逼到巷子里,威逼利诱一番。 好歹,要让她说出戏耍他的缘由,再让她因戏耍他的事儿付出代价! 事实上,他当真就这么做了!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他一步步朝她靠近,一双桃花眼中,因愤怒而染了一抹红色。 “我自来坦诚,做过的事儿,便不会遮遮掩掩。罗姑娘呢,你心里又是怎么想的?竟一而再,再而三的耍弄于人。” 其实,李季风是想问问她,为何要对他说那些心疼之话,却始终问不出口。 罗婉儿蹙眉。 往后退了几步,脸上生了一股子抵触和冷意。 明明是他仗势欺人,偏还红口白牙的污蔑于人,倒是可笑!李余杵在一旁,目光朝旁边飘了去,他恨不得立马变成个什么也不知道的木头桩子。 他家公子这干的是什么事儿? 明明都已经跟张端公子进了怡翠楼,一听人家罗娘子是来怡翠楼寻人的,这就巴巴的追了出来。 追出来就追出来了,还非得跟人家势不两立的样子,这可一点儿也不像他家公子的作风。 “少,少东家,罗娘子,大家有事好好谈,好好谈。”花掌柜发干的笑声响起。 罗婉儿察觉出了花掌柜的忌惮。 这是她和李季风的事儿,她自也没必要将花掌柜牵连进来。 李季风是存心为难她,如今,就算她再赔小心,终归也没有用。 更何况,她为何要对他赔小心,只是因为她没给这人占便宜不成? 心中生了一股子反感,罗婉儿很快就将心里的愤怒敛了起来,只问花掌柜可有将她的成衣做出来。 花掌柜一阵莫名,他原以为,罗娘子会跟李少东家好好说说的。 他虽不知李少东家和花娘子之间发生了什么,可他看的明白,李少东家态度和缓,分明是想让罗娘子服个软而已。 下意识的朝李季风看了一眼,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只冷着脸走了,他才忙不迭去给罗婉儿拿成衣。 赵怀安的尺寸给的晚,成衣还没有做出来,花掌柜先将芸娘的成衣给了她。 罗婉儿略略看了一眼,就将成衣收了起来,淡声道:“掌柜的,等我来拿另外一件的时候,再与你一并结账吧。” 花掌柜摆手,笑得好不尴尬。 他压根就没想过收罗婉儿的钱,之前,他是有心要跟罗婉儿合作的,要不是因为李少东家的阻难······ 说到底,还是他这摊子小,不敢得罪了李少东家。 花掌柜心里只觉有些对不住罗婉儿,还想劝她跟李少东家好生说说。 只要将李少东家给哄好了,往后,他们就可以继续合作了。 可,花掌柜还没开口,又想到了罗娘子是个有相公的。 李少东家那样子,一看就是对罗娘子起了别样心思的,他若劝罗娘子跟李少东家服软,那不是昧良心吗! 思来想去,花掌柜也只低低劝了一句:“罗娘子,你放宽心些,咱们有机会再合作。” 罗婉儿笑了笑,转身告辞。 此时秀坊外头,李余随着李季风一路往前面走着。 李余见自家主子面色不虞,顿觉奇怪,明明是他家主子拿捏了罗娘子,如今吃了苦头的,也该是罗娘子。 怎么到头来,反而是他家主子被气的不轻? 不过,李余心里是这么想的,却不敢多话,主仆两走了一段路,李季风忽然停下脚步。 正当李余不解之时,李季风又折了回去,很快,就和罗婉儿撞了个正面。 一时间,气氛冷沉。 许久,倒是李季风笑问了一句:“罗娘子就这么走了?我还以为,罗娘子会给我个交代。” 罗婉儿没想到李季风居然还没走,目光飞快的从李季风和一旁东张西望,完全一副事不关己样的李余身上瞟了一圈。 “交代?少东家是想让我说说被人为难后的心得体会?”她的语气也不怎生好。 “既然别的男人都可以,为什么我不行?”李季风说出这话后,他自己都愣住了。 即便心里再是恼恨罗婉儿,他也从未想过这般侮辱她,只不过,一想到她找男人都找到怡翠楼里了,他就气愤。 他李季风有什么比不过别人的,偏她对他就是这种态度! 可后悔归后悔,堂堂李家少东家还不会做出那等子当面打自己脸的事儿。 他扯了扯嘴角,又云淡风轻道:“罗娘子应该不会怀疑我李家的本事吧,我想针对一个人,绝不是什么难事儿。” 他在威胁她! 李季风自己都没有发觉,他只觉得心中怒气上涌。 李余一脸错愕的朝自家公子看了去,直怀疑面前这人,到底还是不是他跟随了多年的主子。 偏就在这时,罗婉儿嗤笑了一声。 李家主仆皆是一愣,就听罗婉儿冷笑道:“李少东家这是何必?为为难我这种贫寒之人,竟如此辜负好韶光,于国于家无望,天下无能第一。” 罗婉儿听他这般威胁之话,心下越发恼火,一时间,那刚刚才被她压下去的鄙夷和不喜又涌上了心头。 只将心里的怒火一股脑的发作出来后,罗婉儿再不想看他一眼,快步离去。 李季风被人骂的有些发懵。 第191章 你以后别来了 天下无能第一! 李季风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这样骂过他,而且,骂他的人,还是一个女子! 这话就像是一颗巨石砸入了溪涧中,霎时间,激起了千层浪。 李余担忧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心下矛盾不已。 既愤怒于那罗娘子说了那样的话,又同情于罗娘子。 之前,罗娘子还不曾羞辱他家公子时,公子就断了人家财路,如今,还不知道公子要做些什么事儿出来呢。 心里暗暗的骂了一声造孽,李余却十分清楚,若自家公子当真要做什么事儿,他都会帮着做。 要怪就只能怪那罗娘子运气不好了。 “给我查查那男人的底细!”耳旁冷不丁的传来了李季风的声音。 李余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家公子说的是罗娘子要寻的男人,他不迭点头。 如今,对罗娘子的同情,又渐渐衍生到了那陌生男人身上,偏看着他家公子如罩了一层寒霜的模样,他又不敢吭声。 另外一头,罗婉儿回到主街时,街道上已经没多少行人了。 她心绪烦躁,一路往肉市上走。 今日的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了,她完全没想到李季风会那么做。 皱了皱眉,罗婉儿从各种思绪中回神,忽就生了一股子不安。其实,和绣坊的合作没了就没了,若是他再去为难钱先生······ 越想越心烦,罗婉儿踹了脚边的一块石子。 不,不行,她不能让李季风发现钱先生的存在!往后,她跟钱先生会面,也得仔细点些。 一路去肉市买了羊蝎子,罗婉儿忽地想起时日不早了,周叔还在城门口等着。 她不敢耽搁,快步就往城门口赶了去。 出城门时,周叔正焦急的和人说着什么,见她过来,他忙迎了上来,面色焦急。 “婉丫头,你去哪里了,我刚进城里找了你一圈,也没见着你的人影。” 罗婉儿不想让他担忧,只说遇到一点小事儿耽搁了。 周叔见她确实没事,总算松了一口气,两人一道赶往镇上的路上,又遇上了赵五婶和赵金珠。 赵五婶拦了牛车,娘儿俩上车后看到罗婉儿,都有些惊讶。 然而这股子惊讶并没有持续太久,赵五婶似有心事儿一般,只朝罗婉儿点了点头,就挪开了目光。 一路上,罗婉儿能感觉赵金珠时不时朝她看来,待她望过去时,赵金珠又飞快的挪开了目光,故作不经意道:“婉儿姐,你去县里干什么?” 罗婉儿指了指面前的背篓,赵金珠顺势看去,目光停在了那些羊蝎子上,心早飘远了。 今日,她娘带她去县里找大姐,她本还想趁机去找杨大哥告状,谁知道,大姐竟病了,她娘又匆匆带着她回来了。 一想到她错失了去见杨大哥的机会,赵金珠不免又有些遗憾。 若是杨大哥知道她竟对他的事儿那般上心,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吧。 杨大哥高兴,她也高兴,为了他,她还可以混入婉儿姐的铺子里,日日帮他监督她! 赵金珠喜滋滋的想着,冷不丁的抬头,就对上了罗婉儿那似笑非笑的目光。 一时间,赵金珠心中一跳,只觉罗婉儿似是看穿了她心中的想法一般,没来由的一慌,再不敢看罗婉儿一眼。 周叔本想将赵五婶他们送到镇口,谁知道,赵五婶说什么也不愿意,周叔没法子,只能先将他们送回村口,又去接芸娘他们。 此时,集市上早散场了。 罗婉儿心下愧疚,就引着大伙儿去附近的小馆子吃了午饭,待一行人回村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罗婉儿卤了羊蝎子,又熬了螺丝酸水汤,赵怀安正好下学回来。 两人目光一对,赵怀安默默到了灶下看火,院中的业哥儿和青姐儿见状,推嚷着往堂屋跑。 一时间,院子里就只剩下了罗婉儿和赵怀安。 感觉到赵怀安似在看她,罗婉儿有些局促,正要跟人打招呼,就听赵怀安问了一句:“你可缺什么?我明日要去县里。” 罗婉儿错愕的看着赵怀安,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家中可缺什么?我明日买回来。”赵怀安不自然的重复了一句。 罗婉儿恍然回神,原来是问怕家里缺东西。 她还以为! 拍了拍心口,罗婉儿稳了稳堪堪落下的心,就见赵怀安蹙眉朝她看了过来。 静默间,外头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赵怀安神色微滞,起身就朝院外走去。 适才开门,陈双河就凑了过来:“不是,怀安,你居然跟许夫子告了孙佑的黑状?孙佑什么时候招你惹你了?” 赵怀安薄唇紧抿,下意识朝灶间看去,正好看到罗婉儿正朝他们这边看来。 罗婉儿倒没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只不过,瞧着来人是陈双河,她不免多看了几眼。 对赵怀安这个朋友,她依旧是存着好奇的。 偏生就只这一眼,却引得赵怀安面色一沉。 “快,怀安,好生跟我说说,你怎么知道孙佑伙着人旷了课?” 陈双河对这事儿极有兴致,说到此处,顿时大笑了两声:“我虽然不讨厌孙佑,可我厌烦透了他那表哥张茂,瞧着张茂他爹被许夫子训成了那样,我还真觉解气!” 陈双河说着话,就想往屋里挤。 赵怀安见状,把着门就堵了他的路:“你来干什么?” 陈双河一愣,没想到他是这个态度,一时忘了言语。 偏这时,罗婉儿那清脆的声音自灶边传来:“怀安,你朋友来了?快些让他进屋吧,我卤了羊蝎子,正好让他尝尝。” 一听到有吃的,陈双河连连点头。 “听见没,怀安,你媳妇儿都在留我用饭了。” 陈双河嬉笑了一声,本想将手里的一摞书卷递给赵怀安,谁知,赵怀安却拧着眉,冷冷的说了一句:“你以后别来了!” 陈双河一只脚都踩到了门槛上,听得这话,顿时僵在了原地,只怀疑自己听错了话,会错了意。 偏赵怀安二话不说,直接就欲关门! 眼看着那门就要夹住他小腿,陈双河眼皮子一跳,忙往外头缩了缩。 第192章 你很关心他 什么情况? 陈双河都傻眼了。 这,这算个什么事儿,怀安居然把他关在了外头! “不是,怀安,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就算他往日里性子冷了一些,也没见他这样啊。 院里没有丝毫回应声,陈双河看了看手里的一摞子书册,眉头忍不住抽抽了起来。 “怀安,我可是好心好意给你送书册的,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儿上,我能帮人拿这些劳什子东西回来,一拿还拿了一路。” 结果,人家不但不感谢他,还关他院门! 陈双河不无幽怨的看了看手里的书册,这些可都是好书啊,一看就是被人精心珍藏的。 也不知道送书给怀安的人是什么身份,想着那绿帷马车,他神色顿了顿,总觉得似在哪儿见过。 很快,他就想了起来,雪山寺那回,他就见过那马车! “不是,怀安,你把门儿开开,你什么时候认识的那些体面人?” 陈双河是真的想知道,然而,院子里压根就没什么回应,俨然,赵怀安是没打算搭理他的。 陈双河喊了半天,顿觉郁挫,再度不甘心道:“怀安,你不要这些书册了?这些可都是好书,县里都不一定买得到,而且,还得不少银子。” 院里依旧没有声响。 陈双河砸了砸嘴:“你若当真不要,我就随手扔了?” 院里寂静不已,陈双河以为赵怀安不会开口时,却听他那清冷之声响起:“随便。” 随便?陈双河一脸见鬼的模样,要知道,平日里,怀安可仔细他那些书了。 再看了看手上的书册,陈双河又一脸可惜。 这么好的书册,就这么扔了?别啊,怀安不看,他还想看看呢。 捏着手里的黄皮纸书,陈双河咳咳一声:“你可别后悔。” 院里没有回应,陈双河一时怔忪,复将书册往怀里塞了塞:“这可是你不要的,往后别问我要!” 此时,赵家小院中。 赵怀安面色自若的往灶下添柴禾,铁锅里的螺丝酸水正沸个不停,阵阵酸臭弥漫灶间。 罗婉儿看了赵怀安好一阵,见他依旧没有说话的意思,忍不住道:“你怎么把人赶走了?” 赵怀安添柴禾的手顿了顿,缓缓抬头朝她看去。 他黑漆漆的眸子沉静如水,让人看不出喜怒,若不是亲眼见证他将人赶走的事儿,罗婉儿真会怀疑自己看错了。 “天黑了。”赵怀安开口,声音淡淡。 罗婉儿有些不明了的看了看天色,天确实快黑了,但他也没必要这样待人吧。 即便是朋友,也会生气的吧。 “其实,有什么误会,还是说开了比较好。我看你那朋友。”罗婉儿话没说完,就被赵怀安反问了一句,“你很关心他?” 罗婉儿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这哪儿跟哪儿,大奸臣在想些什么? 罗婉儿脑子飞快一转,很快就想到了原主那勾三搭四的作风,顿时心里一阵突突。 再迎上赵怀安那带着探究的黑沉眸子,她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赶忙摇头:“我关心他干什么,我是担心你,人说朋友多了路好走,看的出来,你们关系不错,有什么误会,好好说开就是。” 罗婉儿声音恳切,一双杏眼不躲不避的迎上了他的眸子。 灶上白烟袅袅,一张美人面掩在一片朦胧之间,隐约可见她肌肤如白瓷般细腻,红唇雪肌,殊色无双。 赵怀安眸光微顿,堪堪从那清凌凌的眸眼中看到了自己,霎时间,心里就生了一股子酥酥麻麻的感觉。 他也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总之,先前还莫名生出的一股子不快,很快就消失了。 喉头微动,他撇开头去,就看到两个孩子正扒在堂屋门口偷看着什么。 赵怀安皱了皱眉,肃声道:“出来,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顿时,两个豆丁就你推我嚷的挤了出去,只一看到赵怀安那不甚好的面色,两人都有些害怕。 他们大哥什么都好,就是训人的时候,凶了些。 瞧着大哥那面色不太好,也不知会怎么训他们,青姐儿和业哥儿都极为忐忑,面面相觑了一阵,齐齐往罗婉儿身后躲去。 赵怀安快被气笑了。 绷着面皮儿看着两人,他不由压低了声音:“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们的?” “大哥,我不是故意的。” 青姐儿抽噎了一下,眼眶子顿时就红了,一双小手更是将罗婉儿的裙摆拽的紧紧的,好不可怜。 罗婉儿瞧着两个小豆丁那惧怕模样,心下不忍,只觉赵怀安平日里定是凶悍了些,便轻声嗫嚅道:“好了,孩子而已,别这么凶。” 她声音低软,赵怀安听得怔了怔,待反应过来后,罗婉儿已经拉着他们往屋里去了。 “走,去看看我给娘买的新衣,忙了这么久,还没来得及给娘看呢。”孩子间忘性大,立马就转移了注意力。 赵怀安静静地看着耳房的方向,待听到屋中传来阵阵笑声后,他瞳孔的颜色逐渐加深,唇角不经意的往上扬了扬。 芸娘极喜欢罗婉儿给她做的成衣,当她听罗婉儿说那成衣是从成衣铺买来的后,心里又是一阵心疼。 县里的成衣铺,那得花多少银子啊。 不过,心疼归心疼,芸娘见罗婉儿满脸带笑,终归不好让她失望,只盘算着多做点绢帕,贴补她。 随后,芸娘在大家的注视下,回屋换上了新衣服。 罗婉儿设计的这款新衣料子绵软,成色极素,衬的芸娘气色极好,青姐儿和业哥儿连夸好看。 芸娘虽心里依旧心疼银钱,但听着孩子们赞不绝口的话语,她还是很高兴的。 “怀安,你看,婉儿给我做的衣服可好看?”芸娘去外间找了赵怀安。 赵怀安看了看衣服,脸上多了丝笑意:“娘穿着极为好看。” “那是,大嫂嫂给我们一人做了一件呢,我们的都好看,娘的自然也差不了。” 青姐儿喜滋滋的说着这话,陡然发现,她大哥还没有新衣呢,顿时就住了嘴。 第193章 被扒了马甲 再仔细一想,大嫂嫂上次做新衣时,似乎就没给大哥做。 青姐儿担忧的看了看自家大哥,本想安慰安慰他,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旁的芸娘也反应了过来。 婉儿这确确实实给所有人都备了新衣,就唯独怀安。 他们? 芸娘心里生了一股子担忧,抬头朝怀安的方向看去,但见他正煮着米,面上也看不出异样,适才松了一口气。 婉儿兴许只是不知道怀安的尺寸吧,毕竟,婉儿之前还特意问过她怀安的尺寸。 她本还想让婉儿自己去找怀安问的,结果······定是怀安不愿跟婉儿说。 芸娘想着,顿觉有些头痛。 另外一头,城中李财主家,柳李氏一路穿过回廊,经过一片假山叠翠,方才到了李季风的书房中。 眼见书房中竟还点着灯火,她和身旁的丫头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诧异之色。 很快,柳李氏身旁的丫鬟就提着食盒,敲了敲门。 书房中只顿了片刻,就听一道玩世不恭的声音响起:“这么晚了,还找小爷干什么?” “公子,夫人特意给您熬了参汤。”丫鬟看了柳李氏一眼,又道。 很快,书房的门就被人拉开了,李季风拿着一个蟋蟀罐,站在房门处,一脸讶异:“姑母怎的如此费心?” 柳李氏笑了笑:“我给思音熬参汤,特意给你送一份过来。” 李季风听她这么一说,恍然想起了什么事儿一般,脸上那散漫之色,顿时收敛了一些。 “过些时日就是表妹的及笄礼了,姑母且放心,我一定会帮表妹办的热热闹闹的,定不能寒酸了表妹。” 柳李氏面上的笑意浓了几分,姑侄俩又聊了一阵,柳李氏方才离去。 李季风望着长廊上消失的身影,有过片刻失神,待李余从外头走来,他才快步进屋,淡淡的看向了一旁书架上的箱柜。 “我那姑父倒是有趣儿,成日里往外跑,他真以为瞒得住我姑母不成?” 淡笑了一声,他拿过竹签,有一下没一下的逗弄着罐子里的蛐蛐:“我若是他,我就好好入仕,守着一堆黄白之物,有什么意思。” 李余听得这话,目光复杂的朝那被梅花锁锁住的箱柜处看了去。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里面装的都是自家公子昔年最爱的兵书。 若不是东家罹难,老太爷逼着少东家接了李家产业,现如今,自家公子只怕早跟谢千户一般,在行伍中占得一席之地了。 也正因为如此,少东家才更不能忍受罗娘子那般‘于国于家无用,天下无能第一’的话语吧。 正想着,就听自家公子问了一句:“那人什么来历?” 李余自是知道他说的是谁,张了张唇,正要开口,就听李季风说了一句:“行了,不必说了,她说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李季风苦笑,今日被罗婉儿冷嗤时,他心中愤怒不已,只觉有百爪挠心一般难受。 可如今仔细想来,他自己都看不上自己,更遑论说别人。 李余心绪复杂。 其实,一开始过来时,他便犹豫着要不要说,毕竟他又发现了罗娘子的一个财路,就怕自家公子又做出什么事儿来。 可如今见公子这般低落,他心中也是有怨的,只怨那罗娘子明明长了一张好看的脸,这说出的话,却字字带着毒。 “罗娘子找的是一个说书先生,公子近来也常去听,似乎叫《红楼梦》,我特意问了茶棚的棚主,对方说他听得真真切切,那《红楼梦》就是出自于罗娘子之手。” 李余想了想,一鼓作气的将探听来的话说了出来,眼见自家主子没有阻止,他又继续道:“听说,就连着书局也跟罗娘子联系上了,想给《红楼梦》出书。” “什么?”李季风诧异的看着李余。 她画的那些成衣稿就够让人难忘了,不想,红楼梦也是出自她的手! “那说书先生只负责说书,故事是罗娘子告诉他的,他们每七日约见一次,说书先生给罗娘子分银钱,附带拿新的故事章回。”李余继续道。 眼看着自家公子依旧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李余忍不住道:“公子,要不要让我去跟怡翠楼交代几句,还有那书局?” 李季风瞟了他一眼,李余忙又补充道:“不,我这就给周遭的所有秦楼楚馆都交代一句,我保准没人敢留那说书先生。” 李季风眯了眯眼,一双桃花眼中渐渐生了一股子冷意。 “回来!”李季风叫住了李余,忽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他记恨罗婉儿耍弄她,故而,才频频找她麻烦,后来,听了她的那些名声后,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可如今仔细一想,他就回过了味儿来。 能讲出《红楼梦》那种大格局故事之人,怎会是那等子勾三搭四,轻浮浪荡的女子。 更何况,她若当真轻浮,他百般给她机会,她为何不顺杆子往上爬? 唯一的可能便是······ 凝着李余,李季风声音有些不太稳:“你可记得清楚,她当日确实说她心疼我?” 李余砸了砸舌,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她’指的是罗娘子。 他脑子里一团浆糊,但在李季风的目光逼视下,他不得不开口:“当日,罗娘子说了很多话,我也记不太清了。” 李季风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只道自己够蠢,倒由着李余传话,还对他传来的话深信不疑。 仔细一想,就那女子那不屈不柔的性子,怎可能说得出这样的话? 气恼的瞪了李余一眼,他没好气道:“你信不信我把你丢到老太爷那儿去当值!” 李余嘴角微抖:“公子,谢千户还得靠咱们寻他未婚妻呢,更何况,罗娘子那边······” 李余没说明白,因为他也不明白自家公子的用意。 “可是把谢兄给的画像转给了张大人?”李季风似被提醒了一般。 李余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 “给了,张大人既是收了钱银,就一定会帮公子找人,你就放心吧。” 李余说到此处,不免有些唏嘘:“不过,若谢千户那未婚妻早许了人家怎么办?” “既有婚书在,她便该守着谢兄一人!”李季风声音不平,忽就想到了绣坊外,女子那张怒气冲冲的脸。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新年快乐啊,爱你们!!! 第194章 男人可得看好了 因着隔日便是正式开张的日子,周叔天不亮就赶着牛车来接人了。 等罗婉儿一行人赶到镇上时,周遭的摊贩才陆续前来。 和往日一样,罗婉儿摆好了摊子,就拿了芽糖去送那些个早来的摊贩。 近几日来,摊贩们都跟罗婉儿熟识了,也没多客气,接了她的芽糖,还会转送点自己卖的新奇玩意儿。 罗婉儿自是没收,只跟他们闲谈了几句,又回了摊子上。 此时,街道上还没开始上客。 罗婉儿给芸娘他们一人煮了一碗螺蛳粉,又交代起了开张的具体事宜。 镇上的物价比不上县里,罗婉儿暂且将螺蛳粉定成了五文钱一碗。 芸娘他们都没有意见,直到罗婉儿说到自己打算将羊蝎子用来送给吃螺蛳粉的客人时,他们都诧异不已。 然而,很快,大伙儿都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一来,这青河县的人都不吃羊蝎子,若让人花钱买,别人铁定不愿意。 再来,他们这毕竟是才开张的营生,先给客人尝点甜头准没错。 待往后,他们品出了味儿来,自然知道自掏腰包。 几人说定,又草草吃完螺蛳粉,街面上就添了不少赶早集的人。 林芝芝生了一张巧嘴,只往摊子前一站,很快就上了几泼客人。 当然,大部分都是回头客。 那些人一方面是馋螺蛳粉的味道,一方面,又是冲着松的肉骨头来的。 为免引人排斥,罗婉儿和林芝芝他们早商量好了,别人若是不问,他们也只说肉骨头,绝不提羊蝎子三个字。 自然而然的,肉骨头就成了一个噱头。 要知道,肉骨头也得好几个铜板一斤,而肉骨头又实在,一根骨头少说也得两三个铜板。 吃上一碗五文钱的螺蛳粉,就能送肉骨头,而且,还是色香味俱全的肉骨头,绝对亏不了! 眼看着空无一物的钱篓子渐渐装上了铜板,林芝芝高兴的合不拢嘴,身上更是使不完的力气,趁着势头又在摊子前吆喝了起来。 芸娘也没闲下,送了这桌的螺蛳粉,又去收那桌的碗筷。 罗婉儿担心她的腿脚,但凡忙的过来,都会主动去揽活儿。 待送走了第一泼客人后,摊子上暂时冷清了下来,林芝芝回头朝罗婉儿眨了眨眼。 “婉儿,还真就不一样了,前几日咱们免费送的时候,我总觉得差了点什么,今儿个看着这些进账,我的心也跟着热了。” 罗婉儿看林芝芝毫不掩饰对那些钱的欢喜,不由好笑。 “那往后羊蝎子也卖了钱,咱们生意火爆了,亦或者是去县里做了营生,芝婶子可不得更欢喜?” 林芝芝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妇道人家,能跟着罗婉儿到镇上做营生便很不容易了,如今,一听罗婉儿还打算去县里做营生,不由诧异。 若是旁人说此话,她还会怀疑嘲笑,对象换成了罗婉儿,她心里便只剩下了信任。 眯了眯眼,她呵呵笑道:“若婉儿要去县里做营生,我也跟着去,只要你赚了钱,我都欢喜。” 罗婉儿好笑摇头,还想说点什么,就听一道浸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姑娘,我今日休沐,我,我又来了。” 罗婉儿一偏头,就对上了孙佑那含着红晕的脸颊。 她早发现这书生羞涩,连着和人对视都不敢,自也不好贸然多话。 “可还是大碗螺蛳粉?需不需加辣?” 罗婉儿问着话,孙佑心里甜滋滋的,只觉她这声音竟是说不出的好听。 讷讷的摇了摇头,他本要往桌边走,似又想到了什么一般,赶忙停下脚步。 “姑娘,只怕,我日后也只能休沐日再来照顾你营生了,那,那日我出来之事被夫子给发现了,只怕往后······” 他声音低落,话语间,似还有愧疚之色。 罗婉儿见他扭捏,本还以为他是遇了什么难事儿,冷不丁听到这话,整个人又是一愣。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没事儿的,公子,课业最为重要。” 这是罗婉儿心里的想法。 若她这螺蛳粉,当真耽误了人家的大好前程,她可赔不起。 孙佑一直望着罗婉儿,眼瞧着她已经在给自己煮粉,似乎也没有再跟他多话的意思,他只得找个桌子坐下来,静静地望着她。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女子虽衣着朴素,却怎么看,都让人挪不开眼。 孙佑一时间看的呆了呆,直到罗婉儿端了一碗螺蛳粉和卤的羊蝎子过来后,他才回神,连忙起身。 罗婉儿不妨他有这个举动,一时微讶。 “我,我”孙佑有些泛口吃。 他想跟她说说话,可对上这张脸,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闷了半响,他才憋了一句话出来:“我,我没要肉骨头。” 说出这话,他就后悔了。 不就是一根肉骨头吗,他原本就是来照顾她生意的,别说一根肉骨头了,十根他也买的起。 罗婉儿哪儿知道他心里的想法,眼瞧着跟前这人落了一张大红脸,她尽量憋着笑道:“这个肉骨头是送的。” 送的? 孙佑抬头看她,心里暖融融的,她竟会送他肉骨头,这是不是说,她对他,是不是也? 罗婉儿以为他不肯收,忙道:“今日小店开张,但凡买螺蛳粉都会送肉骨头,公子不要介怀。” 这话,就像是一盆冷水,顿时泼灭了孙佑心中的种种心猿意马。 孙佑木愣愣的看着罗婉儿,脸上顿时又火辣辣的烫了起来。 原来是都有的,他,他还以为! 罗婉儿回到摊子上时,林芝芝偏头朝她说了一句:“那书生不是跟怀安是同窗吗?他都休沐了,你家怀安咋不在家?你别告诉我,他没跟你说过他休沐?” 罗婉儿顿了顿,忽就想起昨日赵怀安昨日跟她说过他要去县里,还问她缺什么东西。 她的沉默,在林芝芝看来,便是一种默认。 “你别告诉我,连你都不知道你男人去了哪儿?我可告诉你,男人得看好了。” 顿了顿,她似怕罗婉儿不上心一般,又道:“你看看田大郎。” 第195章 他不排斥交钱给她 林芝芝说到这话,面上就有些气鼓鼓的。 “田大郎就是个例子,当初,要不是我看的紧,那王寡妇早把他勾了去,这男人一到了外头,就算是不主动勾人,也有别的女人勾他。”罗婉儿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实在没想到,林芝芝会跟她说这些私事儿,再来,她也觉得很是震惊,田大郎和林芝芝的感情最是要好,瞧着还真不像是随意就被人给勾走了的。 林芝芝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又轻哼了一声:“二郎还没死,那田王氏就守不住了,总让田大郎去她家帮忙,一次,还真就让我撞见了!” “撞见了?”罗婉儿诧异。 林芝芝点头:“可不是,田王氏频频让田大郎去帮忙的时候就有问题了,哼,要不是我盯的严了,这叔嫂关系早出问题了。” 不远处的芸娘面色变了变,捏了捏身上藏着的一瓶膏药,心绪有些飘远。 林芝芝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芸娘的存在,这当着人家当娘的面说她儿子的不是,似乎也欠妥当。 当下,便又压低声音跟罗婉儿说了一句:“总归,你信我的话,你家怀安长得好,可得看紧些。” 罗婉儿哑然失笑。 赵怀安是她能看住的吗? 她可记得清楚,原书中那公主出身、仪态万端的女主尚且阻止不了他广纳美妾,更别说一心苟命的她! 而此刻,他们口中的赵怀安正在漕帮清算账目。 外头传来阵阵货郎的吆喝声,他熟稔的翻过账册,指骨分明的手飞快的拨弄着算盘,时而又将拿笔在账册上划上几笔。 今日他穿着一身素色长衫,那长衫的袖口还绣着一团繁复的云纹,看着好看又别致。 这件长衫本是他每月上雪山寺才会穿,可今早出门前,他看到这衣服就想到了罗婉儿给他娘和弟妹做的那些衣服。 一时间,有过片刻失神,等他反应过来后,他已经将衣服穿在身上了。 当时,他心中诧异,却也没有在一件衣物上耽搁过多的时间。 只不过,这长衫是袖管确实是宽了一些。 如今,他坐在岸边拨弄算盘,袖管便有一下没一下的扫过案桌,即便他有心忽略,可目光仍旧不由朝那袖管处绣的云纹看去。 那日,只听说她给自己缝补了衣服,却不想,她竟缝补的这么好。 这若是不知道的,还真不会想到,这云纹只是为了遮掩袖口的破碎之处罢了。 她倒是一次又一次的让他意外。 赵怀安眸色深了深,还想继续拨动算盘,冷不丁又想起了她上次说的那些复式算账法。 他当即拿了纸笔,按着她说的法子算了起来。 他先是小小试验了一番,还真是别说,这种算法不但快了很多,而且,计算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后来,他索性直接弃了算盘,直接用纸笔算了起来。 不想,才不过一个多时辰,他就将账页全部理清了,这倒比他预算的法子要快上许多。 赵怀安扯了扯唇角,径直跨过舱门去寻了漕帮管事。 漕帮管事儿是个年纪颇大的,和赵怀安也算熟络,两人一番言语后,管事也没再对账,直接叫了人来发月钱。 管事发一个人的月钱,赵怀安就在对应之人后面勾画一笔,再让对方画个押。 待发放到最后一人时,赵怀安收了纸笔,正要让对方画押,就听那人道:“赵先生,这还是你第一次穿素色衣服呢,真俊。” 说话之人是个后厨的妇人。 她平日里本也难得跟赵怀安说话, 实在是因为赵怀安性子冷,不怎生爱说话,可如今瞧着他穿着素衣,整个人都有些丰神俊朗,她便忍不住又夸了一句:“这绣样,一定是出自你娘子之手吧。” 赵怀安长了个好样貌,妇人这么问,也不过是试探的话。 她想知道这又会念书,又能算账的赵先生到底娶妻没有,若是对方没有娶妻,她正好将自家姑娘说给他。 然而,在妇人期待的目光中,赵怀安只将注意力放到了自己身上的素色长衫上,又勾了勾唇。 放在往日,他定会毫不犹豫的跟罗婉儿撇清关系,可如今,他却没有。 究竟是因为不愿撇清关系还是不愿多费口舌,赵怀安倒没有深想,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一旁的管事儿有些诧异。 赵家的事儿他都有了解,他只当赵怀安不喜新妇,却不知,他竟会穿那新妇做的衣服。 但诧异归诧异,他也并未多问。 “这样啊。”一旁的妇人面色一垮,心下一阵惋惜。 这么好的俊俏公子,当真娶了妻,倒是可惜了。 要不然,给她做女婿多好啊,往后,她家女儿也能当秀才娘子了。 心里这么想着,妇人便又开了口:“那赵先生的娘子一定很好看吧。” 赵怀安愣了愣,脑海里很快就浮现了罗婉儿那张明艳动人的脸。 妇人见他不说话,只当他默认了她的话,不由又暗自叹了一口气。 也是,若那姑娘不美,又哪儿能配得上赵先生这样的样貌? 说到底,她家闺女就是个普通长相,就算赵先生没娶妻,只怕也看不上她家闺女。 待妇人走后,赵怀安从管事那里拿了自己的月银,就听对方说了一句:“怀安,二当家过几日应该就回来了,你算着时间来县里。” “好。”赵怀安应下,正要走,又听管事咳咳道,“怀安,你该不会学着别人把月钱交给那新妇吧。” 赵怀安脚步微顿,抿了抿唇,难得有些不排斥这种交钱的行径。 一路从穿过甲板,赵怀安上了堤坝,直接沿着河边绿柳成荫的小径而去。 他打算走近路回去,直接去镇上。 然而,还没绕出城,就见不远处的柳树下,一对鸳鸯正在树下交颈诉忠肠。 那女子窝在男人怀中,一双细腕还环在对方腰间。 赵怀安只觉那女子的侧脸格外熟悉,不及多想,就发现那男人正是杨秀。 杨秀似有察觉一般,慌忙拉扯着女子往旁处躲去。 第196章 赵怀安居然来了 赵怀安漆黑的眸眼里闪过了一丝嫌恶,转身就要往别处走,忽又听女子那熟悉的声线响起:“秀郎,你慢点,疼。” 他离去的脚步顿了顿,扭头朝那女子看去。此刻,杨秀已经拽着那女子钻到了林子中。 虽只是匆匆一瞥,赵怀安还是看到了一张酷似赵金银的侧脸。 他皱了皱眉头,倒并再多看一眼,直接跨步而去。 而此刻,那林子深处,路人看不到的地方,杨秀早吃起了女子的唇脂。 女子气息渐渐紊乱,堪堪动了动发软的身子,正好就露出了赵金银那张满是脂粉的脸颊。 杨秀微微睁眼,眼底深处浮现了一抹不耐,径直道:“银娘,可打听好了,表姑娘要去庙中上香?” 赵金银靠在他怀中,原本迷离的双眼,听得这话,顿时就清明了几分。 “表姑娘,表姑娘,秀郎当真句句不离表姑娘,秀郎可是专程来见我的。” 杨秀见她噘着嘴,似有不悦,忙哄道:“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我们日后的前程。李家出了个没用的少东家,日后家业指不定就落在李长小姐身上了,若我娶了她女儿!” 说到这处,杨秀眼里都是亮光。 仿佛眼前的场景早变成了李府那处处精美的宽宅大院,而他俨然也成了李长小姐的乘龙快婿一般。 赵金银脸上的不悦又多了几分。 “你倒是从来没打算过娶我!我帮你费这么多力气有什么用,我可不想看着你和别的女人出双入对,儿女绕膝。” 杨秀眼中闪过了一丝冷意,偏嘴上还不忘轻声哄着。 “银娘,别胡闹,你当我为什么一定要和县丞家结亲,我还不是为了配上李家。日后,我分了李家的家产,你还不是照样穿金戴银!” 赵金银咬着牙,心中忽就生了一股子不安。 “燕娘可是你亲妹妹,你当真不疼惜她?她这么嫁过去可是守活寡,你当真舍得她。” “银娘!”杨秀匆匆打断了她的话,原本轻哄人的话语中,终是带上了一丝不悦,“她既是杨家养大的女儿,为杨家付出点又怎么了?” 赵金银张了张唇,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可那不安的心,却逼的她试探着道:“秀郎,我葵水还没来,你说会不会?” 杨秀一愣,脸上涌出了一丝不满。 “银娘,这种时候,莫要跟我说笑,就当是为了我们的以后。” 声落,他将赵金银从他怀里用力的扒拉了出来,早失了耐性。 过些时日就是李家表姑娘的及笄礼了,他得给她备一件礼物,如此,还得回村里一趟。 他得从春燕那些聘礼中选些值钱的,终归要买个上得了台面的礼物才成。 赵金银心里又慌又急,偏又不敢直接忤逆杨秀,以免惹他动怒。 咬了咬牙,她忍不住道:“这些时日,我为了这事儿,食不下咽,就连着我娘来看我,我也草草打发了,我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你。” 她心下委屈,只稍稍一顿,又道:“当初,若不是那罗婉儿,你早就成表姑娘的救命恩人了,哪儿还有这么多事儿。” 一说到罗婉儿,杨秀面色便是一阵变化。 他冷冷一笑,心中早将处理她的方式想了千万遍。 不过就是个貌美的女子罢了,等他大事儿办成,她还不是任他消遣。 另外一头,正在煮螺蛳粉的罗婉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就听林芝芝道:“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夸你呢,谁让你又送羊蝎子,又送螺蛳粉的。” 罗婉儿好笑,没有答话。 今日的螺蛳粉确实卖的不错,只从那缩了一大截的羊蝎子上便看的出来。 这已经比罗婉儿预想中好了很多,她看了看钱篓里的钱,盘算着回头搞个账本,好歹也计个账,日后也好查盈余。 “不是,你说那呆子是什么意思?”林芝芝用手肘拐了拐罗婉儿。 罗婉儿顺着她的目光朝桌边擦桌子的孙佑看了一眼,面上也有些错愕。 之前,他吃了螺蛳粉,也没急着走,她只当他有事儿,便没做多想,后来铺子上又上了营生,她更是没注意那么多。 不想,他竟还帮她干起了活儿! 罗婉儿愣了愣,还是朝孙佑走了去:“孙公子,你这是?” 孙佑见她过来,下意识挺直了腰背。 “姑娘给我送了肉骨头,我自然要帮帮姑娘。”他红着脸,说的直接。 罗婉儿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每个人我都有送,公子实在是不必如此。” 她说的恳切,孙佑不想她竟直接这般拒绝自己,面上不由闪过了一丝失落。 “我。”他不想走,就想待这儿帮她做点事儿。 可被罗婉儿盯着看,他只觉心里乱糟糟的,想也不想,就问了一句:“怀安没来吗?今日可是你开张大吉,他也不来帮帮你吗?” 他们可是未婚夫妻,既然怀安不来帮,他为何不能帮她? 孙佑问了话后,便一直盯着罗婉儿看。 他本就是在试探她,如今,自也想看看她的反应。 罗婉儿可没想那么多,只道这是同窗间的关心,正要答话,便听一道冰冰冷冷的声音传来:“我记得,许夫子罚了你抄书。” 是赵怀安! 罗婉儿没想到赵怀安会过来,一时愣了愣。 孙佑有些不设防,毕竟都是斯文人,刚才在背后说了那样意味深长的话,紧接着就被正主给听到了,若说不尴尬是不可能的。 “怀安,你别误会,我。”孙佑张了张嘴,想说点解释的话,可一对上赵怀安那绷紧的面皮儿,他就觉得无从开口。 “怀安,你怎么来了?” 罗婉儿适时问了一句,脸上绽开了一抹笑意。 她实在是没想到赵怀安会过来,初时还有些诧异,后来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在担心芸娘。 其实,这样也挺好,指不定借着这个机会,她还能好好和赵怀安处处关系。 正想着,就见赵怀安直接走到了她跟前,定定的看了一瞬,方才问道:“可是有些忙?昨日为何不跟我说?” 第197章 你还不走 赵怀安声音和软,面容温润,引得罗婉儿阵阵惊骇。 面前这人还能是赵怀安吗? 他,他居然用这么和煦的声音跟她说话! 要知道,往日,他可从来没有这样跟她说过话! 罗婉儿迷茫的看了看赵怀安,一度有些反应不过来,倒是一旁的孙佑提醒道:“最忙的那一阵已经过了。” 他这意思很明显,就是在提示赵怀安,他来晚了! 当然,他并不全是挑衅赵怀安的意思,更多的则是替罗婉儿感到不满。 这人好歹是罗婉儿的未婚夫,他怎么这么不上心,就连着自己一个外人,也比他上心的多。 终归是对人家小娘子不用心的吧。 短短时间里,孙佑已经想了很多,饶是在学堂中对赵怀安多有敬佩,此刻,那股子敬佩也渐渐转为了不满。 赵怀安看着孙佑,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线:“你还不走?” 孙佑没走,只站在那处,冷冷的回望着赵怀安。 罗婉儿敏锐的发觉了两人之间的异常,心道这委实没点同窗的和睦样。 特别是赵怀安,他那口气,简直跟人欠了他孽债似的,怎么看都不好相与。 虽不知道孙佑和他有什么过节,可毕竟上门是客,直接这样摆一张臭脸,也没必要吧。 罗婉儿心里想着,就想劝劝赵怀安,却见他扭头,朝她淡声说了一句:“你且先去忙,这里交给我。” 罗婉儿愣了愣,只得道:“你且好生说,毕竟是同窗。” 赵怀安点了点头。 罗婉儿虽仍有担忧,却也不好掺和进去,只往灶前走了去。 “你想干什么?”赵怀安浓眉紧皱,一双深邃的眸眼直直望到了孙佑的眼底深处。 许是他的目光透着一股子阴寒,孙佑竟被他给震住了。 待他反应过来,方才懊恼道:“你对婉儿姑娘不好,还不允许别人对她好?” 他私心里还想跟赵怀安争一争,此番,又想起了他和吴月牙的关系,又道:“更何况,你的未婚妻不是小师妹吗?婉儿姑娘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未婚妻?” 说到此处,他眸眼亮了亮,顿时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赵怀安。 他完全没有想到,赵怀安这种人,竟也会骗小姑娘。 那是不是说,他和婉儿姑娘的希望就更大了? 孙佑想着,心中一跳,还未来得及高兴,就听赵怀安沉声道:“没有未婚妻,我成亲了。” 说出这话时,赵怀安自己都愣了愣,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是不愿让这人纠缠罗婉儿。 “成亲了?”孙佑凝眉想了想。 似乎,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儿。 可他既是成亲了,为何还要招惹婉儿姑娘? 狐疑的目光在罗婉儿和赵怀安身上转了转,孙佑不敢置信道:“你,你!婉儿姑娘是你娘子?” 赵怀安抿了抿唇,恰好这时青姐儿和业哥儿一前一后的回来,青姐儿见了赵怀安就欢喜的嚷嚷了起来。 “大哥,你是来帮大嫂嫂的吗?太好了,大嫂嫂一定很高兴。” 孙佑面色白了白,几乎是垮着肩头出了摊子。 赵怀安牵着青姐儿往摊子边走,正好又来了几个客人,罗婉儿便忙活了起来。 赵怀安挽了袖子在一旁打下手,看的林芝芝一愣一愣的。 虽然,早前就见过秀才郎亲自洗碗了,可如今瞧着他这行径,她也不免咂舌。 婉儿对男人还真有一套啊,这村子里,哪个念书的不是远厨房的,偏怀安还会主动干活儿。 此刻,她不得不收回早前对婉儿说过的话。 就怀安这样自觉的男人,哪儿还用得着人盯? 一番忙活完,已经是临近晌午了。 罗婉儿将羊蝎子端到了桌边,招呼着大伙儿吃,自个儿则给他们煮了螺蛳粉,便算是晌午饭了。 等收了摊,回到家里后,罗婉儿就将钱篓里的钱拿出来,依次数过。 钱篓里都是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罗婉儿仔仔细细的数了一阵,一共一百九十个铜板。 这可比她想象中好太多了,毕竟前几日才开张时,她为了送出四十碗都费尽了心思。 如今,短短几日的功夫,她就卖了三、四十碗,再过阵子,生意只会越来越好。 罗婉儿甜滋滋的想着,又拿了宣纸,将今日的盈余记了下来。 正记着,就听头顶传来了赵怀安困惑不已的声音:“你惯常如此?” 罗婉儿抬头,一时不解。 待看到赵怀安的目光瞟到宣纸上的字时,她干咳了一声,顿觉局促。 前阵子,她就打算好好学繁体了,只不过,事儿实在太多了,倒是耽搁了这事儿。 如今被赵怀安一问,她才反应了过来。 她眼看着就要存够银钱,离开赵家了,怎么还能当个目不识丁的人? 往后,若真出了青河县,只怕会是个棘手的问题。 心里这么想着,就听赵怀安道:“《千字文》给我。” 他声音淡淡,言简意赅。 罗婉儿初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对上了他狐疑的目光后,她忽才恍然! “你要《千字文》?”她还真有些莫名激动啊。 许久之前,她特异跟他提过建议,让青姐儿他们照着《千字文》练字,可后来,赵怀安没有搭话,俨然就跟没听到一般,她只当赵怀安不同意,便没再多提。 不想,他竟还记得《千字文》的存在。 咧了咧嘴,罗婉儿有种自己的建议被采纳的欢喜之感。 当下,她二话不说,直接回屋将那本压在枕头下的《千字文》拿了出来,递给了他。 “让青姐儿他们照着《千字文》练绝对不会有错,等青姐儿他们练完,正好将他们送去学堂,这样,应该也能听得懂夫子讲课。” 罗婉儿觉得自己建议极好。 想象着,原书中那目不识丁的大将军,会间接性的因她变成一个文武双全的人才,她就忍不住得意。 赵怀安自是看出了她眼角眉梢的得意。 一时间,他扯了扯嘴角,目光在她和宣纸上游移了一阵,神色不定。 罗婉儿见他迟迟不接《千字文》,不免狐疑:“怎么了?” 赵怀安凝眉看着她,过了半晌,终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以为,青姐儿和业哥儿比你更需要《千字文》?” 第198章 她竟分的这么清楚 赵怀安在挖苦她! 罗婉儿有些恼。 这人挖苦她一次两次就罢了,次数多了,还真有些难为情。 “在我们那儿,都是这么写的!你不觉得这样写很方便?” 要知道,简体取代繁体是大势所趋,若大庆朝的文人学子们,也体会到了其中便利,定也会毫不犹豫的书写简体。 心中想着,罗婉儿气鼓鼓的朝他怒目而视,正好就撞上了他看来的深邃眸光。 罗婉儿一时忘了说话,总觉赵怀安这样的眼神莫名让人心慌。 “你们那儿?”他凝眉沉思,却实在不曾听闻过她这种写法。 想起她的复式算法,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吃食,他第一次生出了想要知道更多的念头。 罗婉儿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忙转移话题道:“你今日来摊子上是为了看娘的吧,你也看到了,娘在我那里极好,我一定不会让她累着。” 罗婉儿的话,当真让赵怀安从困惑中回神。 其实,他也没想过,自己为何要到镇上去帮忙。 或许,当真有他娘在摊子上的缘故,还有便是,他既决定了收留她,便不能不管她的事儿。 谁知道,这才一去,就看到了孙佑。 孙佑旷课麻缠她就罢了,偏休沐也不忘在她面前晃悠,实在是厌恶的紧。 虽然,他没把罗婉儿当妻子,可她毕竟是他娘中意的,平日里,一双幼弟和幼妹也时常会去摊子上,若他放任孙佑不管,岂不是要连累自己家里人白白担心? 赵怀安在心里暗自对自己说着,对,一切只是为了他娘和弟妹。 摸了身上的钱袋子,他刚生了让她莫要再到镇上卖东西的想法,就听罗婉儿轻声道:“你不用担心,月底时,我不会让娘白白辛苦,到时,我会给她发月钱。” “你说什么?”赵怀安拽着钱袋子的手微微发紧。 罗婉儿没看出他的异常,兀自又道:“我说,我不会让娘白白辛苦,你放心些。” 她想的很清楚了,若是芸娘不收,她就替她保管着,终归日后青姐儿和业哥儿念书,都得用钱。 赵怀安捏着钱袋子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只缓缓地将手从袖管中收了回去。 他不想,她竟分的这么清楚! 赵怀安蹙眉看着罗婉儿,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儿。 罗婉儿本以为赵怀安得了她如此诚恳的保证后,定会称心如意,谁知道,对方这眼角眉梢都看不到一丁点笑意。 这人怎么回事儿? 正当罗婉儿还想说点什么时,赵怀安却拿过她手里的《千字文》,直接走了。 罗婉儿:“······” 今日的赵怀安好生奇怪! 挑了挑眉,罗婉儿琢磨不透,便没再继续多想,终归他采纳了自己的意见,便是好事儿。 下午时分,天色越发阴沉,似有下雨的征兆。 赵怀安早带着两个孩子进山中捡柴了,罗婉儿熬了芽糖出来,又将最后一点发芽的麦子全种在了陶罐中,适才出门。 她打算去捡些福寿螺回来。 其实,每次熬酸水都用不了多少福寿螺,所以,罗婉儿每次都是现用现捡。 沟渠间有不少福寿螺,罗婉儿捡了之后,又顺道打了些兔子草,再回去时,她敏锐的察觉到身后似有人跟着,一回头,果真就看到了赵金宝! 赵金宝本也没想躲藏,眼瞧着罗婉儿发现了他的存在,索性就朝她快步走了过去。 “婉儿。”他巴巴的喊了一声。 要不是顾忌着赵怀安,他早上门找她了,哪儿还至于在这半路上堵她。 罗婉儿一看到赵金宝,整个人面色都有些不太好。 “婉儿,你面色怎么这么差,那药罐子早晚是个死物,你可少跟他接触点,可别让他过了病气给你。” 赵金宝心下痒痒,看着罗婉儿这张脸,就想起了当日将她压在身下的感觉。 心下这么想着,他还真就伸手,朝她爱怜的摸了过去。 “心肝儿,有什么委屈,快跟哥哥说说,我都给你办成,好不好?” 罗婉儿瞧着他这猥琐模样,心下就直犯恶心,抬腿朝着他的小腿肚子便是好一阵踹踢。 赵金宝压根没想到她会有这个举动,连着受了好几脚,感受到了脚上的痛意之后,他才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心肝儿,你踹我干什么?”赵金宝吃痛,连连往后退了开去。 要不是怕她动静搞太大,把赵怀安给引来,他哪儿至于这么憋屈。 “赵金宝,你给我死远些!否则,别怪我脚下不留情面!” 罗婉儿踹的累了,大口喘着粗气,目光意有所指的朝着他的下半身看去,一点儿好脸色也没有。 赵金宝忽就想起了第一次被她踹的场景,一时间,面如土色,下意识护住了身下的位置。 可越是这样,他心中那邪火就生的越猛。 眼瞧着罗婉儿已经往前面走了,他心下顾忌着赵怀安,也不敢再轻易追上去。 咬牙好一阵忍耐,终才啐了一口,回了家中。 只是,他这才刚刚回了家中,就见他娘走了出来。 “金宝,你明儿个就跟你爹去县里求求你二叔,好歹要让他再出点银钱,人家刘家那边已经来传话了,要再不凑够聘礼钱,小娥就不嫁你了!” 赵金宝心下正当恼火,听得这话,面色又黑了几分。 刘小娥,也就是他压根就没瞧上的瘦杆子女人,她居然还不嫁他! 她那种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女人,居然还敢嫌弃他! 赵五婶见他不说话,忍不住又急了几分:“儿啊,你可快些答应娘啊!娘为你这事儿可操了不少心,你二叔自来心软,你明日和他好生说说,成不?” 说完,赵五婶又叹了一口气,要不是银姐儿靠不住,周围亲戚又不肯借钱,她哪儿至于这么上火。 “不用!”赵金宝面色一阵变幻,忽地开口。 赵五婶听得这话,差点没哭出来。 “儿啊,这娶媳妇儿可是终身大事啊,你可不能耽误了这事儿,村里像你这么大的,孩子都满地打滚了。” 最最重要的是,她必须得赶紧将儿子的婚事办了,让儿子入了行伍,随着那千户大人谋富贵。 第199章 教她认字 以前那算命先生不也说了吗,赵家注定会出两个将军。 其中一个是赵暮那小子倒也罢了,另外一个必须是她儿子。 她儿子要是当了大将军,她这当娘的,也得跟着吃香的喝辣的。 想想那日子,她就觉得美。 “儿啊,你听娘说,只要你成了亲,日后,娘每月都给你钱,你想吃多少酒水,就吃多少酒水。娘定不会拦着你!” 赵五婶拿出了打小忽悠人的法子。 这种法子对赵金宝格外有用,这才也不例外。 她适才说完,赵金宝的眸色就亮了几分:“娘,你没骗我吧?” “我骗你干什么?娘说到就做到,你可不能让娘白白担心了,一定要把这亲事儿给成了!” 赵五婶连连保证,如今,只要赵金宝肯娶妻,肯入行伍,就算他要天上的月亮,他都会想法子给他搞到手! “娘,这事儿你不用担心,我有法子让那刘小娥跟了我。” 赵金宝那绿豆小眼中闪过了阵阵光亮,不就是把一个女人搞到手吗? 要让一个清白女人心甘情愿的跟着他,那还不简单,毁了他的清白就是! 到时候,一个没有清白的女人,除了嫁他和浸猪笼这两条路,还能干什么! 哼!居然还用钱财来威胁她,到时候,等她没了清白,他即使一个铜子儿都不出,她也得哭爹爹告奶奶的跟他! “金宝,你当真有法子,你可别骗娘啊?”赵五婶见儿子不像说假话,顿时又喜又忧,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你就放心吧娘,这事儿你别管,我保准她会心甘情愿的嫁过来!” 赵金宝眯了眯眼,不过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又没人护的小娘们儿罢了。 要睡她,他多的很的法子! 另外一头,罗婉儿刚回家,就见赵怀安正在院里堆柴。 如今已经深秋,空气中带着丝丝寒意,赵怀安穿了一身专程干活儿的黑色褂子,那褂子上虽有补丁,却一点儿也不影响他的非凡气质。 罗婉儿忍不住去想,未来权臣不愧是未来权臣,如今落败尚且如此端方,日后发达了还不知会迷倒多少姑娘。 兴许,到了那时候,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的还会羡慕她吧,好歹她也是权臣曾经的前妻啊! 心里正当想着,又听见青姐儿说了一句:“大嫂嫂,你回来了?大哥刚说了要教我们《千字文》呢。” 青姐儿和业哥儿正在给赵怀安递柴禾,赵怀安将柴禾堆成了一人多高,远远看上去,就极为壮观。 罗婉儿没想到他们短短时间,就捡了这么多柴禾,惊讶之余,也忍不住笑了笑。 “那就好,青姐儿一定要好好学,学完了,就可以和业哥儿进学堂里念书了。” 青姐儿愣了愣,这村里就没有一个姑娘去学堂念书,大嫂嫂当真要送她去念书? 业哥儿也茫然的看了自家大嫂嫂一眼。 虽然,大嫂嫂常常说让他们念书的话,可他却怎么也不敢抱这个幻想。 他学几个字就成了,家里哪儿容得下那么多读书的。 更何况,他压根就没有大哥聪明,就算念书,也是一种浪费。 当然,眼看着自家大嫂嫂说到这话时,那满脸带笑的样子,他终是没说这话,只怕说了这话会让她失望。 罗婉儿倒是没注意到两个小家伙的异常,她只觉得赵怀安似是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别有深意。 不过,罗婉儿心里明白,未来权臣心里的想法不是她能猜测的,只要他们关系尚能保持融洽,那便极好了。 待罗婉儿回灶上熬了螺丝酸水汤后,不多时,天边就下起了绵绵细雨。 罗婉儿搭了小火,又盖了锅盖,只由着螺丝酸水汤慢慢熬煮,自个儿就回了屋檐下。 堂屋中,芸娘还在绣着东西,青姐儿和业哥儿正一左一右的围在赵怀安身边。 罗婉儿察觉到他们面前还摊开了一本《千字文》,不由勾了勾唇角,就见赵怀安朝她看了过来。 “你也过来一起学,人多学得快。” 他声音沉稳,听得罗婉儿一阵莫名。 赵怀安这是要教她认字儿?他早前不还不高兴吗,这会儿怎么就想着教她认字了? 正想着,又听他道:“你虽习惯了简体,可我们这里的人都不会,你若一直用简体,终归不方便。” 罗婉儿诧异于他说到简体时的平静,俨然,似是信了她早前说的话。 罗婉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但很快,她还是朝赵怀安走了去,不论如何,赵怀安说的确实没错,简体虽然方便,可在大庆始终没人用。 她得学学繁体,而大多繁体字她还不怎生认识,有人教,自是最好。 赵怀安见她过来后,先将千字文上的前十五个字教了一遍,又仔仔细细的解释了意思,这才拿笔在黄麻纸上分别誊写了三道,一人给了他们一张,示意他们临摹。 青姐儿和业哥儿还没开始临摹,就被芸娘给叫走了,一时间,屋子里就只剩下了罗婉儿和赵怀安。 反正外头还下着雨,罗婉儿也没事儿做,便安安心心的在桌边练字。 赵怀安翻了翻手里的千字文,又看了看罗婉儿练的字,又再度沉默了。 她的字比他想象中还要好,像是那种秀气的簪花小楷。 这样的字迹,绝不会出自刚学认字之人的手。 他想起她说过的简体,心下越发多了一丝困惑。 她的过去,究竟是怎样的? 此时,东边屋子中,芸娘将两人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眼中带上了阵阵笑意。 她本还担心怀安不肯接纳婉儿,担心时日长了,婉儿会心寒。 不曾想,今日怀安居然会去铺子上帮婉儿,而且,还主动陪着人认字了。 不论如何,这都是一件极好的事,芸娘一颗不安的心也总算是放了回去。 “娘,你把我们叫过来干什么?”青姐儿探着脑袋朝堂屋的方向看了一眼,又低声问了一句。 芸娘朝两个孩子轻嘘了一声,循循善诱:“青姐儿和业哥儿不是想要小侄儿吗?” 两个孩子黑漆漆的眸子立马一亮,又同时朝罗婉儿平袒的小腹看去。 村里人怀了孩子后,肚子都会大起来,自家大嫂嫂那里肯定也快大起来了,他们等着就好! 第200章 怕那人打双喜的主意 秋雨细细密密的绵了两日,第三日时才彻底放晴。 其间,罗婉儿特意搭了个简易小棚,倒也吸引了不少来棚中躲雨的过客。 因此,螺蛳粉的生意不但没受到雨水的影响,反而,又火爆了一些。 不过短短两日的光景,他们便从一日只能卖三四十份上涨到了一日能卖四五十份。 这个份量可大大超出了罗婉儿的预期,罗婉儿高兴之余,每日也会多备些米粉,唯恐到时不够卖。 而林芝芝和周叔见她生意红火,也越发上心了,每日天不亮就来帮她搬东西上车。 这日,一行人坐着牛车,适才到村口,周叔毫无预兆的停了车,车里一阵颠簸,引得那陶罐中的酸水汤差点没簸出去。 “怎么回事儿?”林芝芝问了一句。 车里人面面相觑,正觉莫名,就听外头传来了陈婆子那剽悍的声音。 “老周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喊了你那么多声,你也不停车,你还想直接撞我不成?哎呦喂,我这身老骨头哎,可经不得你撞!” “阿奶,你小声些。” 双喜低低地恳求了一声,罗婉儿直接掀开了车帘子,就看到陈婆子正张手挡在牛车前,而双喜则难为情的站在她旁边。 双喜似在低声劝着陈婆子,偏陈婆子不但没听,还朝她瞪了一眼。 “我说陈婆子,你还讲理不讲理了!亏了我这老牛听话,要真从你身上碾过去怎么办!” 周叔从惊讶中回神,语气也不怎生好。 他从来都是能忍就忍,可陈婆子这举动实在是惹恼了他。 今日不出事儿就算了,要真出了什么事儿,就陈婆子这性子,还不得赖他身上! “老周头,明明是你差点撞了我,你怎么还这个态度!” “我哪个态度了,你倒是说说看,我哪个态度?这牛车是我的,我想拉你就拉你,不拉你就算了,你嚷嚷个什么劲儿!” 陈婆子和周叔顿时就骂咧了起来,引得一行人前来围观。 陈婆子虽在气头上,倒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她这骨头还真是没法子走路去县里,得罪老周头可没什么好的。 可要让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老周头道歉,那也是不可能的事儿。 于是,陈婆子什么也不说,依旧是张开手臂,挡在牛车跟前。 她不让开,老周头就走不了,她就不信任,老周头不亲自请他上车。 “哼,你以为这样就能难着我?”周叔冷哼,扯着缰绳,打算从一旁绕过。 陈婆子见状,将双喜推到了边上,示意让她拦边上的路。 眼瞧着矛盾越来越大,罗婉儿忍不住开口:“双喜,你和你阿奶要去哪儿?” 双喜听到罗婉儿的声音,面上一喜,但很快,她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局促的往边上站了站,很不自在。 “就,就去县里。” “快些上车。”罗婉儿淡淡开口,又转而安慰周叔道,“周叔,你消消气,载他们一程吧,顺道帮我买些米粉回来,家里的米粉快用完了。” 周叔实在不想拉这陈婆子! 他一看到陈婆子那张脸,心下就膈应的很。 可罗婉儿都开口了,他自然没有不帮忙的道理。 “多谢周叔,回头来我家吃猕猴桃酒。”罗婉儿笑了笑,又催促道,“双喜,还愣着干什么,快扶你阿奶上车。” 周叔面色好了许多,适才想起自己上次去怀安家压根没吃到猕猴桃酒,那天,他原本就喝多了,倒也没多想。 只是隔日清醒后,便十分懊悔,只懊悔没喝到婉丫头自己酿的酒。 他原本还想问问来着,又怕婉丫头那酒是酿失败了,他这么一问,会打击人,方才忍了一嘴。 如今,见罗婉儿再度提起,他忍不住道:“猕猴桃酒没坏?” “坏不了,只是上次没酿成!”罗婉儿将周叔小心翼翼的面色看在眼里,忍不住笑了笑。 周叔则彻底放下了心来,面色也好看了许多。 待陈婆子引着双喜上车后,周叔才放了车帘子继续赶车。 牛车外,那些没看到热闹的村里人好不遗憾,而牛车里,气氛则渐渐有些不对劲儿。 陈婆子一上车就黑着一张脸,连着素来和罗婉儿亲近的双喜也耷拉着一个脑袋,完全没有攀谈的意思。 最后,还是林芝芝率先打破了沉默:“双喜,你们这是要去县里卖笋干?” 双喜身子一僵,面色白了白,嘴唇一阵翕动,半天没憋出一句话出来。 “大郎媳妇儿倒是管的宽。”陈婆子见孙女那噤若寒蝉的样儿,便哼了一声。 她心中原本还憋着一口气,话语间,也透着一股子冷意。 牛车里的氛围再度一静。 罗婉儿敏锐的发现了双喜的异常,眼看着她双手拽着麻布短衣,直将短衣拽成了皱巴样,她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就见双喜朝她定定的看了过来。 似是鼓足了勇气一般,双喜开口就道:“婉儿姐,我不瞒你,我阿奶是要去第一楼卖笋干,我不愿意去,她非得拉着我去。” 罗婉儿一愣,瞧她那紧张样,她还以为是多大个事儿呢。 “婉儿姐,我怎么会去第一楼卖笋干呢,笋干原本就是你在第一楼中推行出去的。就算你不再供货了,我也没有抢你生意的理儿。” 双喜再度开口,一张脸垂的低低的,恨不得钻地里去。 陈婆子起初还有些恼怒,听得这话,不免惊讶。 第一楼的笋干原来是罗婉儿推行开的? “好了,怎的如此死脑筋,不过是卖个笋干罢了,你不卖,多得是人愿意去卖,别想太多,我也不会生气。” 罗婉儿瞧不得小姑娘那害羞样,忍不住伸手,扶了扶她的肩头,示意她坐直些。 “只不过,卖笋干归卖笋干,你还是避开李少东家些。”罗婉儿想着那人,忍不住皱了皱眉,“他是个不好相与的主儿,酒楼里人多复杂,你可小心些。” 双喜长得清秀可人,那纨绔子又是个好色的,她怕那人打双喜的主意。 第201章 一定要往李少东家面前凑 只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将话说的太明。 双喜见罗婉儿当真不恼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随后,两人又闲聊了一阵,就到了镇上。 一行人将桌椅小凳搬下了车,双喜跟罗婉儿道了别,方才离开。 “双喜这丫头倒是不错,只可惜她摊上了那么个阿奶,只怕日后这亲事也顺遂不了。” 林芝芝看着牛车消失在街头,不由喃喃。 “她还能把自己亲孙女给卖了不成?”罗婉儿好笑,兀自搭了火,将螺丝酸水汤倒在了大铁锅中熬煮。 说来,双喜也确实到了说亲的年纪,若到时,自己还没离开后河村,她便帮帮她吧。 心里正当想着,就察觉到林芝芝正朝她一眼不错的看来。 罗婉儿狐疑看她,就见她抿了抿唇,一脸认真道:“还真有这个可能!你是不知道,她早些年就打算把双喜娘卖了,谁知却闹出了人命。” 罗婉儿听得这话,不由一愣,她倒是没听双喜提过这事儿! “罢了,都是人家的家务事,也不关咱的事儿,你就当我没说过。”林芝芝叹了一声,拧了帕子就去擦桌子小凳。 不多时,摊子上就来了三四个客人,为首那人刚进铺子里就问了一句:“还送肉骨头吗?” “送的,送的!”林芝芝赶忙应承,芸娘则直接端了四份羊蝎子上桌,又问他们是要吃大份还是小份的。 “大份的!”之前为首那人回道,又转而朝大伙儿道,“你们是不知道,这摊子上的肉骨头也是一绝,当初,我就是朝着这肉骨头来的,你们且都尝尝!” 四个汉子说着,一人拿了一块,其中一人尝出了味儿来,不由感慨:“要是能来一碗酒水就不错了。” 罗婉儿听得这话,就让林芝芝拿了钱去买酒,她自己趁着端螺蛳粉的空,就跟大伙儿说了有酒的事儿。 那四人惊喜不已,当下又额外叫了四份肉骨头。 待罗婉儿将肉骨头端上桌,林芝芝就抱了一坛子酒水过来,一人给他们倒了一碗过去。 “一坛子酒统共五斤,花了二十五文钱,你看着收钱就好。” 林芝芝压低了声音朝罗婉儿说了一句。 罗婉儿点头,估摸着那四碗得装一斤多酒水,便寻思着收上十文钱便可。 许是那四人的动静实在太大,一时间,摊子上又围了不少人。 其中大部分只是来吃粉的,少部分也学着那把酒言欢的四人一般,拉了自己的好友过来,也点了份螺蛳粉,要了一小碗老白干儿就坐了下来。 林芝芝连着送走了好几拨人后,眼看着那些喝酒的人还没走,忍不住低叹了一声。 “完了,我看就不能在摊子上卖酒,这喝酒的人得坐上好一会儿呢,若人人都冲着这酒水来了,哪儿还有什么位置。” 对此,罗婉儿倒不以为意。 “芝婶子,还得劳烦叔帮我再做几张桌子。” 言语间,她朝着周遭看了看,其实,她这摊子还比较宽,再摆上两三张桌子都摆得下。 若到时候生意再好些,她就再买个摊位,反正一个摊位也花不了几个银子。 林芝芝明白了她的意思,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远远地,又听那喝酒的客人点了羊蝎子。 林芝芝一想到那羊蝎子是个无本的买卖,那些喝酒的客人虽是坐的久,可羊蝎子也点了不少,她心下方才松快了几分。 相较之下,罗婉儿则淡然许多。 本就是才开张的生意,摊子上人气儿高,不是坏事儿,只这桌子得赶紧做了。 另外一头,周叔刚到城门口,陈婆子就嫌恶的掀开了车帘子,望车下跳。 双喜随后下车,本还想跟周叔道谢,就被陈婆子给拽走了。 “你可千万不能听信罗婉儿的话!”陈婆子一边叮嘱着,一边又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儿。 她身上也不知从哪儿沾了一股子臭味儿,先前只顾着跟人斗嘴了,倒还不觉得,如今只闻着这味儿,她就难受。 仔仔细细的在双喜身上嗅了嗅,她赫然发现,双喜身上也有了一股子臭味儿,她不由皱眉。 “老周头那牛车可真臭,要不是我这腿脚不便,我还真就不想坐了!” 陈婆子碎碎念着,眼看着双喜还不答话,她忍不住哼道:“你听见没,若有机会,一定要往李少东家面前凑,凑的越近越好!” 人家李少东家可金尊玉贵的主儿,双喜若让得了李少东家的青眼,日后,想要什么富贵日子没有? 之前,听到罗婉儿那么让她孙女离李少东家远些时,她就早有不满了。 “我看,她就是怕你过了好日子,日后,将她给比下去。”撇着嘴,陈婆子没好气的哼哼了一声。 双喜听不得这话,却又说服不了她阿奶,索性就闭嘴不言。 陈婆子只当她谦顺听话,心下满意,又拿赵金银作为榜样鼓励了她一番,方才作罢。 待两人到了第一楼,就跟账房说明了来意,那账房看了看双喜和陈婆子,兀自问了一句:“哪儿的人?” “后河镇。”陈婆子虽是不明,但还是点头哈腰的回了一句。 账房抬了抬眼皮,就让人去叫后厨的人验货,陈婆子没想到一切会这么顺利,正觉高兴,就见胖大婶和黄有全跟着那后厨管事儿走了出来。 双方目光对上,都面露敌意。 “双喜,你也来卖笋干,你会做笋干吗?别到时候发霉了,或者起了斑点,把人吃出问题来。” 胖大婶见不得别人抢她营生,直接先发制人。 陈婆子也不落后,直接反唇相讥道:“你不也是头次卖笋干吗?谁不知道你的?你在我面前装什么装?” 胖大婶又气又急,只怕第一楼听信这话,再不愿收她的货,当下又哼道:“黄有全,把这老虔婆给我拉出去,我们找杨里长评评理!” 黄有全是个怕老婆的,胖大婶说什么,他便做什么。 一时间,前厅里你追我撵,拉拉扯扯的,好不混乱。 李季风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 第202章 哪个是她男人 “怎么回事儿?”李季风一张脸顿时拉的老长。 李余见状,忙上前问了情况。 那些个账房小二的,见少东家过来了,顿时都提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忙将这混乱的局势稳定了下来。 待李余回到李季风身边后,就悄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了李季风听。 李季风听得直皱眉头,过了好一阵,终才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哪个叫胖大婶?” 李余:“······” 自家公子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问什么胖大婶?还有,哪里来的什么胖大婶? 李余挠了挠头皮,只觉自己跟那丈二的和尚一般,虽是不解,他还是快步上前打探了一番。 再度回来时,他朝陈婆子旁边那稍胖一些的妇人指了指。 “公子,那个就是胖大婶。” 说着这话,李余又小心翼翼的看了自家公子一眼。 天啊,公子这算是怎么回事儿,之前莫名其妙的关心笋干就算了,如今,连着送笋干的人也关心上了。 要不是公子自己提起,他都不知道,这其中还有一位叫胖大婶的! “哪个是她男人。”李季风淡淡的声音再度响起。 李余惊的下巴差点没落到地上去。 这,这······不但关心送笋干的妇人,还关心人家男人是哪位? 想起自家公子前阵子喜成家妇人的品味,李余的目光顿时就复杂了起来。 不能吧!自家公子怎么可能那么重口,要说罗娘子,他还能理解,毕竟人家罗娘子长得美啊! 这胖大婶又是什么鬼。 察觉到自家公子朝他看了过来,李余颤悠悠的伸手,朝胖大婶身边的身边那男人指了指:“是,是他吧。” 李季风的目光落到了厅中那中等身材,又老又丑的男人看了去,顿时就沉了一张脸。 就这样的尊荣,也值得那人贴上去勾引! 那人眼睛又不瞎,连他这少东家都看不上,哪儿至于看得上这种人! 李季风心下气恼,气恼当日那送笋干的妇人竟在背后泼罗婉儿脏水,更气恼自己居然信了! 还为此做了很多过分至极的事儿! 李余见自家公子面色变幻,阴晴不定,忙道:“公,公子?” “把人给我赶出去。”李季风朝人群里扫了一眼,没看到那泼脏水的妇人,又道,“往后都别收这些人的笋干了。” 李余诧异的看了自家公子一眼。 他家公子之前不还说,只要是后河村的笋干,只要不是罗娘子送的,一律通通收下吗? 李季风往木梯上走了几步,又扭头道:“对了,你去跟绣坊打个招呼,让他和罗娘子继续合作,本少东家不掺和他们的事儿。” 李余木木的点着头,实在不明白,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之前那罗娘子明明还骂了少东家一顿,少东家非但没恼,反而还打算放过罗娘子了? 心中想着,李余就察觉一道凉飕飕的目光朝他看了过来。 李余一抬头,正好就对上了李季风的目光。 “还不去办?”李季风凉凉道,李余眼皮子一跳,赶忙要走,又听他道,“等等,记得让那绣坊老板去城门口找后河镇的车夫传个话。” 不然,他怕这消息传不到她耳朵里。 李余点头如捣蒜,赶忙去厅中赶人,李季风又冷冷的看了黄有全一眼,方才嗤声而去。 胖大婶和陈婆子被李余赶出去时,还以为是因他们这口角之争,惹怒了第一楼。 陈婆子还想说点软话,求求情,结果李余直接朝她说了一句:“我们楼里不缺货,你这笋干,我们也不要了,往后也别来了!” 陈婆子心里一急,还想回铺子里找掌柜,结果,三三两两的小二都堵了出来,一副她要敢进门,他们就要动手打人的模样。 这种情况下,陈婆子自然不敢再闯。 一旁的胖大婶看的欢喜不已,她本就怕陈婆子抢了她的营生,如今看来,第一楼不收陈婆子的笋干,那可不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往后,她可就是第一楼唯一的供货人了! 胖大婶的面上闪过了一抹得意。 陈婆子面色怒然,如今这可不单单是没卖出笋干,连着孙女攀高枝儿的路也彻底断了。 她彻底恨上了胖大婶,两人几乎是一路吵着出了城,直到在城门外,久等不到周叔时,这场唇枪舌战方才暂时歇了一些。 而此时的周叔,早买上米粉,给罗婉儿送回去了。 周叔本是为了躲陈婆子,适才早早的赶回了镇上,结果,这一去,才发现自己去对了。 无他,只因为摊子上生意极好! 罗婉儿早前带的粉条正好卖完就来了新客,她本还想推了,谁知道周叔竟来救了场。 “今日估摸卖了有六十碗了吧?”林芝芝将螺蛳粉端上桌,又凑过来问了一句。 罗婉儿看了看钱篓里的铜板,摇了摇头:“估计不止这个数。” 林芝芝愣了愣,同时,两人相视一笑。 “啧啧啧,姑娘你这皓齿蛾眉,简直是美得不可方物啊,可偏偏这摊子上的味儿大了一些,倒是可惜了,可惜了!” 罗婉儿一抬眼,就看到往日那卖胭脂水粉的货郎,正往她摊前凑。 似是嫌她摊子上的味儿过重,他口鼻上,还罩了一层布巾子。 “姑娘且放心,我这有一物,保准你用了之后通体生香,绝不会受这味儿的影响!”说着,那货郎直接在他们面前揭开了一个小罐子。 罗婉儿嘴角抽了抽,一阵无语。 这人推销东西,居然推销到她摊子上来了。 “你这什么东西,当真有那么厉害?”这时,林芝芝问了一句,芸娘他们也跟着凑了上来。 “这个东西叫澡豆,不管你用它洗脸,净手,还是浴身,我保管你用后皮肤光滑,白到发光!” 货郎像倒豆子似的说了一长串话,又忍着鼻尖的臭味儿,将小罐往他们面前凑了凑。 “小娘子们挑上几个?我这澡豆可香了,不过,你们得出去闻闻,这儿太臭,可没法子闻。” 第203章 我会做澡豆 罗婉儿还是第一回碰到有人上门推销东西的同时,还不忘将主人家骂上一通的。 她嘴角抽了抽,强忍了翻白眼的冲动,道:“你倒也敢说。” “我说的是实话啊,姑娘,实不相瞒,这味儿实在是太臭了,我原本也不想过来的,就怕这味儿沾上了我这澡豆,可为了你们,我还是忍痛过来了。” 货郎说着这话,冷不丁抬头,就见罗婉儿正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他愣了愣,有些磕磕巴巴道:“不是,姑娘,我怎么觉得你有些面熟,刚过来的时候就这么觉得,如今仔细一看,还真是!” 罗婉儿扯了扯唇角,那货郎恍然醒悟:“原来是你,姑娘,原来是你啊!” 说起这话,他顿时就兴奋了一些。 “姑娘,我可是特意为了你来的,你这种娇滴姑娘,咋就受得了这种味儿,这澡豆你可真的买上两块,你都是老主顾了,我肯定给你便宜价格!” 罗婉儿一听到他这便宜价格,就想起他敲诈原主的场景。 这时,芸娘问了一句:“多少钱?” “不贵,不贵,我这澡豆可都是好东西做的,二十文钱一块,保管你们用了以后还得找我买!” 二十文钱! 罗婉儿看着货郎这喜笑颜开的模样,直接就要赶人,偏这时,芸娘说了一句:“给我一块吧。” 罗婉儿诧异的看了芸娘一眼,却见芸娘朝她温声道:“婉儿,快去选一块,你素来爱这些东西,娘给你买。” 芸娘素来节俭,罗婉儿本还奇怪芸娘为何会舍得买这么贵的东西,原来,是为了她! 罗婉儿心中说不出的感动,一旁的货郎又将小罐子往她面前凑了凑。 “姑娘,要是喜欢就多选两块,我这里还有新进的胭脂水粉,你也一并看看吧,姑娘长得美,就得捯饬捯饬,不然哪儿对得起你这好样貌。” “对,婉儿,你再顺道看看胭脂?”芸娘附和,她是诚心想给婉儿买。 一旁的罗婉儿则完全笑不出来,她只觉那货郎一张嘴委实厉害的紧,也总算明白原主为什么一口气就买了那么多的胭脂水粉。 少不得就是败在了这张极会忽悠人的嘴皮子上了。 “二十文钱?”罗婉儿淡声开口,拿一块澡豆在鼻尖闻了闻,又嫌恶的将它扔回了罐子里。 “你这不过就是用豆粉加了点药物捏的丸剂罢了,统共才多少钱的成本,你就卖二十文钱,你还真就敢要价?” 那货郎被罗婉儿说的一阵心虚,其实,这澡豆原本卖不了几个铜板,他只不过是想起了面前这主是个好骗的,这才抬了价格。 不过,他这种跑江湖的人素来脸皮就厚,就算被罗婉儿给拆穿了,他依旧面不改色的笑了笑。 “小娘子这说的是哪里话,你也说了,这里面加的有药物,这药物可都是些名贵的,这本钱管着呢,我哪儿能随便卖啊,顶多,我给您便宜点?” “滚!”罗婉儿再没闲心去听这人胡说八道。 “婉儿,买一个吧,娘出钱。”芸娘拽了拽她,只当她是心疼银子。 一旁的业哥儿也掏了卖竹篓的钱出来,递到了罗婉儿跟前。 罗婉儿鼻尖酸了酸,又感动,又担心。 只怕芸娘他们会被骗,忙又补充了一句:“别信他,他骗人的。这澡豆哪儿值二十文钱,他以前就骗过我的钱!更何况,这澡豆,我也会做。” 芸娘一行人听得这话,皆是愤怒的朝着那货郎看了去。 货郎心中一虚,才知道罗婉儿还记得那事儿,脚底抹油就跑了。 业哥儿原本还想去抓人,替自家大嫂嫂要个交代,却被罗婉儿拽了回来。 “我也会做澡豆,你们要是喜欢,回头,我给你们做。” “婉儿,你当真会做澡豆?”林芝芝有些不敢置信。 澡豆啊,那可是澡豆,有钱人家才用得起的,刚刚她也极为心动,只不过,那价格实在太贵,她只得断了念想。 “对,我会,回头我给你们做!”罗婉儿勾唇笑了笑。 她可会做不少手工皂呢! 那些手工皂可比澡豆好用多了,等她做好了手工皂,再买个大浴盆,正好泡个热水澡! 打定主意后,一收摊,罗婉儿就去打了一瓶菜籽油,又买了一些碱。 说来,手工皂最好用橄榄油,只不过,这地儿没得卖,罗婉儿只得选择了菜籽油。 手工皂极为简单,先将水加到碱中搅拌,直到水变成透明,方再加油搅拌,直搅拌到皂液粘稠,就可以导入模具冷却凝固了。 罗婉儿素来喜欢鲜花手工皂,而这个季节,山边最多的便是野菊花。 于是,才回家放好了炉灶,罗婉儿就带着两个孩子去山边采了不少野菊花回来。 罗婉儿掐了一部分的花卉,捣碎备用,另外一些花枝儿则被她装在陶罐中,引得三两只闻香而来的蜜蜂‘嗡嗡’作响。 “大嫂嫂,你真的会做澡豆吗?”青姐儿一脸佩服的看着罗婉儿。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罗婉儿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就去一旁找了几根木板做模具了。 青姐儿和业哥儿一眼不错的看着,眼里充满了好奇,直到罗婉儿用钉子钉好了模具,又开始搅拌碱水时,两个孩子才渐渐有些不淡定起来。 他们可看的清楚,那水中除了不断有泡沫生出外,还生了些热气。 他们大嫂嫂当真做的是澡豆? 两个小家伙对视了一眼,不过转眼的功夫,就见大嫂嫂又往那冒着热气的水中加了菜籽油! 两个孩子都懵了。 这澡豆怎么还要加油,那还不得越洗越脏? 素来坚信大嫂嫂做任何事都有理由的两个孩子,第一次有了解不开的困惑。 半晌,青姐儿终忍不住问了一句:“大嫂嫂,这真的是澡豆吗?” 罗婉儿点头,正要解释,就听院外传来了林芝芝的声音:“哟,金宝,这位姑娘好生眼熟,可不是咱村的吧。” “她是刘小娥,我未过门的媳妇儿。” 赵金宝回了一句,倒似冲赵家小院里开的口。 第204章 她像花一样绚烂 青姐儿和业哥儿同时朝院外看了去,亮晶晶的眸眼中全是稀奇。 虽然,他们都不喜欢赵金宝那个堂哥,但是,对这以后的堂嫂,他们不免心生好奇。 “这新堂嫂怎么了?”青姐儿率先说了一句。 罗婉儿懒得搭理赵金宝,可听得青姐儿这么说着,她目光不经意的往院外扫了扫,正好就对上了一张女子怯生生的面孔。 看样子,她似乎是被逼着来的。 罗婉儿皱了皱眉,远处的赵金宝朝身旁的女子推嚷了几下。 “快,去跟弟妹打个招呼。”赵金宝得意洋洋的说着,眼睛都没从罗婉儿身上挪开过。 那怯生生的女子也就是刘小娥被他推的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当。 赵金宝瞧她这竹竿子一般的小身板,顿时生了一股子怒火。 “快!进去跟弟妹打个招呼,你听见没!你还要我说几遍!” 赵金宝凶巴巴的声音响起,刘小娥顿时红了眼眶子,拔腿就往村子外头跑。 这可把赵金宝气的不行,几乎是同时,他低骂了一声:“小娘皮!”就追了上去。 院中一阵沉默。 罗婉儿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既不解那女子为何愿意嫁给赵金宝这样的人,又有些同情她。 当然,这是旁人的家事,她似乎也管不上。 许久,倒是林芝芝尴尬的笑了笑:“不是,这刘姑娘也是,还没成亲呢,就跟男人串门子了,还不知道村里会怎么说她。” “我瞧着,她似乎也不愿意。”青姐儿忽道。 林芝芝咳了一声,还想说点什么,似才注意到她在做澡豆,脸上多了几分兴致,忙又凑近了几分。 “你这澡豆何时能做成?” 罗婉儿被她一提醒,忙继续着手上的搅拌动作:“得看看情况了。” 若是快,明晚就能用得上了吧,终归先得等它成形。 林芝芝没有言语,只瞧着她搅动了一阵,又将野菊花的汁液倒入了其中,不免好奇。 “还可以加这个?” 罗婉儿笑着点头:“什么花都可以,蔷薇,梅花,桃花,金银花,只要你想放的,都可以加进去,味儿也会不同,待我做好了,送你几块。” 林芝芝赶忙点头,这可是澡豆啊,还是花香味儿的澡豆,那可不比货郎那药味儿澡豆好了太多! 她就盼着婉儿快些将这些澡豆做成。 业哥儿和青姐儿将林芝芝的期待看在眼里,不由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一言难尽。 若是芝婶子知道大嫂嫂还往里面倒过油,只怕她也不会是这个反应了吧。 待罗婉儿搅拌的差不多,将皂液倒入模具中后,双喜过来了。 她将早前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道,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压根就不想去第一楼送笋干,自从第一楼无故不收婉儿姐的笋干后,她对第一楼就没什么好印象。 这几日,也是被她阿奶迫着,才只能去那第一楼。 与此同时,她心下愧疚,便也不敢来找罗婉儿。 如今这事儿了结,她如释重负,这才赶紧来了赵家。 “婉儿姐,我往后还帮你卖芽糖!”双喜长舒了一口气。 罗婉儿听说她不用去李季风面前晃悠,堪堪放心,听得这话,她不由摇头。 “婉儿姐,你不会还生我气吧。”双喜吸了吸鼻子,有些紧张。 罗婉儿有些好笑。 她原本就没打算再卖芽糖,如今螺蛳粉的生意越来越好,她也忙不过来,早顾不上别的。 不过,双喜这话倒是提醒了她。 “双喜,往后芽糖你自己做自己卖,可以拿我摊子上卖。” 这些时日,她摊子上也有不少来买芽糖的,双喜每日应该也能卖些银钱。 “婉儿姐······” 双喜有种被罗婉儿抛弃的恐慌感。 林芝芝则惊讶不已。 婉儿这人多好啊,不但教会了双喜做芽糖,还愿意让双喜到她自己的摊子上卖芽糖。 这教授技艺的师傅还得瞒着学徒一手呢,偏她如此毫无保留! “好了,好了。”罗婉儿眼瞧着双喜快哭出来了,忙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又跟她道明了缘由。 一旁的林芝芝也忙帮忙劝了几句,方才稳住了双喜的情绪。 之后,三人说了一阵闲话,又帮罗婉儿将最后一陶罐的麦芽磨了出来,方才离开。 傍晚时分,罗婉儿从荒地里割了一把韭菜回来,揉面做起了韭菜盒子。 赵怀安回家时,锅中正好传来阵阵韭菜盒子的香味。 他照旧先检查了三人练的字,青姐儿和业哥儿大有进步,罗婉儿的字则依旧娟秀好看,挑不出毛病。 赵怀安将她的字小心收好,又检查了两个孩子的认字情况,方才看到木板中的皂液。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直觉告诉他,这东西跟罗婉儿有关,便下意识朝灶边看了去。 正值天色将黑不黑的时候,灶边还没点灯,女子俯首往灶下凑了凑,灶上那束野菊花堪堪遮挡住了她的侧脸,那瓷白姣好的脖颈在暗色中格外亮眼。 “娘,你先尝尝味道合适不。” 远远传来她的声音,赵怀安见她挑了一个最小的韭菜盒子给他娘。 韭菜盒子还冒着热气,芸娘连着吹了两口才往嘴里放。 “合适,婉儿,这味儿极好,又香又脆。” 听着赞不绝口的声音,她不由眉开眼笑。 赵怀安定定的看着她那双弯弯眉眼,只觉她整个人就像那束野菊花一般,不论何种境遇,依旧生机而绚烂。 绚烂的让人有些挪不开眼。 直到察觉到了青姐儿和业哥儿朝他看过来的目光,他才回神,淡淡道:“今日摊子上可曾发生什么事儿?” 两个小豆丁早就馋了韭菜盒子,眼瞧着快出锅了,都想往灶边凑。 如今被自家大哥问起,两人都下意识摇了摇头。 “这个是什么?”赵怀安又指了指一旁的皂液。 “那是大嫂嫂做的澡豆,估摸是用不上了。” 青姐儿嘀咕了一句,见自家大哥面露困惑,她忙压低声音将罗婉儿做澡豆的经过说了一遍。 第205章 是他不好 末了,还不忘强调道:“这澡豆不但冒烟,还是油做的,只怕是真不能用,不过,大嫂嫂若真要我们用,我们就用吧。” 反正不能让大嫂嫂难过,大嫂嫂做的可认真了。 赵怀安直听得浓眉微蹙。 沉默了许久,终忍不住问了一句:“她想用澡豆?” 青姐儿连连点头:“今儿个那货郎要价二十文钱一块,大嫂嫂没舍得买。” 赵怀安有些失神,忽就想起她才嫁过来那会儿,成日里最爱涂抹那些胭脂。 其实,他原本也厌恶极了那些味道,可如今,那种厌恶感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他想:若她喜欢,便也没什么不好。 若真委屈她放下自己喜欢的东西,那才是真的不好,是他的不好······ 此刻的罗婉儿可不知道赵怀安的心中早已百转千回了。 她招呼着两个小豆丁洗手吃饭,又夹了一块来尝。 这韭菜盒子的味儿果真极好,正好她也做了不少,便寻思着明儿早上周叔他们过来时,也一并给他们尝一尝。 于是,第二日,周叔他们来时,罗婉儿当真已经将韭菜盒子放锅里加热好了。 罗婉儿又一人冲了一碗山药糊给他们,大伙儿便围站在灶边吃了起来。 山中的早晨还有些冷,喝上一碗山药糊,再啃上两个韭菜盒子,顿时胃里就暖和了起来。 “婉儿,你这是什么糊糊,我怎么吃到了一股子山药味儿?” 林芝芝餍足的放下碗筷后,忍不住问了一句。 罗婉儿好笑,将还剩下的一些山药粉递给了她:“就是山药做的,不然,芝婶子,我给你再冲泡一碗?” “不要了,我这吃的已经够饱了,下次再来吃。”林芝芝笑说着,又好奇的将那山药粉拿近了闻了闻,惊道,“用水冲泡就能吃,也太方便了吧,下次你教我做点。” 她还是第一次吃这种山药糊糊呢,没想到,山药也能做成糊糊吃,味道还很好。 “好。”罗婉儿点头。 周叔很是淡定的吃了两个韭菜盒子,心下虽也对这山药糊糊格外惊奇,不过,有了螺蛳粉和羊蝎子做铺垫,罗婉儿再做出什么稀奇的吃食,他也不奇怪了。 只在放下碗筷时,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说到底,还是沾了怀安的福气啊,也不知道,周青山什么时候能让我沾沾福气。” 众人不由哈哈大笑,话题很快又扯到了给周青山说对象的事儿上。 林芝芝格外热心,去镇上的一路,就物色了好几个对象,只不过,要不是年纪不合适,就是条件不合适。 周家家穷,周叔也没想过找个条件太好的,只望周青山能找个跟他老老实实过日子的。 林芝芝觉着这事儿好办,当下就将媒人这事儿给应承了下来。 直到摆了摊子,上了营生,这话题方才结束。 这么一忙,就直忙到了晌午间。 另外一头,与闹市一墙之隔的学堂中,许夫子正在堂中讲学。 赵怀安用笔写了一段批注,就察觉一道直勾勾的目光朝他看了过来,他淡然自若的放了笔,只当没看见。 “孙佑,你盯着怀安看干什么?” “是啊,你都盯人家一早上了!” 孙佑左右两边的同窗忍不住悄声嘀咕了起来,孙佑没好气的瞪了两人一眼:“我有吗,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看他了。” 两人无言······ 孙佑憋闷的咬紧了牙关。 他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 如今,一看到赵怀安,他便想起罗娘子,一想到罗娘子,他就止不住的失落。 那种失落很强烈,自从知道罗娘子和怀安的关系后,便一直压在了他心头。 “······羽父请以师会之,公弗许,固请而行。”台上的许夫子声音微滞,合书指了指孙佑,“孙佑,细讲这段。” 孙佑还在神游太虚,哪儿知道夫子讲了些什么? 一时间,他朝身边的两个同窗看了看。 堂中一片寂静,那两个同窗刚只顾着盯孙佑了,压根就没听许夫子开讲。 如今,生怕许夫子点到他们,哪儿还敢再看孙佑一眼。 许夫子似是早猜到结果了一般,肃声道:“专心。”又继续开讲。 孙佑面上一片火烧云,恍惚间就明白了自己和赵怀安的不同。 隔日是每月一回的小考,课后,许夫子临时放了半天假,学生们欢呼雀跃,好不高兴。 赵怀安面色如常的收拾了书本,就闻到一阵浅浅的酸水味传来。 他心神一滞,陡然想起她昨儿个捣鼓的澡豆,忍不住皱了皱眉,就快步往学堂外走去。 此时,早罢了市,街道上没什么人。 赵怀安直走到了卖胭脂水粉的摊子前,方才驻足。 “公子要买胭脂?可是要送给心上人,正巧了,我这儿的胭脂最是上乘,什么价位的都有,你满满挑。” 货郎原本要收摊子了,冷不丁见到来客,顿时笑烂了脸。 赵怀安还是第一次买这种姑娘家的东西,他俊秀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自在,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澡豆怎么卖?” 低声问了一句,他的目光不经意的瞟了那些胭脂水粉一眼。 “十文钱一块。”货郎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忙又推销道,“公子看看我这些胭脂,都是时下最流行的,姑娘家肯定喜欢。” 赵怀安听得这话,就想到了罗婉儿那张眉开眼笑的一张脸。 她本就长得好看,即便不擦脂抹粉,也让人过目难忘,可若再涂抹些胭脂,那张脸定会更加浓艳好看。 他下意识的朝其中一盒外观精美的胭脂伸了手,只是,手还没有碰到胭脂盒,就顿住了。 他想到了孙佑,想到了杨秀,甚至想到了赵金宝······心中没来由的生了一股子厌恶。 她本就长得极好,再沾点胭脂,岂不是更招眼? “公子,你可真是有眼光啊,这盒胭脂便是最好的,你是要一盒还是要两盒?” 货郎卖力推销者,不想,对方却冷了脸,直接掏了二十文钱给他。 “给我拿两个澡豆。” 第206章 张牙舞爪的罗婉儿 时值正午,集市上的吆喝声渐渐歇了,小摊小贩们接二连三的收了摊子。 于是,街中那依旧在上客的螺蛳粉摊便格外明显。 林芝芝笑得合不拢嘴,只说回去得催催她男人,说什么也得快些将桌面赶出来。 罗婉儿点了点头,朝周边的摊位看了看,正琢磨着朝哪边扩摊位,就见稀稀落落的人群里,看到了张茂。 她发觉对方明显是冲着自己这边来的,蹙了蹙眉,林芝芝已经朝张茂招呼了一声。 “这位小哥,你是来吃螺蛳粉的吧,咱们家吃螺蛳粉送肉骨头呢!” 张茂也不搭话,只扯着嘴角朝罗婉儿笑了笑,那原本就面肥耳廓的面相,顿时又添了一股子圆润。 “小娘子,我们还真是有缘啊!” 想想上次在她摊子上,莫名其妙的被人打了一顿,事到如今,他还不知道那人是谁,心里就是一阵火起。 不过,好在面前这张脸好看,他再是起火,也能暂时克制住。 “你来干什么?”罗婉儿面色不怎么好。 她可不觉得这张茂会是来吃东西的,一旁正欲招呼人的林芝芝察觉出不对劲儿来,面上难得的多了一股凝色。 “小娘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们这摆摊的,还不欢迎客人上门不成?你把摊主喊出来,我问问她!” 张茂声音微扬,轻佻的朝罗婉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阵,顿时越看越满意。 这阵子,他在家中养生,也不怎生出门,算算时日,他也很久没见到这位姑娘了。 如今冷不丁的看到,她似乎又比之前还好看了! 今日,他不过是听说了爹因孙佑被夫子训骂之事,有心想来看看这勾了孙佑的小娘子是个什么样儿,再顺道教训教训她。 谁知道,他这一过来看到的竟是罗婉儿! 如今,他哪儿还有半点教训人的心思,只懊悔自己没早点来看她。 “我们已经在收摊了,恕不招待!” 罗婉儿声落,见张茂还没要走的意思,目光又冷了几分。 芸娘忙拉着两个孩子,护到了罗婉儿跟前。 一旁的林芝芝瞧着这阵仗,顿时将张茂归到了那种下痞无赖之列,捞着袖子就骂道:“挑事儿是不是,你可别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 张茂完全没将她放在眼里,还伸手打算朝罗婉儿脸颊上摸去。 “小娘子咋就上这摊子上给人做伙计了,你帮人,还不如帮帮我,我家那棉花铺还需人手呢。” 罗婉儿缓缓地捏紧了手里的大铁勺,闭了闭眼,正要动手,就听耳边传来了张茂的惨叫声。 “怀安!” “大哥!” 一道道惊喜的声音响起,罗婉儿睁眼,就对上了赵怀安朝他看来的清冷目光:“可有事儿?” 罗婉儿有些发懵,实在没想到他为何会在这里,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小娘子,你可别被这赵怀安给骗了,他早就娶了母老虎,你还跟他眉来眼去干什么!” 张茂想起之前就撞见过小美人和赵怀安在一起,如今,就怕小美人被赵怀安勾走,还想说点什么,就被手腕上加大的力道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痛,痛,痛!赵怀安,你放手!” 罗婉儿脑中回想着那声‘母老虎’,忍了又忍,终忍不住捏着大铁勺就往张茂身上招呼。 赵怀安愣住了。 青姐儿和业哥儿张大了嘴。 就连芸娘和林芝芝也被吓的说不出话来了。 “你说谁是母老虎,嗯?” 罗婉儿本就厌恶这人,再一想到自己日后都得在镇上做营生,若再不给这人点教训,他日后还不得常来恶心她? 于是,她下手下的极重。 张茂从没想过这么娇娇弱弱的小娘子,竟会张牙舞爪的打人,一时间竟忘了躲闪。 直到周遭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上来,他才猛然惊醒,抱着脑袋就是一番左躲右闪。 罗婉儿手里的大铁勺处处砸中张茂的痛处,张茂惨叫连连,那声音,竟比刚才还高上几分。 赵怀安嘴角抖了抖,不自觉的松了手上的力道,张茂见状,慌不择路就跑。 罗婉儿下意识想追,就被率先反应过来的林芝芝烂了下来。 “婉儿,别追了,要真打出个好歹怎么办?教训教训他就成了,也用不着如此。” 芸娘也反应了过来:“是啊,别追了,莫要伤着自己。” “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罗婉儿喘着粗气,只恨自己刚刚下手下轻了些。 赵怀安定定的看着她,一时默然。 这些时日的她性子柔顺,完全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若不是适才目睹了她打人的泼辣样儿,他还真找不到一点熟悉感。 可一个人怎么可能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性子? 哪个才是真的她? 这个想法划过念头,又听罗婉儿道:“他那种人要是到了我们那儿,早就被抓去吃牢饭了。娘,芝婶子,我们收摊子吧。” 赵怀安揣摩着‘我们那儿’四个字,眸中添了一抹幽色。 然而,并未迟疑多久,赵怀安就发现了不远处的一辆青帷马车。 他又来干什么? 皱着眉头,赵怀安淡声跟芸娘交代了一句,匆忙就往街头巷中走去。 那青帷马车也随他而去,适才到了没有人烟的地儿,赵怀安停下脚步,赵成就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你来干什么?”赵怀安冷着眉眼。 “你娘看着老了许多。”赵成叹了一声,引得赵怀安一阵厌恶。 “你最好别让我娘知道你还活着!” 面对少年的一脸防备,赵成颇为不解。 沉默了一瞬,他满心狐疑道:“为何不要那些书?我如今的身份地位,能助你有个更好的前程,别说读县学,就算你让我举荐你去州府,也可。” 赵怀安嘲弄的扯了扯嘴角,眼里没有半分笑意。 赵成暗叹了一口气,面色肃然:“我们赵家祖上也是当过大官的,因得罪先帝才被规定三代不能为官,作为赵家子孙就该为祖争光,我这么选择没错。你应该理解爹,你娘也一样。” 赵怀安从未见过这么可耻之人。 为了富贵抛妻弃子、停妻再娶,竟也能被他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第207章 她要跟赵怀安摊牌 “我说过,你最好别让我娘知道你的存在。” 赵怀安垂眸,默了几息,再度睁眼,他眼中已经没有半分波动,只剩一片漠然。 “怀安,你应该理解爹。” “你是赵家唯一的希望,日后,有我助你,还怕仕途走不长远?” 赵怀安置若罔闻,转身就看到周青山正站定在不远处,他不知站了多久。 两人目光相对,周青山微微颔首,只道了一句:“你娘他们都在等你。”就转身离去。 赵怀安蹙了蹙眉,若有所思的看了周青山的方向一眼,随即跟了上去。此时,林芝芝他们早收了摊子。 罗婉儿买了个大木桶,三两人正帮忙往牛车上搬。 木桶又深又大,轻松便可容下两人,同样,也很重。 芸娘有腿疾,罗婉儿没让她帮忙,于是,也就周青山,林芝芝还有罗婉儿三人在搬。 赵怀安过来时,目光在罗婉儿身上一顿,快步上前,从罗婉儿身旁接过了木桶一角。 林芝芝和罗婉儿还没反应过来,木桶就被周青山和赵怀安搬到了牛车上。 “怀安来的真及时。”芸娘松了一口气。 她原本就怕婉儿搬不动这么重的东西,不想儿子就回来了。 林芝芝看了看周青山,又看了看赵怀安,最后,那带着丝丝惊奇的目光就落到了赵怀安的双臂上。 “秀才郎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她还真是没想到,这秀才郎不但会念书,会干活儿,还有这身好力气! 罗婉儿也是惊讶。 不着痕迹的打量了赵怀安一眼,她忽就有些怀疑他那病秧子的名头是怎么来的。 赵怀安自是察觉到了罗婉儿的目光,他下意识朝她看去,罗婉儿忙捏了捏鼻头,撇开了视线。 然而,她这小动作,还是被赵怀安捕捉到了。 赵怀安勾了勾唇角,待大伙儿都上车后,又朝周青山的方向看了一眼,终是没再多话。 回屋后,几人简单吃过晌午,赵怀安先教了三人认字,方才回屋看书。 青姐儿和业哥儿在屋里练字,罗婉儿就拿了账本记账。 这几日的生意极为稳定,每日至少都有二百多文钱的进账,罗婉儿将钱揣好,又回屋,将床底下的钱掏出来数了数,竟足足有十两银子三百多文钱! 看着这银钱,罗婉儿只觉心中鼓鼓胀胀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般。 既兴奋,又畅快! 她居然凑了十两多银子!她可以赎回那张卖身契了,往后,天高海阔,想去哪儿都成! 罗婉儿嗅到了自由的气息,整个人都有种踩在云层上的飘飘感,然而,等她镇定下来后,她又想到了一个极严肃的事儿。 她得琢磨琢磨怎么跟芸娘开口,亦或是说,怎么跟赵怀安开口! 芸娘最是好说话,倒也没什么担心的,可赵怀安不同。 赵怀安是个自尊心极强,又记仇的男人。 自己如今要问人家讨和离书,总得好好琢磨言语,绝不能在这节骨儿上得罪他。 这么一想,罗婉儿足足想到了晚上。 家里有了浴桶,晚饭后,业哥儿就烧了整整一大锅热水。 罗婉儿站在灶边走着神,目光时不时往赵怀安屋门看去,心中颇为犹豫,不知该不该直接去敲门。 就在这时,只听‘吱呀’一声,赵怀安的屋门开了。 她还来不及收回目光,两人的视线就在这夜色中撞上了。 一时默然,很快,她看到他缓缓朝她走来,手里似还捏了什么东西。 “我有东西要给你。” 他声音清润,眉眼舒展,似是心情不错。 罗婉儿心中一动:“这么巧,我也有话要跟你说。” 反正早说晚说都是要说,还不如趁着他高兴的时候说。 他本就不喜她,向他讨个和离书,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吧。 “你先说。”赵怀安直觉她有极重要的事儿要说,就将澡豆放回了袖管中。 今日,若不是因那人分了心神,他早就将澡豆给她了,幸好她还不曾梳洗。 “是这样的。”罗婉儿刚起了个头,就被青姐儿一道惊呼声打断,“大嫂嫂,你快看看,你做的澡豆居然有了形状!” 罗婉儿被青姐儿一提醒,适才想起自己还做了手工皂。 此刻,青姐儿已经将手工皂连着模具一起端了出来,那扑闪扑闪的眼睛里,满是小心翼翼。 “大嫂嫂,你这澡豆还能用吗?” 手工皂早凝固了,罗婉儿取了一块放在鼻尖闻了闻,味道还不错,转身就递给了青姐儿。 “你闻闻?” 青姐儿鼓着勇气接了过去,原本还没抱多大希望,谁知,那澡豆竟是说不出的好闻。 “大嫂嫂,真香!”她忍不住笑弯了眼,又献宝似的捧给赵怀安看。 “大哥,你快看看,这就是大嫂嫂做的手工皂,闻着真香。” 小家伙完全忘了之前的忧虑,眼瞧着自家大哥略略点了点头,她又往灶边跑去。 “娘,四哥,你们快闻闻,这可真好闻,有种野菊花的味儿呢!” 赵怀安不想她竟当真会做澡豆,一时忘了说话。 “给你。”罗婉儿挑了一块手工皂给他,又怕他用得快,忙又多给了他两块。 “你闻闻这味道可还好?往后,我还可以再做点别的味道,你有什么喜欢的味道,都可以跟我说,我做给你。” 赵怀安定定的看着她一阵,默不作声的将东西凑到鼻间闻了闻,顿时,一股子淡淡的花香溢满鼻间。 这味道,竟比他早前买来的澡豆还要好闻一些。 赵怀安不着痕迹的摸了摸袖间的澡豆,心知这东西送不出去,竟隐隐生了一丝失落。 “你不喜欢?”见他不说话,罗婉儿忙问了一声。 赵怀安抿唇,极快的压下了心中情绪。 “你说你有话跟我说?” 罗婉儿反应过来,对啊,要和离书和卖身契不是最要紧的事儿吗? 扭头朝灶间扫了一眼,罗婉儿觉着这毕竟涉及男人的尊严,还得避着青姐儿他们说才成。 她咳咳一声,索性道:“是有话要跟你说,不过,我想私下说。” 第208章 帮她打水 凉风阵阵,清冷月色下,女子仰着脖子看他,那一张娇俏动人的脸颊被月色镀了一层柔光。 耳边回荡着她适才的话语,赵怀安不由失神,就听他娘道:“怀安,快帮婉儿把木桶搬到屋里去,水热了。” 赵怀安有过片刻怔忪,只觉她累了一日,应也疲乏,确实该早些梳洗,就点了点头。 “梳洗后再说。” 他的声音和缓而好听,罗婉儿竟从中听出了一丝关切,一时间,眉梢微挑。 赵怀安会关心她? 不能够吧,赵怀安怎么可能关心她。 摇了摇头,罗婉儿郁闷自己竟会生出这样的错觉,同时,刚刚才鼓起勇气要说的话,又被她咽了回去。 带着些许挫败,罗婉儿朝着耳房处看去,就见赵怀安已经将木桶搬到了进去。 那木桶本就极重,等罗婉儿反应过来自己应该给他搭把手时,赵怀安已经从耳房出来了。 察觉到了她打量的目光,赵怀安抬眸朝她看去,浓眉微蹙,手又不自觉的摸了摸那两块澡豆,正思索着什么,就听芸娘的声音响起。 “怀安,多给婉儿打点热水吧,今天天道大,婉儿应该也出了不少汗。” 罗婉儿一愣,让赵怀安给她打水? 别,千万别,她还想好好跟大奸臣处关系呢! “不用,娘,我自己来。”心思飞转,罗婉儿也不耽搁,快速过去,打了热水就往耳房端。 许是她这动作过于敏捷,一时间,院里的另外几人都忍不住朝她看了一眼。 特别是芸娘。 芸娘眼看着自家儿子还杵在原地,恨不得上前打他一棍子,她话都说出来了,她这儿子怎生还跟个木头似的! 好在后来,赵怀安嫌罗婉儿一盆一盆的端,实在麻烦,就主动拿了木桶,帮罗婉儿提水。 罗婉儿被唬了一跳。 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赵怀安会来帮她提水,不过片刻,她又觉心中松快。 赵怀安明明不愿帮她提水,可芸娘一发话,他也来了,那是不是说,她就算现在自己和芸娘关系这么好的份儿上,他也会顾念点旧情? 若真如此,往后的路肯定会很好走。 看着提着木桶进进出出的俊美少年人,罗婉儿忍不住咧了咧嘴角。 一想到这个日后会位极人臣的人居然亲手给她提水,她顿时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此刻,赵怀安正在往木桶里倒水,听得耳旁响起女子清脆的笑声,他下意识往她看了过来。 她的声音说不出的轻快,像是遇上了什么极开心的事儿一般。 赵怀安看着她笑弯的眉眼,声音也不由低了几分:“怎么了?” 罗婉儿回神,见他还保持着倒水的动作,不由目光微闪,无来由的生了一种心虚之感。 “没事儿,够了,谢谢你!” 她讪讪的捏了捏鼻尖,目光又往木桶里瞟了一眼。 不知何时,他已经装了大半桶的水,家里就一口铁锅,还有这么多人等着用,罗婉儿也不想过于浪费热水。 不过,这个水位已经极深了,坐下去应该也能到心口的位置。 赵怀安见她不似说假话,也没多耽搁,直接走了出去,顺道还帮带上了门。 罗婉儿自是将他这细微动作看在眼里,勾了勾唇角,她没再耽搁,直接脱了衣服,往浴桶里钻。 入水的那一刻,温热包裹了她全身,她只觉浑身放松,心生激动。 算起来,这还是她来到这世上后,第一次沐浴呢。 罗婉儿舒服的眯了眯眼,长叹了一声,双手忍不住在水下动荡了几下,顿时激的一层层水花荡到心口,沾湿了一缕长发。 罗婉儿皱了皱眉,拿过木钗,将头发随意的盘在了发梢。 她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子是怎么洗头的,不过,她确实是不习惯在坐浴时洗头发。 再来,天道算不得暖和,芸娘他们还得等着洗,她也不愿在浴桶中耽搁太久。 外间,芸娘早在赵怀安出来后,就把人拉到了旁处。 “怀安,往后你就得待婉儿好些,知道吗?” 赵怀安抿了抿唇,想到了适才那发自内心的轻快笑意,他并没有拒绝。 芸娘见儿子不应她,忍不住又道:“你到底有没有听到娘说话?” “好。”赵怀安难得正视了这个问题。 只要她能一直对他娘和弟妹好······ 芸娘本还气的有些头痛,听得这话,不由愣了愣。 再三确定儿子说的是实话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待罗婉儿洗完后,她又拿着手工皂要帮青姐儿洗,青姐儿难得生了点羞涩,竟说什么也不愿让她帮忙。 就在姑嫂两人拉扯间,忽听外头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是大哥!”青姐儿如释重负,一骨碌跳了几步开外,去给人开门。 罗婉儿瞟了门窗上被灯火拉长的人影,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他道:“青姐儿也不是孩子了,等她自己洗。” 罗婉儿干咳,心知这人定是听到了自己跟青姐儿的对话,只觉有些悻悻然。 这屋子也太不隔音了,亏得她和青姐儿也没说什么,要真说点什么,那还得了? “对啊,对啊,大嫂嫂,你就让我自个儿洗吧,我自个儿能洗的。” 青姐儿殷殷的看向自家大嫂嫂,此刻,她只觉自家大哥简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虽然,她很喜欢大嫂嫂,可她已经长大了,穿衣吃饭洗漱这些都是自己该做的。 若让田狗剩那些人知道自己洗澡还得要大嫂嫂帮忙,他们还不得笑掉大牙? 更何况,大嫂嫂白日里已经够累了,她不想再累着她! 罗婉儿可不知道青姐儿心里的想法,看着小家伙儿,她最后问了一句:“真不要我帮你洗?” “嗯嗯!”青姐儿点头如捣蒜。 罗婉儿无奈,只得把手工皂递给了她,又教她如何用。 待她出门时,正好看到赵怀安正侧着身子,正目不转睛的盯着黑沉沉的天色看。 “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感觉到她的存在,他回头朝她看了一眼。 那一双素来深邃的眸眼中似映入了点点星光一般,竟是说不出的好看。 【作者有话说】 家里有客人,更新稍晚了。 先更一章,晚点还有,再过三四天就可以加更了。嘤嘤嘤,宝子们可不可以不要因为更新给我一般或者差评啊,评分低了会影响推荐,白月光它还是小树苗,只有大家的爱心呵护,它才能长成参天大树啊。爱你们! 第209章 赵怀安的示好 罗婉儿自来就知道赵怀安生了一副好皮囊,可因着诸多原因,他对她,自来便是一个极危险的存在。 她一门心思的想着如何和他缓和关系,一门心思的想着如何拿回卖身契,如何撇开他,却从不曾像此刻这般纯粹地欣赏他的容颜。 或许是夜色太柔和,亦或是刚沐浴完,浑身放松的缘故,她整个人都少了往日的警惕,反而多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慵懒。 想起原书中,他本有状元之才,却因貌好,被圣上钦点成了探花郎,她忍不住喃声道:“我终于明白探花郎为何会成为天下女子争抢的对象了。” 哪个少女不怀春,不喜欢赵怀安这样的好样貌呢? 赵怀安身子微僵,低低重复:“探花郎?” 问着话,他一双浓眉便紧紧锁在罗婉儿身上,眸底的暗色深了几分,探究意味十足。 他这表情,看在罗婉儿眼中,便是一片冷色。 和赵怀安相处了这么多时日,她发现自己已经养成了一种察言观色的本事。 罗婉儿敏锐的查觉到了一丝危险。 待意识到自己又说了些不该说的,她赶忙道:“我的意思是,怀安你长得真好看,就跟那以貌出名的探花郎一样!” 她说的是事实,虽然听上去格外的狗腿! 赵怀安眼角抽了抽。 他心神微乱,静静地看着她,总觉得她在说假话。 不知怎的,他就有些不高兴。 “怀安?” “不要骗我。” 啊?罗婉儿本就怕他怀疑,谁知道,对方却不咸不淡的甩了这三个字。 “往后都不要骗我。”赵怀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忽然就执着起了这个问题。 许是答应了他娘要待她好,又许是她这些时日的改变使然,他如今也并不排斥她。 相反,还有些正视起了面前这主动讨好、心甘情愿当他发妻的女子。 赵怀安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善类。 此刻,他不想再追究她究竟有几副面孔,只要她能一直像现在这样便是最好,否则······ “怀安,赵怀安?” 罗婉儿吞了吞口水,忍不住喊了他一声。 天知道这人究竟是在想什么啊,就这样不动声色望着人,时间长了,还真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即便他长得很好看! 罗婉儿不自在的收回了目光,忍不住猜测是不是‘探花郎’那三个字才招来了他的死亡凝视。 一时间,郁闷不已。 刚不还打算好好跟人处关系,别在这当口上得罪人吗? 眼下,人也得罪了,再要个和离书会不会不太好? 正想着,赵怀安忽然朝她伸手,声音沉稳:“拿着。” 罗婉儿发觉他手心里还握着个钱袋子,瞧着那钱袋子鼓鼓囊囊的,像是装了不少银钱,一时有些迷惑。 赵怀安这是什么操作? “让你拿着。”赵怀安见她不解,浓眉微蹙。 之后,也不待她反应,直接拉过她垂在身侧的手,将钱袋子直接塞到了她手中。 罗婉儿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是赵怀安第一次拉她的手。 他生了一双十指纤长、骨节分明的手。 这样的手,一看便是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既有文客的雅秀,又不失男儿的力量。 可,就是这样好看的手,居然会有一层薄茧。 罗婉儿心中讶异的同时,又觉自己有些好笑。 她每每想到他日后的际遇,总会忘记,他如今也不过是微末之时。 “家中用钱的地方多,你收好。” 耳边传来他的声音,罗婉儿恍然回神,惊觉赵怀安居然真的给了她钱,她心中便是一紧。 “你?”她瞠目结舌的看他,实在是搞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她想跟他好好处关系,可她记得清楚,自己的本质是拿回和离书,而不是继续当他的劳什子发妻。 赵怀安的忽然示好,总让她心生不安。 对比起罗婉儿的惊讶和担惊受怕,赵怀安面上顶多就有些不自然。 然而,很快这种不自然就被他掩了下去。 “我明日还要小考,便不跟你多说了,你把钱收好便是。” 罗婉儿见他要走,连着追了几步:“不是,你的钱!你真用不着给我,就算买米粮也用不上这么多啊!” 她真不想要这钱,大奸臣的钱是那么好拿的吗? 还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可赵怀安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就回了屋中。 罗婉儿捏着手上的银钱,顿觉接了个烫手山芋似的,整个人都安稳不了。 僵了半天,见他屋中仍点着灯,她试着上前敲了敲他的房门。 “怀安?我有话跟你说呢,我。” 不等罗婉儿说完,就被赵怀安沉沉打断:“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听那口气,似乎还有些不善。 罗婉儿想起他说自己要小考的事儿,一时间,也不敢再去敲门,只怕这人一个没考好,还得记她一笔。 只是,看着手里的银钱,她实在又高兴不起来。 就拿着这么一个烫手山芋,这晚,罗婉儿翻来覆去也没睡不着。 她默默地将赵怀安的心中所想里里外外的剖析了千八百遍,最后,又将他这奇怪态度归于了芸娘身上。 原书中的赵怀安就是个心狠手辣,连自己女人都可以转手送人那种,她可不会觉得他对她生了什么好感。 最多、最多就是看在芸娘的面儿上吧。 兴许,是芸娘跟他说了什么,对,一定是芸娘跟他说了什么。 罗婉儿心中稍安,同时,也下定了决心,自己明日无论如何都要跟赵怀安提和离! 之前,她只盘算着存卖身契的钱,倒压根没考虑过赵怀安那边。 赵怀安这人阴晴不定,也不是什么长情的男人,她虽不怕他打自己什么主意,可为免夜长梦多,早日拿到卖身契绝对没错。 镇上的营生才刚开张不久,她暂时不能拿离开后河镇。 到时,她一拿到和离书,就先在镇上找个暂住的地儿,再存点银钱。 有了钱,她想去哪儿不成,别说这青州府,就算她想去上京那样繁华的地儿看看都成! 第210章 杨秀的报复 一夜浅眠,隔日,罗婉儿起来时,眼底一片青黑。 芸娘刚将鸡蛋和清粥端到桌上,瞧她这模样,又是一阵心疼,只问她莫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儿。 罗婉儿张了张嘴,终是摇了摇头。 她想,那事儿还得等赵怀安回来再说,这回,定要跟他说清楚。 对比起罗婉儿的无精打采,青姐儿和业哥儿则精神奕奕。 喝着清粥,青姐儿将罗婉儿新做的手工皂夸了一道,只说那澡豆格外香,她做梦时,都能那香味儿。 罗婉儿哑然失笑,业哥儿和芸娘则连连点头。 “婉儿,你做那澡豆确实很香,只不过,那外形瞧着和外头卖的澡豆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罗婉儿听芸娘问起,径直回了一句:“这个在我们那儿叫手工皂,作用都是一样的。” “手工皂?”芸娘喃喃,颇为惊奇。 罗婉儿点了点头,周叔和林芝芝就来了,罗婉儿就拿了八块手工皂出来,一人给了四块给他们。 周叔活这么大年纪,还真没见过手工皂,一时看的认真,也没有说话。 倒是林芝芝眼中一亮,喜道:“婉儿,这莫不就是你做的澡豆?” 她那日看到过模具中的澡豆,似乎就是这个形状。 闻了闻味道,林芝芝语气微扬:“还带着香味儿呢,婉儿,这澡豆当真做成了?” “这是澡豆?”周叔一张老脸满是震惊。 罗婉儿点头轻笑:“快收好,保准比外头卖的澡豆还好用,回头,我再做点别的味道给你们。” 林芝芝一听还有别的味道,自是欢喜,周叔也小心翼翼的将手工皂收了起来。 这可是好东西啊,只有镇上和县里的有钱人才用的上吧。 真没想到他这老头子,竟也能沾婉儿的光,用上这稀罕玩意儿。 事实上,罗婉儿做的手工皂确实讨人喜欢。 下午一收了摊,林芝芝特意摘了小半篓一串红来,央着罗婉儿帮忙做澡豆。 罗婉儿也不拒绝,正要进屋拿碱和油,林芝芝就凑到她耳边,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金宝又把人家姑娘带回家了,这会子,院门应该还是关着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是无言。 而此刻,被林芝芝提起的赵金宝屋中,正时不时传出一阵混合着男子粗喘声的女子抽泣声。 不多时,赵金宝随意披了衣服从屋里出来,径直往灶间走。 赵婆子和赵五婶本还蹲在窗沿下听墙角,见状,忙跟了上去。 “儿啊,你这回真是本事了!”一进灶门,赵五婶忙道。 赵金宝得意的笑了笑,拿水瓢舀了一瓢水,‘咕噜咕噜’一饮而尽,方才满意的叹息了一声。 这刘小娥还真是麻烦,一沾上就开始哭,哭的他厌烦不已。 要不是因为上次在外头干那事儿没爽利,他也不至于急吼吼的把人拖回来。 “娘,我再睡一会儿,你别叫我们。”扔下水瓢,赵金宝回了房中,只剩下了面面相觑的赵婆子和赵五婶。 “金宝这回是真懂事了,还没成亲,就提前把洞房给入了,回头那刘家也别想要彩礼钱!谁让他家女儿不干净了。” 赵婆子忽然笑了起来,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霎时间,沟壑丛生。 赵五婶本是极高兴的,听得这话,顿时一愣。 “你下午就跟那刘小娥一起回去,把这事儿跟她家里人说说,我就不信,他们老刘家不怕丢这人!” 赵婆子声音再度响起,赵五婶忍不住惊道:“娘,你这是什么话,金宝娶媳妇咋能不给彩礼?” 其实,赵五婶是巴不得老刘家不要彩礼,可她这婆婆当着家,自己若是不借着彩礼的名头敲上一笔,往后岂不是更没有机会? 思及此,赵五婶忙道:“娘,小娥好歹是金宝往后的媳妇儿,我们也不能让她那么没脸,要是真将她逼急了怎么办?” “难不成,她还敢上吊寻死不成?”赵婆子冷笑。 赵五婶面色一凝,又听院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婆媳两对视了一眼,赵五婶慌忙摸了十来个铜板出来。 甫一开门,看到了捧着酒坛子的赵金珠,她就将钱又递到了赵金珠手上。 “珠姐儿,快去买点肉回来,你未来嫂子上门了,还不得好生招待。” 赵金珠有些诧异,这可是十个铜板啊,她娘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不待她问话,赵五婶已经抢过了酒坛子,‘砰’的一声将门关了个严实。 赵金珠巴巴的看了看院门,她怎么总有种她娘要支她出去的错觉。 不过,一想到自己买了肉还能克扣下一两个铜板买头花,她再顾不得去多想,就匆匆往外走。 村口很是热闹,赵金珠刚过去,就见杨秀正好回村,她面色一动,慌忙往杨家后门跑去。 轻敲了几下门,门就开了,杨秀一看到她,面上飞快的闪过了一丝烦躁,就要开门,赵金珠急急冲了上去。 “杨大哥,婉儿姐在镇上有了姘头,她实在太对不起你了!” 赵金珠一脸气愤,她这些天来,每每想到这事儿,就心疼杨大哥。 偏偏杨大哥还被蒙在鼓里! 一旁的杨秀本打算想个由头将人打发了,冷不丁听到姘头两个字,不由一愣:“你说什么?” 赵金珠见他朝她看来,只觉心里砰砰直跳。 “她在镇上摆了个摊子,专程为了和她那姘头会面!她怎么能那样对你,你明明对她那么好!”赵金珠激动的无以复加。 杨秀眼神发狠,面上却渐渐涌上了一抹温柔却又虚伪至极的笑意。 “她当真这么做?” 赵金珠觉得,自己快浸在这点柔光里了。 她拼命的点了点头,脑中一片空空,只傻傻的盯着杨秀笑。 “你可以帮我将她叫出来吗?我在水杉林里等你。” 杨秀再度开口。 赵金珠想也不想的点头:“我现在就去!” 赵金珠傻傻的看着杨秀那张脸,心中澎湃不已。 杨大哥居然也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杨大哥若能一直这么对她,她甘愿为杨大哥做任何事! 待赵金珠走后,杨秀笑意全无,冷冷的扯了扯嘴角,他直接摔上了院门。 好啊,罗婉儿,这可是你逼我的! 第211章 整个人犹如被火灼了一般 赵金珠一路到了赵家小院时,罗婉儿正在搅动着碱水。 林芝芝没想到罗婉儿居然会亲手教她做澡豆,着实惊了一下。 “婉儿,你就不避讳避讳?你就不怕我将你这手艺学到手?” 林芝芝从没见过罗婉儿这种不藏私的人,这可是澡豆的做法啊,若是拿到镇上去买,那得卖多少钱。 对比于林芝芝的惊骇,罗婉儿面色倒要淡然许多。 “怕什么?怕你做了去镇上卖,我相信,我们的生意也越做越好,芝婶子跟着我,会赚更多的钱!” 罗婉儿说起这话,格外自信,林芝芝心中激动,还想说点什么,就见赵金珠正在院门处踟蹰。 罗婉儿自也注意到了赵金珠的存在,正要皱眉,就听赵金珠急急道:“婉儿姐,你且出来,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罗婉儿不知这人究竟又打的什么盘算,倒也确实不想多搭理她。 赵金珠似是察觉了她的意图,忙又道:“是关于怀安哥的事儿,以前的事儿,你都忘了不成?” 罗婉儿只觉太阳穴里似绷了一根弦一般,拉扯的她一阵头痛。 跟赵怀安有关?又是原主作的什么孽? “快去吧,我在院里等你。”林芝芝笑着催了一句。 罗婉儿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儿,硬着头皮往外走。 赵金珠出了院门,就直往一旁的林子里钻,罗婉儿停了脚步,声音中也多了一股子不耐。 “到底是什么事儿?” 这话问完,她就撞上了赵金珠那闪闪躲躲的目光。 一时间,之前的种种猜测全无,她径直转身要走,就看到杨秀走了过来。 “金珠,你先走。”杨秀一双眼凝在罗婉儿身上,看也不看赵金珠。 罗婉儿早看出赵金珠在耍把戏,不想,这背后之人竟是杨秀。 她冷着脸,快步往林子外头走,杨秀却伸手,递了一张纸笺过来:“婉儿好生无情。” 罗婉儿眼皮子一跳,目光在那纸笺上快速掠过,顿时就认出了这是原主曾给杨秀写的情笺。 冷了眸眼,她下意识去拿,却被杨秀背到了身后。 “杨大哥······” 赵金珠委屈委屈巴巴的唤了一声。 她不明白,明明自己帮了杨大哥一个大忙,为什么就不能留下来听听。 不过,委屈归委屈,赵金珠见杨秀没个反应,还是三步两回头的走了。 “你想干什么?”待赵金珠走远,罗婉儿终忍不住怒声开口。 “你说,若是赵怀安看到了会如何?”杨秀笑了笑,缓缓将信递到了罗婉儿手边。 罗婉儿拽过信,直接将之撕了个七零八碎,拔腿就走。 杨秀脸色一阴,伸手挡了她的去路:“难不成,你还真的勾上了什么姘头!” 虽然,她不过是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农妇罢了,但是,这张脸长得好,他杨秀心情一好,倒也愿意为之虚与委蛇。 她不该撕信的,他愿意陪她这种低贱出身的农妇玩玩儿,那是看的起她! “你撕了一封不打紧,我屋里还有十来余封,如果让赵怀安知道了这事儿,就不知道他是什么反应。” 杨秀阴恻恻一笑,余音拖得极长,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罗婉儿心中一紧,只道老天爷都跟她作对,她刚准备跟赵怀安谈和离,杨秀就来找事儿了,若真让赵怀安知道了这事儿······ 她越想越头痛。 杨秀见她似是怕了,面上多了一丝满意之色。 “婉儿,姘头不姘头的,我管不着,可你这一封封的信确实还在我手上,你终归得给我点甜头。” 他面上依旧带着一股子虚伪笑意,看向她的目光,却猥琐而轻浮。 罗婉儿警铃大作,目光四顾,想从旁处离去,就瞟到了林子外头的一道人影。 是赵怀安! 罗婉儿想死的心都有了。 要不要这样,怕什么,偏还要来什么? “怀安!”她下意识追了出去。 杨秀哪儿肯让到嘴的鸭子飞了,偏偏赵怀安来了,他也不敢再有所举动。 忍住了心中升起的丝丝躁意,他阴阴一笑:“婉儿,我给你三天时间,否则,你的那些信就会被村里人手手相传,届时,这村里便再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罗婉儿愤怒的咬紧了牙关,却也知道这时候得先跟赵怀安解释,她说什么也不能让赵怀安误会。 她一路追了回去,也没有看到赵怀安的人影,却不知此刻的赵怀安,又回了林中。 此刻,林中的杨秀也走了,他冷脸将那些碎裂信笺一点点收了起来,指尖触到那些碎片,整个人犹如被火灼了一般。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就算当日,马桂枝拿着那人给杨秀做的香囊闹上门来时,也不曾有过。 然而,这种火烧火热的感觉随着他看清上面的字迹后就消散了。 这不是罗婉儿的字! 她从来只会写那叫做‘简体’的字,且字迹秀气至极,绝不像这信上这般歪歪斜斜,春蚯蛇蚓。 这么说来,是杨秀欺她! 赵怀安眉头微微舒展,小心将地上信笺收起,再出林子时,脸上满是阴骘。 他并未归家,而是直接往村口走去,快到村口沟渠处时,就赶上了杨秀。 杨秀没达到目的,心里本觉火大,不想,赵怀安居然来了。 他素来不喜欢赵怀安,此刻又想起林中的事儿,不免朝他挑衅一笑。 秀才郎又如何,自己还不是照样睡他女人! “杨秀。”赵怀安冷冷勾唇,步步朝杨秀逼近。 杨秀哽着脖子看他,光天化日之下,还在村子里,他可不觉得赵怀安敢将他如何。 然而,还没等杨秀反应过来,他只觉膝上一痛,身子一个不稳跪倒在地,就被赵怀安踩住了肩头。 杨秀闷哼了一声,巨大的愤怒袭上心头。 他瞳孔一缩,正要骂人,嘴角就被几记铁拳砸了个结实,一时间,喉中鲜血上涌,再吐不出一个字来。 此刻,若不是杨秀切身经历,他真不敢相信,这出手迅速狠毒的人,居然是那药罐子赵怀安! 【作者有话说】 嘤~赵怀安偏执阴骘的一面会渐渐暴露出来了······ 第212章 她是他的妻 不知何时,天边渐渐下起小雨。 杨秀吐了一口猩红出来,大力喘了几口气,嘶声道:“赵怀安,你敢!” 声落,他肩头被人重重一踢,整个人摔进了满沟淤泥的水渠中,激起了阵阵浪花! 天色渐暗,渠水冰冷。 杨秀只觉骨头都被冻住了一般,他用力的扑腾了几下,想爬上岸,可浑身剧痛,压根使不上力气。 “赵怀安,你居然敢这么对我,若我爹知道了这事儿,保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赵怀安听得这话,不怒反笑。 他缓缓蹲了下来,脸上罩了一层冰冷。 “你趁早歇了那些心思,若有下次,我也不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杨秀被他眼中的凌厉惊到,一时竟忘了言语。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堂堂里长之子,竟被一个半死之人吓唬到后,他恼怒不已。 “赵怀安,你,你别得意,我一定要让我爹将你赶出这个村子,我要将你们整个赵家都赶出村子!” 赵怀安笑了,缓缓起身往回走,行到半路,头也不回道:“你和赵金银倒是胆大。” 杨秀打了个冷颤。 他这是什么意思,他知道自己和赵金银的事儿了,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杨秀不敢深想,紧紧咬着牙关,方才能忍住开口诘问的冲动。 眼看着赵怀安渐行渐远,他忍不住喃喃。 不,不会的,赵怀安绝对不敢将他和赵金银的事儿抖出来,赵金银可是赵家人。 他若当真揭露了赵金银,那他们老赵家就会沦为村里的笑柄! 然而,随他怎么安慰自己,心里的那股子恐惧却只增不减,紧闭的牙关也止不住打起了冷噤。 赵怀安回去时,罗婉儿正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出来寻他。 农家无伞,她随手拿了一个斗笠,见他回来,面上一喜。 “怀安,你去哪儿了?下这么大的雨,娘可担心你了。” 她快步上去,将手中斗笠递给了他,又仔细打量着他的面色。 适才赵怀安忽然出现在林中,着实吓了她一跳,也不知他都听了些什么,如今是不是误会了她。 赵怀安脸上还罩了丝丝寒气,见她出来接他,着实愣了愣,片刻方道:“出来干什么?” 罗婉儿听他口气不怎么好,心中不由一紧。 “赵怀安,你,你别多想,不是你想的那样,不管你信不信,那些东西都不是我写的。” 罗婉儿讷讷开口,心中生出一种无力之感。 “嗯。”赵怀安轻应了一声,透过细密雨丝,他静静的看着她。 雨中的女子身材娇弱,鬓发微湿,明明披了层笨重的蓑衣,也压不住骨子里的美艳。 可杨秀也不该因此觊觎她! 她现在毕竟是他赵怀安的妻子,任何人都休想欺负她! 赵怀安心中起了一股郁气,从罗婉儿身边经过时,伸手就拽住了她的细腕。 罗婉儿还没有从赵怀安适才那声轻‘嗯’中反应过来,就被赵怀安拉着回了院中。 他并未披斗笠,身上全被雨水打湿,待到了屋檐下,也不曾松开她的手。 此时,林芝芝早走了。 雨势渐大,灶上做不了饭,芸娘他们就在堂屋中搭了一口小锅,打算煮点东西吃。 见两人回来,青姐儿正要往外走,就被芸娘拉了回去。 “你大哥和大嫂嫂有话要说,别去打搅。”芸娘压低了声音,目光中两人拽在一起的手上顿了顿,一脸慈爱。 青姐儿和业哥儿对视了一眼,顿时又乖乖的坐了回去。 堂屋中的小动作并未惊动到屋檐下的两人,因为,赵怀安很快的推开了自家屋门,将罗婉儿拉到了他房中。 罗婉儿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以往,赵怀安可从来不准她进他的屋,今日到底是怎么了,难不成,他适才是口是心非,这会子,就要跟她清算了? 不过,也没什么好怕的,她咬死不承认那是她写的不就成了? 屋中极静,只能听到赵怀安极轻的脚步声,不多时,油灯被他点亮,罗婉儿看清了屋中场景。 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二次来赵怀安屋中。 赵怀安屋中不宽,除了一张床一张案桌,便是一张一人高的书架。 许是有些空旷的缘故,这屋子总给了罗婉儿一种冰冷之感,犹如赵怀安这个人一般。 “那么大的雨,为何要出去?” 耳边传来赵怀安低低的声音,罗婉儿狐疑看他,就见他径直朝她脖颈处伸出了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 罗婉儿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赵怀安面色一顿,从她脸上看到了丝丝戒备之色。 她似乎有点怕他? 这个认知,让赵怀安心中不喜。 然而赵怀安素来会控制情绪,饶是心中不喜,他仍是紧抿着薄唇,淡淡开口:“蓑衣湿了,快解下来。” 他是为了给自己解蓑衣?罗婉儿惊讶之余,不由松了一口气。 兀自将蓑衣解下,又找不到地儿放,索性就拿在手里,抬眸看他。 “赵怀安,那些信不是我写的。” “嗯。”赵怀安点头。 看着她那张色若芙蕖,楚楚动人的脸,他就忍不住想起杨秀朝她伸出的那只手,心中顿生烦躁:“以后不会了。” 他会护着她,再不让任何人欺她辱她! “什么?”罗婉儿有些听不明白。 “我说以后不会了。” 不会有人欺负你! 罗婉儿嗫喏着唇角看他,只觉他眼中情绪略深,让人看不清明。 她压根就没有想到赵怀安会这么好说话,毕竟,之前在林子外头,他还阴沉着脸。 赵怀安不动声色的将她手中蓑衣拿放在一旁,另一只手则缓缓触到了她下颌处的碎发。 他原本只想帮她理一理乱发,可当手触碰到她雪白滑腻的肌肤上时,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就传遍了全身。 他似被什么灼了一下,慌忙收手,转过了身去。 这是他第一次和他如此亲密接触,他们靠的这么近,他几乎能闻到一股独属于她的浓浓甜香。 赵怀安心中渐渐生了一股羞涩,还有一种连着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柔情。 第213章 这人睚眦必报 “你,你去将头发擦干。”他低声说着,径直伸手去解颈边盘扣。 罗婉儿本还在奇怪赵怀安说的不会是什么意思,冷不丁的,又见他做了那么多奇怪举动,甚至,还帮她顺发! 她脸上的表情,一度有些僵硬。 事出反常必有妖,正奇怪赵怀安为何忽然如此,罗婉儿就发现赵怀安似乎在脱衣! 今日的赵怀安穿着一身石青色长衫,许是衣衫湿透的缘故,那长衫紧贴着他精壮的胸膛,将少年挺拔有力的身姿显露无疑。 罗婉儿不由想起上次在这屋中看到的场景,一时失神。 油灯不亮,赵怀安利落的将盘扣解完,见她还没走,将拳抵唇轻咳了一声:“还有事?” 罗婉儿心下懊恼,仍放心不下:“今日的事儿,我原本是有话跟你说的。” 赵怀安以为她在害怕,也顾不得旁的,随意拢了衣襟,回头朝她温声一笑。 “你放心,那杨秀已经去了半条命,想来也不敢再出现在你面前。”若他敢出现,他就往他腿上送几个窟窿。 定要让他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碰! 赵怀安面容俊逸,真心笑时,总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然而,想到杨秀时,他这张如沐春风的脸上就飞快的闪过了一抹阴骘。 罗婉儿好巧不巧,正好就撞上了他这阴寒冷色! 霎时间,他这本该是安慰人的表情,看在罗婉儿的眼里便是一种威胁。 她只觉得这像极了原书中赵怀安拿刀子割原主肉时的表情,忍不住就打了个寒颤。 和离的事儿,今日不能说,得缓几日! 赵怀安这人看着相貌堂堂,其实就是个心理扭曲,岸貌道然的存在。 今日才刚刚发生了林中那事儿,在这种节骨眼上,她若再提和离,可不就是在跟赵怀安结仇。 就他那种睚眦必报之人,若是一时想不通,指不定会怎么报复她! 罗婉儿木着一张脸,几乎是夺路而去。 赵怀安静静地看着她的身影,直到关门声响起,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女子甜香也跟着飘然远去,他才缓缓弯起了唇角。 时间一晃三日有余,其间,周叔来找过她,只说县里绣坊捎了话,让她帮忙画花样子。 罗婉儿心中古怪,那李季风本断了她绣坊这一条财路,花掌柜不敢再寻她才是。 奇怪之余,罗婉儿也没有多想,只寻思着明日去县里问问,便往林芝芝家去了。 她做好了一串红手工皂,打算给林芝芝送去,顺便再看看田大郎有没有将桌子小椅赶出来。 与此同时,村口老槐树下又传出了杨秀被人打落水中,身受重伤的事儿。 那三三两两的妇人一凑在一起,便交头接耳的说起了杨秀卧病在床的惨状。 不过,毕竟杨里长家挨的近,大伙儿也不敢声张,说上两句,就要往杨家院门口看上两眼。 “听说秀哥儿是专程回来看他妹妹的,这不,好端端的走个路,也能糟难,也不知道是让谁给打的。” “是啊,你说这杨家怎么这么倒霉,杨里长摔断了腿,秀哥儿又被人打,杨春燕还整日要死要活的,这赵家就不一样了,听说还摆了摊呢。” “赵家那也能叫摊子?也不知道卖的什么东西,简直臭的没法子闻,大伙儿都不傻,谁会白白地掏银子去吃那玩意儿!我昨儿个还走她摊子前晃过呢,那简直比粪坑还臭,免费送都没人吃” “当真有这事儿?”胖大婶幸灾乐祸的勾起了唇角。 她本就不喜欢罗婉儿,更是巴不得多听些罗婉儿不好的事儿。 不,光听哪儿成,她还得亲自去看,她就想看看罗婉儿有多惨! 用手肘拐了拐离她最近的王寡妇,胖大婶低低道:“等我明儿个去县里卖了笋干,咱就去镇上看看?” 王寡妇是一点儿也提不起兴致,她还愁着周青山的事儿,这些时日,她想尽了法子往周青山面前凑,偏那男人却离她远远地。 若说之前还怀疑他对罗婉儿有什么心思,可这么久以来,他都没去过赵家,更没见过罗婉儿,她便越发不明了。 一个正常的男人,还真能素这么久?除非他不正常! 王寡妇心里又生了一股子急迫,急于想证明周青山是个正常男人的急迫。 “你想什么呢,就说跟不跟我去镇上?”胖大婶不怎么高兴的嘀咕了一句,又听人问了一句:“胖大婶,听说你最近在县里卖笋干?” 胖大婶听得这话,顿时眉飞色舞。 “可不是吗?跟我合作的可是李家,知道李家吗?就是那个李财主家!”胖大婶从不避讳自己卖笋干的事儿,在她看来,自己能搭上李家,那可是极有头脸的事儿,她巴不得扯个大嗓门,挨家挨户的说叨。 事实上,这话题,她已经在村中说过好多次了,每每一说,她就是众星捧月的存在,村里人看她的目光,都是羡慕不已的。 当然,这次也不例外。 “那他们还收笋干吗?我也想拿点去卖。”人群里,有人小声说了一句。 胖大婶原本还有些洋洋得意,听得这话,忙道:“我也是熟识里面的管事儿,方才得了这么个营生,现在,我是他们唯一的供货人。” 胖大婶话语如常,心中却害怕的紧,只怕稍不留神透了底,这些人就会抢了她卖笋干的营生。 好在大伙儿虽听得津津有味,看向胖大婶的目光也极为眼热,却没有再存有去县里卖笋干的念头。 胖大婶彻底放下了心来,又像个斗胜的公鸡一般,洋洋得意的说起了自己和李家合作的光荣事迹。 然而,她才不过说了短短几句,又听人群里传来了一道困惑声:“前阵子,怀安媳妇不也常做笋干去县里卖吗?她不会也是卖到李财主家的吧。” 胖大婶气不打一处来:“就凭她?人家李家凭什么收她笋干,要真愿意收,她能惨到去镇上卖臭烘烘的东西?” 罗婉儿来村口时,就听到了这句话。 她不愿跟胖大婶这种人废话,正要往田家去,人群里就有人眼尖的朝她喊了一声。 “怀安媳妇,别走啊,正说你呢!” 【作者有话说】 我把和离的内容改了,赵怀安要开始单相思了,嘤嘤嘤,我还是决定铺垫一下情绪再写和离,放心,很快,没多少章就是和离。 宝子们有什么意见和建议都可以提,十三会尽量满足大家,爱你们(づ ̄3 ̄)づ╭?~ 第214章 第一楼来人了 众人见罗婉儿来了,一阵挤眉弄眼,又朝胖大婶使眼色。 胖大婶本就不喜罗婉儿,如今被众人一闹哄,她直接就截了罗婉儿的去路。 “怀安媳妇,你说好笑不好笑,他们竟说你和李家在合作,那我算什么?你没那本事,可别在外头乱说,省的招人笑话!” 胖大婶轻蔑的看了罗婉儿一眼。 罗婉儿挑眉,原本不想搭理这人的,可听得这话,她忍不住就笑了:“这话,不该对你自己说?” “你!”胖大婶正当得意,就被罗婉儿噎了一句,顿时气的牙痒痒。 偏偏这时,罗婉儿又朝她说了一句:“这么大张旗鼓的嚷嚷,就不怕别人抢了你的生意?” 胖大婶冷哼了一声:“怕什么,就凭我和第一楼的关系,谁敢!” 胖大婶说起这话,就挺起了胸脯。 若是以前,她肯定还会觉得怕,可自从第一楼不收陈婆子的笋干后,她就有了底气。 只她这得意洋洋的话语,看在罗婉儿眼中,便觉十分好笑。 罗婉儿素来不喜与傻逼论长短,既胖大婶一厢情愿的觉得第一楼认定了她,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 弯着唇角,罗婉儿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抬步要走,胖大婶又道:“怀安媳妇儿,你还没给我一个交代呢!” “可不是,这李家的供货人明明是胖大婶,你凭什么抢她的名头,在外头说大话?” 王寡妇忽然开口,村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有着兴奋的亮光。 “我?稀罕那破名头?”罗婉儿蹙眉,顿时一脸同情的看着胖大婶,“我若是你,就把嘴巴管严实了,免得到时候第一楼不收自己的货,颜面上挂不住。” 她真不知道胖大婶有什么好得意的,若让李季风知道他们在一起说话,指不定转眼就不收的货了。 胖大婶被罗婉儿嘲弄的目光盯的一阵火大,还来不及发作,就听远远地传来了一阵马儿的嘶鸣声。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解。 马?哪里来的马? 在这后河村,能有头老牛就是不得了的事儿了,更别说马了,大多数人压根连见都不曾见过。 下意识的,大伙儿往村口那条泥泞小路看去,就见周青山赶了牛车过来,而他的牛车后,还跟了一辆马车。 那马车极为素净,只车前缀着两个红灯笼,若是识字儿的看到,就知那是个李字。 周青山看到罗婉儿时,就驱停了牛车,目光朝村口人群看了一眼,待对上王寡妇热切的目光后,他浓眉顿时并成了一条线。 饶是如此,他依旧下了牛车,径直朝人群里的罗婉儿走去。 只不待他走近,就听人群里传来了一阵议论声。 “是什么人啊,该不会是谁家亲戚吧?” “肯定是了,这村里,除了杨里长家,谁家还有这么有钱的亲戚?” 大伙儿连连点头,都觉很有道理。 而这时,恰好马车帘子被人掀开了,从里面走了个中年妇人出来。 同时,罗婉儿怔住了。 她如何也没有想到,来人竟会是宋大娘! 宋大娘起初没看到罗婉儿,只站人群外问了一声:“我是第一楼的,请问,你们知道给第一楼送笋干的娘子家住何方吗?” 这话说完,全场哗然。 原来是第一楼的,一时间,大家既惊讶又艳羡的朝胖大婶看了去。 胖大婶认不得宋大娘,可既是第一楼派来的,她自该热情接待。 更何况,当着全村人的面和第一楼的人寒暄,那真是极有面儿的事儿,回头都够她在村里炫耀好一阵了! “这位大嫂子,你这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快快随我去家中。” 胖大婶热络的说着,早盘算着留对方吃饭,不想,那第一楼派来的人竟直接从她面前走开了! 胖大婶和村里其他人都愣住了,这第一楼的人居然是来找罗婉儿的? 他们是不是听错了? 许久,人群里终有人小声道:“胖大婶不是说她跟李家沾亲带故吗?人家怎么像是不认识她一样?” 胖大婶面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快步朝那李家派来的人走去:“这位大嫂子,我就是给第一楼送笋干的人啊!” 宋大娘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就抓住了罗婉儿的手:“我是专程来找你的,倒是巧,一来就看到你。” 众人听得这话,面色各异。 罗婉儿猜出她此行目的应该跟李季风有关,又看了众人一眼,就将宋大娘引到了一旁的偏僻处。 待两人站定,罗婉儿开门见山道:“我已经很久没给第一楼送笋干了,大娘来找我是为何事?” 宋大娘自是知道这事儿,不由道:“罗娘子,少东家让我来给你赔个不是,还说,若你日后做笋干,第一楼随时恭候。” 宋大娘面色诚恳,这么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少东家跟人道歉呢。 若不是罗娘子已经成了亲,她真怀疑少东家是不是看上了罗娘子。 “不用了。”罗婉儿面色淡淡。 若不是和宋大娘早有交情,她连一个字儿都不想回。 宋大娘俨然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半晌,讷讷道:“罗娘子可是在生少东家的气?我是看着少东家长大的,这其中定存了误会。” 当初少东家不收罗娘子笋干的事儿,她也听说过,这会子上门,她早做好了多劝劝的准备。 然而,罗婉儿并未给她多说的准备,只以家中有事为由拒了这事儿。 宋大娘虽还想多劝,可见态度坚决,也不好再多说。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宋大娘就坐着马车走了。 罗婉儿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再回想绣坊花掌柜找周叔捎的那些话,她顿时就有了猜测:花掌柜定是在李季风的示意下找的周叔! 可李季风为何忽然变了态度? 罗婉儿只觉匪夷所思,也不愿多想,一转身,就看到周青山正站在村口处,朝她这边看来。 而村里那些个想凑上来听墙角的人,都被他不近不远的堵在了后头。 第215章 他们大嫂嫂去了哪里 “我没想到他们会跟在我后头。”周青山有些愧疚。 他和那姓宋的大娘是见过的,之前她还来打探过罗婉儿的事儿,周青山一句话也没说,不想,她竟直接跟在了他后面。 “没事儿。”罗婉儿笑了笑,想起今日是她托他帮忙买羊蝎子的,又道,“青山大哥,你等等我,我去芝婶子家一趟。” 周青山点头,罗婉儿直接去了田家,将一串红手工皂给了林芝芝。 一串红做出来的手工皂是红色的,而且,香味极浓,林芝芝很是喜欢,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罗婉儿见院里摆了四张小桌,田大郎还在院中做着小凳的收尾活儿,估摸着明日就能完工,心中满意。 又因周青山还在外头等着,她便没再多留。 出了田家,村里人很快就围了上来。 有人问宋大娘的来意,有人问她和李家有什么关系,总之这七嘴八舌的,问的罗婉儿一阵头痛。 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挤了出去,罗婉儿径直跳上了周青山的牛车。 眼看着牛车走远了,众人大为失望,又转而去问胖大婶。 胖大婶都快气死了。 她一口咬定了那婆子不是李家人,心里则盘算着明日定要去第一楼问问。 定是那婆子搞错了,明明给第一楼送笋干的就是她,怎么可能是罗婉儿呢! 角落里,一直没说话的王寡妇眼看着牛车消失在小道上,咬了咬牙,快步跟了上去。 她是在赵家找到周青山牛车的,看到周青山帮罗婉儿搬东西,她忍不住冷啐了一口。 这狐媚子! 她还道她安分了,结果,这才多久,竟又勾了周青山给她干活儿! 看着那四肢发达,身材精壮的男人,王寡妇眼里满是不甘。 自她死了男人以后,这前前后后也经了不少男人,只不过,没一个合适改嫁的。 好不容易遇到了这生了一把好力气的周青山,她不嫌他穷,不嫌他话少,结果,却杀出了一个罗婉儿! 王寡妇死死地扣住了赵家玉米杆子,银牙磨着的‘咯咯’响,脑海里忍不住又回想起了以前听人说的那种销魂药。 据说,性子再冷的男人吃了那药都得火急火燎,直想干那炕上的事儿! 若她给周青山吃点······ 王寡妇唇角渐渐露出了一抹得意笑意,又看了那院中的健硕男人一眼,转身就走。 此刻,赵家小院中,周青山帮罗婉儿下完了货,芸娘就端了一碗茶水给他。 周青山顿了顿,径直接过茶碗一口饮尽,转身离去。 罗婉儿和芸娘早习惯了周青山的沉默少言,倒也没多说什么。 随着摊子上的生意日渐变好,卤羊蝎子的买主也渐渐多了,因着天冷,罗婉儿就一次性买了两三背篓。 这一下午的时间,她都在卤羊蝎子。 待两三背篓的羊蝎子都卤完后,罗婉儿趁着新鲜,让业哥儿帮忙给周家父子和芝婶子送一些去,自己则引着青姐儿出门挖马齿苋去了。 她打算凉拌个马齿苋,再吃个羊蝎子,倒也算荤素搭配了。 赵怀安回来时,见院中只有芸娘一人,不由皱眉。 这些时日以来,他早习惯了她在灶间忙碌的身影,一时见不到人,竟有些怪怪的。 “娘,她还在外头?”走进院中,他问了一句。 “嗯,青姐儿去摘野菜去了,业哥儿去给你周叔他们送羊蝎子去了。” 往日,赵怀安不见业哥儿和青姐儿,都会过问。 如今,见他问起,芸娘不疑有他,只当他关心两个孩子的去向,就一并说了出来。 赵怀安见他娘误解了他的意思,只朝耳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又问了一句:“他们大嫂嫂也不在?” 芸娘正在绣着绢帕上的尾针,听得这话,差点没将针刺入手指中。 陡然抬头,她有些不敢相信道:“你说什么?” 赵怀安抿了抿唇:“他们大嫂嫂去了哪里?” 芸娘那叫一个激动,哪儿还顾得上手里的活儿计? 直接将绢帕往针线篓子里扔,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就出了院中。 “婉儿跟着青姐儿去河边挖马齿苋去了,怀安,你在关心婉儿?这样娘心里就踏实了!” 芸娘松了一口气,只感觉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舒坦。 赵怀安则朝外头看了一眼,挑眉道:“天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 落水里怎么办? 芸娘笑了笑,想说不会有事儿,赵怀安已经往外头去了。 此时的院门口,罗婉儿正好拉着青姐儿回来,三人碰上面后,赵怀安干咳了一声,直接上前接了马齿苋:“我来。” 罗婉儿一愣,眼看着赵怀安提着马齿苋回了灶边,青姐儿就蹦跶了起来。 “好久没吃过大哥做的菜了,我还真是想的慌。” 芸娘瞪了青姐儿一眼,嗔道:“谁说你大嫂嫂做的菜最好吃的?当着你大嫂嫂的面这么说,也不怕你大嫂嫂伤心。” 青姐儿吐了吐舌头,‘咯咯’一笑。 “大嫂嫂做的菜确实好吃,可也不能总让大嫂嫂做啊,不然,大嫂嫂多辛苦啊。” 说笑间,姑嫂两已经回了灶边。 “今晚吃羊蝎子,今日现卤的,只凉拌一个菜就成了。”罗婉儿没做饭,怕他不知情,还是解释了一道。 “好。”赵怀安应了一声,烧了锅,就开始洗马齿苋。 她们摘回来的马齿苋都极嫩极浅,没沾多少泥土,倒也不难洗,转眼,他就将洗完的马齿苋汆了水,凉拌了起来。 罗婉儿见他眉目温和、面容清俊,忽又想起杨秀被人暴打,至今下不了床的传言。 一时间,她只觉心中凉飕飕的。 同时伴随着这股子凉意来的,还有丝无措。 赵怀安那日在林子外头明明很生气,后来不但不多问,心情似乎还莫名好转了? 她总觉得他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究竟是哪儿奇怪。 “可够了?” 耳旁传来了赵怀安的声音,罗婉儿心头一跳,就见他又舀了一勺子油辣子问她:“再加两勺?” 罗婉儿稳了稳心神,缓缓摇头。 赵怀安有些诧异,想着她往日那般喜欢吃麻辣味的菜,他还以为她很喜欢吃辣。 第216章 他从未见过哪个话本有这么畅销 现卤的羊蝎子味道极好。 青姐儿和业哥儿吃的满嘴流油,芸娘也时不时说上几句趣事儿。 一顿晚饭,倒也吃的欢快。 其间,罗婉儿仔细查看过赵怀安的神色,眼见他没什么异样,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决定明儿个就托芝婶子帮忙找房子。 既是决定要跟赵怀安和离,她也得找好落脚点才是。 至于那和离书······罗婉儿叹了一口气,就打定了待赵怀安心情不错时再提的主意。 终归,她不想不明不白的成了第二个杨秀。 一夜好梦,隔日,罗婉儿照旧在镇上忙到了小晌午,方才进城。 入了长街,她直接去了小巷胡同,这回,钱先生早候在酒馆门口。 两人快步进了酒馆中,钱先生直接递了一摞纸并着一本洋洋洒洒写着‘红楼梦’三个大字的书册过来。 说是书册,也不全是,因为除了一个封面外,里面也不过只有几张纸。 罗婉儿仔细翻了翻,里面赫然就是红楼中第一章回的内容。 “这是《红楼梦》的序书,我原想等着你校对过以后再给书斋,结果,书斋那边催得紧,我就自作主张,先定了第一章回的稿。” 钱先生不好意思的解释了一句,似怕她不放心,又道:“市面上的序书应该快被抢完了,姑娘再检查检查,有哪里不对,我们可以另外给书斋一个版本。” 罗婉儿大致看了看,第一章回的内容简洁明了,用词精准,实在是纠不出问题,随后,又看了那一摞纸。 纸上一共写了前二十章回的内容。 罗婉儿一个字一个字的看,遇上不认识的就问问钱先生,顺道再与他讨论讨论有疑问的地方。 等将笔稿定下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 钱先生给罗婉儿结算了四两银子,只说书斋给了定钱,往后出了稿子,才会正式给钱。 罗婉儿点头,她相信钱先生能处理好这事儿,倒也没多问。 她只说了余下几个章回的内容,又拿了《红楼梦》的序书,就去了绣坊。 绣坊中人流如织,花掌柜一见她,那叫一个热情,隔老远就迎了出来。 有了昨日宋大娘来找她的经历,罗婉儿对此也不奇怪,直截了当的问了花掌柜李季风是不是来过。 花掌柜虽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将实情说了一遍。 罗婉儿听后,暗道了一声果然,她虽不知道李季风为何忽然良心发现了,可既然那人不方难人了,她也没道理放着钱不赚。 当下,就跟花掌柜敲定了继续合作的事儿,又问起了赵怀安的成衣。 花掌柜高兴的很,赶忙去隔壁店中拿了一个布包出来,罗婉儿结果布包一看,里面赫然就是她给赵怀安定做的长衫。 罗婉儿匆匆看了几眼,心下满意,又掏了钱给花掌柜,花掌柜却说什么也不收。 既是合作关系,罗婉儿也并没有多做坚持,只跟花掌柜道了谢,就往集市去了。 铺子上的米粉已经快用完了,她准备去买一背篓米粉回去。 正午时分,天色碧澄。 水波浩荡的漕帮船运上,一个个船工正在下着红漆大木箱子。 那箱子里也不知装的是何物,只从船工吃力的面色看去,里面的东西该是不轻。 恰在这时,漕帮梁二当家船舱里,一阵着急忙慌的脚步声骤响,有侍从引着大夫急急进了舱中。 赵怀安站在甲板上,见此情形,脚步顿了顿,忙敛衽随那大夫朝船舱中走去。 舱中极宽,窗户大敞着,人一进去,就能看到一个黑壮的中年男人正靠坐在引枕边。 他肩头受了重伤,大夫正替他上着药,空气中,隐隐还能闻到一股血腥味儿。 赵怀安蹙了蹙眉,也不开口,只兀自去边上关了舱门。 待大夫裹好伤口,起身离去后,中年男人也就是漕帮梁二当家才看向赵怀安,声音粗犷道:“来了?” 赵怀安收回神思,快步上前两步:“师父,这趟水运遇上事了?” 梁二当家面色不变:“有八爷在,一切无碍,你的药在管事那处,记得去拿。” 说完这话,他不动声色的打量了赵怀安一眼,素来严酷冷淡的目光中,终于透出了一点关心之色。 “身子可还好?可让你师伯帮忙看过了?八爷记挂着你,若不是成王府有要事缠身,他早回来看你了。” 赵怀安眉眼微松:“师伯已经看过了,只说按时吃药就好,师父莫要担心。” 听得这话,梁二当家松了一口气。 两人又说了几句,赵怀安见他面色发白,就没再耽搁,直接出了船舱。 待拿了药,又在漕帮中看了一阵账务,再出城门时,日头正中挂于正空。 赵怀安想起今早离家时,他娘还说过罗婉儿会来县里,一时间,他倒也没有急着离去,而是往长街一头走去。 长街处于进城出城必走之路,她若出城,他一眼便能看见。 今日的长街尤其热闹,都围着街尾的一个书摊去了,之所以称之为书摊,是因为它没有铺面,就是一堆书摆在地上,任人挑选。 当然,这些书多为有趣的话本子,杂闻奇见之类。 若是往日,赵怀安定不会多看一眼,可想到她平日里跟两个孩子讲到话本时那津津有味的样子,他就停下了脚步。 他想,她以前应该很喜欢看话本吧,不然,脑子里怎么会装那么多故事? 就在这短暂的驻足时间,赵怀安已经看清了,那些围着小摊的人都在买一本叫《红楼梦》的序书。 之所以叫序书是因为它不是正式的书,而只有一、两章回的内容,相当于是一个预告。 一般书斋在打量印书之前,都会提前卖一些序书,以做宣传,当然,这时候的书斋是不算利益的。 一般只需花一个铜板就能拿到一本序书。 饶是如此,赵怀安也没见哪个话本子有这么畅销,只是一本序书而已,都争抢成了这样,也不知道当真卖成书时是怎样的场景。 兴许是因为好看吧。 赵怀安想着,鬼使神差的就朝书摊走去。 第217章 他该待她更好 “你们是不知道,我总算盼着红楼出序书了,往日就听了红楼的名头,只不过,那花楼里的茶座太贵,家里又管的紧,实在不敢去。” “可不是,听说就连李少东家都日日去花楼捧场呢!我也想看看,这红楼到底说的是什么故事,竟让人那么欲罢不能。” 说话的是两个男人,赵怀安从听到两人叽叽喳喳的对话后,面色就凝了一瞬。 再看那摊上的《红楼梦》,他面色越发古怪。 从花楼里流行起来的书多不是什么正经书,哪儿能给人看? “小哥,买一本吧,这可是时下最流行的《红楼梦》呢,虽然只有一章,可你也吃不了亏,只需三个铜板呢。” 赵怀安有些诧异,三个铜板买一章?还有那么多人买? 他倒是低估了这《红楼梦》,同时,他也更加确信,这定不是什么正经书。 “怀安?”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赵怀安一回头就看到罗婉儿正狐疑的看他。 眼见她的目光就要从他身上瞟到他身后的书摊上,赵怀安一个健步,拽着她就走。 罗婉儿完全没想到赵怀安会有这个举动,一时间怔了怔,直被他拉出了一截路后,她终忍不住道:“你,你怎么了?” 赵怀安感受到了手心里的细腻触感,又想到那本红楼,顿时不自在的收了手。 “没事儿。”摇了摇头,赵怀安看向了她背篓里的米粉。 “对了,这个给你。” 罗婉儿不疑有他,直接将布袋递给了他。 赵怀安垂头,朝布袋子里看了一眼,就见里面赫然装了一件男子长衫,顿觉诧异。 “怎么,你不喜欢?”见赵怀安没有反应,罗婉儿不由懊恼。 她之前只顾着自己的喜好了,也没有想过赵怀安会喜欢什么样的,早知道,她就该问问赵怀安的意见。 “给我的?”一种无声的喜悦渐渐漫上了赵怀安心头。 之前,她给青姐儿他们都做了衣服,他原以为没有自己的份,结果,她竟也给自己做了! 其实,她对他还是极好的,既如此,他合该待她更好才是。 唇角微微勾起,赵怀安不动声色的指了指她背上的背篓:“我来吧。” 罗婉儿摆手,她哪儿能让他帮忙背? 赵怀安不由她拒绝,直接将背篓抢了过去,二话不说就往城门口走去。 罗婉儿一阵无奈,心道是那衣服起的作用,只能屁颠屁颠的跟在他后面走。 待他们走远后,长街上的一座茶坊中,原本紧闭着窗棂,忽然被人推开了。 李余朝外头看了一眼,终道:“公子,罗娘子和他相公走了。” 李季风淡淡的瞟了他一眼:“相公?你什么时候见过人家相公?” 李余语塞。 这光天化日之下,又是帮忙背东西,又是拉拉扯扯的,不是相公,还有谁? 更何况,他家公子对罗娘子的心思本就不纯,他就是故意这么说,想断了他家公子的念想。 “她已经去过绣坊了?” 李季风的声音淡淡传来,李余点头:“瞧着应该是,还将他相公的成衣也一并拿了,我瞧着,罗娘子那相公看到成衣后似乎很满意。” 听他又提起了‘相公’二字,李季风凉飕飕的看了李余一眼。 李余撇嘴,一时嘴快,嘟囔道:“是不是罗娘子的相公,公子你不是清楚的很吗?刚只听我说看到罗娘子将成衣给了那男子,就命我关了窗户。” 他家公子本是在这儿等罗娘子的,结果,他却从头到尾都没朝街上看过一眼,不就是因为不愿见罗娘子的相公吗? “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敢跟你家公子这么说话?”李季风气的将手边账本往他脸上砸。 李余连忙躲开,撇了撇嘴,再不敢多话。 李季风‘哼哧,哼哧’的喘了几口气,又想起昨日宋大娘被她拒绝的事儿,顿时心里堵的慌。 他李季风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跟人道过歉,如今,遇上她罗婉儿也是头一遭。 偏她还是那个态度! “也是,既有那能耐,哪儿还能瞧得上第一楼的小营生。” 李季风低低一笑,声音中带着满满的自嘲。 李余心知自家公子心情不好,赶忙道:“公子,今儿个还去怡翠楼听红楼吗?” 李季风这些时日日日都去,每次听后,心情都极为不错,李余不过是想让自家公子放松放松心情罢了。 可这话一说完,他就想起红楼本就出自那罗娘子之手,顿时有些后悔。 李季风甩了他几个眼刀子,意兴阑珊道:“前些时日给孙氏粮行办席的那个厨子找到了?听说他那麻辣小龙虾和金丝油塔都是看家本领,找机会让掌柜的跟他接洽接洽,把秘方买来。” 李余擦了一头冷汗。 他家公子都开始干正事儿了,想来是气的不轻。 为免遭殃,李余连连点头,大气儿也不敢喘一下。 另外一头,罗婉儿快出城时,忽然反应了过来:“怀安,你今日怎么没在学堂?” 赵怀安脚步微顿,声音淡淡:“来县里买纸笔。” 买纸笔? 罗婉儿瞟了赵怀安空空如也的双手,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儿。 出城时,周叔看到赵怀安也着实有些惊讶,继而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连连笑了好几声。 “怀安可真心疼婉丫头,瞧瞧,还专程到县里来帮忙背东西?敢情你们昨儿就约好了不成?还真是别说,老头子越瞧你们,越觉得般配!” 赵怀安眼尾隐隐带了一丝笑意。 若是以前,他定然很排斥别人将他和罗婉儿放在一起打趣,可此刻,他非但不讨厌,甚至于,还极乐意听。 仿佛,她是他的妻,他们本该如此被人打趣一般。 “不是,周叔你误会了,怀安是去县里买纸笔的。”罗婉儿有些局促。 “买纸笔的?” 周叔那含着揶揄的目光只在两人身上转了转,他就没再多打趣了。 他也是过来人,还能不明白这些小儿女间的心思。 “走吧。”赵怀安见罗婉儿双颊泛红,忍不住朝她伸了手,想扶她上车。 罗婉儿只顾着郁闷周叔的话去了,也没注意他的举动,径直就跳到了牛车上。 【作者有话说】 大家不要急啊,和离就在这几天了,嘤嘤嘤,你们就不能盼着赵怀安好吗? 第218章 巷中秘事 此时,后河镇上。 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林芝芝和芸娘正在收着摊子,打算等罗婉儿和周叔一回来,就回去。 就在这时,赵二叔过来了,还捎了一袋子桃酥过来。 他今日正好得闲,又想起自己还没来镇上看过婉儿开的摊子,这才专程过来的。 “大嫂!”走近了摊子,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芸娘,芸娘面色一愣,就见他将纸包递了过来,“刚出炉的桃酥。” 芸娘以前最喜欢吃桃酥,赵二叔时不时的,也会捎带一些过来。 那时候,他只道是捎给青姐儿和业哥儿的,芸娘也没多想,可是自从赵二叔跟他表明了心意之后,有些东西,便不言而喻了。 芸娘僵着一张脸,没有要接的意思。 “他二叔,你这是买了啥,那么宝贝,就只给芸嫂子吃?”林芝芝凑了上来。 赵二叔干咳,见芸娘依旧不接,只得将黄纸包朝林芝芝面前凑了凑。 “刚出炉的桃酥,人人都有份,都尝尝?” 林芝芝倒不和他客气,伸手就拿了一大块桃酥。 赵二叔看了芸娘一眼,又给青姐儿和业哥儿分食了一些,重又将纸包递给了芸娘。 “大嫂,你尝尝吧,还是以前的味道。” 赵二叔这话听在外人耳朵里,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他自来对赵家大房就很不一般。 可如今,这话听在芸娘耳朵里,就有些不一样了。 芸娘本以为她跟赵二叔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谁知道,他竟还如此行事。 想着身上的那小瓷瓶,芸娘更觉站不住了。 “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芸娘犹豫片刻,还是朝前面的巷子处走了去。 赵二叔愣了愣,忙就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了小巷深处,眼看着周遭没什么人了,芸娘直接将怀里的小瓷瓶递给了他。 “他二叔,我想,我已经说的够清楚了,往后,你莫要再花这些心思了,我一日嫁给成郎,便一日是成郎的人。” 赵二叔哪儿能听不出她语气中的决绝? 他有过片刻的失神,忍不住沉声道:“大哥已经死了,更何况,几个孩子都已经大了。” 这么多年了,她为了大哥已经付出了许多,总没有必要再搭上自己的后半辈子。 芸娘不看他,索性撇开了目光:“他活在我心里。” 赵二叔趔趄了几步,面上顿时涌现了一股子无力感。 他原以为,等了这么多年,也总算能得一个好结果,让她改了心意,谁曾想,她竟依旧如此。 “往后别给我送东西,也别再说这些有的没的话,若让你大哥知道了,他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 芸娘见他还杵在那儿,心中颇为烦恼,她快步上去,想将小瓷瓶塞给赵二叔就走。 谁知道,赵二叔却快了一步,反是将桃酥塞给了他,匆匆而去。 手里的桃酥应该是刚出炉不久的,还带着一些热乎劲儿,芸娘看着男人离去的身影,心中有些恍神。 犹记得许多年前,她和他相看时,他就给她买了一袋子桃酥。 终归是没那缘分,谁让她遇到了成郎。 暗自呼出一口气,芸娘心中复杂。 看了看手里的桃酥和小瓷瓶,她静立了一会儿,也要随之离去,臂上忽的一紧,就被一个巨大力道拉到了巷子尽头的两墙缝隙拐角间。 这墙缝只容一人过,且拐角尽头是死巷,外面之人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景。 芸娘惊了一下,就被人用力的压在了身下,她想呼救,却听耳边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是我!” 这声音······是周青山! 芸娘猝然睁眼,朝面前之人看去,果然就看到了周青山那张红得极为不正常的脸。 他身上带着一丝浅浅的酒意,芸娘只觉他该是认错了人,方才做出这个举动,忙道:“周青山,你快起来!” 周青山愣愣的看着她的脸,也不说话。 芸娘被他这个反应骇到了,只当他没听到,又重复了一句:“周青山,你在干什么,你快起来。” 芸娘虽是几个孩子的娘,可模样自来就很不错,如今因情急之下涨红了一张脸,更衬得她别有一番味道。 周青山直愣愣的盯着她看,眼中似是烧了一把火一般,就要将人灼化,他俯首就朝她脖颈处亲去。 霎时间,芸娘本还急红的一张脸,顿时惨白一片。 她木愣愣的看着眼前之人,只待男人带着酒气的唇已经覆在她脖颈上,濡湿了一片肌肤后,她忽然用力挣扎了起来。 “放手,周青山!你知道我是谁吗?” “周青山,你清醒清醒,放开我,你快点放开我!” 男人听她叫嚷个没完,脸上闪过一丝烦躁,眼里的灼热却是不减。 他浓眉皱巴成了一条线,伸手直接捂住了她的口鼻,随后,便是一阵狂风暴雨的亲吻。 芸娘早意识到了男人的不正常,挣扎不开,顿时无助的哽咽了起来。 那如野兽一样的男人早已开始扯她腰带,却察觉到那捂她嘴巴的手上已经沾了不少眼泪花。 周青山似被那冰冰凉凉的触感灼了手一般,慌忙缩手,一抬头,就对上了芸娘泪眼朦胧的目光。 张了张唇,他讷讷的看着她,想说点什么,身体的异样感再度袭来,他原本渐渐清明的目光,再度浑浊。 感受芸娘的挣扎反抗,他闭了闭眼,再压不住心中躁动,俯首就朝她亲去。 这回,他并没再扯她腰带,只是与她耳鬓厮磨。 芸娘挣扎不开,浑身被一层冷汗打湿了衣服,像是水中泡过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周青山在她耳边低喘了一声,他便瘫软在了她的身边。 芸娘面色青红交加,最后用尽一身力道,将周青山推开,大步逃离。 周青山并未碰过她的衣物,可芸娘走到外头,只觉心虚不易,双手不自觉的拉着身上的衣服,就怕别人看出了异样。 就在这时,巷子那头,一身暗红色衣裙的王寡妇,三步并作两步走的赶了过来。 第219章 这是大嫂给大哥做的新衣 两人目光对上,面色各异。 芸娘是心虚,只怕让王寡妇看出了端倪,而王寡妇则隐隐生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今儿个一早,她就来镇上买了那专给男人用的药,后来,又掐准了周青山送猎物的时间,托镇上屠户将那销魂药下到了周青山身上。 她原以为,周青山中了药,她再出现在周青山面前,周青山定会不管不顾的跟她欢好。 谁知道,周青山竟一声不吭的走了,等她发现时,早已经晚了。 之前为保周青山能中计,她用量极重,周青山中了那药不该走多远才是。 如今她附近之地都寻遍了,除了那小巷中······ 再看芸娘那泛红的眼眶,俨然是给人欺负了一般,王寡妇面色越发不好,慌慌忙忙就往巷子里跑。 她赶过去时,周青山正好从里面出来。 王寡妇见他面上的红晕早已经褪下,药性显然早解了一般,她顿时怒火上涌。 “周青山,你,你简直不要脸,光天化日之下就和那女人苟合!你也不怕传出去丢人!” 周青山见到她时,就黑了一张脸,如今听得这话,面色越发不好。 “谁不要脸自己清楚,你最好别逼我。” 周青山厌恶的看了王寡妇一眼,径直离去。 王寡妇气的身子直发抖。 无端的,她竟有种偷鸡不成反倒是蚀把米的感觉。 这周青山明明是她先看上的男人,凭什么让芸娘给截了? 越想,她心里越发过不得,直接就朝赵家摆的摊子走去。 此时,周叔刚将罗婉儿和赵怀安送到摊上,芸娘见两人一起,面色稍好了一些。 她尽量将之前发生的事儿压在心底,就听林芝芝笑说了一句:“哟,我远远瞧着,还说是哪对璧人呢,原来是怀安和婉儿啊。” 赵怀安兀自去搬东西上车,也不否认,算是默认了林芝芝的话。 “芝婶子!”罗婉儿有些难为情。 周叔乱打趣他们就算了,芝婶子也这样。 若赵怀安当真是她心上人倒也罢了,偏偏他们过不了多久就得和离,如今被人打趣,多尴尬啊。 “大哥,这是大嫂给你做的新衣吗?”青姐儿的声音忽又响起。 一时间,大伙儿都定定的朝青姐儿看了过去,只见她手里还拿着一件男人的长衫,那长衫不论是质地还是样式都格外好看。 “大嫂嫂对大哥可真好,大哥能娶到大嫂嫂,真是好福气。”青姐儿又夸了一句。 业哥儿连连点头,心里则是长松了一口气。 那日,他原本还以为大嫂嫂没给大哥准备,就担心大哥看着他们都穿新衣时,会不好受。 结果,大嫂嫂居然也给大哥做了,往后他和青姐儿也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穿新衣了。 “这,这是婉儿做的?”林芝芝凑上去仔细观察了一阵,方才忍不住道,“婉儿这衣服做的真好,啥时候也帮我给我家男人做一件?” 赵怀安正搬着东西,听得这话,眉梢微微蹙起。 他下意识的看了罗婉儿一眼,却见罗婉儿点了点头,毫不推诿的应了下来。 一时间,赵怀安眉头微压。 “怀安?” 周叔见他抬着桌子杵在一旁,不由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赵怀安摇头,不动声色的将桌子放在了牛车里,就听远远地传来了一阵闹嚷声。 “你个不要脸的女人,青天白日的,你居然就跑去勾搭男人,你要真因为男人死了,耐不住寂寞,就早些改嫁,别搅得咱们后河村乌烟瘴气。” 这声音由远及近,倒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关注。 其中,尤其以林芝芝和周叔兴味儿最浓。 不为别的,只因骂这话的人是王寡妇。 这王寡妇原本就是男人早死,成天只知勾三搭四的主,她却还有脸骂别人,这不是很好笑吗? 然而,他们如何也没有想到,王寡妇居然直接站到了他们摊子前。 他们摊子上也就这么几个人,王寡妇又骂的是死了男人的,可不是在骂芸娘? 林芝芝和周叔反应过来,面色都不怎生好。 芸娘更是惨白了面色,之前出巷子时,她就撞见了王寡妇,这才多久的时间,王寡妇就找上门来了。 她定然是知道自己和周青山的事儿了! “芸娘,你还要脸不要脸了,青天白日的就勾引周青山,你以为周青山会娶你,会给你家青姐儿、业哥儿当后爹吗?我呸,你做梦!” 芸娘身子一颤,险些站不稳当。 罗婉儿皱眉,眼疾手快的将芸娘扶住,一旁的赵怀安已经快步挡在了王寡妇面前。 赵怀安面色阴冷,看着王寡妇一字一句道:“你说什么?” 王寡妇面色一顿,竟被他这面上的凶悍样给震住了。 然而,很快,她又反应了过来,他不过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罢了,她干什么怕他。 咬着后槽牙,王寡妇哽着脖子道:“我说。” “你给我闭嘴!”不等她把话说完,周叔已经哆嗦着打断了他的话。 “周青山虽然忤逆了点,可打算他的腿,他也干不出那种事儿来,王寡妇,你别冤枉芸娘!” 林芝芝也反应了过来,连连点头:“可不是,你要再敢说芸娘一句不是,我就跟你不客气!” 说着话,她已经挽起了袖子。 林芝芝哪儿能不知道王寡妇对周青山的心思,如今,这王寡妇气急败坏的冤枉人,定是因为在周青山那里碰了壁。 她既没有改嫁,那便还是他们田家媳妇儿,她可不允许田家人这么欺辱婉儿的婆母! “林芝芝,不关你的事儿,你走开!我要去抓烂那贱人的脸!”王寡妇朝林芝芝边上绕过,林芝芝却又堵了上去。 两人僵持间,周青山不知从何处走了过来。 他黑着一张脸,拖拽着王寡妇就走。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 周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只用力跺着脚,大声骂道。 “逆子,周青山,你个天打雷劈的忤逆子!你要气死我不成!” 赵怀安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放在袖间的手缓缓握成了拳头,那黑沉沉的眸中更似淬了毒一般。 【作者有话说】 祝宝子们情人节快乐! 赵怀安要搞事儿了,等他搞完事儿,大家懂得,O(∩_∩)O哈哈~明天就能写到了,明天正式三更! 第220章 王寡妇家着火了 周青山和王寡妇走后,芸娘暗自松了一口气。 罗婉儿见她面色不好,不免心生担心,好在后来,芸娘照旧绣绢帕,也并没有异样,罗婉儿适才松了一口气。 下午间,赵怀安引着业哥儿他们去河边捡水柴了。 罗婉儿熬了螺丝酸水汤,见日头不错,就将脏衣服全部收在了木盆中,打算去沟边洗脏衣服。 一路走在村落上,时不时都能遇到三五个村里人。 那些人见她端着木盆出来洗衣服,时不时就会朝她这边看上一眼,其中还有人跟她打招呼,问她吃了没有。 罗婉儿叫不上人家名儿来,索性就朝人家笑了笑,大大方方的回了一句吃了。 待走到沟渠边时,她已经前前后后遇上三四拨人了,这寒暄的话,依旧少不了‘吃了没’。 罗婉儿有些好笑,心想:都这个点儿了,谁家还没吃饭,这打招呼的话语实在是生硬的有些一言难尽。 但同时,她又发现,这些人对她的态度,比她刚来那会儿实在是好了很多。 今日洗衣服的青石板上没人,罗婉儿倒也乐个清净,只将衣服打湿,又挨着挨着的抹了手工皂。 手工皂极为好用,罗婉儿抹好之后,衣物上顿时多了一股子皂香。 她拿过洗衣棒,捶打了几下,就听一道说话声,由远及近。 “你们听说没,王寡妇是跟着周青山回村的,那一张脸,真是难看的很,听说,两人吵架了,好像是因为王寡妇上赵家摊子上闹了一通。” “闹什么?芸娘素来是个本分的,又哪儿惹到王寡妇了?还是说······是怀安家那毒妇惹得祸?” 有人回了一句,之前说话那人顿时啧啧有声:“我看是!赵家就她一个不安分的。” 罗婉儿拽着洗衣棒的手一僵,总有种郁闷之感。 她前脚才觉得村里人对她有了好印象,后脚,就听人在背后嚼她舌根子,难不成,这村里人都有两面? 人前一面,人后一面? 一阵哈哈大笑,三个妇人端着木盆走了过来,甫一看到罗婉儿,他们面色都是一僵,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怀,怀安媳妇,你在啊?”人群里,有人干咳着说了一句。 罗婉儿抬眸,朝他们三人看了一眼,其中,只有那个叫大嘴婶子的人她见过,其余人,都没什么印象。 张大嘴一阵尴尬,这一次在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就算了,回回在背后说人坏话,都被抓包就有点那啥了。 更何况,赵家可是出了秀才郎的,她也不敢随意将人得罪了去。 谁又能保证秀才郎能一辈子窝在这穷山旮旯里呢? 罗婉儿意味深长的看了张大嘴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继续洗衣服。 张大嘴被人撂了脸色,很是尴尬,也不想再搭理罗婉儿。 谁知,一旁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同伴忽道:“怀安媳妇,你用的什么洗衣服,是澡豆吗?瞧着竟还有泡沫。” 这声音陌生,显然没有参与到刚刚那些闲话中,所以,罗婉儿便朝她和声回了一句:“嗯。” 霎时间,案上三人面色都是一变。 澡豆多贵啊,这罗婉儿居然用来洗衣服!这赵家竟这么有钱的? “怀安媳妇,你不觉得用澡豆洗衣服很浪费吗?赵家什么家境,我们都清楚,你就算爱显,也不能这么嚯嚯人吧。” 张大嘴开口,语气中也有些酸。 她简直是羡慕嫉妒恨! 澡豆那么贵,她都舍不得买来洗澡,她罗婉儿倒是好,居然用来洗衣服。 和想象中一样,罗婉儿依旧是轻飘飘的看了张大嘴一眼,又垂头将衣服清完,端着木盆就走。 岸上的三人看着随水流远去的泡沫星子,一阵瞠目结舌,又闻到了空气中的一股子皂香,心思各异。 “就怪你,刚刚说什么不好,非得扯赵家,要不然,我也可以跟怀安媳妇讨点澡豆用用。” 其中一人瞪了张大嘴一眼,好不遗憾。 那可是澡豆啊,肯定比皂角好用。 张大嘴撇嘴,想说点什么堵回去,偏又无从说去。 别说她们了,她都后悔死了,谁不想试试那澡豆的手感? 就算不借给她们洗衣服,借来洗洗手也是好的啊。 此刻的罗婉儿哪儿能知道他们这心思? 她回屋晾了衣服,赵怀安他们还没回来,罗婉儿思索着租房的事儿,径直就去村口找了林芝芝。 林芝芝见她过来,本以为是为着芸娘来的,她面上也有些过意不去,不想,罗婉儿却开门见山的让她帮忙找住处。 林芝芝着实愣了一阵,忍不住道:“你和怀安闹矛盾了?” 也不想啊,今日她还给怀安做了新衣,怀安也特意帮她收了摊子。 罗婉儿心知她和赵怀安和离的事儿是瞒不住的,也没必要在这种时候胡乱掰扯理由。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芝婶子,你帮我找个地儿,能有院坝的也极好。” 有院坝她还可以种种花草,可以堆点杂物。 虽不知她在后河镇还要待上多久,可若能住在好一点的环境中,那自是最好。 “你和怀安当真无事?”林芝芝仍不放心。 在拿到和离书之前,罗婉儿没打算将这事儿公开。 当下,她捎稍思索,就道:“你就放心吧,芝婶子,这绝对是好事一桩,你还得帮我瞒着。” 林芝芝听说是好事儿,顿时就松了一口气,随后,又问她是买还是租? 罗婉儿倒没想过具体,只要价格合适,她都可以考虑,最重要的是,周围最好要住户。 这样,安全才有保障。 林芝芝听完她的要求,拍着心口就应承了下来,只说这事儿包在她身上了。 之后,罗婉儿又跟林芝芝说了一阵话,就从田家出来了。 出门时,天灰蒙蒙的,庄户人家都点起了阵阵炊烟,给这山坳中的村落平添了不少烟火气。 有风吹来,带来一阵饭菜香,罗婉儿忽就觉得有些饿,不由加快了步子。 可还没走出几步,身后王寡妇家房子忽的浓烟滚滚,一大股火光尘嚣而上。 第221章 我想跟你和离 不多时,有人惊呼了一声‘着火了’,村子里顿时就闹腾了起来。 罗婉儿还没有从这种变故中反应过来,忽见赵怀安从一旁小径中走了出来。 他脚步匆匆,倒也并没有急着离去,反而欲要往不远处的金桂树下走。 待他看到了罗婉儿后,清冷的一张俊脸上闪过了一抹诧异,很快,他疾步而来,拽着他一并走到了金桂树下。 罗婉儿犹处于惊骇当中。 眼见着周围被惊动的村户拿盆的拿盆,提桶的提桶,都不约而同的朝这处走了过来,她心中忽然有些发凉。 她有一个不好的预感:这火跟赵怀安有关!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朝赵怀安看了去,赵怀安面色淡淡,目光只一瞬不瞬的盯着王寡妇家院门看去。 王寡妇家院门紧闭。 那些急于救火的村里人顾不得那么多,抬腿就踹翻了木门。 众人七手八脚的,一拥而上,各自将自己盆里、桶里的水泼到了柴火堆上。 原本就是柴火堆处着的火,大伙儿又来的及时,还没祸及屋舍,一二十桶冷水下去,那尘嚣而上的火星子很快就被浇灭了。 就在大伙儿松了一口气的同事,王寡妇的屋门忽然开了,一个仅穿一件亮色肚兜的妇人就从里面窜了出来。 “救命,救命!”妇人面色惊惶,不是王寡妇还是谁。 村里人面面相觑,惊的眼珠子差点没落在地上。 这天还没黑呢,就着急忙慌的上床了?还穿着这么风骚的肚兜! 指不定这王寡妇屋里是藏了男人,正跟人干着那事儿呢! 一时间,村里的妇人同时朝屋里看了去,脸上都带上了一丝鄙夷,就差没直接往王寡妇脸上吐唾沫星子了。 而一旁的男人们渐渐回过味儿来,或有吹鼻子瞪眼,不耻王寡妇这行径,偏过头去的,又或有直勾勾的盯着王寡妇看的。 他们可没想到啊,这王寡妇竟还有这等子风光,也难怪她能将杨里长迷成那样。 其中,尤以马桂枝最为得意。 她早就见不得王寡妇勾搭她男人了,如今逮着机会,径直就呸了一声。 “不得了啊,王寡妇,你偷人偷出了事儿吧!我倒要去看看,你屋里藏了什么人。” 王寡妇被马桂枝这么一提醒,面色一变,方才想起屋里的男人,以及自己身上只穿了个肚兜,早被人看了个精光的事实。 她绷着一张脸,正要冲回屋里,不想,屋门‘吱呀’了一声,一个只穿了亵裤的男人就从地上爬了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都心领神会:那就是王寡妇的奸夫。 “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王寡妇见状,忙朝大伙儿嚷嚷了起来,完全没有一点刚被众人救火的感激之意。 “呵!”马桂枝冷笑,“王寡妇,偷男人也得找个像样的偷,就这种蹩脚男人,你也看得上!” 王寡妇声落,众人一时哗然,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们看清了地上那男人的脸。 竟是杨里长! 这往日里说杨里长和王寡妇有一腿就算了,毕竟大家也没有当真看到过,像如今这样抓奸在床还是头一遭。 马桂枝一双绿豆小眼瞪得极圆,片刻,就像疯了一般朝王寡妇身上扑去。 眼看着两人缠打在了一起,众人唯恐自己被误伤,连连往后头退。 很快,院里就响起了王寡妇杀猪一样的惨叫声,当然,还伴着马桂枝的骂嚷声。 屋外的桂树下,赵怀安又立了一会儿,拉着罗婉儿就要走。 罗婉儿紧咬着下唇,无声的咽了一口唾沫,看了看院里的情况,又扭头看向了赵怀安。 “怎么了?”赵怀安见她没有动弹,不由蹙眉。 罗婉儿回想到他适才那森然冰冷的脸庞,那被他拽着的手腕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是你吗?放火的人是你吗? 这个问题在她心中百转千回,却如何也开不了口。 《奸臣》里的赵怀安权柄在手,手段狠辣,不过是放一把火而已,对他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可他就没有想过后果? 村户之间原本就挨的近,若是一户人的房子烧起来,周围的村户也会被连累。 更甚者,若是大火控制不住,里面的人无法生还,便是累及性命的杀孽。 他就当真这般冷血? 罗婉儿心生胆寒。 望着他那张温润谦和的一张脸,她陡然发现,自己对他的认知,依旧太过浅薄。 赵怀安没有等到女子回话,深邃的眸眼,紧紧锁定了面前的女子。 见她不知何时已经将粉润润的唇瓣咬出了点点血珠儿,赵怀安蹙眉看她,忍不住伸手朝唇瓣处摸去,极认真的帮她擦掉了唇上那抹嫣红。 “害怕?” 他轻声问了一句。 罗婉儿原本还试着从他眼中找到一抹愧色,可此刻,感受到他的指腹在她唇上摩挲,她身子微僵。 直到他指尖的冰凉触感袭来,她恍然回神,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顿时,周遭气氛微凝。 赵怀安仍保持手臂轻抬的动作,罗婉儿则心中生乱。 无论是那晚交钱,还是他现如今这种亲密举动,对她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饶是心知赵怀安不会对她生出那种心思,她依旧十分不安。 她不怕赵怀安对她冷言冷语,就怕赵怀安将她当成他的妻! 若他当真接纳了她,就凭他这阴沉的性子,定会将她要和离书这行为看作是背叛,更不会轻易给她和离书。 所以,和离的事儿再耽搁不得了。 罗婉儿压下心中不安,再度睁眼时,眼中已经一片坚定:“怀安,先回去,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赵怀安见她面色凝重,微微颔首,率先往家去。 罗婉儿又看了王寡妇家一眼,眼看着马桂枝拖拽着一丝不挂的王寡妇出门,她暗吸了一口气,忙跟了上去。 回家时,业哥儿和青姐儿正晾晒着水柴疙瘩。 赵怀安略一思索,直接回了自己房中。 罗婉儿紧随其后,进屋后,顺道又将房门掩了个严实。 赵怀安狭长的眸眼里闪过了一丝错愕,很快,就听她说了一句:“怀安,我想跟你谈谈和离的事儿。” “什么?” 赵怀安皱眉看她,脑中不断回响着‘和离’二字,适才消下的郁气,卷土重来。 第222章 他心中生了一股子孽火(三更) “赵怀安,我想跟你和离。”罗婉儿再度重复。 赵怀安眉眼微压。 若说之前,他还怀疑自己听错了,那此刻,他再也没办法自欺欺人。 她是真要跟他和离! 赵怀安想过将她送走,想过她百般讨好必有目的,直到现在,他想好生待她,却不曾想过,她会跟自己提和离。 冷风从门缝里传来,他感觉不到一丝冷意,只觉周身似被火灼了一般,半晌无言。 罗婉儿看不透他心中所想,赶忙又道:“我知你一直不喜我,我也并未想过嫁你,既如此,又何必耽搁彼此,我已经攒够了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赵怀安自然懂她的意思。 抿了抿唇,他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的:“我并未不喜你。” 若说有过不喜,那也是许久以前的事了。 赵怀安从未与女子这般接触过,更无从去猜她心中想法。 此刻,他竟难得有些无措。 他思忖着如何言语,就听她急道:“怀安,你明明那般厌恶我,为何要说这种违心话?” 顿了顿,她又道:“当初芸娘买我时,花了十两银子,我一定会照数还给芸娘。我很喜欢芸娘他们,即便日后和离了,我也照旧会待他们好。” 赵怀安只觉耳边‘嗡嗡’作响,女子朱唇轻启,说出的话却似带了刺一般。 他原本还想说点什么,此刻,听了罗婉儿那声‘芸娘’,差点没被她给气笑。 她如今连娘也不肯叫了,便要将关系撇的这么清? 正所谓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 他本已经接受了她的存在,也以为,她会一直留在赵家,结果,她竟要走。 往日那百般讨好,以及适才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语,皆是出于为了顺利跟他和离? “连银子也备好了?” 他哂笑了一声,眸色晦暗。 不但备了银子,连理由都想好了,耽搁彼此? 倒是煞费苦心! 罗婉儿越发猜不透赵怀安的心思。 她虽早知道自己这行为有点得罪赵怀安,可赵怀安本就愿娶她,如今和她撇开关系,他不应觉得如愿以偿吗? 偏偏,他那脸色,怎么看都似带着一股冷意。 他莫不是不想答应? 罗婉儿心中一紧,赶忙道:“怀安,会答应的,对不对?” 她的声音,明显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恳求。 赵怀安背过了身去,用力的按了按眉心,就听外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多时,陈双河那焦急忙慌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怀安,怀安,出事儿了,村口都要闹出人命了,你还躲在屋里干什么?” 赵怀安闭眼,眉宇间颇为不耐。 陈双河见没人回话,敲门的力道又大了几分。 “怀安!不跟你说笑了,放榜了,天大的热闹,里长家那位替补秀才也在榜上!真是稀奇了。” 杨秀? 罗婉儿想起杨秀之前说过他会中秀才的事儿,再联想这陈双河的话,眼皮子忽的跳了跳。 杨秀中了秀才,还在她刚跟赵怀安提和离时?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看了赵怀安一眼,只这一眼,她才发现赵怀安不知何时已经朝她看来了。 他那狭长的眸眼里,眸色幽邃,让人看不清喜怒。 罗婉儿心绪微沉,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赵怀安朝房门处走去,罗婉儿本以为她不会说话时,赵怀安却忽然开了口。 “原本是我娘要留你,你要走,与她说便是,我赵怀安从来不是那种强人所难之人。” “那你是答应了?”罗婉儿心中一松。 赵怀安素着一张脸,扯了扯嘴角,却觉得喉中微堵,一句话也不想回她。 她大抵依旧是看不上他吧。 赵怀安薄唇抿成了一条线,心中渐渐生出了一股孽火。 “怀安!”门外,陈双河的敲门声越响。 赵怀安皱着眉头,‘砰’一声开了门。 陈双河手已抵在门边,冷不丁见门开了,他面上一喜,忙又道:“怀安,你刚听到我说话没,也不知道那杨秀还有没有命当这秀才。” 陈双河话刚说完,才发现屋里还站了一个罗婉儿,一时间,他用手指了指赵怀安,又指了指罗婉儿。 没脸没皮的打趣之话就要破口而出,却听赵怀安不冷不热道:“榜上有你?” 陈双河一听这话,顿时就蔫儿了下来。 “不是,怀安,你还是我兄弟吗?我要真中了,还能提那杨秀!” 撇着嘴,陈双河垮了肩头看他,适才的意气风发早消失了个没影儿。 天知道,他这会子有多怕回去,家里人都知道他一早就进城看榜了,这会子,还在家里等他消息呢。 想想自己往雪山寺捐的香油钱,他忍不住皱眉。 “早知道,我就不跑那一遭了,人说求人不如求己,我现在倒是信了。” “你没中跟我说什么?”赵怀安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走了。 “不是,怀安,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我看那雪山寺也不怎么灵验啊,往后你也不用每月去了,浪费时间。” “对了,怀安,你们刚刚在屋里干什么?” 陈双河似是发现了有趣的事儿,忙转移了话题,赵怀安走到院门处,总算停了脚步。 “你想知道?” 陈双河连连点头,他太想知道了。 若这人换成别人,他还会想入非非,觉得这小两口定在屋里亲热什么的,可这人是赵怀安啊! 他宁愿相信怀安在房里逼罗婉儿背《女戒》什么的,不然,一个心思那么恶毒的女人,为何忽然有了这么大的改变? 一时间,陈双河看向赵怀安的目光又亮了几分。 他想,自个儿若能在讨媳妇儿之前,跟怀安学点御妻之术,岂不更好,免得以后被女人欺了去。 “先出去。”赵怀安指了指院外。 陈双河不明所以,不就说点私密事儿吗,还至于去外头说。 奇怪归奇怪,他还是朝外头走了去。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自个儿前脚刚一出门,赵怀安后脚‘砰’的一声就将他一个人关在了院门外。 【作者有话说】 往后,赵怀安要不择手段的骗婉儿小心心了! 第223章 拿回卖身契 “不是,怀安,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都落榜了,你居然还诓我。” 陈双河在外头,边嚷嚷,边敲门。 可院里依旧听不到声响,陈双河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定是因为自己刚刚提了杨秀,才惹得他不高兴,不由软了口气。 “好了,怀安,我不该跟你提杨秀那厮,兄弟错了,我往后再也不提了,行了吧。” 陈双河声带歉疚,顿了顿,又道:“”快些给兄弟开开门儿,今儿个我还真得在你这避避风头,他爹娘盼了那么久,才盼到了放榜,要是让他们知道,我这回又没中,还不得把我生吞了去!” 院内,青姐儿和业哥儿对视了一眼,顿时都有些同情陈双河。 兄妹俩看了看自家大哥,此刻,他正在灶上做饭,俨然没有给人开门的打算。 “大哥,双河哥他?”青姐儿施施然开口。 赵怀安刷着锅,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不管他,我们家不是避难的。” 兄妹俩皆是一愣,明明此刻,大哥的声音和往常一般无二,偏他们两都隐隐从大哥话语中感到了一股子冷意。 外头,陈双河又敲了一阵门,眼看着赵怀安当真不给他开门,忍不住暗骂了一声小心眼,适才离去。 没了那一阵接一阵的‘笃笃’敲门声,赵家院落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罗婉儿见芸娘还在赶着绢帕,院中的三兄妹都各自忙着各自的事儿,她顿时敛了心绪,去帮青姐儿他们翻晒水柴。 水柴便是河流中顺水而下,冲到岸边的柴火。 水柴一般不大,捡起来就可以直接使用,倒是剩了砍柴和劈柴的功夫。 但同时,又有一个弊端,那就是不耐燃,还得风吹日晒上几日,脱了水汽。 青姐儿见罗婉儿过来,就一直跟罗婉儿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罗婉儿心事重重。 她时不时朝赵怀安看上一眼,见那人面色如故,又想着他已经应下和离的事儿,心绪微松。 这日晚间,赵怀安熬了一锅糙米粥,又炒了一份嫩笋,煮了一盆红薯。 青姐儿和业哥儿同时将目光放在了那盆红薯上,越发确定了自家大哥心情不好。 要知道,往日,大哥都是早起忙不过来时,才给他们煮红薯,像如今这般煮红薯吃,还是头一次。 “怀安,双河怎么没留下来吃饭?”芸娘问了一句。 一时间,众人都觉意外,毕竟,陈双河被赵怀安赶出去时可闹了不小的动静,芸娘就坐在堂屋中,不可能不知晓。 赵怀安皱了皱眉,并未迟疑多久,便道“今日放榜,他爹娘还在家中等着。” 芸娘点头,又继续吃饭。 自从下午间听陈双河说王寡妇勾搭男人被抓包的事儿后,她一直心绪不宁,总往那巷中之事儿上想。 越想,她越是吃不下饭。 这一顿饭,吃的格外安静,连着素来活泼的青姐儿也不怎么说话。 饭后,赵怀安在收拾碗筷,罗婉儿忙起身帮忙,却听他冷淡道:“不用!” 从头到尾,他没看过罗婉儿一眼,只拿着碗筷回了灶边。 罗婉儿怔了怔,只觉赵怀安似乎没有他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 她感受到了他的怒气,片刻,又觉正常。 赵怀安本就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她下午那番话,也确实是伤到他男人的自尊心了吧。 不过,她也不后悔。 那些话早晚都得说,如今说的早,他也不过是不高兴一阵,总比往后再说,被他报复来的好。 眼看着芸娘洗漱回屋后,罗婉儿将床下藏的钱拿了出来,又数了十两银子,就进了芸娘房中。 芸娘见她过来,着实有些吃惊。 罗婉儿索性就开门见山的跟芸娘提了赎卖身契的事儿。 芸娘听得有些发愣,一张素来带着笑意的脸,也渐渐有了愁色。 “可是因为怀安前阵子的冷待?婉儿,怀安性子虽然冷淡了些,可却是个懂得心疼人的,娘去说说他,他终归会好的。”闷了半响,芸娘终道。 罗婉儿摇头。 芸娘想起陈双河嚷嚷杨秀中了秀才的事儿,又小心道:“那是因为别人?还是······”因为家中太穷? 芸娘问不出口,这么多日的相处,她深觉婉儿不是这样的人。 罗婉儿抿了抿唇。 她如何能不知道芸娘口中的别人指的是杨秀? 芸娘自来什么都清楚,她之所以没有提起杨秀,也不过是顾着她的脸面罢了。 心中一热,罗婉儿再度摇头。 “不是,不是因为任何人,我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更接受不了像物品一样买卖,婚事也如此。” 这个时代的女子多是出嫁从夫,她知道自己跟芸娘谈独立,不一定能得到理解。 可此刻,她就想将自己心中所想,一五一十的说给芸娘。 她不愿意能宽慰芸娘的心,能得到芸娘的谅解,哪怕是一点点也可以。 然而,芸娘听了这话之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拿了一把钥匙,小心翼翼的打开房中矮柜,不多时,又递了一张按着手印的契纸给她。 那是她的卖身契! 罗婉儿颤着手接了过来,心中忍不住砰砰直跳。 此刻,这张卖身契已经不仅仅是一张卖身契了,她意味着一种选择自由生活的自主权。 “婉儿,我从未想过发卖你,这张卖身契我原本也是留给你的,今日,你既已提了出来,娘也想跟你表明立场。” 芸娘声音不稳,眼中早已渐渐泛红。 “娘从来就不曾将你当成买卖的对象,在娘心中,你只是我的好儿媳,怀安的媳妇儿。” 罗婉儿心中复杂,之前的喜悦被阵阵酸涩冲淡,她一时忘了言语。 虽然,这一天,她已经盼了很久,可真要到了这个时候,看着芸娘这张慈爱的脸,她还是会心生不舍。 芸娘是真心待她的。 不论原主曾做过多么歹毒的事,芸娘都一如既往的包容着一切,毫无疑问的说,她应该是天底下最好的婆母。 还有青姐儿还有业哥儿,那两个孩子也是真心待她的。 她前世本就是个孤儿,来到这个世上后,是他们给予了她真心,她也不知不觉的将他们当成了亲人。 一想到自己要搬出赵家,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跟他们亲近,她心中也有些难受。 可不舍归不舍,她也不能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阴狠薄凉的赵怀安。 第224章 你就不怕婉儿跟你和离 这晚聊到最后,就陷入了罗婉儿坚持要走,芸娘苦苦挽留的僵局中。 一更天时,罗婉儿撕了卖身契,留了银钱回了屋,芸娘心绪烦乱,直接往赵怀安那屋走去。 彼时,赵怀安还未歇下。 他端坐在案前,早将芸娘屋里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回想着她口中的‘独立’二字,忍不住皱眉。 她终归不过是想用这钱和他撇清关系罢了,想跟她和离罢了,偏还说的那般义正言辞。 她若当真想独立,当初,为何又要招惹杨秀? 扯了扯唇角,他缓缓握紧了拳头,一张冷玉似的脸融在了这个更深露重的夜色中,浑身都透着一股冷寒。 就在这时,只听‘吱呀’一声响起,房门被芸娘推开了。 “娘?”赵怀安见他娘过来,面上有些诧异,那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 芸娘吓了一跳,实在没想到他这么晚了还坐在案边。 “怎么不点灯?”芸娘狐疑,支身点亮了灯油,见自家儿子仅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忍不住皱了皱眉。 “怎么穿的那么少,也不仔细点,身子才好多久,这个月的药还没到呢!” 言语间,她从屋间矮柜中拿了一件夹袄出来,径直披在了赵怀安肩头。 此刻,赵怀安脸上的冰寒早已消失,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模样。 顺势拢了拢夹袄,他低声道:“娘且放心,师伯也说我身子无碍。” 芸娘听得这话,眉头果真松了松,但一想起他的情况,少不得又是一番耳提面命。 赵怀安静静地听着,眸色平静,直到芸娘沉沉的叹了一开口气,将罗婉儿留下的十两银子放在了赵怀安桌前。 “你和婉儿,你们是怎么回事儿?” 芸娘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怀安打小明事,他的事情,她自来放心,可偏遇上婉儿的事儿,他便有些不开窍。 赵怀安凝眉看了看那鼓囊囊的钱袋子:“娘,你想说什么?” “我!”瞧见他如此漫不经心是模样,芸娘一阵起火,“怀安,你莫不是还不愿接受婉儿?婉儿那般对你,你怎么就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曾?” 芸娘也是从姑娘家过来的,自也知道姑娘家的心思。 人家婉儿多么娇滴滴的一个姑娘啊,外头谁人见了,不夸一声好?偏她家怀安! 要不是婉儿如今要跟他和离,她这当娘的,哪儿能半夜过来跟他说这些? “没有。”是他入不了她的眼。 赵怀安垂头,眸色暗了又暗,扯了一抹冷笑,转瞬即逝。 “没有?那你就不能待婉儿好些?婉儿都要跟你和离了,你就不怕?” 赵怀安不说话,掩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起。 芸娘只当他听进了心里,幽幽一叹:“你明日就把钱给婉儿还回去,还有,你得好好哄哄人家小姑娘。” 她打心眼儿里喜欢婉儿这儿媳妇,自不愿她和怀安和离。 见儿子没有反对,她松了一口气,便没再多留。 这晚,除了青姐儿和业哥儿,没有一人休息的好。 次日,芸娘就病了。 罗婉儿担心芸娘的病情,也怕赵怀安将这事儿归咎在她身上,忙去镇上请了郎中回来。 郎中一番望闻问切后,就得了芸娘身患风寒的结论。 罗婉儿望着床上昏昏沉沉的芸娘,心生担忧,又请了周叔和林芝芝帮忙看顾摊子,自己就留在了家中照顾芸娘。 芸娘高热,总出冷汗,罗婉儿隔上一个时辰,就打水给芸娘擦上一回。 好在下午时,芸娘额间温度就降了下来。 罗婉儿松了一口气,又去灶上熬药。 青姐儿和业哥儿担心芸娘,时不时就会去芸娘屋里看看。 罗婉儿担心两个小豆丁被芸娘传染,就从屋里寻了些百百草给芸娘熬上。 百百草因各种各样的草药混在一起而得名,据说有包治百病的作用,农户家有哪里不舒服,多会熬上一些来吃。 其中,尤以端午节采的药最为出名,家里的百百草正好是芸娘今年新采的,又被芸娘高高挂在墙上,倒是一点儿也没受潮。 两个小豆丁见自家大嫂嫂给他们熬百百草,顿时就垮下了小脸,可劲儿的告饶,就想躲了这吃药的苦头。 罗婉儿心知两人是嫌苦,就剥了柚子皮给他们做柚子糖。 两个小豆丁一听说有糖吃,之前还苦巴着的一张脸,顿时烟消雾散,好不高兴。 “上次,我跟田狗剩说大嫂嫂用柚子皮做了糖吃,田狗剩那家伙还不相信我,一会儿,我一定要拿两个去田家。我要让他开开眼界,看他敢不敢怀疑大嫂嫂的本事。” 罗婉儿好笑,连连点头。 “好,好,好!不过,你不用去他们家了,一会儿芝婶子就该就来了,田狗剩应该跟他娘一起的。” 因着不确定芸娘多久能好,今早,她只让芝婶子先将桌椅板凳放在她家,晚些时候跟她今日的收入就好。 算算时间,她应该也快来了。 事实上,和罗婉儿预计的不差,林芝芝确实在收拾东西,打算往赵家去。 她刚将银钱装好,又提了一袋子秋梨出来,就见田大郎气冲冲的回了家里,‘砰’的一声,就摔上了门。 “气死我了,这些人简直是气死我了,全指着老二那口子说,敢情这偷人是一个人能干的事儿了!” 田大郎刚从村口老槐树下经过,就见大伙儿正七嘴八舌的说着杨秀中秀才的事儿。 他本想去听听热闹,谁知,他们说着说着,又说到了王寡妇和杨里长身上。 当然,那些人都不敢明目张胆的说杨里长的不是,毕竟对方是里长,现如今,家里又出了个秀才,那可不是他们能得罪的。 于是乎,这谩骂的话都冲着王寡妇去了。 田大郎听了个仔细,差点没给气死! 林芝芝看了看田大郎那铁青着的一张脸,顿时了然道:“何必生那气,二郎又没了,我们能可管不住她。” 反正那王寡妇和杨里长早就勾搭在了一起,今儿个,不过是被人抓了个正着罢了。 若是经了这事儿,王寡妇若能消停下来,那不定还是好事一桩呢。 第225章 杨大哥他中秀才了(三更) “不是,你这是什么话,她田王氏好歹还是二郎媳妇儿,二郎九泉之下有知,那不是棺材板都盖不住?” 越说,他就越气:“那田王氏再不对,马桂枝也没必要把人扒个精光吧,真是!” 田大郎正当气愤,又想起自家儿子还在一旁站着,他忙生生住了嘴。 林芝芝则想起了王寡妇当初勾引她男人的事儿。 如今,见她男人居然还大有替那王寡妇打抱不平的语气,她忍不住瞪了田大郎一眼。 “心疼啊?” 林芝芝话语不善,田大郎打了个哆嗦,直直朝林芝芝看去。 林芝芝冷哼了一声,就听田狗剩巴巴道:“娘,南瓜子好了没?” “我看看。”林芝芝收了目光就往灶边走。 田大郎似才发现锅里还炕了南瓜子,那铁青着的脸顿时缓和了些。 “今晚有南瓜子?我正好吃上一杯。”他乐呵说着,就要伸手去锅里抓南瓜子吃。 谁知道,这手还没抓到瓜子呢,就被林芝芝用铁勺用力打了一些。 “吃什么吃,没你的份儿,是狗剩的!” 林芝芝瞪了他一眼,又将所有南瓜子都装在了粗瓷坦碗里,一并递给了田狗剩。 田大郎看的瞠目结舌,这可是一大碗的南瓜子啊,田狗剩才几岁,吃的完? 不过,不等他表达自己的不满,林芝芝已经一手提东西,一手拉着儿子,径直往外头去了。 “不是,你这又怎么了,天都暗了,还去哪儿?” 都到饭点了,他们家冷锅冷灶就算了,他媳妇儿还要出门,田大郎别提有多急了。 “我去哪儿,关你什么事儿?” 林芝芝轻飘飘的看了田大郎一眼,田大郎瞧她生气了,一张憨憨厚厚的大黑脸,顿时急出了一抹红来。 “狗剩他娘,你不饿,狗剩也饿啊,快别闹了,咱回屋做饭,成不?” 田狗剩优哉游哉的吃着南瓜子,冷不丁被他爹利用了一回,顿时撇嘴朝他爹看了一眼。 那目光,颇有些无语。 “你这臭小子,你这么看着你老子干什么,还不赶紧让你娘回屋做饭!”田大郎冷呵了一声。 田狗剩本就有些不满,听得这话,小嘴翘的更高了。 “我又不饿,你要吃饭,找我娘去。” “你个小兔崽子!”田大郎气不打一处来,抡起拳头就要打人,偏林芝芝没给他这机会,拉着田狗剩就出了门。 “娘,我刚表现的还好吧?”一出门,田狗剩就朝林芝芝说了一句。 “马马虎虎吧。”林芝芝憋着笑,心里则盘算着定要借这事儿收拾收拾田大郎。 看他以后还敢在他面前说心疼王寡妇的话,除非他往后都不想吃饭了! 母子俩快到赵家时,就看到周青山正站在赵家门外。 只见他手里还提了一大刀野猪肉,林芝芝以为他跟自己一样,都是来看芸娘的,不由道:“青山,你怎么不进去?” 周青山本还有些纠结,见林芝芝过来,他面色一愣:“我只是路过。”说完,他匆匆而去。 林芝芝觉得奇怪。 周青山那样子,明显是在外头站了好一会儿,怎么也不像是路过啊? 正想着,那离开的周青山又返了回来,直接将手里的一刀子野猪肉递给了林芝芝。 “劳烦你帮我送进去,就说我爹让送的。” 林芝芝愣住了,这一大刀子的野猪肉怎么也得一二十斤啊,村户人家看望病人,多是送点果子就成了。 即便是要割肉,也顶多不过一两斤就罢了。 这周青山出手还真是阔绰。 不过,短暂的惊讶后,林芝芝就反应了过来。 要知道,周青山本就是个猎户,只怕这么点肉,他根本就没看在眼里吧。 更何况,周叔在帮婉儿做活,又跟赵家走的近,出手阔绰就更不稀奇了。 “不一起进去。”林芝芝问了一句。 周青山摇头。 昨儿个他才欺负了人,今儿个她就病倒了,这事儿定跟他脱不开干系,他如今过去,还得招人厌烦。 更何况,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去办,不然,他就更对不住她了。 跟林芝芝道了谢,周青山匆匆离去。 林芝芝看着他的背影,又想到了老周头之前让她给周青山介绍对象的事儿,不由摇头。 人倒是个好人,怎么就跟那王寡妇扯上了关系。 娘儿两进了赵家小院时,罗婉儿刚把柚子糖做好。 她将柚子糖放在碗中,只让两个小豆丁喝药,谁先喝了药,谁就先吃糖。 一时间,就调动起了他们喝药的积极性。 田狗剩好巧不巧就看到了这一幕,顿时就惊的不行:“你们怕是病的不轻吧,这药多苦,竟还抢着喝。” 说完这话,田狗剩表情飞快一变,又将手里的南瓜子往他们面前凑了凑。 “吃不吃这个,可比你们那苦不拉几的药好吃多了!” 田狗剩话语中多少带着点幸灾乐祸,气得青姐儿当场想打人,最后,还是业哥儿拽住她,又朝她指了指柚子糖。 青姐儿不由一笑:“我们有更好吃的,不过,得吃了药才能吃。” 田狗剩一愣,顺着他们目光看去,就见瓷碗里正装了一份起着白霜,叫不出名儿的吃食。 他心下好奇,又往前面凑了凑,就听青姐儿道:“想吃?那你得先喝药。” 田狗剩听得这话,冷哼着撇开头去,颇为不屑。 “有什么好稀罕的,我有南瓜子。” 他本以为,青姐儿要跟自己争上一争,谁知,青姐儿和业哥儿只是对视一笑,也不跟他争。 越是如此,田狗剩反而对那碗中吃食越发好奇了起来。 边上,林芝芝和罗婉儿好笑的看着这一幕,许久,林芝芝方才想到了什么一般,将手里的秋梨子和野猪肉递给了罗婉儿。 “野猪肉是周青山送来的,你说他奇怪不奇怪,明明是来送东西的,偏守在外头不进来,倒跟做贼似的。” 罗婉儿没想到周青山会送那么一大块野猪肉,整个人一愣,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了什么不确切的东西。 只是,还没等想她明白,外头就传来了赵金珠的声音。 “太好了,婉儿姐!秀才,杨大哥他中秀才了!” 【作者有话说】 提前心疼那刀野猪肉,(╥╯^╰╥) 第226章 胁迫她堂嫂跟野男人跑路 罗婉儿一见到赵金珠就头痛,然而,更头痛的是赵金珠接下来说的话。 “婉儿姐,杨大哥都中秀才了,你高不高兴?当初,你不就是图怀安哥是秀才,才抛弃了杨大哥吗,现在。” “你给我闭嘴!”罗婉儿见她跟倒豆子似的,一张口尽往那事儿上扯,她恨不得直接将人捆了往外头扔。 揉了揉额头,罗婉儿朝外头指了指:“你给我出去,就现在!” 旁边的林芝芝一行人也从变故中回过了神来。 林芝芝震惊的看着赵金珠,完全搞不懂她这是在干什么。 赵怀安可是赵金珠亲堂兄啊,赵金珠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偏帮着杨秀的! 青姐儿和业哥儿感受到了大嫂嫂要被抢走的威胁,绷着脸,挡到了赵金珠面前。 “金珠姐,我家不欢迎你。”青姐儿噘着小嘴,一副赵金珠要是再多说一个字儿,她就得赶她出门的打算。 赵金珠愣了愣,忽就有些替杨大哥委屈。 “婉儿姐,你当初喜欢的不就是杨大哥吗?不然,你哪儿至于让我大哥帮你送香囊,你怎么说变就变。” 罗婉儿黑了脸。 这种时候,赵金珠还来跟她扯往事儿! 若让赵怀安知道了,那还得了! 她二话不说,拉着赵金珠就往外走,赵金珠却不知是哪儿来的勇气,拽着灶台下的木柱子,说什么也不肯走。 院中闹成了一团,谁也不知,院外,赵怀安早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底。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只调转了方向,往赵家主屋走,再回来时,他已经引了赵五婶过来。 赵五婶也不知道赵怀安忽然叫他过来是为了什么。 待进了院中,就听赵金珠嚷嚷道:“你往日爱慕杨大哥,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你还说过,若怀安哥不放你走,你就毒死他!” 罗婉儿只觉得太阳穴中似有一根绷紧的弦,拉扯的她一阵头痛。 她伸手就想打人,忽听院门处传来了一道极淡极轻的声音:“是吗?” 罗婉儿只觉后背一凉,缓缓朝院门处看去,就见赵怀安正站在院门处。 他面色紧绷,一张俊美无双的脸颊,此刻像是覆了一层寒霜似的,让人看后,忍不住心中发怵。 赵金珠被吓的不说话了。 罗婉儿则面色一白,下意识摇头:“不是的。” 赵怀安扯了扯唇角,不置可否,目光则淡淡的朝赵五婶看了去。 赵五婶原本还在看好戏呢,天知道,看着大房一家子越来越顺遂,她心里有多不是滋味儿。 偏偏还得指望赵暮,她也不敢将大家一家子得罪了去。 此刻,她巴不得这药罐子和罗婉儿吵的天翻地覆,最好是闹得人尽皆知才好。 “五婶,金珠若是胁迫她堂嫂跟野男人跑路,该怎么办?” 赵怀安声音冷淡,赵五婶不知话题怎么又扯到了她家金珠身上,下意识摆手:“不会的,怀安,你们可是亲兄妹,金珠她哪儿能!” “可她刚刚那么做了,可是吓坏了她堂嫂和两个孩子。”赵怀安静静地看着赵五婶,如是道。 赵五婶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家金珠胁迫罗婉儿跟野男人跑路?怎么可能,明明是罗婉儿耐不住寂寞,勾搭了野男人! 赵五婶心里火大,偏又顾忌着自家儿子的前程,不敢发作,只能朝赵怀安歉意一笑。 这时,林芝芝又道:“可不是,金珠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人家婉儿和怀安好好的过着日子,她偏帮着杨秀污蔑婉儿!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杨秀给了她什么好处。” 林芝芝不像是在说假话! 赵五婶面色一黑。 她家金珠还没嫁人呢,这事儿要是传出去,那还得了? “赵金珠,到底是什么事儿?” 赵金珠缩着脑袋,之前不管不顾的气焰早消失了个干净。 赵五婶心中凉了半截,快步上去,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打骂。 她见赵怀安面色不虞,又怕得罪了大房,打完骂完,又扯着赵金珠给罗婉儿道歉。 罗婉儿看了赵怀安一眼,见他面色冷寒,心中又是一紧。 “我和杨秀并没有什么关系,赵金珠,你好自为之,往后莫要再胡扯。” 罗婉儿这话是专程说给赵怀安听的。 眼看着和离书就要到手了,她可不敢再整一顶子虚乌有的绿帽给赵怀安。 赵怀安听得这话,勾了勾唇,脸上却见不到一丝笑意。 随后,赵金珠又被赵五婶带着去跟赵怀安道歉。 “下不为例!”赵怀安看也不看赵金珠,沉着脸去了灶边。 赵金珠原本又委屈又愤懑,不知怎的,听得这四个字,她心里就生了一股子凉意。 她总觉得,她这药罐子堂哥不像在开玩笑,仿佛她再上门闹上一回,他真的会动手一般。 “还看什么看,还不赶紧跟我走!”赵五婶没好气的瞪了赵金珠一眼,连拖带拽的就将人带了出去。 他们一走,林芝芝不由担忧的看了罗婉儿和赵怀安一眼,只怕这小两口面上没说什么,回了屋后,会因为刚刚那事儿吵架。 “芝婶子,你不用担心。”罗婉儿看出了她的担心,便朝她勾了勾唇角。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底远没有面上那么轻松。 “婉儿,芸娘可好些了?我特意给她买了秋梨子,你回头可以给熬点汤喝,止咳的。” 罗婉儿点头:“退了高热,现在好了许多。你来就来了,还买什么东西?” 嗔了林芝芝一眼,就要引着林芝芝进屋看芸娘,林芝芝却喊住她,将摊子上的盈利递给了她,又朝赵怀安那边怒了怒嘴。 “去哄哄吧,怀安只怕也不好受,有什么话,一定得说清楚。” 林芝芝说完,又朝田狗剩招了招手,想将他唤走。 田狗剩还惦记着那瓷碗中的糖果,被他娘一喊,还真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就在这时,青姐儿端了糖果,又拉着业哥儿追了上去:“我们去外面吃糖。” 田狗剩顿时笑出了声来:“我药还没喝呢。” 青姐儿斜了他一眼,又拉着田狗剩往外走。 谁要他待她家喝药的? 大哥和大嫂嫂明显有话说呢,谁也不能影响了他们。 她还等着抱侄女儿呢! 第227章 她照旧是他的妻 院中,众人走后,罗婉儿才朝赵怀安走去。 赵怀安正在淘洗糙米,见她过来,他手上动作一顿,很快,又恢复如常。 “怀安,你不要听赵金珠胡说,根本就是没有的事儿,我,我怎么会给你下毒呢。” 罗婉儿抬头挺胸的说着,就见赵怀安无声的朝她看了过来。 他似是听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儿,浅浅勾了勾唇角:“是吗?” 罗婉儿被他看得一阵心虚,许久,方才干干一笑,连连点头。 赵怀安将她抬头挺胸,一脸诚恳的模样看在眼里,终是收了目光,幽幽道:“只可惜了。” “可惜了?” 罗婉儿心中一紧,总觉得赵怀安这不是什么好话。 赵怀安凝着她粉嫩唇瓣上早已结痂的伤处,神色微滞。 许久,他缓缓收回了目光,将视线落在了她那张满是困惑的姣美脸颊上,唇角笑意越浓。 可惜他从来不是君子,没有那成人之美的兴趣。 她就算喜欢杨秀,又如何? 没有和离书,她照旧是他的妻! 罗婉儿望着赵怀安嘴角噙着的笑意,怎么看,都有种凉飕飕的感觉。 眼看着他将米煮下了锅,她本以为,他不会说话时,又听他道:“有没有下毒的心思,我不知。不过,柔姐儿尚未归家却是真,你想要和离书?那也得柔姐儿平安归来再说。” 罗婉儿张了张唇,眼前的赵怀安沉着一张脸,虽话未说完,可意思却十分明显:若是柔姐儿不能安然无恙的回来,她也别想善终! 她心思百转,却也知道,赵怀安之所以改了主意定跟赵金珠那些话有关。 一边将赵金珠暗骂了千百遍,罗婉儿又仔细回想着原书中的剧情。 原书中,柔姐儿确确实实是安全归家了的,期间,好像又因为什么事儿跟赵怀安吵了一架,又从家里离开了。 那也是她在原主手下逃过一命的理由。 那书她原本就是跳着看的,也不知柔姐儿究竟为何跟赵怀安争吵,终归柔姐儿能回来是不争的事实。 如今,赵怀安极有可能是起了要跟她清算的心思,若她坚持和离,他定不会答应。 与其激化矛盾,还不如顺他的意思办,终归也等不了太久。 压下心头不安,罗婉儿抬头看向赵怀安道:“你说话算数?” 赵怀安抿了抿唇,望着锅里沸腾起来的糙米,他眸光暗了暗,不知怎的,就想到了‘生米煮成熟饭’这个词。 因着和赵怀安达成了一致的想法,随后的时间,他们一个做饭,一个烧火,相处的还算和谐。 两人谁也没提杨秀,仿若下午根本就没发生过那事儿一般。 期间,罗婉儿给芸娘熬药时,又跟赵怀安说了芸娘身感风寒的事儿。 当然,林芝芝和周青山来看芸娘的事儿她也一并提了。 赵怀安望着那一刀野猪肉,眉头微蹙。 罗婉儿为了缓和关系,又主动给他盛了一碗百百草:“怀安,你身子弱,喝上一碗百百草,免得被传染,影响你念书。” 赵怀安看了她一眼,只觉那脸上的小意温柔很是碍眼,他无端生了一丝烦躁,置若罔闻道:“不要动那肉。” 说完,他径直去了芸娘房中。 罗婉儿起初还不甚明白,直到饭后,赵怀安提着那刀野猪肉出了门,她才恍然明白了什么。 “大嫂嫂,你和大哥没事儿了吧。”耳边传来了青姐儿的声音。 业哥儿本在灶下烧火,听得这话,也竖起了耳朵来听。 “没事儿了。”青姐儿还小,罗婉儿并不打算将自己和赵怀安的事儿告诉她。 终归,等柔姐儿回来后,她就知道了。 一旁的青姐儿和业哥儿同时松了一口气,罗婉儿打了点热水,准备给芸娘擦擦脸,又听青姐儿道:“那大哥他去哪儿了?” 罗婉儿看了看黑沉沉的天色,暗叹了一口气。 若她猜的没错,这会儿赵怀安应该是去了周家。 事实上,正如罗婉儿所想,赵怀安踏着夜色,直接去了村子北边的周家。 周青山还未归家,赵怀安也不急,只静站在门前,静候着人来。 大概等了小半个时辰,终于传来了一阵车轱辘的声音,赵怀安望着那赶着牛车归来的周青山,面色冷淡。 直到那人从牛车上跳下来时,赵怀安才不疾不徐的走了过去。 周青山远远就看到了自家院门口立着个挺拔人影,如今,一走近,借着灯笼,他才看清来人竟是赵怀安。 一时间,他面上闪过一丝讶色,正要上去招呼人,就见赵怀安递了一刀肉给他。 那是他下午间送到赵家的肉! 周青山一愣,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赵怀安见他不接,面色沉了几分,只将肉丢到了墙角的粪桶中,便转身而去。 周青山面色变了变,忙喊住了他:“怀安!我可以娶你娘。” 周青山早年误了亲事,后来,也就不怎么想了,可这两日以来,他总想起芸娘那哭红的眼。 他心中终是不忍,既如此,娶了她又何妨。 “怀安,我可以负责,我可以娶你娘。”打定了主意,周青山再度道。 听得这话,赵怀安脚步顿住,头也不回道:“不用!” 一个和寡妇纠缠不清的人,又是什么好人,这样的人在他眼中,终归和那抛妻弃子的男人没什么不同。 他娘已经受了一次伤害,他不容许别人再伤她一次。 沉沉夜色中,赵怀安渐行渐远。 周青山望着他的身影,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没想到赵怀安会是这个态度。 毕竟,周家和赵家素来交好,他以为,只要自己诚意够足,只要芸娘不恼他,他便可以将人迎娶过门。 谁曾想,最大的阻难确是赵怀安。 捏着鞭子的手一紧,周青山从兜里掏了一袋子碎银出来,有风吹过,灯火摇曳。 若是仔细一看,便能看见那银袋子的右下角处还绣着一个‘李’字。 周青山将银袋子缓缓握紧,闭了闭眼,再度睁眼时,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无论如何,他都要将芸娘娶过门! 第228章 杨秀和他家月牙儿格外般配(三更) 芸娘这么一病,直病了两三日的光景。 她不知赵怀安和罗婉儿间的约定,见罗婉儿不提要走的事儿,只当赵怀安将人留了下来,顿觉欣慰。 螺蛳粉摊的生意越来越好,罗婉儿怕周叔和林芝芝忙不过来,当日就去了镇上。 芸娘本要一起去帮忙,最后都被罗婉儿劝阻了。 小晌午时,铺子上生意爆满,有人来买羊蝎子,有人来吃螺蛳粉。 饶是田大郎又赶制了几张桌面出来,铺子上依旧是坐不下。 可架不住螺蛳粉的味道好,有人或捧着碗在边上站着吃,或直接拿了碗具过来,指明要打包回去吃。 罗婉儿三人险些忙不过来。 后来,双喜正好端一瓷盆芽糖来镇上买,见此情景,也顾不得卖芽糖了,忙过来帮忙。 忙过了那一阵儿,青姐儿和业哥儿就卖完竹篾回来了。 罗婉儿见时间不早,又一人给他们煮了一碗螺蛳粉。 双喜是头一遭来镇上卖芽糖,自也是第一回来罗婉儿的摊子上,初时闻着螺蛳粉的味道,她确实对螺蛳粉没多大好印象。 待尝过后,她明白了其中的美味,顿时惊喜不已。 林芝芝见了,忍不住笑道:“过两日,我送两块婉儿做的澡豆给你,你会一样惊喜。” 双喜微讶,婉儿姐还会做澡豆?她都想都不敢想! 一时间,她看向罗婉儿的目光中满是崇拜。 饭后,罗婉儿让双喜往后都在她摊子上卖芽糖,反正,她这摊子极宽,双喜也用不着像别的摊贩一样,为了占摊位,天不亮就起。 双喜则想着给罗婉儿搭把手,倒也不跟她客气,直接就应了下来。 这日下来,摊子上竟来了上百个客人。 林芝芝笑得合不拢嘴,直比过年还高兴。 罗婉儿也高兴,回村前,她特意买了点猪头肉和甜皮鸭,又邀了周叔他们吃晚饭。 大伙儿也不客套,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回村时,正好看到一窝蜂的人凑到了杨家。 原来,是大伙儿组织着去给杨秀贺喜,其中,还不乏镇上的富户。 后河镇的富户们都有榜下捉婿的习俗。 当然,这个榜指的是秀才的榜,和会试后,上京城放的进士加身的榜不一样。 一来,后河镇离上京甚远,二来,镇上的富户哪儿比得过那些身居高位的京官? 于是,他们只能找个潜力股,给自家女儿相看相看秀才郎。 在他们眼中,秀才就是半个举人老爷,指不定哪天就青云直上了。 “当初怀安中秀才的时候,可一点儿也不比现在差,只不过,怀安是个有骨气的,那些富户点了名要让怀安入赘吗?怀安哪儿肯?” 下车时,林芝芝撇了撇嘴,又凑到罗婉儿耳边嘀咕了一句:“还有他那未婚妻,据说也是中了秀才那年定下的。” 罗婉儿有些讶异。 原书中的赵怀安为人不择手段,能屈能伸。为了权利,他也曾借过女人的势头,不曾想,这个时候的他,倒还刚直。 待牛车再次跑动起来后,风吹动车帘子,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罗婉儿眼前掠过。 虽极快,罗婉儿还是看了个清楚。 是吴月牙! 她居然也去了杨家? 短暂的惊讶后,罗婉儿倒也没有多想,只寻思着晚些时候去抓点鱼和小龙虾回来。 既要办招待,总不能太寒酸了些,还有她那猕猴桃酒。 都过了这么多日了,应该也酿好了吧。 另外一头,村口杨家。 马桂枝匆匆忙忙的进入杨秀房中,眼看着儿子还躺在床上,忍不住道:“镇上吴夫子都来了,还来了好几个富户,你不起来见见?” 杨秀颇为鄙夷。 低贱的商户而已,又不是县丞家来人了,有什么好见的? 想及此,他忍不住道:“县丞家还没来人?” 马桂枝摇头,似是想到了什么,忙又道:“儿啊,你快起身看看,那些个富户都是带着女儿来的,我琢磨着,就是来跟你相看的,你也好瞧瞧有没有中意的。 他家儿子往后是要当大官的,过早娶妻只会吃亏,不过,若纳了那些富户之女当妾,也不是不可以。 杨秀一听说县丞家还没来人,顿时有些失望,但很快,他就收敛了情绪。 区区县丞而已,他早晚有一天要将之踩在脚下。 “你说,吴夫子的女儿也来了?”杨秀笑了笑,原本还算秀气的一张脸,此时高高肿胀着,竟说不出的怪异。 马桂枝点了点头,心下一阵哀呼。 她家秀哥儿什么时候遭难不好,非得中了秀才以后遭难。 也不知道那些富户的女儿会不会被吓到。 往后,若让她知道是谁害的她家秀哥儿,她定饶不了他! “娘,扶我起来。”杨秀眯了眯眼。 他可记得清楚,那吴夫子的女儿吴月牙曾是赵怀安的未婚妻,现如今,竟也来恭贺他,这意思不就十分明显了吗? 一个弃了赵怀安的女人,若能被他搞定,想来也是极有趣的一件事儿。 母子俩出门时,院中已经坐满了人。 那些人见杨秀出来,都下意识朝他那边看去,特别是镇上的几个富户。 他们见正主来了,原本还想带着自家女儿去见见人,谁知,在看到对方那肿成了猪头的一张脸,他们都有些踟蹰不前。 最后,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前去道贺,随后,大多数人留了礼物就走了,少数留下观望的,女儿一般也长得不怎么样。 终归是入不了杨秀的眼。 马桂枝瞧得着情形,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开口就将彻底站不起来的杨里长骂了一顿,只说他不招呼人,才导致人走了。 杨秀则不以为意的收了目光,只朝人群中的吴夫子看去:“娘,扶我去吴夫子那一桌。” 杨秀曾在镇上学堂里念过书,他要拜谒恩师,倒也没什么。 马桂枝没有多想,就扶着儿子往吴夫子那桌去了。 吴夫子是个中年男人,身材偏胖,不笑时一脸严肃,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刻板僵硬。 见杨秀过来,他先是一怔,很快又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错,不愧是里长的儿子! 就凭他时刻将尊师重道牢记在心头,吴夫子就觉得自己这学生怎么看怎么好。 倒跟他家月牙儿格外般配! 第229章 就似那人对他的态度一般 杨秀有心要接近吴月牙,吴夫子又中意杨秀,双方相处的格外融洽。 除了吴月牙! 吴月牙跟他爹来后河村,可不是为了看杨秀的,她是为了气赵怀安的。 上次的洗衣事件,怀安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偏袒了罗婉儿,让她下不来台,若说她心中没有怨,那是不可能的。 可始终比不过她对他的爱。 她不相信怀安哥对她没有一点感情! 如今,自己来给杨秀道贺的事儿,定然很快就传到怀安哥耳朵里了,她就不相信,他能不急。 于是,这一下午的时间,她尽量忍住了去见芸娘的冲动,直到席散,她跟他爹离去时,也不曾朝赵家的方向看过一眼。 杨秀腿脚不便,只将父女俩送出了村口,也不曾离去。 马桂枝感受到了儿子的殷勤,颇为不满道:“秀哥儿,你该不会瞧上那夫子家闺女了吧。” 杨秀勾了勾唇:“凭她也配?” 他要娶的可是官家女,现如今,也就一个柳思音还勉强够格。 就是不知那表姑娘现在在忙什么?他得赶紧好起来,莫要耽误了筹谋已久的大事才好。 被杨秀念叨着的柳思音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帷帽浮动间,引来第一楼中宾客观望。 她的奶嬷嬷紧随其后,将那一道道的视线隔绝在了身后,主仆两直走到了雅间门口,方才停步。 “小姐,这个别忘了给少东家。”奶嬷嬷将一件男子长袍递给了柳思音。 柳思音顿时红着一张脸,羞答答的接过衣服,就敲了敲雅间门:“表哥” 李季风没想到柳思音会过来,抬眸扫了李余一眼,李余会意,赶紧去开门。 “表哥,我刚好经过成衣店,就给你和外祖父一人买了一件夹衫。” 柳思音性子腼腆,本也做不出这种给男人买衣物的事儿来,可这是她娘的意思,她也只有照做。 李季风潋滟的桃花眼里闪过了一丝讶然,不过,他自来包容自家妹妹。 即便有所不妥,他也并未苛责。 然而,当目光落到了那件夹衫上后,他脸上的笑意就有些绷不住了。 这是那人设计的夹衫! 她设计的每一件成衣,他都一一翻看过,更何况,这夹衫边角处,还有那家成衣店的标记,绝对错不了! “表,表哥?”柳思音见他久久不接,忍不住唤了一声。 李季风回神,眼里却早没了笑意。 “交给李余吧,我还有事要忙,你先回去,莫要让姑母担忧。” 柳思音也觉得局促。 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买这等男人贴身之物,如今,听的李季风这话,她忙将衣服交给了李余,羞敛而去。 李余拿着衣服,见自家公子面色不好,顿时就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李余很快就听自家公子交代道:“把衣服扔了。” 李余颇为可惜的看了那衣服一眼,颔首离去不过几步,又听李季风道:“拿回来。” 李余一脸的莫名,看了看手里的衣服,又看了看李季风,倒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你很闲吗?我让你买的秘方你都买了?” 李季风凉飕飕的声音响起,李余只道自己处境堪忧。 那日,他家公子明明是让掌柜的去谈秘方的事儿,这转眼,怎么就成了他的事儿? 他又看了手里的成衣一眼,总觉得问题就出在这上面。 然而,不等他搞清楚,又听自家公子凉凉道:“看什么看,把东西留下,还不快去办!” 李余手上一颤,赶忙将东西放在了李季风案头,拔腿就往外头跑。 李季风望着那件成衣,手缓缓伸了过去,一片冰凉触感透过缎面传到他指尖,就似那人对他的态度一般,冷淡而疏离。 闭了闭眼,李季风心绪翻涌,猛的将缎面死死地捏在了手心中。 他仿佛是要借此压下什么呼之欲出的东西,又似想透过这缎面,感受感受那人的存在。 ****** 李余办事效率极高。 他当日就找到了赵二叔,并跟他说了买秘方的事儿。 其实,之前有个自称第一楼的掌柜也找过赵二叔。 只不过,对方只问过一次,便没再继续上门,再加上价格上也不怎么可观,赵二叔就没将之当成一回事。 他想的很是简单,不将秘方卖出去,那些人也只能在他的宴席上才能吃到小龙虾。 往后,他也不愁自己没生意。 可如今李余态度诚恳,而且,还直接开出了一个秘方十两的高价,赵二叔终归是同意了。 想着这秘方原本就是罗婉儿的,他也没有直接答应李余,只说要考虑考虑。 和李余谈完后,他直接回了村中。 彼时,除了周青山之外,其余人都到了赵家。 罗婉儿炒了一盆麻辣小龙虾,又煮了一锅水煮鱼,再加上之前在镇上买的猪头肉和鸭肉,倒也摆了满满一桌子。 正好猕猴桃酒也酿好了,罗婉儿盛了一大陶罐猕猴桃酒出来,就看到赵二叔正站在院门处,朝他们这边望过来。 “二叔,赶巧了,快些进来吃饭。” 罗婉儿热络了招呼了一声,赵二叔直接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快些出来。 “你二叔怎么不进来?”林芝芝奇怪的问了一句。 芸娘面上极度不自然,只当没看见赵二叔一般。 罗婉儿自然也察觉到了赵二叔和芸娘的异常,想着之前听来的话,她心中一片了然,面上却是不显。 招呼着大伙儿先吃饭,她则回酒缸处装了一坛子猕猴桃酒,方才往外走。 “婉儿,第一楼要买小龙虾和金丝油塔的秘方,他们出价不错,一个秘方能卖十两。” 赵二叔见她过来,开门见山道。 他本以为自己说完后,罗婉儿定会直接点头,谁知道,对方却蹙紧眉头,问了一句:“第一楼的人?” 赵二叔点头,不明白这有什么关系,在他看来,价格只要出的够高,便没什么问题。 “二叔觉得价格如何?”罗婉儿顿了顿,又道。 其实,卖秘方也是通过赵二叔卖,自己用不着和李季风打交道,倒也没什么。 第230章 不愧是男主 更何况,两个秘方一共就是二十两银子。 罗婉儿从来都不跟钱过不去,若是卖个秘方就能赚好几十两银子,也无可厚非。 “价格自然是极好的!最开始,第一楼的掌柜来寻我,才开了四两银子的价格呢!” 今日,赵二叔恨不得当场就答应了,只不过,这秘方不是他的,他也作不了主。 罗婉儿思忖了一阵,终道:“五十两一个秘方,两个秘方一百两。” 李家的权势财势,她是亲自领教过的。 既然对方打定了主意要买秘方,定不会舍不得那几个钱。 不怪她要的多,谁让李季风先不厚道呢。 “你说什么?” 赵二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二十两对他而言便已经是天价了,婉儿居然狮子大开口,还问人家要一百两! 罗婉儿自是看出了他心中疑虑。 淡淡一笑,她重复道:“二叔照我说的价格开口就成,他若要买,定会买。” 赵二叔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罗婉儿邀他去家里吃饭,赵二叔拒绝了,罗婉儿倒也不强求,只将手里的猕猴桃酒递给了他。 赵二叔接过酒,愣愣的看着罗婉儿,好一阵欲言又止后,终是撂下一句让她好生照顾婆母的话,就走了。 罗婉儿看着赵二叔的背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其实,赵二叔人也是极好的,只可惜了······ 回屋后,林芝芝已经将猕猴桃酒倒上了。 屋里除了孩子外,人手一瓷碗的猕猴桃酒。 猕猴桃酒装在粗瓷碗中,呈现了淡淡的黄色,闻着,也是一片甜酒香。 大伙儿都还没有吃过猕猴桃酒,脸上都颇有兴致,特别是田大郎和周叔! 林芝芝才刚给他们倒上一碗猕猴桃酒,两人就一饮而尽了,直看的双喜一行人目瞪口呆。 “婉儿姐,我怕是不能喝。”双喜有些望而生畏。 “你喝一口,剩下的全给我,这不醉人的,就是有点甜。”罗婉儿拍着心口跟人保证。 赵怀安眉梢动了动,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 事实证明,猕猴桃酒果真是好东西。 双喜只喝了一口后,之前的疑虑就全部打消了,端酒碗的动作都利落了不少。 不过,猕猴桃酒后劲儿大,罗婉儿也不敢让她喝多,她只喝了一半,罗婉儿就帮她喝了。 赵怀安见状,不由侧目。 直到酒过三巡,田大郎酒劲儿上头,就说起了自己这些天来在外头干活儿时听来的闲话。 起初,他的话题还格外轻松,无非是镇上哪户人家又讨了新媳妇,或是哪个土财主非得让他帮忙打棺材,毕竟是出了村子的事儿,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 但,说着说着,他忽然话题一转,声音中带上了阵阵苦涩。 “说来也好笑,我们这种人居然还笑那土财主,人家至少当了一辈子的土财主,像我们这种低贱出身,就算再起早贪黑的干,也不过才赚那么百来个铜板,勉强维持生活。当真是同人不同命。” 众人皆是一愣。 虽是事实,但在这酒酣正浓间说出来,多少有点败兴。 林芝芝最先反应了过来,她不无尴尬的扫了众人一眼,顿时没好气道:“田大郎,你胡说什么!” 田大郎有些醉意朦胧的看了自家媳妇一眼,有些不解。 他说错了什么? 这些话,他平日里和同伴可没少讲,他们这些出身农户的庄稼汉,本来便不是什么好命。 林芝芝气的暴跳如雷,死力的掐了他一下,咬牙道:“你要说你自个儿,你自个儿说去,可别把我们扯进来!” 田大郎喝醉了酒,难得执拗了一回。 “我说错什么了,你还讲理不讲理了,你问问怀安媳妇儿,我说错没有!” 气氛越发尴尬,眼看着田大郎和林芝芝又要争执起来,罗婉儿忽的站了起来。 “要我说,叔你这话就说错了,人本来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即便地位不同,人格也没有贵贱之分,每个人都值得被人尊重,比如那土财主若没了你们这些匠人帮忙打棺材,他一生钱财再多又如何,最后顶多也只能草席裹身。” 众人听后,之前凝紧的眉头渐渐松开。 罗婉儿见状,又道:“我们那儿有个叫陈胜的人就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婉儿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双喜忍不住道。 明明每个字她都听得清楚,可连在一起,她却是真的听不明白。 赵怀安蹙紧了眉头,陈胜是谁? “他在问世人那些称王侯拜将相的人,难道就比我们高贵吗?后来,他有了很大的成就。终归人人生而平的,只要敢想,就要去做。” “我想跟着婉儿一路将生意做大!往后咱们一起去县里,婉儿是老板娘,我就帮婉儿收钱!”林芝芝笑眯了眼。 “我也要跟着婉儿姐!”双喜也端起了酒碗。 她的酒碗中空空如也,罗婉儿见她还要倒酒,忙阻止了她,又让青姐儿给她倒了些茶水。 三人同时端起酒碗,轻轻一碰,顿时就发出了一阵瓷器相撞的清脆声响。 随后,三人相视一笑,仰头就将碗盏里的酒水一饮而尽。 赵怀安默默地看着罗婉儿颊上染满红霞,手边的酒却依旧没怎么动过。 她喝了酒果然和平日里很不一样,就连说出的话也格外大胆。 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酒后吐真言吧,就是不知,他能不能从她的嘴里套出几句真话。 赵怀安勾了勾唇角,有些念头既是生出,他也没打算压下去。 饭后,罗婉儿脑子已经开始泛晕了。 她强撑着精神让林芝芝和田大郎送双喜回去,自己就跌跌撞撞的往耳房走去。 “业哥儿,你收拾收拾碗筷。”赵怀安淡声交代了一句,就紧跟她身后,进了耳房中。 罗婉儿初时还能走得稳当,待进屋后,整个人都有些飘了。 幸好,赵怀安就跟在她身后,适时的搀住了她。 他直将罗婉儿送到了床边,就站在一旁,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床上的女子似有所感,迷迷瞪瞪的一张眼,就对上了赵怀安那张极为俊秀的脸。 她脑中晕晕乎乎的,一时间,也忘了身在何处,只红着脸,指着赵怀安道:“真好看,你,你不愧······”不愧是男主。 第231章 陈胜是谁(三更) “是吗?”赵怀安勾了勾唇角,缓缓朝她贴近了几分,“陈胜是谁?莫不是你以前认识的哪个?” 赵怀安想说小相好,可那词儿就像是带了刺一般,一想想他都觉得难受。 罗婉儿喝了酒,脑子都慢了半拍。 迷迷糊糊的反应了过来,她忽就忍不住笑了一声:“陈胜?我怎么可能认识他,他是一个死了很多很多年的人了,我,我也只是听人说说而已。” 一个死人? 他幽幽的望着她那双带着点点水光的杏眸。 待瞧见对方眸底深处也映入了他的影子时,赵怀安的心情,莫名又好了几分。 “你喜欢杨秀吗?”带着一丝诱哄,他听自己又道。 罗婉儿迷茫的看着他,显然在回想着他口中的杨秀是谁。 那脸颊处晕出的浅红醉意,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一时间,赵怀安也忘记了自己最初跟进来的意图。 半晌,终听她低低问了一句:“杨秀是谁?” 她声音原本就极细,如今,因着喝过酒的缘故,竟无端的生出了一种娇娇软软的感觉,撩人而不自知。 赵怀安喉头微动:“你不知道?” 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罗婉儿蹙眉咬着唇瓣想了想,只觉脑子里乱成了一团,越想越觉头昏脑涨。 “不知道。”皱着眉,她有些抵触这个问题,同时,也抵触上了问她这个问题的人。 赵怀安紧紧的盯着她,仿佛要从她的脸上看出真假。 屋子里一片寂静,他能听到她的浅浅呼吸声,也能闻到她身上独特的甜香。 那抹甜香不沾酒味,却比烈酒更加醉人。 他看的有些失神,目光缓缓下移,定在了她那那染了一层水色的唇瓣上。 “当真不记得了?”他又问了一句。 床上的女子似是生气了一般,闭上了眼睛再不看他。 这样和他使性子的样子,他还从未见过。 赵怀安心中的占有欲彻底被她激发出来,他俯首就朝她唇瓣上亲了去。 他从未亲过女子,如今,也只全凭本能,他噘着她的唇瓣,细细研磨着她的唇形。 直到对方被他亲的不耐睁眼,他才从她唇边离开,抬头看她。 “不管你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往后都不需记得了,你是我的妻,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她那么好,杨秀那种人怎堪配她? 她是属于他的,从前是,往后也会一直是! 不管她适才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都无所谓,总之,他多的是法子让她对杨秀死心。 眼看着罗婉儿迷迷瞪瞪的看了他一眼,又闭上了目光,他忍不住自吼中憋出了一声闷笑,俯首又朝她唇瓣处亲了去。 初时,赵怀安还轻轻柔柔的亲着她,后来,触到了她唇瓣上结痂的伤口,他又想起了那日她跟自己提和离是事儿。 一时间,他心中戾气横生,惩戒似的咬了她的嘴唇两口。 外头,青姐儿见自家大哥还不出来,又想起大哥和大嫂嫂似乎才吵过架,不免担忧。 她小心翼翼的凑到院门处,就看到自家大哥正俯首,似和大嫂嫂说着什么悄悄话。 她还没看清楚呢,就被业哥儿给拽住了。 业哥儿无声的望着她,面色颇为不满。 青姐儿忍不住咳了咳,也觉得自己这样偷看不好,正要跟业哥儿解释,就见业哥儿忍不住笑了出来。 青姐儿一愣,也忍不住偷笑。 太好了,大嫂嫂和大哥和好了,他们还一起说悄悄话了呢,真好! 隔日,罗婉儿醒来时,就觉察到了唇上的痛感。 她也没有多想,只觉定是那日咬出的伤口又泼了皮,然而,等她洗脸时,方才发现,泼皮的地方不是下嘴唇,而是上嘴唇。 罗婉儿有些懵,她明明记得那日她咬的是下嘴唇,好端端的,上嘴唇怎么也带了伤? 脑中一片昏沉,宿醉带来的不适感渐渐蔓延了全身。 她陡然想起昨日自己似乎喝了不少酒,再后来,双喜和周叔他们都走了,她则一个人回了房中。 再后来,她就记不得了。 这期间,莫非还发生了什么事儿? 心中想着,她就将青姐儿拽过来问了一句,青姐儿顿时就想起了昨晚大哥和大嫂嫂贴着脸说悄悄话的场景。 她狐疑的看了看大嫂嫂,正要问她是不是忘记了昨晚跟大哥说悄悄话的事儿,话未出口,又被她咽了回去。 这话可不能说啊。 她昨儿个本就不该偷看大哥和大嫂嫂,若让大嫂嫂知道了,指不定回不高兴的。 于是,她抿着唇,将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 “真没发生过什么事儿?”罗婉儿狐疑看她,不知怎的,她总觉得青姐儿像是瞒了她什么事儿一般。 “没有,大嫂吃了饭就直接回房睡了,我回屋时,大嫂嫂已经睡着了。” 青姐儿睁大了眸子看她,尽量不让自己露出端倪。 罗婉儿看着青姐儿,也不说话。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期间还发生过什么事儿。 可仔细一想,要真发生过什么事儿,青姐儿总没有道理瞒她,当下,她也没再多问,只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问这么多,无非就是怕自己酒后失态,做出什么失格的事儿,亦或是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比如关于赵怀安这个未来权臣的,再比如她不是以前那个罗婉儿的事儿。 其中种种,但凡她透露一点出来,只怕都得让人当妖孽抓起来吧。 这酒可真不是个好东西,枉她还以为喝点果酒没什么,结果,照样醉人。 往后可不能这么喝了! “大嫂嫂,你怎么了?”青姐儿纠结的看着自家大嫂嫂。 她也不想骗大嫂嫂,她想,若大嫂嫂当真再多问两句,她还是老实交代吧。 终归,最后的结果不过是被大嫂嫂骂上两句罢了,万一,大嫂嫂当真忘记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儿呢? 然而,自家大嫂嫂很快就朝她摇了摇头:“没事儿。” 她昨晚着后,估计是不小心磕着嘴了吧,往后小心些就是。 罗婉儿心中想着,忍不住又朝上嘴皮上摸了摸,一时间就皱巴了一张脸。 还真是别说,这磕的可不轻啊,真痛! 幸亏她昨晚喝醉了酒,不然,还不得痛成什么样? 第232章 家里还等着婉儿吃饭呢 这日,周叔和林芝芝都较往日来的更晚。 许是宿醉的缘故,大家精神头都没有昨日好,但这一点儿也不影响他们对猕猴桃酒的喜欢。 特别是林芝芝! 她一听说猕猴桃酒居然是纯猕猴桃发酵成的后,整个人都诧异不已。 那猕猴桃酒的酒劲儿那么大,她还以为罗婉儿往里面加过烧刀子呢! “可毛梨儿什么都不加,还不得坏掉?”片刻,林芝芝又奇怪道。 她虽然不懂酿酒,可她也是吃过毛梨儿的,毛梨儿放久了,特别是沾了酒气以后,就会坏掉! 婉儿是怎么做到让他们不坏掉的? 罗婉儿看出了林芝芝心里的想法,笑了笑,就将自己做猕猴桃的过程说给了她听。 从削皮到铺冰糖,再到过滤酒渣,她说的格外仔细,林芝芝也听得格外仔细。 等罗婉儿讲完了之后,林芝芝才反应过来:婉儿居然又把独家秘诀告诉她了! 林芝芝一时忘了言语,只怔怔的看着罗婉儿。 罗婉儿以为她没听懂,索性道:“没事儿,芝婶子,你若真想做,往后我手把手的教你,这没什么难度。” 林芝芝吞了吞口水,再没忍住:“不是婶子说你,婉儿,你怎么什么都说,你知不知道,这些秘法可一点儿也不比那些传家宝差!” 罗婉儿忍俊不禁。 “难不成,你知道了以后,我会少块肉不成?” 林芝芝见她不以为意,又严肃道:“婉儿,你可别不把我这话放在心里,说不准,你哪日还能靠这猕猴桃酒赚钱呢!若是人人都将你这秘法学了,那还得了?” 罗婉儿有些无奈,一旁的周叔适时补了一句:“可不是,你芝婶子说的对。” 这也是他刚刚压根就没听的缘故。 罗婉儿拗不过他们,索性转了话题:“那芝婶子,你吃过葡萄酒吗?” 林芝芝更加惊奇了:“葡萄酒,葡萄还能酿酒?” “葡萄酒我听说过,据说外族年年都会给大庆”周叔仔细想了半天,又恍然道,“对,是进贡,就是这个词儿,据说年年都会给我们国家进贡那劳什子葡萄酒!” 罗婉儿扶额,不会吧,这个时候,大庆人还不会酿葡萄酒? 还是说,后河镇信息太闭塞了,只是这里的人不知而已,其实,在外头早已经家喻户晓了? 罗婉儿心中想着,一旁的林芝芝又凑了过来:“那葡萄酒好喝吗?” 罗婉儿点头。 她想说明年有了葡萄就做点给她尝尝,可一想到自己还不知道能在后河镇待多久,她又作罢。 这日回去后,她就装了两坛子猕猴桃酒。 隔日周叔和林芝芝来时,她一人送了他们一坛,只说喝完了再来打。 周叔和林芝芝都格外高兴。 罗婉儿见状,忍不住道:“要不,下午我们去山上看看还有没有野生猕猴桃,若有的话,我帮你酿上一坛?” “当真?” 林芝芝喜不自胜,下午一收了摊,她就在镇上买了一口大酒坛子。 罗婉儿都震惊了,想说若是山上找到野生猕猴桃怎么办,可一对上林芝芝那张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她顿时没多说什么。 待回了村中,罗婉儿刚收了家具,林芝芝就背着背篓来找她了。 罗婉儿想到她新买的那口大酒坛,也不敢耽搁,两人匆匆就往山上去。 她打算带着林芝芝去她上次发现野生猕猴桃的地方去,指不定运气好,那附近还能发现几棵树呢? 结果,两人翻过山坡,刚要进入鬼葬山,林芝芝就拽住了她。 “婉儿,咱不能进去,里面闹鬼。” 罗婉儿一愣,这话她早从青姐儿他们嘴里听说过了,于是,她又将瘴气之类的言论又解释了一道。 林芝芝听的云里雾里,拽着她的手依旧不曾松开。 “里面闹鬼,听说,以前有好些猎户进去了,就没出来过,咱们别去了。” “那你不找猕猴桃了?你新买的酒坛怎么办?”罗婉儿叹了一口气,无奈看她。 林芝芝面上闪过了一阵纠结,终是朝她摇了摇头:“咱们去别的山,不去鬼葬山,我记得有一处有野生猕猴桃树木,我们去看看?” 找不到野生猕猴桃也不碍事,她不能连累了婉儿跟她一起犯险。 罗婉儿知道劝她不动,索性就点了点头。 两人刚走远一些,鬼葬山中就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响,像是有人群在山里穿梭而过一般,时轻时重,缥缈不定。 “鬼兵,肯定是鬼兵。” 林芝芝吓的一个哆嗦,拉着罗婉儿就开跑。 罗婉儿很是奇怪的往后看了一眼,远处的林子里空无一人,刚刚那声响,俨然不存在一般。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林芝芝被吓的不轻,缓和了许久才平复了心情。 后来,两人谁也没再提过鬼葬山。 林芝芝带着罗婉儿七弯八绕的,总算找到了几棵野生猕猴桃树。 待两人摘了果子回家后,天都暗了。 罗婉儿和林芝芝一前一后的回了田家,田大郎早守在锅边干着急了。 见她总算回来了,田大郎下意识道:“你再不回来,狗剩都得饿晕了。” 林芝芝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说错对象了吧,我看该饿晕的人是你!” 田大郎还想说点什么,适才发现了林芝芝身后的罗婉儿,顿时不无尴尬的挠了挠头。 “婉儿,在我家吃饭,我做油炸面疙瘩给你吃?”林芝芝放下背篓,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留客。 家里没肉,天又黑了,能款待人的也就只有油炸面疙瘩了。 一旁的田狗剩乐呵的忍不住拍了拍巴掌:“太好了,有油炸面疙瘩吃了!” 田大郎憨憨厚厚的脸上也满是喜色,要知道,他娘子做的油炸面疙瘩可好吃了。 只不过,家里条件不怎么好,为了节省油粮,他平日里连纯粹的水煮面疙瘩都吃不上几次。 罗婉儿惦记着芸娘他们,自不会留饭,可一对上一家三口的殷殷目光,她竟有些说不出拒绝的话。 就在这时,院门处传来了一道清润的男声。 “不用了,家里还等着婉儿吃饭呢。” 第233章 徐徐图之 罗婉儿一回头,就见赵怀安正站在院门处,浅笑着朝她望来。 那清俊至极的脸竟是说不出的温和无害。 罗婉儿一时间都看的怔住了,直到她身后传来了林芝芝跟赵怀安打招呼的声音,她才回神。 她居然看赵怀安看愣住了! 心中郁闷,她忍不住咬了咬嘴唇,就对上了赵怀安朝她看来的探寻目光。 罗婉儿连忙敛了心思,兀自解释道:“我和芝婶子去山上摘野生猕猴桃了,也没想到会回来这么晚,青姐儿他们肯定都担心坏了吧。” 就芸娘那性子,她这么晚没回去,指不定还急成什么样了。 罗婉儿是当真觉得抱歉。 “很担心。”赵怀安说完,目光不经意的往隔壁杨秀家看了一眼。 他也很担心。 林芝芝看着小两口,忍不住笑了笑:“说到底都怪我,要不是我要做这野生猕猴桃,婉儿也不会这么晚才回来。” 顿了顿,她话音一转,又道:“不过,婉儿不这么晚才回来,我还不知道,怀安你也有这么紧张的时候。” 怀安紧张了? 田大郎狐疑的看了赵怀安一眼,他就是一个粗人,倒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不过,怀安对他媳妇儿倒是格外上心,这天还没黑透呢,他就找上门来了。 若换做是他,就算狗剩娘在外头待到天黑,他也想不到接人这茬上。 罗婉儿感受着众人打趣的目光,顿时格外尴尬。 闷了半晌,她终忍不住道:“芝婶子,你别乱说。” 她都快跟赵怀安和离了,这是哪门子的紧张。 定是芸娘他们担心她,才支着赵怀安来接她的。 越想,她越觉懊恼。 林芝芝见她低垂着脑袋,一张如花似玉的脸上,分明欲语还休,这不是害羞了是什么? 她忍不住哈哈大笑了两声,就拉着罗婉儿往屋里走。 “走,今日就留在婶子家用饭,我让田狗剩去赵家带个信,一会儿吃了饭,你和怀安想走就走,我不留。” 田狗剩点头如捣蒜,早做好了吃油炸面疙瘩的打算。 赵怀安看着隔壁墙头,薄唇微微抿紧。 眼看着罗婉儿就要被林芝芝拉进屋了,他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就听她道:“不了,婶子,我娘和青姐儿他们还等着呢,我得快些回去。” 林芝芝愣了愣,就朝田大郎使眼色。 田大郎赶忙去拉赵怀安。 “怀安,她婶子说的是,你快跟我进屋去,陪叔喝上一杯酒水。” “不了,娘还等着婉儿回去吃饭。”赵怀安说着话,目光却看向了罗婉儿。 田大郎都愣住了。 平日里,怀安最好说话,他也没有想到怀安会拒绝他。 一旁的罗婉儿也忙从林芝芝手里挣脱了出去,她一边摆着手,一边往外走。 “下次,芝婶子,下次再来你家吃饭。” 她走到极快,赵怀安只闻到一阵甜香从他身边飘过,又听到了她压低的催促声。 她让他快走。 赵怀安又看了隔壁杨家一眼,眉眼微松,就跟了上去。 林芝芝眼看着这小两口当真走了,她忙追了出去,就见到两人一前一后走的飞快,似生怕她将他们拽回来一般。 霎时间,林芝芝又好气,又好笑。 她明明是留他们吃饭啊,他们这反应怎么像是要上刑场一样? “娘,今晚还有油炸面疙瘩吃吗?”田狗剩在后面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田大郎也很是紧张,不光他儿子想吃,他也想吃。 可他这表情落到了林芝芝眼睛里,便引得她一阵火大。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同样这么晚回来,你瞧瞧人家怀安的态度,你又瞧瞧你自己的态度!” 田大郎一阵委屈。 人家怀安和婉儿明明是新婚小两口,恩爱黏糊一些本就正常,他们这老夫老妻的,儿子都这么大了,还怎么黏糊? “啥也别想吃了!”林芝芝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忍不住冷哼了一声,甩手而去。 “不是,这光干活儿,不给人吃饭?”田大郎郁闷的跟了上去。 结果,林芝芝‘砰’的一声就关了院门,差点没把鼻子给他撞歪。 田狗剩看在眼里,忍不住缩了缩鼻子。 油炸面疙瘩虽然好吃,但他也不敢想了······ 村中小路上,罗婉儿和赵怀安一前一后的走着,清冷的夜色披洒下来,倒也勉勉强强能看清地上的路。 “你慢些走。”又走了一阵,赵怀安忽道。 “青姐儿他们一定等急了,我们快写吧,可不能让他们担心。” 罗婉儿说着话,脚上的步子又加快了一些。 赵怀安默然的看着前面那个娇弱身影,忍不住皱了皱眉,就见她脚下一个趔趄,就要摔倒。 赵怀安眼疾手快,几步上去,就将她揽着往怀里带。 罗婉儿脚步不稳,忽然间有了依附,她下意识拽紧了对方,就像是落水之人忽然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夜色无边,笼罩大地。 周围一片寂静,只余下村落间传来的阵阵狗吠声。 赵怀安无声的朝紧拽他双小柔弱小手看去,这手是极为好看的,纤柔如葱尖,又嫩又白。 他愣了愣神,忽就觉得这样的一双手,本不该沾阳春水。 “谢,谢谢!” 罗婉儿一站定,就发现自己竟拽住了赵怀安胸口前襟,忙松开手,往后退了好几步,和他拉开了距离。 赵怀安蹙了蹙眉,闻着那股子女子甜香渐渐远去,他心下忽就有些失落。 可他心中明了,有些东西,就该徐徐图之。 就像是最优秀的猎户需要极好的耐心一般,若不好好挖坑,小白兔怎么会往里面跳呢。 当然,在此之前,他得先让她死了对杨秀的心思······ 罗婉儿见赵怀安不说话,就只盯着她看,忍不住咬了咬唇瓣。 也不知道是不是周围太静的缘故,她总觉得这沉沉夜色中,他那幽深的目光,有些让人生怕。 她干咳了一声,忍不住轻声唤他:“赵怀安?” 赵怀安缓缓呼出一口气,平复了心中万千思绪,淡声问她:“可还好?”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事,明天一早起来又更新,爱你们! 第234章 属于他的印记 “好。”罗婉儿讷讷回话。 她忽然发觉,赵怀安对她的态度好像变好了。 明明那日,她跟他提和离后,他还不是这样的。 虽然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可罗婉儿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 她本就打算在走之前,跟大奸臣处好关系,杜绝了他发达后找自己麻烦的后患! 赵怀安看向她那张被咬红的粉色唇瓣。 他发现,她紧张的时候,似乎总喜欢咬唇瓣,从刚才到现在,她已经咬了不下两回了。 这么个咬法,不疼吗? 他皱了皱眉,想说让她莫要再咬,却透过迷蒙月色,看到了她上嘴唇处,脱皮的位置。 那是他昨晚留下的······独独属于他的印记! 赵怀安眸光暗了暗,心中生出了一股浓浓的满足感,声音不自觉的又柔了几分。 “仔细着路,若是摔了,青姐儿他们又该担心了。” 罗婉儿点头,回以一笑。 两人再度往前走时,她忽然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放松。 眼下,她和芸娘他们关系融洽,赵怀安对她也没有成见,那本属于原主的悲惨结局,应该不会发生在她身上了吧。 回屋后,芸娘他们正坐在堂屋中,见罗婉儿和赵怀安回来,他们都送了一口气。 业哥儿忙去端锅里热着的饭菜,青姐儿也摆了碗筷。 晚饭吃的简单,一份炒青菜,一份青笋炒肉。 饭间,芸娘又问了罗婉儿他们进山摘猕猴桃的事儿,罗婉儿自不会跟他们提鬼葬山。 她只说林芝芝摘了不少猕猴桃,自个儿明日收了摊,还得去帮林芝芝酿酒。 农户人家,你帮帮我,我帮帮你,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芸娘乐得见她和林芝芝亲近,自也高兴。 只有赵怀安抿唇看了罗婉儿一眼,眸底深处闪过一抹冷色,转瞬即逝。 随后的两日,罗婉儿收了摊就去帮林芝芝酿酒。 林芝芝本以为会很复杂,可眼看着罗婉儿一番操作下来,她整个心都热了,隔日就鼓动周叔也酿上一坛子。 毕竟步骤简单,也就费点时间,费点冰糖罢了, 周叔有些心动,那猕猴桃酒的味道是真不错,入口香甜不说,喝多了也没那么难受,他实在是喜欢。 可一想想自己还得去深山里找野生毛梨儿,再想想自己这副老骨头,他不免有些纠结。 罗婉儿看出了他的纠结,忍不住轻声一笑:“周叔,你可得想好了,过了这个季节,你就算想酿,也酿不成了。” 周叔听得这话,忍不住心下那蠢蠢欲动的想法,径直点了点头。 得了,回头让周青山那忤逆子上山帮他摘点毛梨儿吧,他整日里在山里窜,找一两棵毛梨儿树也不难吧。 这日,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林芝芝他们正打算收摊子,一群以孙佑为首的书生就来了。 罗婉儿看到孙佑,着实愣了愣:“孙公子今日休沐?”那赵怀安岂不也是休沐。 孙佑不知她心中所想,见她许久未见自己,仍是热络不已,他心中顿觉复杂。 前阵子,刚知道她是怀安家娘子后,他心中难受,百~万\小!说看不进去,吃饭也吃不下去。 那时,他心里多少还有点希冀的。 可这次的乡试他居然又落榜了,巨大的打击压垮了他,他不得不接受了怀安比他优秀的事实! 想怀安当年不过十二三岁就能中秀才,而他考了这么多年,居然还只是个童生,他拿什么跟怀安比? 心中那隐秘的希冀,也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渐渐破碎。 孙佑走神的时间有些长,听到周遭同窗闹哄了两声,他陡然回神,就朝罗婉儿点了点头,又招呼着人往铺子里走。 他们一共来了六人,每人要了一碗螺蛳粉,适才坐定,又说起了今年的乡试。 孙佑不怎么说话,他坐在靠里面的位置,一抬头,就能看到灶间帮忙的女子。 正午时分,阳光披洒下来,给女子周身镀了一层金光,竟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孙佑强迫自己笑了笑。 罗娘子那么好,也就怀安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她,自己为何还要存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越想,只会让人越发自惭形秽,不是吗? “孙佑,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是因为落榜的事儿?”一旁的同窗忽然开口。 孙佑心中一跳,下意识的看向了一旁的罗婉儿。 虽然,他已经歇了对她的心思,可眼前这姑娘毕竟是他喜欢过的人,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落榜的事儿。 “你们小声些,还想不想吃东西了?”冷着脸,孙佑斥了一句。 一旁原本还有说有笑的几个学子,面色同时一愣。 平日里,孙佑都格外好说话,他们也从不见他这般动怒过,不过,今儿个这顿饭可是孙佑请的,他们不想得罪他。 于是,大伙儿再没提乡试的事儿。 饶是如此,林芝芝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她送了螺蛳粉回来,就朝罗婉儿怒了怒嘴:“听说是落榜了,难怪这酸书生今日怪怪的。” 罗婉儿一愣,正要说话,远远就见凤俏气冲冲的走了过来。 “罗婉儿,是不是你跟第一楼说了什么,不然,第一楼为何不收我的货!” 罗婉儿看了她背篓里的笋干一眼,顿时明了。 不过,李家不收她的货,关她什么事儿? 罗婉儿快被气笑了:“我怎么知道,你得去问第一楼啊。” “你不知道?谁不知道第一楼的人还来村里找过你,你要想让他们不收我的货,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吗?” 凤俏黑着一张脸。 笋干生意让她小赚了一笔,她本以为日后吃香的喝辣的美日子就该来了,谁知道,竟又发生了这事儿! 来之前,她本打算跟罗婉儿说说软话,大不了,跟她道个歉,结果,她一看到罗婉儿这张勾人小脸,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凤俏,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罗婉儿看了凤俏许久,忍不住就笑了一声。 凤俏只觉她笑的得意,顿时狠狠地瞪了她那张脸一眼,没好气道:“谁知道你跟那第一楼的东家有没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第235章 凤俏的嫉恨 凤俏一开始也不过是说的气话,可这话一说完,她就想起了第一楼里的华服贵公子。 她记得自己送笋干那日,那贵公子还打探过罗婉儿的事儿。 当时,她只觉那贵公子是不待见罗婉儿,可如今想来,又觉没那么简单。 若真是不待见,又何必让人找到村子里来? 指不定,两人之间还真有什么苟且之处! 想及此,凤俏看向罗婉儿的面上涌过了一股子嫉恨。 秀才郎倒也罢了,就连着那贵公子也被她迷得五迷三道的,凭什么! “凤俏,平白无故的,你可不能乱说啊,婉儿是个好姑娘,我不允许你这么说她!”芸娘脸色白了白。 村里闲言碎语多,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这种话若是传了出去,那还得了? 一旁的林芝芝也不高兴了:“对啊,凤俏,凤俏,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好歹是一个村子里的,你未免太心胸狭隘了些,第一楼不收你的笋干,你也不用上赶着冤枉婉儿吧。” “我冤枉她?你们自己怎么不问问她是怎么搭上第一楼的?”凤俏声音里带了丝丝得意。 她觉得自己捏住了罗婉儿的把柄,只要自己把这事儿闹大闹开,就可以让杨里长将她拉出去浸猪笼了! 然而,也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罗婉儿笑了笑。 “我要真跟人家有什么,你还有机会站在我面前说这些话?” 凤俏一震,心里生了一丝凉意。 她忽然意识到那贵人的身份不是她能得罪的。 “对啊,我就认识第一楼的少东家,要不要我帮你问问!”这时,一旁的孙佑忍不住站了起来。 他一口东西也没顾上吃,就怕罗娘子被这泼妇欺负了去。 结果,罗娘子居然不急不慌,轻轻松松一句话就败了这泼妇的气焰。 孙佑心中叹为观止,三步并作两步走,就到了摊前。 “我认识李少东家,要不要我帮你问问。”他重复了一句。 凤俏面色极度难看,不知道这又是打哪儿钻出来的野男人。 她正要开骂,就见一旁桌上的五个书生都走了过来。 “大嫂子,你可要想清楚再说,我们这位孙公子可是县里孙掌柜的儿子,他和李少东家可是打小就认识的。” “可不是吗,孙公子要是和李少东家说了这事儿,回头,李少东家一气之下,也不知道会怎么收拾你这嚼舌根子的人。” ······ 听着他们一人一句风凉话,凤俏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谁说这些书生只知道百~万\小!说的,这嘴巴一张一合的,实在要气死人! “你,你们!”凤俏噎的说不出话来,一张脸顿时五颜六色,格外精彩。 一旁的林芝芝和芸娘都错愕的看向了那几个书生。 罗婉儿则有些尴尬。 因为她发现,除了孙佑这几个书生外,外头街道上,还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虽然凤俏都是瞎说的,可那些话让人听了,始终不太好。 干咳了两声,罗婉儿决定赶人。 “凤俏,给你一个道歉的机会,你若不珍惜,就真得劳烦孙公子去县里知会李少东家一声了,到时,就不是我找你麻烦,而是第一楼找你麻烦了。” 凤俏一阵咬牙切齿。 这罗婉儿居然还想让她道歉,凭什么让她道歉! “嗯,择日不如撞日,我今日就去县里找李少东家。”孙佑颇为赞成的点了点头。 凤俏心中凉意越深,她几乎是磨着牙,从嘴里挤了三个字出来:“对不住!” 说完,她一溜烟就跑了。 罗婉儿不无尴尬的跟孙佑一行人道了谢,孙佑心中松动,能帮到她,他很高兴。 另外的五人也忍不住笑了笑。 若不是孙公子的缘故,他们还真不愿意掺和进去,不过,如今有美人跟他们致谢,这种感觉也不赖。 另外一头,凤俏还没绕出集市,就被杨翠花给喊住了。 杨翠花刚在人群堆里听了一阵热闹,又想起罗婉儿上次买米粮时给自己的羞辱,一时间,就生了一种跟凤俏同仇敌忾之感。 “凤俏婶儿,你可不能就这么算了,那罗婉儿简直是欺人太甚,我早看她不惯了!” 特别是那人竟在镇上摆了摊子,那摊子营生还日日爆满,她想想都来气。 同意是开门做生意的,差别怎么就那么大! 凤俏狐疑的看了杨翠花一眼:“她不是你堂弟媳妇吗?” “我呸,还弟媳妇!我可不认!” 杨翠花冷啐了一口,这个举动无疑是取悦了凤俏。 凤俏原本还不想搭理杨翠花的,此刻也忍不住将心中气愤一股脑发泄了出来。 两个妇人就这样一路走,一路说,直说到了集市口的棉花摊上。 铺子里,张茂打了盹儿醒过来,就见到两人正站在他家摊子前。 那日他被罗婉儿暴打一顿后,这一脸的红肿还没消,他成日里躲在铺子里,就怕出门碰到同窗,被人笑话。 如今一看到凤俏,他不由眼睛一亮。 凤俏算不得多好看,但绝对是那种极有风情的女人,张茂就喜欢这种。 不但够味儿,还好哄上床。 他咽了一口口水,快步往外走去:“翠花嫂子,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凤俏陡然间看到这肥头大耳的男人过来,顿时也没了跟人闲谈的兴致。 草草跟杨翠花说了两句,她就走了。 张茂看着人走了,不免遗憾。 一旁的杨翠花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得了,眼珠子都差点落人家身上了,还看呢,人已经走了,要真喜欢,嫂子给你介绍介绍?” 同在一条街上做营生,杨翠花还能不知道张茂好色的品行? 若是别人就算了,偏偏她家米粮铺都有仗于张茂那粮商姑父,故而,杨翠花对张茂自来格外殷勤。 “嫂子当真愿意帮我?” 张茂脸上的肉原本就多,如今一笑起来,那双本就不大的眼睛顿时挤成了绿豆大小。 杨翠花点了点头:“放心,放心,包在我身上,她男人是个不中用的,我保管让她答应跟你。”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稍等,我去吃个饭。 第236章 他买了一本红楼(三更) 晌午时分,货郎纷纷收了摊子。 罗婉儿去了包子摊上,问老板要了三屉包子,就寻思着往后再买口锅,也给大伙儿改善改善中午的伙食。 毕竟大家都累了一上午,总让人吃螺蛳粉,也不太好。 “婉儿,你家怀安怎么还没过来?”林芝芝凑了上来。 刚在摊子上,她就觉得奇怪了,只是芸娘一直在,她也不好多问。 罗婉儿从老板手里接过包子,不由一愣。 “你不会连怀安休沐都不知道吧?”似是想到了什么,林芝芝又问了一句。 这事儿,她还真不知道。 她跟赵怀安都摊牌了,他更没有义务告诉自己这些。 然而,她这样的反应看在林芝芝眼里,就带上了落寞的意味。“不行,婉儿,一会儿你回去就问问怀安,他为何连休沐都要瞒着你。” 罗婉儿看着林芝芝张张合合的嘴巴,一阵头痛。 为了避免她继续讲下去,罗婉儿忙道:“芝婶子,包子都冷了,周叔他们还等着呢,咱们快些回去吧。” 林芝芝看她似躲难一样,忍不住皱眉:“不是,婉儿,回避是没有用的,你若不敢问,婶子去帮你问!” 另外一头,被他们说叨的赵怀安正站在船舷边上,静静地看着手里的建造图。 他时而皱眉,时而沉思,过了许久,终才回舱内拿了纸笔,在图纸上的几处留了特殊符号,方才交给了静候在一旁的管事手里。 “这几处,都按照以前的布防安排,尽快修整,耽搁不得。” 管事听得这话,满脸肃色,接过图纸张就匆匆往外走。 江河湍湍,男女老少的说笑声伴随着一道清凉的菱角叫卖声传来。 赵怀安定了定神,眼看日头高悬,不由挑眉。 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收摊了吧。 没再耽搁,他匆匆往外行去,就被一个孩子拦了去路:“先生,你要《红楼梦》吗?这可不只是序了,第一版的已经出来了。” 赵怀安皱了皱眉。 他素来记忆力极好,只稍稍一想,就记起了上次在长街上听来的对话。 那书似乎不是什么正经书。 “不用了。”赵怀安摇了摇头。 “先生,买一本吧,真的是好书呢,你现在不要,晚些时候想买就买不到了。” 赵怀安面色温和,眼中却没有相应的耐性:“不用。” 刚走没几步,他似又想到了什么一般,转身朝那孩子看去。 “帮我送个东西,我给你钱。” 那孩子一愣,一听有钱赚,赶忙点头。 两人绕过人潮涌动的岸堤,就直接去了李家后门。 赵怀安从掏了一张纸条给他,那孩子会意,忙往后门处走去。 不多时,他就敲开了门,将纸条递给了门房。 待那孩子回来后,赵怀安如约给了对方十个铜板。 那孩子捏着铜板,本都已经走出了几步,似又想到了什么一般,转了回来。 “你真的不要《红楼梦》?这里面全是姑娘家的故事,你既然都有喜欢的姑娘了,若不多了解了解姑娘家的喜好,怎么能追上人家。” 赵怀安微有错愕,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这孩子是见他上门给女子递信,有所怀疑。 他下意识要拒绝,忽就想到了罗婉儿。 顿了顿,他狐疑道:“你看过?” “我还能骗你不成,才二十个铜板一本,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赵怀安眉头抽了抽,抿了抿唇,终是默默掏了二十个铜板出来。 那孩子借过钱,客客套套的将书递给了他,又说了几句好听的话,方才跑开。 赵怀安看着手上的书,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刚刚也没有多想,就掏了钱,如今捏着这书,就只觉像是烫手山芋一般。 女儿家的书?倒是很符合红楼梦这个名字,不过,他从来不看这些。 赵怀安眉头皱的紧紧的,一度想要把手里的书扔掉,可一想到那孩子说的话,他终归忍了下来。 且看看吧,看了才知道里面都写了些什么。 兴许,于他当真有益呢。 赵怀安格外纠结的将《红楼梦》塞到了怀中,又等了一阵,李府院门开了,一个女人匆匆从里面走了出来。 不是赵金银还是谁?赵怀安唇角涌了一股子似嘲非嘲的笑意。 赵金银神色慌慌的回了村中,她哪儿也没去,径直就去了杨家后门,两重一轻的敲了敲门。 这是她和杨秀的约定,每每见面都如此。 不多时,杨秀来开门了。 他一看到赵金银,整个人的面色就变了变。 杨家就在村口,拐出后门小路,就是村口老槐树。 平日里这个时候,老槐树下总会围着一群人唠嗑,赵金银忽然往这个方向走,难免不会让人起疑! “你怎么来了?”他冷着脸问了一句,目光下意识往外头看了看。 如今他可是秀才了,得更加注意自己的名声,绝对不能跟赵金银这种人扯上关系。 “秀郎,你,你可还好?”赵金银一看到他这模样,眼圈子红了红,好不心疼。 “前些时日,你明明还好好的,怎么说这样就这样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赵金银拿出绢帕擦了擦眼泪水,杨秀本还十分烦躁,目光落到了女人手里的上好绢帕上,他方才觉察出不对劲儿来。 像赵金银这种普通通房的月钱可不高,她平日里都不舍得买这么好的帕子。 还有她的头上,居然还带了一根银簪子! 那银晃晃的东西很是亮眼,晃的杨秀陡然间就温和柔情了几分。 “正好,关于我为什么弄成现在这幅模样的事儿,我得跟你说说,你先出去,老地方见。” 赵金银听得这话,忍不住朝他身上看了一眼。 “秀郎,你这身子无碍吧。” 杨秀腿脚已经方便了很多,虽走动起来依旧不怎生利索,可慢些走,倒是无碍。 忍住了心中烦躁,杨秀尽量让自己笑得温和几分。 “无碍,你先出去,别让人看到你,我不想损了你的名声,我要让你日后风风光光的跟我在一起。” 第237章 一起上山 赵金银早就陷入了杨秀的无限柔情中,听得这话,更是感动不已。 她吸了吸鼻子,担忧的看了杨秀一眼:“那秀郎你慢些来,不着急的,我在老地方等你。”随后,三步两回头的走了。 杨秀看着她,脸上一片笑意,待赵金银一拐出了巷子,他笑意骤然消失,恍若变了个人似的。 适才的幽会,自然没有惊动他人。 只不过,村口那些绣着帕子,说着闲话的妇人很快就看到赵金银红着眼眶子回去了。 大家面面相觑,都有些奇怪。 这位可是李府的准姨奶奶,哪次回村不得炫耀上一番?难不成,是被财主厌弃了? 这个猜测,让大伙儿激动了起来,人群里三三两两的人立马就议论了起来。 当然,说的都没个好话,无非就是赵金银年纪轻轻就跟了糟老头子的话。 不多时,他们又看到一身素衫的赵怀安回来了。 对这个秀才郎,他们还是多有敬重的,于是,人群里闹趣的声音一停,大家又纷纷的跟赵怀安打起了招呼。 赵怀安一一应下,没有耽搁,径直离去。 深秋时节,树叶枯落,村子里一片萧条之景。 赵怀安回去时,罗婉儿刚熬了一锅螺丝酸水汤出来,准备出门。 “你要出去?” “怀安,你去哪儿了?”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去了县里一趟。”赵怀安声音淡淡,见她背着背篓似要上山,他再度开口,“你等我换身衣服,我和你一起。” 罗婉儿:“?” 一起干什么? 她要去挖笋干,他去干什么? 罗婉儿一脸懵的看着赵怀安,赵怀安跟芸娘打过招呼,就回了自己屋中。 “大嫂嫂,我也要跟你们一起!”青姐儿适时喊了一声。 她正在院中帮着业哥儿编竹篾,适才就想跟着大嫂嫂出门来着。 丢了手里的竹篾子,青姐儿想问业哥儿去不去,就被业哥儿拽了回去。 兄妹俩大眼瞪小眼,业哥儿试着张嘴说话,吐字依旧不甚清晰,可青姐儿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家四哥是让她不要去。 青姐儿恍然大悟,想起娘之情就让她多给大嫂嫂和大哥点相处时间,她这会子算什么? 不能去,她可不能去打扰大嫂嫂和大哥生孩子! 这么想着,青姐儿喜滋滋的朝罗婉儿摇了摇头:“大嫂嫂,我忽然想起,我还答应了大哥要帮他编东西,你和大哥先去。” 罗婉儿干咳,她想说她连怎么回事儿都没搞懂呢。 “走。”就在这时,赵怀安换了一声黑色褂子出来。 那黑褂子原本就是他干活儿时穿的,显然是年省有些久了,衣服浆洗的略微发旧。 然而,他身姿挺拔,面容俊秀,这样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也一点儿也不显寒碜。 相反,还越发能显出他如松如竹的气韵。 罗婉儿觉着他就是天生的衣架子,这样的人若是放在现代,该是多少时尚名流圈的宠儿啊! “怎么了?要干活儿,所以不能穿那件。”赵怀安见她只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看,他垂头往自己身上瞟了一眼,解释道。 其实,他原本也不见得多喜欢那件素衫,可自从她往那袖间绣了东西之后,一切就很不一样了。 罗婉儿颇有些后知后觉:“你要去干活儿?”还是跟她一起? 赵怀安‘嗯’了一声,拿了弯刀往外走:“我去砍柴,正好一路。” 罗婉儿顿时苦巴了一张小脸。 她实在是不想跟他一路啊! 若是自个儿一个人进山,倒还可以去检查检查猎套,可有了赵怀安······她的直觉告诉她,赵怀安不会允许她上鬼葬山的。 “还有事儿?”察觉到罗婉儿还僵站在院中,赵怀安回头,担忧的看了她一眼。 罗婉儿干巴巴的朝她笑了笑。 还真就没什么事儿,她只不过是不想跟他一起罢了。 心里这么想着,罗婉儿还是朝他摇了摇头,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出了门,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罗婉儿有些尴尬,索性就闷着脑袋跟在他身后。 赵怀安是个话少的,罗婉儿本以为两人会一路无言,结果,走到半道上,赵怀安忽然说了一句:“今日,我去了县里。” 罗婉儿一愣,虽然,她不想知道他之前去了哪里,但既然人家话都说出来了,她不说上两句,也不太好。 “今日孙公子来过摊子上,他说学堂里休沐,我们都以为你在家中,结果回来倒是没见到你人影,娘还担心了一阵。” 她说的是实话,芸娘当时确实很担心他。 只是,赵怀安听得这话,眉头就忍不住皱了皱。 那孙佑居然又去了摊子上? “他!” “你!” 两人同时开口,罗婉儿愣了愣,悻悻道:“你先说。” “孙佑去干什么?” 赵怀安问完,停了脚步,回头直直朝她看去。 罗婉儿真没想到赵怀安会问起孙佑,一时莫名:“我摆摊子做生意,他不能来?” 赵怀安一噎,眉眼压了压。 罗婉儿奇怪的看了赵怀安一眼,她有说错什么吗? 赵怀安扯了扯嘴角,终什么也没说,又继续往前走。 两人又走了一阵,罗婉儿本还琢磨着要不要在此地跟他分道扬镳,毕竟她要去竹林,竹林里也没有柴禾,他们没必要走一条道。 不想,赵怀安又问了一句:“你刚刚想说什么?” 罗婉儿回神:“我说,往后你出门,可以跟家里说一声,不然,家里人会担心。” 赵怀安忽的停了脚步。 罗婉儿只觉自己这话有歧义,会让人误会成别的意思,就要将芸娘搬出来,就听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奇奇怪怪的声音。 像是喘息声,更像是心满意足的喟叹声。 罗婉儿皱了皱眉,就见赵怀安无声的往那声音传来之处走了去。 树影婆娑,林子里静悄悄的。 赵怀安脚步极轻,几乎没什么声响,故而,林深处的响动才会越发明显。 待那一阵喘息声平复以后,忽听一女子软声道:“秀郎,你瘦了。” 第238章 撞破奸情 这声音格外熟悉! 罗婉儿脑海里不期然的浮现了赵金银那张面孔,很快,就听有人说了一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银娘,你让我一阵好想。” 是杨秀! 罗婉儿面色古怪的看了林子深处一眼。 她忽然想起自己也曾撞见过赵金银会见情郎的事儿,只是,她如何也没有想到,赵金银的情郎居然会是杨秀! 罗婉儿本就觉得杨秀恶心,如今,撞上了这事儿,她只觉得他越发恶心了。 赵金银可是县里财主家的通房,杨秀这人也真是不挑嘴,什么都上。 正想着,又听杨秀忽然严肃道:“银娘,你怎么忽然来了,你可莫要误了我们的大事儿。” 赵金银没有回他,只是一下接一下的亲吻着他,男人很快就无法自持,直接将她拽到身下,开始扯她衣襟。 林中男女的调笑声越大,罗婉儿不想再听下去,就朝赵怀安看去,示意他快些走。 这时,赵怀安也正默默地看着她。 或者,换一句话说,他已经看她许久了。 他一直注意着罗婉儿的面色,他试图透过她脸上的面容,窥到她心中所想。 然而,她除了皱皱眉头,表现出了些许反感之外,竟没有一丝愤怒之色。 这不像是一个女子撞破心爱之人和他人苟且时该有的模样! 换而言之,她压根就不喜欢杨秀! 赵怀安缓缓勾了勾唇角,心中泛起了丝丝甜意。 他今日故意让她撞破这事儿,为的,就是让她对杨秀死心,谁知道,他却从她这平静的面色上看透了她的心! 这对于赵怀安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惊喜。 此刻,他也不愿再让林中那两人污了她的耳,他快步过去,拉着罗婉儿就走。 林中的杨秀听着响动,忙停了下来。 “是不是有人?”他开始整理着衣服,怕当真有人闯过来发现了什么。 如今他前程大好,可不想被赵金银这种女人连累。 而他身下的女人却顾不得那么多,伸手就圈住了他的脖颈。 “秀郎,我想你了,你便不想银娘吗?”她温温软软的开口,又故意引着他的大手按到了自己的一处丰盈上。 杨秀本就素了好些时日,如今,哪里经得起挑逗? 他眼里染了欲念,再三确定周遭确实没什么人后,他又压下了身子,决定先利用这女人纾解一回。 另外一头,赵怀安直接将罗婉儿拉到了另外一片林中。 起初,罗婉儿只觉尴尬。 她一直有意无意的朝赵怀安打量着,见赵怀安即便是撞见了男女偷情之事,面上依旧没有变化,她不无感慨。 真不愧是未来权臣啊! 瞧瞧,这岿然不动的品行,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不过,这个想法在在脑海里存了片刻,她又觉有些不对劲。 赵怀安他现在好歹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刚才撞见了那香艳一幕,心里真能无波无澜吗? 或许,他只是面上平静,心里,却不是那么个事儿? 罗婉儿狐疑的看了看赵怀安,又发觉他竟还拉着她,忙将手缩了回去。 好歹两人刚刚才撞破了那事儿,如今,在这么拉着,真有点怪怪的。 赵怀安感觉到手心里那抹柔软滑走,不由停了脚步。 “怀安,我们就走到这儿吧,我看那边有竹林,我去竹林里砍竹笋。”罗婉儿指了指不远处的竹林。 这片山上的竹林都是一片一片的,竹林里没有别的柴禾可以砍,罗婉儿觉得他定不会跟着自己过去。 不想,赵怀安却淡声道:“那就去那边。” 罗婉儿:“?” 不是,她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那边没有柴禾,那边只有竹林。”罗婉儿再度提醒。 赵怀安幽幽的看了她一眼,他怎么觉得她根本就不愿和他一起? 山风阵阵,吹的女子裙摆摇曳。 赵怀安见她颊边似还带着一股子尴尬,心中顿时明了。 小姑娘定是因着适才那事儿不自在呢。 她虽嫁给他多时,终归也不过是一个涉世未深的闺中女子罢了,哪儿能懂那些男女之事? 她该是被吓到了吧。 赵怀安心中懊恼,忽就有些后悔自己今日的算计。 他不过是想让她窥到杨秀的卑劣人品罢了,谁知,赵金银和杨秀竟是个耐不住的,竟直接就滚做了一团! 皱了皱眉头,赵怀安悄声道:“以后不会了。” 他以后再也不会用杨秀来恶心她,这事儿就算告一段落了。 罗婉儿听着赵怀安这没来由的话语,又见他快步往前面走去。 “不是要挖竹笋吗?快些吧。” 罗婉儿看了看天色,有过片刻迟疑,忙跟了上去。 赵怀安说的不错,她得快些,趁着天黑之前,将竹笋腌上。 绕过了一片灌木林就是竹林了。 竹林苍翠,远远看去,跟周遭染了一层秋意的层林大有不同。 罗婉儿正看得入神,就被一丛山花吸引了目光。 “赵怀安,你看看那些花!”她停下了脚步,激动的喊住了赵怀安。 赵怀安愣了愣,看到小姑娘面上难得有了喜色,不由又错愕的朝那些红色花朵看去。 “你喜欢?”他问着话,就想起了往日那被她摘回家的野菊花。 她似乎很喜欢花? “红蓝花,那是红蓝花!” 罗婉儿惊呼了一声,目光在那叶颇似蓝,还长满锯齿的植被上顿了顿,忙朝那些山花跑去。 赵怀安不认得什么红蓝花,可见她那面色,应该是个稀罕东西,他忙跟了上去。 罗婉儿走到那些山花面前方才站定,她激动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这一大片的红蓝花能做多少胭脂水粉啊,要知道,上辈子,她为了做胭脂,还专程养过红蓝花。 可红蓝花命贱,委实不适合家养,她养了好几次都没能养活。 “红蓝花?”赵怀安跟了上来。 他不明白,她为何知道那么多东西。 “嗯!怀安,你知不知道,这些话有多值钱!”罗婉儿欣喜不已,一张小脸因为过于兴奋渐渐染上了红晕。 山坳里清风阵阵,吹的红花左右摇晃,她抬眸看来,眸含秋水,颜色浓艳,竟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第239章 他说过给她就一定会给她(三更) 赵怀安面上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他随手摘了一朵花,想替她簪上,就见她忽然转头朝他看了过来,满脸震惊,道:“怀安,你也喜欢红蓝花?只可惜了,若是有蜂巢就好了。” 赵怀安拿着花,手有些僵在空中。 “你要蜂巢做什么?” “自然是有大用处了。”罗婉儿叹了一口气。 反正也没有蜂巢,他知道了也没用。 赵怀安看了看她手里的花,思忖片刻道:“你跟我来。” 罗婉儿有些莫名,跟着赵怀安走下山坡,前面正好是一片崖壁。 “怀安,咱们这是要去干什么?”罗婉儿有些大写的懵。 她依依不舍的朝后面那片红蓝花看去,虽然,这些红蓝花她暂时用不上,可就这么走了,她也有些不舍得。 “不是要蜂巢吗?”赵怀安头也不回。 罗婉儿目光四顾,有些郁闷。 他要带她来这儿找蜂巢?这野生蜂巢有那么好找? 赵怀安直将她领着绕过了山崖,走到了崖壁的另外一边,罗婉儿就听见一阵‘嗡嗡’作响声。 一抬头,山崖上两大团崖蜂蜜就落入了她的眼中。 “要多少?” 耳旁传来赵怀安的声音,罗婉儿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这玩意儿可不好搞,弄不好就要被蜇成包子脸,最重要的是,这崖壁有那么高,一点儿也不好爬。 她是不敢上的,至于赵怀安他······ 不着痕迹的看了赵怀安一眼,虽然,他这身板看起来是可以,可若是落下来,后果也不敢想。 罗婉儿干咳了一声,正要开口,就听赵怀安道:“全要?” 罗婉儿瞠目结舌的看着赵怀安。 赵怀安只当她默认了自己说的话,就要往前面走,手臂忽然被人拽住,他一回头,就对上了罗婉儿堆了一脸的笑意。 “其实,也没必要,我们走。” 笑话,大奸臣要是摔下来瘸个腿什么的,她可负担不起。 赵怀安看了看罗婉儿,眼看她明明很想要,却还要一脸镇定说不要的样子,忽就觉得有些好笑。 两人去了竹林中,罗婉儿放下背篓开始砍竹笋,赵怀安拿着弯刀去了旁边的林子里,临走时,还交代了一句:“你就在这里等我。” 罗婉儿下意识点了点头,眼看着赵怀安钻进了林中,她才想起自己还没问他要等多久呢。 落叶漱漱而下,林中寂静一片,俨然赵怀安已经走远了。 罗婉儿叹了一口气,又认命的蹲了下来,继续挖竹笋。 眼看着背篓已经被竹笋装满时,赵怀安回来了,手里还抱着一大团黄乎乎的东西。 罗婉儿仔细一看,那可不就是崖蜂蜜。 一时间,她不无激动的迎了上去。 “崖蜂蜜,你怎么弄下来的?” 据说,那些深山采崖蜂蜜的人都会全身武装,或借用绳子,或会提前搭好架子。 可这短短时间里,他既没有工具,也不可能搭上什么架子,他是怎么办到的? 目光往赵怀安俊秀无双的脸上扫了一眼,她看的清明,上面压根就没有一点被蜜蜂蜇过的痕迹! “不是想要吗?”他说过给她,就一定会给她。 赵怀安的目光落到了少女满是惊讶的脸,待发觉那双极好看的杏眼中,竟隐隐还带着一丝敬佩时,他忍不住就勾了勾唇角。 “没家伙装,今日就先弄上这么一块,改日我再给你弄回来。” “不了,不了!”罗婉儿从震惊中回神,连忙摆手。 她忽然发现,赵怀安这人其实还蛮好的。 他居然愿意帮她摘崖蜂蜜,要知道,原书中的赵怀安可不是一个会多管闲事儿的。 想来,自己这些时日的好感也不是白白刷的吧。 不过这崖蜂蜜摘一次就成了,她哪儿还敢再继续麻烦他? 这些崖蜂蜜上的蜂巢已经够做很多胭脂了! 更何况,他一次运气好,不代表回回都运气好,若是真有个好歹,她不敢想! “给!”对罗婉儿拒绝之话,赵怀安也没有回应,只将崖蜂蜜递给了罗婉儿,转而去帮她被竹笋。 罗婉儿拿着崖蜂蜜,忍不住干声一笑:“怀安,你用不着跟我这么客气,这竹笋也不重,我自己来就好。” 赵怀安皱了皱眉,很是不喜她跟自己这般客气,但面上却不显。 淡淡的往她手里的崖蜂蜜看了一眼,他径直道:“我不喜欢手里黏黏腻腻的感觉。” 罗婉儿恍然。 对,书里的大奸臣是一个有深度洁癖之人,这崖蜂蜜的手感确实不怎么好。 眼看着赵怀安已经背着背篓走了一段路,她也不好再跟他客气,只得小心翼翼的捧着崖蜂蜜跟在他后面。 罗婉儿心中高兴,一路上,话也多了起来。 赵怀安不急不慢的走在她前面,默默听了许久,不免惊讶:“所以,你要用这些山花做胭脂?” 罗婉儿连连点头,不光能做胭脂,还能做唇纸呢。 不过,做胭脂得耗上十来天的时间,唇纸就快了,明日她去镇上买点木浆纸,下午就可以做成。 一想想这些红蓝花能做成很多胭脂,她脸上笑意又浓了几分。 赵怀安感觉到女子比之前还轻快几分的步伐,脚步顿了顿,忽就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竟那般喜欢胭脂? 也是,还记得她刚来赵家的时候,最爱买的就是那些个胭脂水粉,只是,后来,她不但将那些胭脂全退了,自此,就再没有买过。 赵怀安隐隐觉得她这行为跟自己有关,忍不住又皱了皱眉。 这晚,罗婉儿做梦都在做胭脂。 她梦到自己做了很多胭脂,卖了很多钱。 次日醒来时,她嘴边还带着一股笑意,待下午收了摊,她就去买了木浆纸。 林芝芝和双喜知道她要做唇纸,都格外稀奇。 于是,下午间,她们都去了赵家,想看看唇纸是怎么做的。 彼时,罗婉儿早摘了小半背篓的红蓝花回来了,她也不避讳他们,直接将石杵搬了出来,将红蓝花挨着挨着的捣碎。 林芝芝和双喜见状,就在旁边打打下手。 只是,红蓝花才刚捣到一半,就听院门外传来了一道冷哼声。 第240章 杨翠花来了 罗婉儿一抬头,就看到杨翠花正站在自家院门口。 她来干什么,而且,瞧那面色,分明是敌意满满。 罗婉儿陡然间想到了自己上次没在她家买米粮的事儿,一时唏嘘。 这人,不会为着那事儿来的吧,或者说,她是因那事儿记恨上了自己? 罗婉儿看杨翠花的时候,杨翠花也在看她,顺道的,她还将赵家院落打量了一眼。 眼看着这院落和很多年前一样破旧,她眼里闪过了一丝鄙夷,径直就朝隔壁凤俏家去了。 “婉儿,那不是你家表姐杨翠花吗?”林芝芝拽了拽罗婉儿的袖子,惊讶道。 罗婉儿收了目光,轻‘嗯’了一声,又继续捣花汁。 “不是,她怎么去了凤俏家?”林芝芝朝隔壁凤俏家怒了怒嘴。 她还以为,杨翠花是来赵家串门的,毕竟,她也没听说凤俏和杨翠花有什么交情。 “不知道,芝婶子,我们别管她。” 罗婉儿声音淡淡,她不喜欢杨翠花这样的人,也没有兴趣和她维护那所谓表亲的热络。 “是啊,我看她看婉儿姐的眼神也凶巴巴的,一看就不好相处。”双喜在一旁低低道。 林芝芝想了想,也是。 杨翠花嫁得好,哪儿看得上婉儿这一家子的亲戚,今日婉儿已经开始摆摊子了,那杨翠花还一副横眉冷对的样子,以前的气焰就更没法子形容了。 “对,咱才不搭理这种人!” 林芝芝轻哼了一声,三人又继续捣花汁。 等三人将红蓝花全部捣碎之后,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儿了。 罗婉儿将红蓝花全部装在了木桶中,整整装了大半木桶。 她盛了一些花汁出来,又往里面加入少量花雕酒,搅拌一阵后,她搭了小炉子,盛了小半陶罐的花汁开始熬煮。 “还得煮一煮?”林芝芝惊奇,芸娘也忍不住从堂屋里出来观看。 她不敢说话,唯恐打搅了婉儿。 虽然,一开始听说婉儿要做唇纸和胭脂时,她还有些不敢相信,可此刻,眼看着婉儿动作熟稔,她心里的疑虑也一点点打消了。 婉儿是真的会做胭脂! 三人秉住呼吸又看了一阵,直到罗婉儿拿出木浆纸开始裁剪时,双喜恍然:“婉儿姐,我认识这个,这个就是那个唇纸,只不过没有上色罢了。” 双喜清秀的脸上涌过了一抹自豪。 虽然,她从来没有用过唇纸,可村里嫁姑娘的时候,她见过新娘子用,就是这种尺寸和手感。 林芝芝和芸娘对视一笑,倒是林芝芝率先道:“回头这唇纸做好了,一定要让双喜用用,双喜长得水嫩,涂上肯定好看。” 芸娘和罗婉儿忍不住点头一笑,他们虽没多说什么,双喜却被他们笑得有些脸红。 待木浆纸剪出来后,熬制好的花汁已经冷却了,罗婉儿将木浆纸挨个挨个的放入花汁中浸泡,随后,又放在竹筛里晾晒。 “等晾上一阵再浸泡,如此反复上色三次,方才能完全上色。干了以后就可以了。” 罗婉儿刚解释完,就听院外传来了陈婆子笑吟吟的声音:“双喜,你还真在婉儿这里!” 声落,陈婆子快步过来,不无殷切的扯上了罗婉儿的手臂。 “婉儿,大家伙儿都知道你认识第一楼的管事儿,我也明人不说暗话了,你既然不做那营生,让双喜做也没什么。” 院中几人同时朝陈婆子看去,一脸错愕。 双喜涨红了一张脸,拽着陈婆子就要走,陈婆子反手将双喜拉到罗婉儿跟前。 “婉儿,第一楼不收别人货的事儿,我已经听说了,你要真为了双喜好,不如就帮忙给双喜争取第一楼的笋干营生吧,算阿婆求你了。” 陈婆子刚可在村口听人说了凤俏到罗婉儿摊子上大闹一场的事儿,这才得知第一楼早不收凤俏的货了。 再一想到自家隔壁的胖大婶也好久没做笋干了,她顿时明白了什么,这才忙不迭的跑了过来。 既然第一楼不收他们的货,那就是老天也给了她家双喜机会,她必须得把握住了! “不是,婉儿姐,你别听我阿奶说的,我不想去。” 双喜低垂着脑袋,恨不得找个地洞往地下钻。 罗婉儿无声的看了双喜一眼,此刻,她还能不明白陈婆子的意图? 不过,她注定要让陈婆子失望了。 微微思忖,罗婉儿方道:“第一楼的忙我帮不了,不过,我那摊子上还可以要人,双喜若是愿意,可以让她来我摊子上帮忙。” 若是胭脂做成了,她还得花心思在卖胭脂上,到时,只怕摊子上会忙不过来。 请人也是早晚的事儿。 再来,平日里,双喜也没少在摊上帮忙,她原本也打算给双喜发月钱。 “什么?”陈婆子脸上堆的假笑,险些维持不住。 她颇为不满的看了罗婉儿一眼,心下十分恼火。 让她家双喜在这儿帮忙,能挣几个钱,能比得上给第一楼那种金贵地方供货? 陈婆子心下不高兴,脸上却依旧绷着笑。 “婉儿,我都听说了,你和第一楼的管事儿是有交情的,既然你不做笋干的生意,你就让双喜做吧,就当是帮帮她了。” 双喜难堪不已,眼看着的婉儿姐因为她阿奶为难,忙道:“阿奶,我不想卖什么笋干,我就要帮着婉儿姐做营生!” 陈婆子瞪了双喜一眼。 “你个小没出息的,你就随了你爹娘,我若早知道指望不上你,我早就把你给扔了!” 罗婉儿皱眉:“阿婆,这个忙我帮不了。实际上,你恰恰猜错了,第一楼的掌柜和我有过节。” 她可不认为让双喜给那浪荡子送笋干是什么好差事。 如今,她这直截了当的话,倒可直接断了陈婆子的念头,也免得她再骂双喜。 陈婆子面色不悦的看着罗婉儿:“这么说来,你是真不愿意帮了?” “我帮不了,双喜可以到我摊子上干活儿。”罗婉儿重复道。 陈婆子冷哼了一声,面上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 第241章 做胭脂 “婉儿姐,你别生气。”双喜话刚说完,人已经让陈婆子给拽走了。 “双喜也是命苦,摊上了这么一个阿奶,还不知道回头得怎么数落她。”林芝芝看着外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罗婉儿抿唇。 不论陈婆子如何不高兴,她也不能答应。 双喜性子单纯,还是应该接触些简单良善之人。 “没事儿,过几日,她阿奶应该就能想通,咱们铺子上随时欢迎双喜加入。” 林芝芝听得这话,不由轻叹。 婉儿人是真的好! 若是别人这般被人甩了脸子,只怕气都气成什么样了,偏她还想着如何帮双喜。 隔壁院落,凤俏将这一场闹剧听了个清楚,忍不住咬紧了牙门。 这陈婆子虽没点名道姓说第一楼不收她的货,可那眼下意思还不明显。 她此刻都可以想象村口那些长舌妇是怎么乱嚼她舌根子的! “要我说,这罗婉儿心也太黑了一点,居然把你的生活来源都断了,真是可怜了你这苦命女人。” 杨翠花说着,颇有深意的朝凤俏男人的屋子看了一眼。 “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凤俏咬牙。 杨翠花心中冷笑,要的就是你不善罢甘休。 反正她也不喜欢罗婉儿,若这凤俏争气点,将那罗婉儿折腾个死去活来,便是最好。 当然,她此行的目的不尽于此。 叹了一口气,杨翠花又道:“要我说,你也该多为你和孩子考虑考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跟我提。” 凤俏抬头看了杨翠花一眼,脸上带着不解。 她和杨翠花除了一样见不得罗婉儿外,根本就没有什么交情,她干什么要帮自己? 杨翠花也知道说太多了,只会让人起疑,便推心置腹的拍了拍她的手,道:“罗婉儿不是想为难你吗,我偏要帮你!可不能让罗婉儿好受!” 凤俏握紧了拳头,长长吸了一口气。 对,她一定要过上好日子,不让罗婉儿好受! ****** 接下来的两日,林芝芝都会来赵家帮忙做唇纸,罗婉儿将花汁液全部做成了唇纸。 唇纸极好上色,只放在唇上抿上一抿,便是一脸亮眼的红。 林芝芝很是喜欢。 罗婉儿送了一些给林芝芝,剩余的,则被她全部密封保存了起来,打算等胭脂做好了之后,一并拿去卖。 这晚,赵二叔来了,只说第一楼答应了她提的要求。 赵二叔说起这话时,眼中还有着不敢置信之色,若不是他亲自去谈的,他都以为自己理解错了。 一百两啊,那可是整整一百两,第一楼的人说答应就答应了! 罗婉儿轻笑,她对此倒是一点儿也不例外。 回屋拿了黄麻纸,她在纸上洋洋洒洒写了两页纸,一张写着小龙虾的秘方,另外一张则写着金丝油塔的秘方。 将两页纸递给赵二叔时,赵二叔还不甚明白。 “婉儿,你不亲自去?”这可是一百两银子的生意,她就这么放心? “劳烦二叔,我那摊子上实在离不得人。”罗婉儿笑了笑。 她自不想跟李季风碰面,若不是看在钱的面儿上,她连秘方都不想写。 赵二叔见她却有为难之处,倒也没再多言,只小心翼翼的将秘方收在了怀中。 当日天快黑时,赵二叔就揣了一百两银子回来了。 彼时,罗婉儿刚将新摘回来的红蓝花捣碎完。 上次的红蓝花已经全部用来做唇纸了,这次的红蓝花是新摘的。 青姐儿和业哥儿好奇的凑在一旁看着,赵二叔见他们忙的认真,也凑上来看了看。 罗婉儿动作麻利的将捣出来的红蓝花用纱布包着绞去了里面的汁液,又用淘米水冲洗了几道,彻底去了里面难上色的黄色素后,正要晾晒,就听头顶传来了赵二叔的声音。 “这是在做什么?” 他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索性就问了一句。 青姐儿和业哥儿适才发现赵二叔来了,赶忙去给赵二叔搬凳子。 “我在做胭脂,二叔你何时来的?”罗婉儿笑了笑。 赵二叔诧异的看了罗婉儿一眼,又想着自己的来意,就朝堂屋指了指。 两人会意,一前一后的往屋中走。 这才刚进屋中,赵二叔就看到了芸娘,霎时间,他面色微僵。 之前只想着悄悄把钱递给婉儿,赵二叔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如今,一看到芸娘,他浑身就不自在了起来。 “婉儿,这是一百两的银票,你且收好,秘方我已经交给第一楼了。”他把银票递给了罗婉儿,再没有进屋的意思。 “多谢二叔。”罗婉儿喜滋滋的说着,还想留赵二叔吃饭,赵二叔悄声看了芸娘一眼,便快步而去。 堂屋里一片寂静。 芸娘一声没吭,罗婉儿看着赵二叔近乎慌乱的脚步,忽就意识到赵二叔和芸娘之间定又发生过什么。 半晌,倒是芸娘率先敛了心思道:“婉儿,第一楼当真买了你的秘方?” 其实,赵二叔帮罗婉儿卖秘方的事儿,她一直都知道,只不过,赵二叔来的时候,她都尽量避开了他。 “是啊,二叔人其实挺好的。”罗婉儿试探着道。 其实,她倒觉得芸娘和赵二叔很是般配。 赵二叔对芸娘的心思那般明显,人也不错,她委实不明白芸娘为何接受不了他。 “是啊,我很感激他,过几日,就是你公公忌日了,你跟怀安一起去祭拜祭拜他吧。”芸娘不无感慨道。 罗婉儿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无从说起,只能作罢。 又过了两日,红蓝花一阴干,罗婉儿就去了县里。 她先跟钱先生订了《红楼梦》第二版的稿子,钱先生就将第一版的出书钱结给了她。 一共是十五六两银子! 钱先生见罗婉儿略略看了看钱,什么也没说,只怕她嫌少了,忙又道:“姑娘,这只是暂给的钱,往后,书卖的越好,钱就会越多。” 《红楼梦》实在是太畅销了,他也觉得这十五六两实在是太少了,唯恐她嫌弃,不愿再出书。 可罗婉儿完全不是这么想的。 不过短短时日,钱先生已经给了她不少钱了,这远比她预期中还好。 “师傅自己的钱可拿起来了?”罗婉儿总被他‘姑娘,姑娘’的叫着,终忍不住道,“钱师傅,我姓罗,名婉儿。” 钱先生惶恐,立马站了起来。 “罗娘子莫要折煞我了,罗娘子对我有再造之恩,我怎敢让你叫我一声师傅,罗娘子且放心,我必用毕生所学,将《红楼梦》传遍青州府,甚至整个大庆朝!” 第242章 李季风心里空落落的(三更) 罗婉儿讷讷,不想他竟纠结这‘师傅’二字。 但同时,听着钱先生这般话语,她竟也忍不住跟着心潮澎湃了起来。 若真能将这一瑰宝佳作传到家喻户晓,那是多么震撼又让人激动的事。 从酒馆出来,罗婉儿又去了一趟绣坊,倒不是为了别的,就为了跟花掌柜打听打听县里的胭脂行情。 花掌柜一见罗婉儿来,脸上就堆了笑,再一听说她居然做了胭脂来卖,顿时惊讶不已,当下就想看看她做的胭脂。 罗婉儿见他确实有销路,只说做好了便给他送来,随后,她方才去胭脂街买珍珠粉。 为了让胭脂显得更上档次,从而卖个好价格,罗婉儿顺道还买了一些好看的小盒子,打算用来装胭脂。 出长街时,她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像极了双喜的身影。 那人影转眼就消失在了人潮里,罗婉儿不由皱眉,只觉自己该是眼花了,又继续往前走去。 恰此时,长街上的茶楼里。 李余从窗框处收回了脑袋,低声道:“公子,罗娘子在 李季风垂头,朝着长街处看去。 楼下那女子雪肤花貌,艳艳绝色,即便是一身素裙,也能让人在人群中一眼望到她。 李季风自然也不例外。 他凝着那抹娇小身影,素来潋滟多情的眸中竟带了一股子痴意,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李余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家公子,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家公子一大早就来了,虽嘴上没说什么,可他跟了公子这么多年,多少还是能猜到的。 公子这样······不是因为那罗娘子又是因为谁? 只可惜那罗娘子早早嫁了人,他家公子再是喜欢也没有法子,只能远远地看上一眼。 李余在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凝息秉神的退到了边上。 待长街上的女子消失后,李余见自家主子还盯着人流看,终忍不住低低道:“公子,罗娘子走了。” 李季风没回头,目光仍盯着外头看。 此时,看不到那抹素色倩影,他只觉得心口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什么东西一般。 他伸出一只手按在心口处,自嘲的勾了勾唇角。 她如今想必是厌恶他透顶了吧。 若是让她知道,自己在这里,恐怕她都不愿意走这条街过了。 想不到,有朝一日,他李季风也会做出如此偷偷摸摸的不齿行径。 “公子?”李余有提醒了一句。 李季风皱眉看了李余一眼,俨然极为不满他此时开口。 李余顿觉不好,忙将手里的两页黄麻纸递给了李季风:“公子,这是那乡厨的秘方,楼里已经照着秘方推出金丝油塔和麻辣小龙虾了,掌柜的让你得空后去看看。” 李季风眉头皱的越深,也不看那两页纸,径直就往外走。 李余挠头,心里则暗暗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往日里公子每每找他麻烦,都拿这两样的秘方来说事儿,现如今,他总没的说了吧? 然而,两人才刚出茶楼,李余就听自家公子道:“往后,你就留在第一楼打杂吧。” 李余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摔个狗吃屎。 他欲哭无泪的看了自家公子一眼,自家公子已经快步往第一楼去了。 “公,公子,不用吧,我还要帮你找萧千户那未过门的小娘子呢。” “找人是张大人的事。” 公子! 李余在心里咆哮着,这还是他家那个风流潇洒,花名在外的公子吗? 这怎么一遇上了罗娘子,就跟吃了炮仗一样。 他招谁惹谁了? 李余决定尽量不在李季风面前提‘罗娘子’三个字。 然而,等他们到了第一楼时,就听一老妇在大厅中嚷道:“是罗婉儿让我来送笋干的,真的是她交代我的!” 李余几乎同时看向了李季风,赫然就看到他家公子面色变了变。 不待他多想,他家公子已经朝那嚷嚷的老妇人走去了。 “她和你什么关系?” 李季风的桃花眼中,难得多了一股厉色,他记得这个老妇,她当初就来送过笋干。 陈婆子陡然见到一个衣着非凡的男子过来,又见周遭之人对他恭恭敬敬,忙将双喜推了出去。 她今日是打定了主意要当第一楼的供货人,既然,罗婉儿不帮他们,她就自己帮自己。 这也是当日,陈婆子从赵家离开后想到的唯一一个法子。 “我孙女和罗婉儿情同姐妹,罗婉儿在镇上摆了摊子,她没空做第一楼的供货人,所以,才让我孙女来做你们的供货人。” 李季风冷嗤了一声。 忙不过来,所以,让他们来当这个供货人?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罗婉儿不愿来当笋干供货人的原因,无非是防着他,厌弃他! 如今,她若当真将面前这小姑娘当成姐妹,定也不会让她来给自己供货。 毕竟,那人对她可是生了成见的。 当然,更让李季风感兴趣的是,她居然还摆了摊子。 “她摆了什么摊子?”想着,李季风就问了出来,心也忍不住跳快了几分。 李季风可悲的发现,自己只需听到关于她的事,竟也能生出一种难言的满足! “你干什么这么问?”双喜倒是忌惮了起来。 自从第一楼莫名拒收婉儿姐的笋干后,她对第一楼就没有好感。 “不是说她让你们来送笋干的吗?怎么连她摆了什么摊子都不知道?” 李季风嘲弄完,陈婆子赶忙道:“是螺蛳粉摊,你都不知道,那玩意儿。” 陈婆子想说那玩意儿臭的没法闻,又想到还得靠着罗婉儿的势头,只得悻悻的转了话题。 “而且,她最近在做胭脂,还有唇纸,都是用野花做的,听我孙女说,做的还有模有样的。” 她还做了胭脂和唇纸? 她那夫君就买不起吗,还需得她自己做? 还有,螺蛳粉又是什么? 李季风默默地消化着这些信息,原本还空落落的心,渐渐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告诉他:她那样的女子,本该荣华富贵、玉盘珍馐,仆侍成群。 她就应该过人上人的生活! 而能给她这些的人从来不是那赵姓书生,是他李季风。 他李季风可以给! 第243章 给她涂胭脂 “婉儿姐没有让我来送笋干,我是不会给你们送笋干的!”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双喜忽然开了口。 李季风眯了眯眼,看着眼前这带着愤怒的一双眼,他忽就笑了。 “李余,把笋干收了。” 双喜傻眼了,就连着一旁的陈婆子也愣了愣。 她原本还想训斥双喜来着,谁知道,这第一楼的东家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收了他们的笋干? 巨大的惊喜砸在陈婆子头上,陈婆子被惊的忘记了言语。 李季风嘴角笑意渐渐漾开,也不看两人,便负手而去。 李余不明所以,但也不瞎! 他家公子分明在笑啊,那矜贵风流的模样,分明就还是以前那个做派! “公子!” 李余忙跟了上去,心里则大大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终于有事儿转移了公子的注意力,他只盼着那罗娘子再别出现了,免得他家公子又变回去! 陈婆子领着双喜出去时,一张老脸顿时红光满面。 看了看身后的第一楼,又看了看自家孙女,陈婆子喃声道:“我早前说什么来着,当第一楼的供货人可不比给罗婉儿帮忙强。” 双喜皱了皱眉,难得回了一次嘴。 “婉儿姐那里一点儿也不比第一楼差,婉儿姐以后也会到县里做营生!” 陈婆子回头看着双喜满脸天真的模样,顿时气道:“她那摊子上走动的都是些什么人,你还指望在那里找个好郎君?” 双喜又气又羞:“阿奶,这种话,哪儿能放在嘴上说?” 这小蹄子居然又顶撞她! 陈婆子怒从心生! 若是往日,她早伸手打人了,可她一想到适才那贵人的反应,陈婆子不由压着怒气道:“往后,你可得规规矩矩给我送笋干,不然,我就把你娘给卖了!” 陈婆子可一点儿也没有夸张,要不是对双喜还存了点指望,她早就把人给卖了。 这丫头往后最好出息点,否则,她自个儿都要后悔自己今时今日的好心肠! 陈婆子想着想着,她就想到了适才那衣着不凡的公子,若双喜能跟了那样的人,哪怕是给人当妾室,她这老婆子往后也有享不完的福了。 双喜可不知道陈婆子的打算,她一路无言,一回村就去找了罗婉儿。 她将自己去第一楼送笋干的事儿说给了罗婉儿听,言语间,满是愧疚。 她拿不准今日的行为会不会给罗婉儿添麻烦,心里便越发不安。 彼时,罗婉儿早收了摊,正在泡蜂巢,冷不丁听得这话,她不由蹙了蹙眉。 双喜见状,一张小脸皱巴的更加厉害了。 “婉儿姐,我是不是真给你添麻烦了?我奶用我娘逼我的,我原本也不想去送。” 陈婆子差点卖掉双喜娘,还处处苛待双喜的事儿,罗婉儿是知道的。 沉默了一阵,罗婉儿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想过单独立女户没有?” “立女户?女子怎么可以单独立户,不可以的!婉儿姐,你可莫要跟村里人说,不然,他们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 双喜惊呼了一声,眸眼里满是不解和怯意。 罗婉儿抿了抿唇,心里又觉失落,又觉好笑。 她在想什么? 双喜和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居然还以为双喜能理解她的意思。 在大庆这个百事孝为先的国家,双喜又是个软性子,怎么可能带着她娘单独过活? “婉儿姐?”双喜忍不住低低唤了一声。 她刚刚看的清明,婉儿姐眼里分明含着一丝不被人理解的寂寥。 那种寂寥,看的她心中一酸,她也不知怎么的,忽就想过去抱抱她。 事实上,双喜也确实这么做了。 罗婉儿回神,敛了心神,终是什么都没说,只叮嘱她酒楼里人多复杂,别在里面久待。 双喜走后,罗婉儿看着院门处,心里忽就替这个时代的女子感到了一丝悲哀,但这种悲哀转瞬即逝。 一下午的时间,她都在忙着做蜜蜡。 蜜蜡是胭脂里必不可少的成分,通俗点说,也就是将蜂巢放在水中融化后,加了热熬制成的。 赵怀安回来时,她正好将做好的蜜蜡掰碎,又加了前两日阴干的红蓝花、玉米粉,还有珍珠粉碾磨。 彼时,芸娘他们也放下了手里的活儿,来帮她碾磨。 红蓝花做出来的胭脂颜色鲜艳,闻着,还有一股子沁人心脾的淡淡的花香。 罗婉儿碾磨匀净后,就让青姐儿闭了眼,又用手指轻勾了一些涂到了青姐儿眼周、脸颊处,还有嘴唇上。 这个时代的胭脂既可以当做口脂用,又可以当做腮红用,甚至,当眼影用。 罗婉儿一边涂,一边看效果。 青姐儿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家大嫂嫂是要给她涂胭脂,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她烧红了一张小脸,饶是如此,也没动弹一下,只规规矩矩的由着罗婉儿给她涂抹。 罗婉儿涂上两下,就停下看看效果,统共也没涂几下,青姐儿那张脸就红成了一片。 也不知是胭脂色,还是羞的。 一旁的业哥儿和芸娘看的哈哈大笑,青姐儿局促不已,懊恼的噘起了小嘴。 “大嫂嫂,我也要给你涂!” 罗婉儿失笑,这胭脂做来肯定是要试用的,就算青姐儿不提,她也会涂着试试触感和反应。 眼看着小家伙早生了气恼,她索性就坐在条凳上,大大方方的将脸凑了过去。 青姐儿如了意,顿时眉眼弯弯,有样学样道:“大嫂嫂,你闭眼。” 罗婉儿勾着唇角,乖乖的闭了眼。 青姐儿用小手沾了一点胭脂,就准备给自家大嫂嫂涂抹。 只是,这手才刚刚伸过去,她就定住了。 无他,她只是不知道怎么涂胭脂,刚刚大嫂嫂给她涂时,她是闭着眼的,只觉大嫂嫂的手在她脸上蹭了几下,其余的,她也忘了。 她求助的看了芸娘一眼,想问问芸娘怎么办,就见自家大哥不知何时就站在了他们身后。 张了张唇,她正要叫人,手上的胭脂就被自家大哥拿了去,接着,她就见他朝她轻嘘了一声。 青姐儿微愣了片刻,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大哥要给大嫂嫂涂抹胭脂! 第244章 赵怀安心里很不舒坦 青姐儿忍不住捂嘴偷笑了两声。 赵怀安看着罗婉儿那张莹白如玉的脸,又看了看手里的胭脂,无奈的勾了勾唇角。 他倒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竟由着青姐儿给她涂胭脂,也不怕青姐儿一时不留神,将她这样花容月貌的一张脸涂成个大花脸。 心中暗想着,他已然伸手沾了一点胭脂,朝女子雪白的脸颊处抹去。 此前,赵怀安从来没有碰过胭脂,甚至于,还因她的缘故极为厌恶胭脂和桂花头油的香味。 赵怀安如何也没有想到,短短时日,他不但不厌恶了,还会亲自帮她涂。 赵怀安自来记忆力惊人,只需看一次,便能学会。 此刻,他照着罗婉儿给青姐儿涂胭脂的方式,轻柔而和缓的在她脸颊上涂过,又沾了一些,往她唇上涂抹。 她的唇温润柔软,他冰凉的指腹才刚涂到她唇上,手上便轻微的抖了抖。 面前的女子无所察觉。 她鸦羽般的睫毛扑闪扑闪,将那双秋水无尘的杏花眼遮了个严实,那纤细嫩白的脖颈微仰,倒是敛了点娇媚之色,添了几分清纯娇憨和楚楚动人之感。 赵怀安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面前的女子,忽然温柔缓慢的描绘起了她的唇形。 他面上不显,眸色里却暗藏了无限波澜。 直到女子那张含着水汽的唇瓣渐渐染上胭脂色,他又想到了那晚的吻,手上不由加重了几分力道。 “青姐儿?”罗婉儿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儿。 她忙睁眼,就对上了赵怀安那双暗的瞧不出情绪的眸子,霎时间,她心里一阵慌乱。 赵怀安也没有想到她会忽然睁眼,此刻,盯着那双杏眼,他的动作一滞,那冰冷的指腹却依旧停留在她唇瓣,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两人四目相对,气愤似凝滞了一般。 最后,是罗婉儿先反应了过来。 僵着身子再三确认刚刚给自己涂胭脂的人就是赵怀安后,罗婉儿几乎是本能的往后退,想要和赵怀安拉开距离。 赵怀安微微愕然。 他手里还沾着一点胭脂,指腹间,似乎还有她唇瓣上的温度,而她却是慌乱的想要逃离。 对,就是慌乱。 他适才看的清楚,她才看到他时,她那双眸子里,分明闪过了一丝慌乱! 这个认知让赵怀安心里很不舒坦。 “大嫂嫂,适才是我不知道怎么涂了,所以,大哥才过来帮忙的。” 青姐儿的声音适时传来。 业哥儿和芸娘也从怔愣中回神。 “是啊,婉儿,是青姐儿不会用胭脂。” 芸娘缓声解释,心里则十分不安。 那日,她原本以为婉儿和怀安已经和好了,怎么现如今,他们这样子竟还这般生疏,倒一点儿也不像是小两口该有的模样! 难不成,婉儿还想跟怀安和离? “咳!”罗婉儿干咳了一声,她实在局促不已。 她刚看到赵怀安时,整个人都吓了一跳。 再加上他面色难明,总给人一种他随时都会伸手拧断她脖子的错觉,故而,她是发自本能的戒备和害怕。 随后听青姐儿和芸娘这么解释,她方才觉得自己多想了。 其实,目前的大奸臣还是挺好的,毕竟,人家才帮她弄了蜂巢。 她也没必要将人家想的那么坏。 “怀安的手是拿笔杆子的,哪儿是碰这些胭脂水粉的?”罗婉儿顿了顿,干干一笑。 赵怀安看着她,也不说话。 眼前的女子明明在笑,可那笑却没几分真意,看的他心生烦躁。 赵怀安尽量维持着面上的淡然之色,主动道:“做了这么多胭脂?” 他的话,提醒了大伙儿。 如今,天色快暗了,他们碾磨出的胭脂还没装盒呢,晚些时候黑灯瞎火的,就不好拾掇了。 众人忙又继续碾磨胭脂,赵怀安见后,就去一旁帮忙装盒。 罗婉儿诧异的看了赵怀安一眼,就听他道:“还得将桌子腾出来,晚点得吃饭。” 罗婉儿耳根子烫了烫,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 她做这些胭脂,完全占了人家一大张桌子,若不赶紧腾出来,他们确实也没地方吃饭了。 索性,她便没再多话,只认真的碾磨了起来。 罗婉儿动作极麻利,一碾磨出来,立马装瓶,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大家都默默忙着手上的活儿。 直到将最后一点胭脂装好后,芸娘才问了一句:“婉儿,你这些胭脂要拿到什么地方卖?” “绣坊。”罗婉儿说着,就将白间自己去绣坊的事儿说了一道。 赵怀安蹙了蹙眉,他可听明白了,那绣坊掌柜是个男人! 望着面前那张因涂了胭脂之后,更显艳色的一张脸,他微微迟疑,道:“到时我陪你去。” “你陪我去干什么?”罗婉儿有些不解,他不是要去学堂吗? 芸娘他们也忍不住看了赵怀安一眼,不过,眼里都是带着笑意的。 赵怀安想着那姓花的掌柜,脸不红,气不喘道:“你人生地不熟的,会被别人压价。” “花掌柜和我是熟人了,他不会的。” 在这一点上,罗婉儿十分笃定。 赵怀安嘴角一压:“熟人?” 罗婉儿莫名的看了赵怀安一眼,他今日的话是不是太多了一些? 这时,芸娘笑道:“这么多胭脂,有怀安帮你搬搬也好。” “不是还有周叔吗?” 罗婉儿奇怪的看了看芸娘,又看了看赵怀安。 周叔一车就帮她拉到县里了,哪儿用得着人帮忙? “你倒不跟他们客气。”赵怀安看着罗婉儿,心中生了一股子浊气。 他好歹是她夫君,她宁愿麻烦别人,也不愿意麻烦他? 说到底,她终归是没将他当成夫君看待,还想着跟他和离! 他眼尾渐渐带了一丝红意,唇角也冷冷的勾了起来。 终归,他是不能如了她的意! 赵怀安紧绷着脸回了灶边做饭,罗婉儿收好了胭脂,也去了灶间帮忙。 这两日她忙着做胭脂,倒也顾不上做饭,赵怀安已经连着做了好几日的晚饭了。 说实在话,赵怀安炒的菜好吃归好吃,可这味道却是一日比一日的淡,吃的她总觉嘴里没味儿。 【作者有话说】 嗷呜,今天先两更,┭┮﹏┭┮,医生让不要熬夜了,哭唧唧 第245章 日子还长他不能急 赵怀安炒了个竹笋炒肉丁,肉虽不多,可那肉丁在锅里传出的阵阵爆香味儿,却勾人馋虫。 罗婉儿看着火,觉察出赵怀安在放调料,她抬了抬眼皮,就看赵怀安正在放着豆瓣酱。 这豆瓣酱是用胡豆和辣椒做成的,俨然是个万金油一般的存在,但凡是个菜,都可以加。 村里人每年都会做,故而,谁家都不缺这个。 若是往日,罗婉儿自不会在意这个酱料,可连着吃了好几日没多少辣味的菜,如今,罗婉儿看着豆瓣酱的目光竟也带了几分亲热。 她想让赵怀安多放一些,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人平日里口味就吃的淡,只怕是不能吃辣的,她一个外人,还是莫要要求太多。 更何况,赵怀安的心情瞧着也不怎么好。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儿。 灶下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爆裂声,赵怀安垂眸往灶下看去,就撞上了罗婉儿那殷殷期待的目光。 赵怀安愣了愣,心里的那股子闷气骤然间土崩瓦解。 他顺着她的目光往自己手里的豆瓣酱看了一眼,一时哑然。 他分明从她脸上看到了期待,她喜欢这豆瓣酱? 可她上次明明让他不要加那么多油辣子,豆瓣酱里全是红辣子,放多了,笋子一定会很辣。 心里想着,赵怀安不动声色的放了一勺子豆瓣酱,又用余光扫了罗婉儿一眼。 果然如他所想,灶下女子的眸眼中顿时就亮了几分。 赵怀安手顿了顿,索性又连着盛了两三勺。 罗婉儿原本还极为高兴的,今日终于不用吃那寡淡没味儿的菜了,可赵怀安这举动实在异常,她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眼看着赵怀安没有异样,她方才松了一口气。 晚间,总算尝到辣味儿的罗婉儿格外满足,连着饭都多吃了一大口。 赵怀安看着她眉眼弯弯的样子,他扯了扯嘴角,只觉自己十分可笑,她本就想和他和离,他又何必期待她将他看做是夫君? 日子还长,他不能急。 次日,罗婉儿几瓶胭脂和唇纸去了绣坊,打算先给花掌柜看看,若他瞧得上,她再多带一些来。 花掌柜起初虽有好奇成分,但更多的还是想帮帮罗婉儿的忙,他原本也没觉得罗婉儿能做出多好的胭脂。 毕竟,县里的胭脂斋什么样的胭脂都有,可现如今,一看到罗婉儿这些精致的胭脂盒,他面上就多了一丝认真和严肃。 这是生意人看到商机时才会有的一种严肃。 他极快的将胭脂盒打开,立马就闻到了一股子沁人心脾的香味儿。 他原本是不懂胭脂的,可此刻,他却觉得这胭脂一点儿也不比胭脂斋的差! “罗娘子,这些都是你做的?”他不无惊讶的问了一声。 罗婉儿点了点头,花掌柜惊了好半晌,终将她手里的胭脂一并接了过去,拍着心口道:“罗娘子,你且放心的将这些胭脂放在我铺子上卖,价格我们好商量。” 罗婉儿有些诧异。 花掌柜这绣坊卖的多是些绢帕、床套之类的,隔壁的成衣铺也全是些成衣,也没见他卖过什么胭脂水粉的。 她本以为,花掌柜有别的熟人在卖胭脂,不想,他竟想亲自卖。 两人话说及此,花掌柜自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也看见了,我这摊子上从未卖过胭脂,想来,一开始的生意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但罗娘子你放心,只要你东西好,我保准让你赚大钱!” 花掌柜说的极为诚恳,他原本就嫌自家绣坊里的东西太单一了,如今添了罗娘子这些胭脂,倒又多了一种特色! “好!”罗婉儿点头笑了笑,“若是卖的好,我再做些不同颜色的口脂来。” 花掌柜脸上又是一喜,还是不同颜色的口脂! 在他这青河县,也就胭脂斋一家才有卖不同颜色口脂的,而且,种类也就那么三四样,不想,有朝一日,他这小小绣坊,也能有不同颜色的口脂卖! 花掌柜几乎是亲自将罗婉儿送出了绣坊,若不是罗婉儿不愿意,他还想亲自将她送出绣坊一条街! 小晌午的时候,罗婉儿就回到摊子上了。 摊子上一时少了两个人,正当忙不过来,林芝芝一看她回来,整个人才松了一口气:“怎么样,婉儿,胭脂可卖了?” 罗婉儿好笑,正要开口,摊子上又来了几个老主顾。 两人也顾不上寒暄,就各自忙了起来。 而此时,街道对面,两个妇人抬了一筐子的白菜从一旁经过,看的摊子上的情况,忍不住都撇了撇嘴。 待走远了些,两人方才忍不住抱怨了起来。 “我还说是什么味儿,一股股的往咱学堂里钻!前两日,我还道自己鼻子出问题了呢,结果,都过去好几日了,这味儿就没断过,原来,这臭味儿就出自那摊子上。” 另一个人连忙点头:“可不吗,还不知道夫子和学生们闻到了没有,大家读书就够辛苦了,可别被这味儿给熏坏了身子。” 两人谈论间,就见有个年轻男子走了过来:“婶子,敢问吴夫子住在哪个屋?” 其中有一人朝吴夫子的住处指了指,那人立马就朝前面走去。 等人走远了,两婆子方才议论起来。 “那是谁,瞧着倒是面生的很?” “还能有谁,定是吴夫子相中的女婿呗!” 说着话,两人脚下却没停。 学堂中共有师生两百余人,如今她们还得赶着时间烧饭,唯恐再耽搁下去,会误了饭点。 杨秀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他照两人指的方向走去,果真看到了坐在屋里的吴月牙。 杨秀朝吴月牙笑了笑,吴月牙皱了皱眉头,就听他爹唤了她一声:“月牙儿,有客到了,快些出来。” 吴月牙放下针线活,慢吞吞的走了出去,就见他爹和杨秀已经坐在一处喝茶了。 “月牙儿,快些看看,杨公子给你买了多少蜜桔,你倒是有口福了。” 许夫子才刚说完,杨秀忙道:“夫子,快别这般客气,不管我日后怎样,月牙儿永远是我的小师妹。” 第246章 定要给她补上 吴夫子很是满意这话,再看杨秀,他更是打心眼儿里喜欢。 自己这个学生不但是里长的儿子,还中了秀才,为人却不骄不躁,倒是极好的性子。 吴夫子不可抑制的生了一种与有荣焉之感。 “月牙儿,快去给你杨大哥倒水。” 吴月牙听得‘杨大哥’这个称呼,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自然知道赵家和杨家的关系,因着怀安哥的缘故,她对杨家人自来没什么好印象。 上次跟她爹去杨家,也不过是为了气气怀安哥,以让他回心转意。 谁知道,都过了这么久了,怀安哥那边居然还没有消息。 难不成,怀安哥压根就没听说自己去杨家的事儿? 心里想着,她快速去厨房中泡了两杯茶水出来。 吴夫子是个要面子,又自持有品位之人,平日里待客用的都是好茶水,而他自己一个人喝时,多喝那种老壳子茶。 这一点,吴月牙素来都清楚,吴夫子也没有过多提醒。 然而,等吴月牙端了茶水过来后,吴夫子才发现,吴月牙居然泡了两杯老壳子茶! 一时间,吴夫子脸上的温和儒气险些绷不住。 “月牙儿,你怎么把这种茶拿来待客了?”他冷着脸低斥了一句,吴月牙只当没听见。 她就是故意的。 谁让那杨家人总是欺负她的怀安哥? “不碍事的,我什么茶都喝得惯。”杨秀及时说了一句。 这话是回应吴夫子的,可他的目光却一眨不眨的放在吴月牙的身上。 吴夫子也是个男人,自然看得懂杨秀这目光中的意思。 他本还害怕杨秀被月牙儿气走,如今,见自己中意的女婿人选,对他的女儿也有意思,他不由缓缓松了一口气。 吴月牙自然也注意到了杨秀的目光。 这人一眼不错的盯着她,直看的她一阵厌恶。 “你盯着我看干什么!” 杨秀一愣,脸上笑意更浓:“小师妹性子倒是依旧爽直,倒是我唐突了小师妹。” 话是这么说的,杨秀却一点儿也没有挪开目光的意思。 吴月牙咬牙,心里烦闷不已。 如是让怀安哥知道自己给杨秀泡茶,他会不会生气? 越想越急,她索性就冷哼了一声,扭头回了自己房中。 杨秀一愣,吴夫子顿觉尴尬。 “月牙儿她娘去的早,倒被我娇惯的不成样了,我去说说她。”说这话,吴夫子惭愧的朝杨秀看了看,就跟着去了吴月牙房中。 一进了屋,吴夫子就黑了脸:“你这是要干什么,人家上门是客,你就是这么待客的?” “他家对怀安哥不好,我没这样的客!”吴月牙撇开头。 吴夫子差点没被她气的七窍生烟。 “怀安,又是赵怀安!我要说多少回,你和赵怀安绝无可能!更何况,他现在还娶了妻,你赶紧给我歇了这份心思!” 赵怀安曾也是吴夫子选中的女婿,他欣赏他的才华,也相信他日后定有锦绣前程。 可就他那样的身体,指不定还没等他去州府考举子就没气儿了! 他可不能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去守活寡! 可现如今,外头毕竟还有个杨秀,吴夫子也不便多说,只轻声道:“好了,我看杨秀就不错,除了相貌不如赵怀安,论身世,论品行,他哪一点又比赵怀安差了?” 吴夫子本想随意劝上两句,谁知,他这话刚刚说完,吴月牙忽然扭过了头来,赤红着一双眼看他。 “爹,还不是怪你吗?若是当初,你没有私自找怀安哥退亲,他哪儿会娶妻!现如今,怀安哥对我生怨生恨,都是怪你!” 她咆哮完,又想起了往日怀安哥为了袒护罗婉儿那毒妇,竟不惜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她的场景。 怀安哥本不应该那样,怀安哥应该袒护的人是她,怀安哥心里的人也该是她! 都怪她爹,都怪那罗婉儿。 吴月牙声嘶力竭的哽咽了起来,眼里满水不甘和痛心。 吴夫子本还想训上两句,谁知,吴月牙哭着哭着就叫起了她那早死的娘。 一时间,吴夫子只觉一阵头痛,连骂人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为免杨秀多想,吴夫子只得出门跟杨秀解释道:“月牙儿实在是想念她娘,倒让秀哥儿你看笑话了,你看这?” 杨秀故作担忧的朝吴月牙房中看了一阵,又说了些关心的话,这才跟吴夫子告别。 吴夫子客客气气的将他送了出去,两人分别后,杨秀方才冷笑了一声。 想她娘?还真当他是聋子吗? 不过,他倒没那闲工夫去管吴月牙。 自从自己中了秀才以后,县丞一家就没出现过,他得快些将妹妹嫁过去,免得县丞一家变了主意。 杨秀说办就办,当日就去了一趟县里,将县丞家公子和杨春燕的亲事定到了三日后。 消息在村子里传开的时候,众人都有些惊讶。 好歹是要嫁到县丞家去的,怎么就这么草率?三日的功夫能把东西置办齐吗? 林芝芝和罗婉儿说起这话时,也很是不解:“好歹是个县丞,娶妻都这么寒酸?” 罗婉儿有些哭笑不得:“芝婶子,你来来回回已经不下说了五遍了。” 她拿了点手工皂往头发上抹了抹,心道这手工皂确实比皂角好用多了。 适才她刚卤完两锅羊蝎子,头发丝儿上满是羊肉混合着螺蛳粉的味道,熏得她实在是难受。 林芝芝悻悻的摸了摸鼻子:“瞧我这记性!我得先回去了,狗剩爹应该下工回来了。” “婶子慢些。” 罗婉儿刚打好泡沫子,眼睛也睁不开,就没有送人。 一旁,赵怀安刚检查完两个孩子今日练的字,眼看着林芝芝走了,不由又想起了她和罗婉儿适才的对话。 他虽没听到罗婉儿表态,可从她和林芝芝的对话中倒也看的出来,大抵女子对婚事还是极为看中的。 当初,她嫁过来时,他人事不清,家里倒也没办几桌酒,如今想来,他只觉委屈了她。 日后,定要给她补上。 正想着,就听罗婉儿喊了一声:“青姐儿,帮我打一盆水来。” 第247章 这朵水芙蓉属于他(三更) “来了。” 青姐儿应了一声,迈着小短腿就要去打水,不想,自家大哥倒是快了她一步,径直绕过她,就从小锅里打了一瓢水过去。 青姐儿挠了挠头,大哥不是在认真看字吗,他反应的可真快! 赵怀安很是细心,他将水勾兑到了合适的温度,方才将盆给罗婉儿端了回去。 罗婉儿试了试温度,只道了一声谢,又躬下身子开始清洗头发。 手工皂确实比皂角好用,只不过,这清洗起来也比较麻烦。 罗婉儿清洗的格外认真,倒也没注意到身边还站了一个人。 赵怀安本是要走的,可看她发梢还沾了点泡沫星子,他忍不住拿水瓢帮她冲了冲。 眼看着泡沫星子都冲的差不多了,他又回屋拿了一条干帕子,帮她擦了头发。 罗婉儿以为是青姐儿,倒也没有多想,只低笑了一声:“青姐儿,我来吧。” 赵怀安愣了愣,心下闪过了一股失落,他本想帮她擦干的。 眼看着罗婉儿已经接过帕子开始擦了,他也不再多话,只回了灶边做饭。 罗婉儿擦干头发,顿觉浑身轻松,再看手中布帕,不免狐疑。 这绝对不是她和青姐儿的帕子! 她看了青姐儿一眼,青姐儿会意,干声道:“大哥的帕子。” 罗婉儿好不尴尬,她居然用了大奸臣的帕子,他这帕子瞧着像是新的,自己都给人家用了,也不好还回去了。 颇为郁闷的看了青姐儿一眼,罗婉儿正要问她怎么就拿了赵怀安的帕子,就见芸娘从堂屋里走了出来。 “怀安,明日是你爹的忌日,你可休沐?正好将让你爹见见婉儿,他若在九泉之下,得知自己有了这么好的儿媳妇,定会很高兴。” 赵怀安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罗婉儿则颇为郁闷。 她和赵怀安都要和离了,这算哪门子的儿媳妇? “我就不去了吧。”罗婉儿干干一笑,“明日,我还得给花掌柜送胭脂呢。” 她说的是实话,这些时日,她已经将胭脂全部赶完了,明日正好给花掌柜送过去。 赵怀安扫了罗婉儿一眼。 此刻,她一头柔软的青丝已经半干。 院风阵阵,吹的她颊边青丝舞动,许是因为不耐,她秀气的鼻尖微微皱起,那模样像极了一朵纤尘不染的含苞水芙蓉。 “这怎么行,你和怀安都得去!明日,怀安先陪你送胭脂,送完回来再去上坟。” 芸娘的口气难得生硬了一回。 罗婉儿第一回从芸娘身上看到了婆婆该有的谱,还没回神,就听赵怀安应了一声:“好。” “我送胭脂,得耽搁许久的时间,更何况,我还得到摊子上忙。” 罗婉儿说着话,就看向了赵怀安。 这人怎么回事儿,他不会还真想带她去给他爹上坟吧。 赵怀安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困惑,施施然朝她看去:“柔姐儿若是回来了,便不用劳烦你陪我走一趟了。” 罗婉儿:“······”她怎么从他这话中听出了威胁的意味? 柔姐儿回不回来,跟自己陪不陪他去上坟,有什么关系? 赵怀安木着一张脸转过了身去,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缓缓勾起了唇角。 这朵不容他人沾染的水芙蓉,本就属于他······ 起初,罗婉儿还以为赵怀安是敷衍芸娘的,结果,次日,赵怀安还真陪她坐上了周叔的牛车。 她不无郁闷,盯着赵怀安看了好一阵儿,终忍不住道:“你不会真想让我陪你去给你爹上坟吧。” “自然不会。” 那个人,怎配她去祭奠,他不过是想陪她去绣坊罢了。 罗婉儿得了肯定的答案,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赵怀安才是正常的赵怀安。 “那你为何还要坚持让我跟你一起去上坟?是为了芸娘?”罗婉儿试探着又道。 她往前凑了凑,纤瘦的背脊打的笔直。 赵怀安将她略带紧张的模样看在眼里,眼角微微弯起,终是轻‘嗯’了一声。 罗婉儿总算彻底放心了。 她缓缓往后木板车壁上靠了靠,适才有精力去看赵怀安,今日的赵怀安依旧穿着那身素色长衫,他身上带着一股子淡淡的皂角味,很是好闻。 罗婉儿吸了吸鼻子,忍不住道:“你怎么没用我做的澡豆?” 赵怀安一愣,他瞧她极为喜欢,便没碰过那些东西,只想将他们都留给她。 可他这反应看在罗婉儿眼里却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你不喜欢?”罗婉儿抚额。 她恍然想起,自己做的都是些鲜花味儿的,像大奸臣这样的野心家,哪儿能喜欢那些花花草草? 赵怀安将女子懊恼的表情看在了眼里,忽觉好笑,还未开口,又听她道:“你应该喜欢皂角味的吧,等我空了,给你做一些皂角味的。” 赵怀安眸中神色一深。 “当真?” “自然!还能是假的不成?” 罗婉儿咧嘴一笑,素来面色如常的赵怀安也勾了勾唇角。 罗婉儿微愣,赵怀安笑起来可真好看! 她真没想到赵怀安会这么喜欢皂角,稀奇的同时,罗婉儿又觉着这是一个大好事。 毕竟,若用皂角就能处好她和赵怀安的关系,那不是极划算的买卖吗? 两人到了县里,赵怀安率先背了背篓下车。 背篓里装了满满的胭脂,为了保护胭脂,罗婉儿还往四周放了不少的谷草。 罗婉儿刚下车跟周叔打了招呼,就见赵怀安已经背着背篓进城了,她惊了一下。 做戏也没必要做全套吧,如今芸娘也不在,哪儿看得见他有没有帮她背背篓? “快去吧,今儿个县里人多,你和怀安最好牵着手,莫要走散了。”周叔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罗婉儿看了周叔一眼,一脸无奈的追了上去。 今日,县里的人确实很多。 赵怀安原本还走在前头,见她久久没跟上来,便放慢了脚步。 “你,你其实也用不着帮我背东西。”罗婉儿指了指背篓,干声一笑。 虽然,这不是赵怀安第一次帮她背东西了,可她还是觉得不自在。 第248章 郎才女貌的一对 赵怀安面色凝了一瞬,终是什么也没说,只往前面走去。 罗婉儿看了看自己的背篓,又看了看那不搭理自己的男人,一时哑然。 两人就这样到了绣坊,花掌柜一看到罗婉儿,立马就迎了出来。 “罗娘子,你那些胭脂都卖出去了,我正愁着你怎么还不来呢,你就。” 话未说完,花掌柜才注意到罗婉儿身边还有个样貌不凡的少年人。 “这位是?”带着些好奇,他问了一句。 “他是。”罗婉儿顿了顿,微微思忖道,“他姓赵。” 赵怀安浓眉微蹙,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 “原来是赵公子。”花掌柜多年从商,本就圆滑,如今虽才刚刚认识赵怀安,他脸上也满是熟稔之色。 还要和罗娘子引来的客人寒暄一二,冷不丁的,却听那少年人淡声道:“我是她夫君。” “哦哦。”花掌柜下意识连连点头,待回过味儿来,顿时惊道,“夫,夫君?” 这个人居然是罗娘子的夫君! 罗娘子年纪尚轻,瞧着,还真不像是已嫁作妇人的。 花掌柜打量了罗婉儿一眼,见她虽有讶异,却并未否认,便知这少年人没有说假话了。 他原本觉着这少年人是帮罗娘子搭把手的,只也只是略略看见了一眼,如今知道了他和罗娘子的关系,花掌柜便认真打量了他两眼。 面前的少年身形颀长,面容隽美,虽只穿了一身素衣,仍难掩清雅气度。 花掌柜开门做生意,成日里就跟人打交道去了,最擅看人。 只这一眼,他便觉着面前的少年人是个不凡之人! “原来是郎君,我竟也不知,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花掌柜适时笑出了声来,他伸手比了个请的姿势,客客气气的迎着两人进去。 罗婉儿还没从赵怀安的话语中回神,整个人傻愣愣的看着赵怀安,一脸懵逼。 她记得清楚,赵怀安明明很不喜欢别人提起她这个买来的媳妇儿,如今,他怎么还主动提了? 赵怀安迎着她的目光,只垂下眼,沉默几许,便朝她低声说了一句:“走吧。” 罗婉儿抿嘴,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猜测,然而,这种猜测刚冒出了个头,就被她否定了。 赵怀安是什么人,他可是个冷心冷情的野心家。 是她多想了,对,肯定是! 等三人进了铺中,花掌柜验收了胭脂,脸上的笑意就越浓了。 胭脂一共有三百二十盒,够他卖上一阵子了,不过,他还是没忘记提醒道:“罗娘子,你还是要及时给我送来啊,可别让我断了货。” 这才刚开始卖胭脂就断货,终归是不好的。 罗婉儿点了点头,花掌柜松了一口气,又拿起了算盘,‘啪啪’的敲着算盘,给她结账。 “罗娘子,我暂时卖的是三十五文钱一盒,我每盒给你分二十文钱,加上之前你送来的,我一共给你六两银子八百文钱。” 罗婉儿没想到他会给自己二十文钱的利头,整个人愣了愣。 花掌柜以为她不满意价格,忙又道:“罗娘子你别看现在价格低,我这摊子上才刚推出胭脂,往后有了客源,我们再涨价也不晚。” 罗婉儿摆手,忙解释自己对价格很是满意。 赵怀安在一旁看着,眼见那花掌柜当真只是跟罗婉儿谈声音,并无别的念想,他也并未多言,只垂手站在她的身侧看她。 小娘子似乎爱极了赚钱的感觉。 当花掌柜递钱给她时,她那双杏眼中满是流光溢彩,竟是说不出的好看,让人挪不开眼的同时,还想要将这个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捧给她。 拿了钱松了货,罗婉儿和赵怀安也并未久待。 花掌柜一路将两人送了出去,还不忘交代道:“罗娘子,你可莫要忘了给我送货。” 罗婉儿脆声应了一句好,花掌柜笑看着这两个样貌皆不俗的男女远去,忍不住暗道了一句:“果真是郎才女貌啊!”方才转身回去。 此刻,绣坊外头,一个青衣小厮匆匆离去,径直回了李府前院。 李府极大,堪堪分为前院、后院。 后院原本是女主子们的住所,可如今,家里的少东家未曾娶妻,故而,后院大多地方还空着。 他一路到了前院游廊处,见自家少东家正好走来,便匆匆迎了上去。 “公子,罗娘子卖了一篓胭脂给绣坊。” 李季风正要回正院,冷不丁的听到这话,他脚步一顿,径直就往外走去。 那胭脂,她竟是做来卖的?他还以为她是自己用。 连着胭脂钱都赚上了,她还有什么不会的? 李季风潋滟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趣味:“可见她朝哪个方向去了?” 今日并不是罗婉儿和钱先生会见的时间,李季风也并未想到她会来县里,一下也拿不准她会去哪里。 青衣小厮认认真真的想了想:“看那方向,估摸是要跟她相公出城去的。” “什么?”李季风跨大的脚步骤停,转头,青衣小厮忙不迭道,“估摸着会出城。” “不是这一句。”李季风嘴角拉成了一条直线,之前心中泛起的丝丝喜悦骤减。 青衣小厮本就是院中的杂役,冷不丁被少东家提拔,也猜不透少东家的性子。 他索性就将一整句话重复了一道:“看那方向,估摸是要跟她相公出城去的。” 她竟是跟他相公一起来的? 她和他多有误会,自己此番过去,定和她说不上几句话,倒是无端的低了那赵姓书生一头。 “公子,还,还出去吗?”青衣小厮开口,李季风蹙眉交代,“你带胭脂斋掌柜去绣坊把胭脂全部买下。” 至于他自己······不能和她说说话,看看那赵姓书生长了什么歪瓜裂枣样也是好的。 一旁,那青衣杂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没听错吧?他家少东家让他带人去绣坊买胭脂? 少东家肯用他,那可是大喜事啊,只是,少东家好端端的,为何要让他去买胭脂? 要知道,李家胭脂斋的胭脂可是县里最好的,总没有再去别家买次品的必要吧。 第249章 赔他帕子 罗婉儿一路跟着赵怀安出城前,正好看到一处卖杂货的小摊。 小摊上什么都有卖的,有卖女子簪子的,有卖帕子的,还有卖香囊和络子的。 罗婉儿第一次见有人卖这么杂的东西,少不得多看了两眼。 继而,她又想起自己昨日用了赵怀安一条新帕子。 他有洁癖,只怕也不愿要自己用过的,正好有卖的,不如给他买一条新的。 心中想着,罗婉儿就认真的挑选了起来。 走在她两步开外的赵怀安一回头,就见她似乎正看着摊上的梅花簪。 他下意识的朝她及腰的长发看去,只见她发上只簪了一根木簪子,确实没有小摊上的好看。 他勾了勾唇角,缓步朝她走去。 以前的赵怀安如何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竟更愿她露出小女儿家的娇态,多喜欢喜欢这些珠花香粉之类的。 “马上就好。”罗婉儿察觉赵怀安走了过来,怕他等不及,忙掏了银子,从一堆帕子中选了一条最为素净的。 这帕子和赵怀安那条的样式最为相近,想必,他也不会讨厌。 赵怀安原本是打算上来替她付钱的,冷不丁见她掏了银子,还买了一条帕子,整个人一愣。 不多时,罗婉儿走了上来。 “昨日弄脏了你的帕子,给你重买了一条。”罗婉儿尴尬的笑了笑,伸手,将帕子递给了他。 赵怀安看了那双纤细小手上拽着的帕子一眼,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你就是为了这个?” 罗婉儿抬头,给了他一个不然呢的表情。 赵怀安快被气笑了。 他眉眼一压,转身就走。 罗婉儿看了看手里的帕子,又看了看前面的人,这是不喜欢帕子的样式,瞧着也不像啊。 “赵怀安!”她拔腿跟了上去。 赵怀安本就长得高大,心里又存了气,脚步也不由比之前快了一些。 待察觉到身后的人被她远远落在了后面,他放慢了脚步,暗暗将心里的那股子躁气压了回去。 “我不缺帕子。”回头,他朝她说了一句,就拿过了她手里的帕子。 他径直去摊上退了帕子,同时,又买了之前那只梅花簪。 他极快的将它收在了袖间,罗婉儿什么也没看到,仍傻愣在原处。 她本以为他会丢下她先走,心里还渐渐生了一丝松快,终归不用单独面对阴晴不定的大奸臣,绝对是一件好事。 谁知道,他不但没丢下她,反而还? 眼看着赵怀安快步过来,还塞了几个铜板给她,罗婉儿眼里还是一片茫然。 “家里不缺帕子,不用买。”耳旁,赵怀安柔和了些许的声音传来。 罗婉儿抬头望了他一眼,他脸上神色莫辨,依旧让人看不清明。 她不想因这等小事和他结仇,就极为乖巧的应了一声:“好!” 随后,两人都默契的没再多提帕子的事儿。 罗婉儿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惹了赵怀安,话自然也少了许多。 两人一路回了镇上,等忙完摊子里的事儿,吃过晌午,时日已经不早了。 芸娘买了香火纸钱,一行人回了村,赵怀安就领着一双弟妹和罗婉儿去上坟了。 赵成的坟就在半山坡上,是一个环山还临水的地段。 一路上,气氛格外压抑,素来活泼的青姐儿难得没有说上一句话。 罗婉儿跟在他们后头,原本还觉得有些尴尬,可后来,一瞧着青姐儿和业哥儿不知何时已经红了眼圈,她这心里也是一软。 顿了顿,她用自己的大手裹住了两个小豆丁的小手,想要无声的安慰安慰他们。 谁知,青姐儿竟‘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紧接着,业哥儿也抽噎了起来。 罗婉儿被吓了一跳,赶忙将两个小豆丁搂在了怀里,一边低声说着没事儿,一边轻拍着两人的背脊。 在前面开道的赵怀安听得动静,堪堪回头,就看到了这个场景。 他眼里一片冷色,忽就忍不住想:也不知道那人每年的今日在做些什么? 他明明就活的好好的,却眼睁睁的看着他的亲人们为他哭的嘶声力竭。 想来,也挺可笑的。 不,或许自己还是高看了那人! 那人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娇妻在怀,娇贵女儿在旁,又怎会有闲心来管这些糟糠妻生的儿女? “莫要哭了!”心里闪过了一抹烦躁,赵怀安绷着脸皮说了一句。 霎时间,他那双幼弟幼妹,连带着那搂着他们的女子都朝他看了过来。 赵怀安敛了心思,又低低重复道:“莫要哭了。” 为了那样的人,不值当。 若不是怕他娘伤心,他早带着他娘去找那人清算了,还有这闲心逸致祭奠一座空坟头? 不急,他早晚有一天会跟那人清算,他要他跪在她娘面前忏悔,他不是看重富贵名利吗? 他偏要将他看重的一切统统摧毁! “怀安,你也不用这么凶。” 耳旁传来一道和软的声音,赵怀安心绪渐渐安定。 他定定的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眼里有了一片柔光:“好。” 说完,他冲她笑了笑,又转身继续在前面开道。 罗婉儿还有些诧异。 刚刚赵怀安那口气极为不好,连着青姐儿和业哥儿也被他那声音震的颤了颤。 她心疼两个孩子,怕赵怀安再说点什么话出来,这才开口劝了一句。 她本都做好了赵怀安会迁怒于她的准备,谁曾想,赵怀安却只淡淡的应了一声好,便没了? “青姐儿,你觉不觉得你大哥很是奇怪?”罗婉儿皱眉看着赵怀安的身影。 青姐儿抽抽噎噎了两下:“定是因为思念爹的缘故,每年这个时候,娘和大哥都一样难过,只不过,他们都不会当着我们的面哭。” 是因为他爹的缘故? 罗婉儿总觉得不太像。 不过,如今,她还得看顾好两个小豆丁,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赵怀安走上几步,就会放慢脚步,回头看他们一眼。 目光不期然的撞上了罗婉儿一左一右的拉着青姐儿和业哥儿的场面,他顿了顿,视线又渐渐落到了她和两个孩子紧拽在一起的手上。 一时间,他羡慕不已。 第250章 他想拉住她的手(三更) 此刻,他多么希望那双手也能像拉青姐儿、业哥儿一般拉着自己。 那他就会顺势用自己的大掌裹住她的小手,带着她就这么一直一直走下去。 然而,这样的希冀并没有存在多久,就破灭了。 他心里清楚,罗婉儿还想着跟他和离,定不可能来拉他,同样,他也裹不住她的小手,因为她极有可能不愿意。 垂了眼睛,赵怀安收敛了心思,沉声道:“业哥儿,自己走!总让你大嫂嫂拉着你像什么话,这山里的路本就不好走,她一个人走都艰难,还得拉着你。” 赵怀安大部分时候是温和的,但一旦严肃起来,青姐儿和业哥儿都极为怕他。 业哥儿几乎是下意识的松了罗婉儿的手,青姐儿虽有些不舍得,可大哥都这么说了,她也只有忍痛松了自家大嫂嫂的手。 “不碍事的,这路我也走惯了。”罗婉儿朝赵怀安说了一句,顺势将青姐儿的小手捏在了手心里。 青姐儿小心的看了自家大哥一眼,见她没有阻难,索性就心安理得的由着大嫂嫂牵她了。 其实,平日里,她也没这么黏人,只不过,今日她心里难受,更想跟大嫂嫂亲近。 罗婉儿点了点青姐儿的鼻尖,又朝业哥儿伸了一只手去。 业哥儿脸上烧的厉害,之前,他真没想那么多,后来被自家大哥训斥一顿后,他才反应了过来。 他是家里的小男子汉啊,就这么让大嫂嫂护着算怎么回事儿? 大哥说的对,这路不好走,大嫂嫂一个人走路都艰难了,更别说再拉上他了! 朝罗婉儿摆了摆手,业哥儿红着耳根子就追了自家大哥去,再不好意思让大嫂嫂拉着。 罗婉儿无奈,索性就由着他去了。 三人到半山腰时,果真看到一个坟头正孤零零的杵在那处。 显然是有人精心照看的缘故,这坟头四周连一丁点儿杂草都没长。 赵怀安默默上前去烧纸钱,两个小豆丁也跟在身后。 罗婉儿站在一旁,见此情景,忽就想到了芸娘。 他们走的时候,芸娘明明也跟了出来,瞧着便是想跟他们一起的模样,可她终归还是没有跟来。 想必是不敢来吧。 罗婉儿暗叹了一口气,忽就有些担心芸娘。 而此刻,被罗婉儿记挂着的芸娘正在堂屋中反反复复的擦着牌位。 这是她每年都要经历一回的痛苦,可饶是已经过了八年,她仍旧走不出来。 每每在梦中,她总会看到赵成没死,他一如以前那般带着她去了京中赶考,再后来,他中了举人,发达了,住上了大宅子,坐上了软轿,好不风光。 她在一旁看啊看,笑得好不高兴。 她的成郎总算是出人头地了,他这么多年的付出,总算有了回报。 可每每一醒来,她才发现那不过一个梦罢了,梦中有多欢喜,她醒来就多难受。 她只恨不能随了成郎共赴黄泉,可一看到几个孩子,她又断了这些念想。 她不能死,她没有资格死,她得养大自己和成郎的儿女,否则,她无颜到地底下去见他! 泪水从脸颊滚落,芸娘吸了吸鼻子,也顾不得擦拭泪水,整个人扔是无意识的擦着手里的牌位。 “成郎,你等等我,等我替柔姐儿和青姐儿找好夫家,等我给二郎和四郎相好了姑娘,我就来地下寻你。” 她低声喃喃着,似是说给手里的牌位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道脚步声,她惊愕抬头,就看到了那个在她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男人。 “成郎!” 她惊的站了起来,再顾不得擦手里的牌位,就匆匆迎了出去。 然而,不过几步,她又惊醒了过来。 不对,她的成郎已经死了,她肯定是在做梦。 是的,她肯定是在做梦! 思及此,她的脚步也不自觉放柔了一些,只怕自己动作太大,又会从梦里惊醒。 这样,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成郎,你在地下可还好?” 她低低一问,引得赵成浓眉微皱。 赵成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来了这小院中,等他意识过来,想走时,就听到了芸娘那些话。 这个女人是他的发妻,若说没有点情谊是不可能的,可和他现在拥有的一切比起来,这些微不可道的情谊又算的了什么? 他转身就要走,身后的妇人却似被惊到了一般,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忽就冲了上来,将堂屋的门板抵了个严实。 “成郎,你要去哪儿,这就是你的家,待在家中,陪着我不好吗?” “不好,我已有家有夫人,你和我再无干系。” 赵成肃声说完,芸娘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不,不对! 成郎不会这么跟她说话,梦里的成郎只会缱绻的将她抱在怀里,软言软语的跟她说话。 “成郎!”她惊惶的叫了一声,快步上去,想拽住眼前人的袖子,却不小心触到了他的大手。 这双手很是温热,还有温度! 这不该是梦里该有的触感,芸娘心里生了丝希望,她迫声道:“成郎,你没死,对不对,你是回来了,对不对?” 赵成有些不耐烦,早知回来会遇上这种情况,他就不该回来。 不过,如今,却生了另外一件让他担忧的事。 冷着眉眼将自己这曾经的发妻推开,他沉声道:“我说过了,我早有家,你休要将你我曾经的事情说出去!” 话说及此,他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忙在屋中翻找了起来。 “成郎,你,你莫要与我说笑可好?”芸娘在笑,那笑容看起来却比哭还难看。 “纸笔呢,我现在就写下休书一封,你莫要与我在作纠缠,还有,怀安我会培养,他会是我赵家最出息的人,你最好别在他面前胡说!” 赵成冷酷绝情的话一说出来,芸娘身形一晃,不敢置信的朝着他看去。 她还想说点什么,双眼又是一黑,她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 听到这‘砰’的一声响起时,赵成心中还是软了两分,毕竟是替他生儿育女的女人,他也不想如此。 皱着眉头,他将芸娘扶到了一旁的小榻上,还想去找纸笔,就听外头传来了‘砰’的一声巨响。 有人!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想不想看赵怀安牵手成功呀?想想以后他被虐的死去活来的样子,我先试着多给他点甜吧。 第251章 我看到大嫂偷人 赵成眯了眯眼,悄声踱到房门处,外头空空如也,哪儿有什么人? 可刚刚那声响动不会有假,他咬着牙,唯恐被人发现,再不敢逗留,推门就走。 院外,本因发现芸娘屋里有男人后,打算来偷听墙角的赵五婶惊了一下。 她慌忙往一旁躲去,又发觉自己没有必要躲。 偷人的又不是她! 这时候,她就该抓住这野男人才是。 然而,不等她去抓人,她又被男人那张脸惊住了。 大,大伯哥! 那人可不就是她八年前早死的大伯哥吗? 一时间,赵五婶只觉双腿一软,差点没吓晕过去。 这青天白日的,居然还见鬼了! 赵五婶只差没在心里念‘阿弥陀佛’了,不想,又看到那男人的脚下明显是有影子的。 有影子,就不是鬼,那是个活人! 她吞了一口口水,用尽全身力气站起来,一个劲儿就往主屋跑。 这才回了屋里,就见赵婆子从鸡圈里捡了蛋出来。 婆媳俩对视了一眼,赵婆子率先皱着眉头骂咧了一句:“慌慌张张的干什么,见鬼了!” 赵五婶面色又白了几分,哆哆嗦嗦的指着隔壁,她断断续续道:“我,我看到大嫂偷人,那,那个人和大哥长得很像!” 赵二叔和赵富从堂屋里出来,正好也听到了这话。 谁都知道,今日是赵成的忌日,赵五婶忽然说出这话,院里的人都忘了言语。 最后,倒是赵二叔先反应了过来。 “金宝娘,你别胡说,大嫂绝对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儿,你可别冤枉她!” 若是往日,赵婆子早就去隔壁要说法了,可如今,她却忍不住想到了别的。 “你说,那人和大郎长得很像?大郎会不会压根就没死?”大郎是她最出息的儿子,若真回来了,他们这一家子的好日子也来了! 赵二叔皱起了眉头。 他想起了自己上次在县里看到的那个人,那时,他只当自己看错了,难不成,还是真的? “呵,你白日见鬼了不成?可别诓娘了!”赵富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老大的尸体可是他们看着下葬的,那人死都死了,还能从哪儿蹦出一个和他长得像的? “你们若是不信,就去问问大嫂!”赵五婶也急了。 赵婆子听得这话,恍然回神,连忙往外走。 赵二叔面色一紧,不悦的看了赵五婶一眼,忙快步跟了上去。 一行人过去时,芸娘还没醒。 赵婆子和众人对视一眼,就要去推人,就被赵二叔拦住了。 “娘,你等大嫂休息休息吧。”桌上还放着他大哥的牌位,她想来也不好受。 “休息,敢情是让咱们这么多人等她一个?”赵五婶在一旁没好气的嘟囔着。 赵婆子也觉得有道理,她三步并作两步走,直接去摇芸娘。 赵二叔伸手想拦时,芸娘已经醒了。 “大媳妇,刚刚大郎是不是回来了?”赵婆子存了希冀,开门见山道。 芸娘刚刚醒来,还只觉自己做了一场噩梦,梦里的成郎不要她了,还要休了她。 那般绝情,堪比拿刀剜她心肠一般。 芸娘眼泪花止不住的流着,恍然想起那温热的触感,她整个人止不住的哆嗦起来。 不,那不是梦,成郎真的不要她了! “大嫂,你可快些说吧,娘可没那么好的耐性,那男人到底是谁?” 赵二叔看到芸娘如此,早就觉着心疼了,冷不丁又听赵五婶这话,他顿时皱眉看了赵五婶一眼。 “你少说两句!” 赵五婶被赵二叔这么一呵斥,先是一愣,继而又觉得气愤无比。 她这二叔,平日里就对大房多有关照,如今也不忘袒护芸娘,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大房一家子是他的妻儿呢! 赵五婶撇了撇嘴,心下极为不满,却也没敢跟赵二叔对着来。 就在这时,赵婆子又开了口:“芸娘,你可别哭了,快跟娘说说,大郎是不是回来了?” 赵婆子问完,芸娘依旧哭个没完,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赵婆子心里的最后一丝耐性耗尽,她拉长了脸,刚要训斥人,就听外头传来了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他死了,阿奶不是很清楚吗?” 是赵怀安。 赵怀安进门扫了堂屋一眼,扭头朝身后的罗婉儿轻声开口:“陪陪我娘吧。” 罗婉儿也被屋里的情况吓了一跳,即便不用赵怀安开口,她也会去。 点了点头,她径直引着两个小豆丁进了堂屋。 赵怀安满脸阴沉。 见此情景,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个男人肯定是回来了,他早警告过他,他却非得不听,平白引他娘伤心。 赵怀安掩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冰冷的目光却在触到屋中低声劝慰他娘的女子时柔软了几分。 今日,若不是她担心他娘,还提醒着他们快些回来,如今,他们兴许还在山上。 到时,也不知道主屋这些人还会干出什么事来! “怀安,你们去山上上坟了?”一旁的赵二叔见他们都回来了,不由松了一口气。 有怀安在,芸娘就没事儿了。 “怀安,你回来的正好,你五婶非得说她看到了一个和你爹长得很像的人。”赵富适时插话道。 赵怀安冷冰冰的目光静静地看向了赵五婶。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堂屋太潮湿阴暗的缘故,赵五婶竟没来由的感到了一丝冷意。 “有多像?那人呢?”赵怀安看着赵五婶,声音极淡。 赵五婶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看赵怀安的眼睛。 “走,走了。” 她支支吾吾的说完,又觉自己没必要害怕赵怀安,说到底自己是他长辈,她为什么要怕他。 赵五婶哽着脖子,还想端着长辈的架子骂骂人,不想,赵怀安又开了口。 “五婶兴许也没看错,今日是我爹的忌日,他回来看看也有可能。就是不知道,他若知晓当初他一死,我娘就被人赶了出来,会怎么想?” 一时间,众人面色各异。 谁不知道这院落根本就不是赵家祖产,这是芸娘一家子被赶出来后,自己搭建的屋子! 别说赵成已经死了,若是赵成没死,还发达了,回来瞧见了这孤儿寡母的被苛待成了这样,还能有好脸色? 原本还一心期盼着儿子没死的赵婆子冷了心。 第252章 那赵姓书生长得可俊俏 赵富打了个哆嗦,暗暗问赵五婶道:“你看到的该不会真是鬼吧。” “怎么可能是鬼,不可能的,我明明就看到他还有影子!” 赵五婶振振有词,可如今已经没有人愿意听她的话了。 赵婆子满脸失落的走了出去,老五夫妇面面相觑了一阵,也忙跟了上去。 赵二叔心疼的看了芸娘一眼:“大嫂,你别难过。” 他知道芸娘不想看到他,干巴巴的将话说完,又转头朝赵怀安道:“怀安,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赵怀安凝眉跟了出去。 赵二叔开门见山道:“我之前在县里看到过一个跟你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那人似乎还跟李财主家沾亲带故。” 赵怀安面色冷淡:“我爹已经死了。” “你说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性,其实你爹根本就没死,毕竟,当初那具尸体面目全非。” “我爹已经死了!”赵怀安再度重复,声音中的冷淡比之前只多不少。 赵二叔张了张嘴,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没有人比他更希望大哥回来,他大哥若是回来了,她想必会很高兴吧。 可大哥若是没死,怎么可能撇下她不管呢。 赵二叔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怀安,好好照看你娘,我过些时候再来。” 他涩然的朝堂屋的方向看了一眼,终转身往外走去。 才出的院门,就看到赵富正鬼鬼祟祟的贴着耳朵往玉米杆上靠,赵二叔顿时没好气的呵了一句:“赵富,你在干什么!” 赵富吓的一个哆嗦,堪堪稳住了身子,忙拍着心口道:“二哥,你吓死我了,我只是想借你几个钱用用。” 赵二叔听得这话,顿时沉了脸。 “又想去县里赌钱?金宝就要娶媳妇儿了,你这当爹的也不操操心?” 赵富陪着笑脸,连连应是。 此刻,他哪儿还有心情去管他二哥训了他什么,他只记得刚刚偷听来的话。 那个人和老大长得一模一样,还是财主家亲戚! 直觉告诉他,若是不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他会错过很多。 赵富当即就打定了主意,定要去县里问问银姐儿。 银姐儿是李府上得了脸的,准知道这事儿! 下晌时,罗婉儿将芸娘哄回了屋里休息,才出门,就见赵怀安朝她看来,目光泛着点点柔光。 “谢谢。”他朝她勾了勾唇角,本不想和她这般客气,可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词。 “你不用这般谢我的。”罗婉儿摆手。 芸娘待她极好,她也不想看到芸娘难受。 “大哥,爹真的回来了吗?” 青姐儿试探着问了一句,业哥儿也认真的看向了赵怀安,显然,他们都想知道答案。 “没有,他死了。”赵怀安原本缓和下来的表情又冷了下来。 青姐儿和业哥儿愣了愣,适才才燃起的希望,渐渐落了空。 罗婉儿却察觉出了不对劲。 刚刚,在说到赵怀安他爹的时候,她明明从赵怀安的眼中看到了冰冷和厌恶,这是一种不正常的情绪! 赵怀安他? 正想着,就听赵怀安道:“走了这么久的路,你也累了吧,你先休息休息,我去做饭。” 罗婉儿虽觉得有些累,可也不好意思总吃现成,便跟了过去帮忙。 另外一头,李府凉亭中。 柳李氏听了身边老嬷嬷的话后,脸上闪过了一丝怒容。 “他还真的回了后河村,去见了他那原配?” 老嬷嬷点了点头。 柳李氏顿时冷笑了一声:“那人还在府外?去给我叫进来!” 老嬷嬷应声离去,柳李氏一脸的阴色。 原以为赵成不过是偷偷见见他那儿子罢了,结果,竟还敢去见那女人! 当她是死了不成! 亭外有脚步声传来,柳李氏拿去手边茶盏就朝来人砸去。 那茶盏堪堪落到来人脚边,瓷杯碎裂,发出刺耳声响,连带着碎片也四处弹开,有一片堪堪从来人颊边擦过,顿时留下一条斑驳血迹。 从头到尾,那人都不曾吭上一声。 “周青山!我让你办事儿,你就是这么办事儿的?” 柳李氏冷哼了一声,被割破脸颊之人缓缓抬头,不是周青山还有谁? “夫人何须担忧,她只不过是一个农妇罢了,自是比不得夫人。” “呵!”柳李是冷笑,“我的东西便只能是我的东西,别人休想和他沾一点点关系!周青山,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周青山皱眉:“我会娶她,她不会再跟别人沾一点关系。” 柳李氏听得这话,似听到了什么新鲜事儿一般,不由坐直了身子。 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周青山一眼,眼神怪异的像在看一个疯子一般。 半晌,她笑了出声:“你要娶她?” 周青山点头。 柳李氏冷笑了一声,不耐烦的理了理鬓边碎发:“你最好说到办到!” 凉亭不远处的假山上,李季风将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我这姑母委实好笑,明明选了那样一个人,还非得要他忠贞,如何可能?” “兴许,姑老爷和姑小姐是真心相爱,他也当真能对姑小姐忠贞呢?” 真心相爱? 李季风听得这话,忍不住扭头看了李余一眼:“若你被别人卖去给人做娘子,你会爱上对方吗?” 李余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浑身汗毛直立。 他磕磕巴巴了半天,忍不住提醒道:“公,公子,我是男人。” 李季风皱眉,对他这话感到不满:“假如你是女子。” 李余仰着脑袋,仔仔细细的想了一阵。 感觉到自己公子正一眼不错的盯着自己,明显在等着自己的答案,他顿时一阵紧张。 “要看那人长什么模样,若很是俊俏,兴许,还可以接受。” 李季风听得这话,面色一紧。 “那赵姓书生长得可是俊俏?” 他今日来来回回逛了两遍长街,也没有见到她和那赵姓书生,原本,他也不将那赵姓书生看在眼里。 可如今听得李余这话,他忽然就紧张了起来。 若那书生长得俊俏,若她对那人生了心思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今天先更两章,明天给大家补上,明天四更,爱你们~ 第253章 他要状告他的生父 傍晚时分,芸娘还在屋里休息。 赵怀安做好饭,并没有打搅她,只领着青姐儿他们去了堂屋吃饭。 堂屋里的牌位已经被人摆回原位了,谁也没提白间的事儿,但大家都有些心事重重。 饭后,赵怀安回了房中,罗婉儿难得吃了个早晚饭,如今,院中依旧天光大亮,就领着两个孩子在院中消食。 小院虽算不上大,可来来回回的走上一阵,也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大嫂嫂,我怎么觉得大哥有事儿瞒着我们。”青姐儿闷闷的跟在罗婉儿身后。 罗婉儿脚步一顿,神思有些飘远。 今日的事却有蹊跷,仔细一揣摩,就会发现很多端倪。 比如,那个和赵怀安亲爹长得极像的人是谁,他好端端的又为何会来赵家,还有,那人到底说了什么,竟将芸娘刺激成了那样。 芸娘虽什么都没说,可她清楚,芸娘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平静。 不过,这些都是赵家的家事,还轮不着她这个外人去过问。 “大嫂嫂,你说,那人会不会是我爹?”青姐儿又试探着问了一句。 罗婉儿回头,朝身后的两个小豆丁看了一眼,毫无疑问的从他们两圆溜溜的眼睛里看到了希冀。 一时间,罗婉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默了半晌,她方才扯着嘴角道:“你们大哥不也说了吗,你们就别多想了。” 不管是不是,赵怀安既然说不是,那就一定有他的理由。 两个小豆丁都沉默了。 罗婉儿不想再和他们继续这个话题,无端的引芸娘伤心,又引着他们去给蒜苗除草。 天色黑透后,芸娘醒了,罗婉儿和青姐儿热了饭菜给她端去,芸娘什么也没说,连着饭食也吃不下。 罗婉儿心中担忧,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跟赵怀安说说。 她过去时,赵怀安正打算出门。 两人目光相对,赵怀安率先往屋里退了两步:“你先进来。” 罗婉儿微愣,刚一进门,目光就掠到了案桌上的黄麻纸上。 距离不远,她堪堪可以看到那纸上的状书二字。 一时间,她脸上闪过了一抹错愕之色。 赵怀安平静的望着她,直到她视线触到自己案桌上的纸张时,他方才淡说了一声:“他没死。” 他这话,很是突兀。 虽没有点名道姓,可罗婉儿知道,他说的是赵成,芸娘丈夫,他的生父。 巨大的震惊袭上了心头,她不敢置信的朝她看了一眼,就见他淡声说了一句:“他娶了李财主家的女儿,如今已经摇身一变,成了李家姑爷。” 罗婉儿张了张嘴,目光又定定的落到了那纸笺上。 所以,他要状告他的生父?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缓声解释:“大庆律:诸有妻更娶妻者,徒一年半,女家仗九十,离异归宗,若欺妄而娶者,徒一年半,各离之。” 不管是因何种情况下停妻再娶,赵成和那女人都没有好结果! 不过,他终归不甘。 一纸状书上去,也不过是让那人受点牢狱之灾罢了,和他娘这些年吃的苦头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 罗婉儿早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一来是因为他竟会跟自己坦白这些事情,这本是他的私事儿,他也没有必要告诉她,二来,还是因为那张状书。 原书中的赵怀安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但凡得罪他的,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别说这一纸状书了,只怕更可怕的事情,他也做的出来。 可如今的他还不是一手遮天的大奸臣,他只不过是后河村的一个寒门子罢了。 他想跟富甲一方的李家硬碰硬,这如何能成? “怀安,你有没有听说过‘官商勾结’这个词,你就不怕李家和县太爷勾结起来,到时,这一纸状书上去,不但治不了李家人,倒霉的,却是你?” 原书中对赵怀安在后河村的事情都是一笔带过的,所以,她也不知道,原书里的赵怀安是怎么做的。 但是,若他当真跟李家硬碰硬,只会吃大苦头。 赵怀安原本以为她会怕自己连累她,谁知道,她一开口,竟是在关心他。 心底不可抑制的生了丝丝甜意,他不答反问:“可会害怕?” 他目光柔和,带着满满的缱绻和疼惜,可此刻,罗婉儿想着别的事儿,压根没注意他的异常。 “怀安,我怕不怕不打紧,你想过青姐儿和业哥儿没有,还有你娘,若李家对他们打击报复,你该当如何?你总不能时时刻刻守在他们身边。” 书里那个罗婉儿放火烧赵家屋子的时候,他不也一样不在身边吗? 芸娘和青姐儿他们就是丧身火海的,若李家当真要针对芸娘他们,下手也绝不会比原主仁慈。 赵怀安眼里闪过了一抹阴寒,很快,又被他掩了下去。 “所以,这便是下下策。” 若不是还有别的顾忌,区区李家而已,他何须芥蒂。 望着女子虽有狐疑,却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赵怀安忍不住朝她缓步走去。 既是这般担心他,那是不是说,她心里也并非完全无他? 不论如何,只这样一想,赵怀安的心就不由加快了几分。 哪怕她这心底只有他一点点的位置,他也心满意足,终归,该被疼惜呵护的那个人是她。 赵怀安的眼中蒙了一层暖色。 他勾唇朝她笑了笑,正要帮她顺顺乱发,就听她道:“所以,还有别的法子?” “若是你,你该怎么办?”赵怀安不答反问。 罗婉儿仔仔细细的想了想,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 毕竟是亲爹,总不能打他一顿吧。 赵怀安见她认真思考,也不催她,只静静地看着她。 罗婉儿上辈子是孤儿,也没有关于爹娘的记忆,实在是不好代入想象。 不过,想象着自己若是遇了渣男,那渣男踹了她以后,又傍上了个富婆,她便忍不住眼中一亮 “有了,我要他赔一笔精神损失费,然后,再一拍两散,找个更好的,寻死觅活的可没什么劲儿,我不但得吃好喝好,还得红红尘尘,潇潇洒洒。” 赵怀安面色僵了一瞬。 “你在说你自个儿?” 第254章 他永远不会抛弃她 罗婉儿悻悻的挠了挠头:“我这不是没爹吗,也想象不出他抛弃我娘的样子,索性就想着自己被抛弃的样子了。” 赵怀安难得听她说起家里的事儿,却不是什么好事儿,不由心中一软。 他原本还好奇他的过去,可此刻,他一句话也不想多问,只怕引她难过。 默了一阵,他郑重道:“不会的。” 他永远不会抛弃她,他会待她好,给她这世间最好的一切,让别的女子都羡慕她。 有风扑打着窗框子,吹的一阵‘呼啦’作响,顿时淹没了赵怀安那句话。 罗婉儿没太听清,仰着脑袋,探寻的朝他看了去。 赵怀安回忆着她适才那话,忍不住又道:“精神损失费?” 罗婉儿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居然又一不小心的将现代词汇蹦了出来,不由讪笑。 “也就是银子的意思。” 赵怀安的神色微滞,一眼不错的看着她,俨然没想到在那种时候,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会是钱? 罗婉儿倒没觉得有什么。 没了感情,钱不就是最要紧的东西吗? 钱才能给人安全感,有了钱,哪儿不能去,什么样的男人遇不到? 就在这时,芸娘屋子里传来了一阵东西摔碎的东西,罗婉儿和赵怀安对视了一眼,忙往隔壁去。 青姐儿和业哥儿也循声赶来,四人进了屋,点了灯油,就看到芸娘抱着脑袋,缩成了一团。 “娘!” 赵怀安皱眉上去,芸娘循声看去,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惊色:“你是谁?” “我是怀安,你怎么了?”赵怀安心中一沉,刚刚才舒展的眉头,又渐渐皱了起来。 “不,你不是怀安,怀安已经死了,我的怀安已经死了!” 芸娘摇着头,絮絮叨叨的说着。 屋子里一片静谧,赵怀安一行人僵在了原地。 就在这时,芸娘朝罗婉儿伸了手,面上一片急色:“柔姐儿,快,快到娘身边来,娘有话要跟你说。” 柔姐儿? 罗婉儿错愕,确定芸娘指的就是自己后,她顿时头皮一紧,心里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娘,那是大嫂嫂,那不是三姐,三姐在姨母家。”青姐儿急急提醒了一声。 “柔姐儿,那就是我的柔姐儿,你们连我的柔姐儿都不认识了!”芸娘反应越发激烈,“柔姐儿,快到娘身边来,你也要弃娘而去吗?快到娘身边来。” 罗婉儿担忧不已,下意识朝赵怀安看了一眼,赵怀安朝她重重点了点头,她适才快步朝芸娘走去。 芸娘总算拉住了她的手,心满意足之余,又絮叨了起来:“柔姐儿,你去哪里了,娘好想你。” 罗婉儿下意识看了赵怀安一眼,芸娘察觉后,伸手就护在了罗婉儿面前。 她看着赵怀安,一脸气急道:“你是谁,你不许欺负我的柔姐儿!” 屋里的人再度沉默。 青姐儿都被吓哭了,她抽抽噎噎的走到芸娘跟前,哽声道:“娘,那是大哥啊,你是不是都不记得我们了?” 芸娘脸上闪过一丝茫然,目光在青姐儿脸上定了定,不由道:“你是青姐儿,怀你那年,你爹才刚刚走。” 她提到了赵成,整个人似陷入了回忆中一般,安静不已。 “我去找大夫,你们看好娘。”赵怀安心知不妙,沉声说完就往外走。 随后,屋子里一阵安静,直到两个小豆丁憋不住,闷声哽咽了出来。 芸娘似也被哭声惊动了一般,整个人从回忆中惊醒,她定定的看着青姐儿,幽幽道:“不要哭了,青姐儿,到娘怀里来,你爹若还活着,又该心疼了。” 芸娘这话,引得两个孩子再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芸娘似有些无措,看了看青姐儿,又看了看业哥儿,最后,方才定定的朝罗婉儿道:“柔姐儿,你,你哄哄弟弟妹妹,我脑袋疼,我出去走走。” 罗婉儿一听这话,面色一紧。 芸娘都糊涂成这样了,哪儿能出去? 嘱咐了业哥儿去关门,罗婉儿又好言好语的将芸娘哄了回去。 待赵怀安引着郎中匆忙回来时,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以后了。 郎中瞧看了芸娘的症状后,就摇了摇头。 赵怀安和罗婉儿心中都是一紧,赵怀安引着大夫往外走,罗婉儿示意青姐儿陪好芸娘,自己也跟了出去。 适才出门,就见那郎中摇了摇头:“怕是受了刺激,患了失心疯。” “可能治好?” 赵怀安说着话,眼中一片阴沉之色。 郎中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要看情况而定,有些人自个儿就想明白了,有些人,却是如何也想不明白。” 罗婉儿定在原地,心里顿觉不是滋味儿。 随后,她只觉赵怀安跟郎中说了些什么,再回来时,两人目光相对,都从对方面上看到了忧色。 “我明日去县里再找个大夫看看,你不用担心。”他低声朝她说着,两人一路往屋中走。 “我陪你。”罗婉儿想到了他那张状书,忍不住道。 这种时候,她真怕赵怀安一个想不开,就做出点什么事儿来。 赵怀安哪儿能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他勾了勾唇角,淡声道:“放心,我暂时不会去县衙。” 那样做,未免太仁慈了一些。 赵怀安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他自不会轻易放过那个男人。 他只不过是想让对方尝尝钝刀剜肉的感觉罢了,有些事,急不来。 罗婉儿不知赵怀安心中所想,只以为得了准确的答复,心中稍安定了些。 这一宿,无人好眠。 隔日,赵怀安就去县里请了大夫。 罗婉儿要在家中陪着芸娘,只将摊子上的事儿丢给了林芝芝,请她叫几个相熟的人帮帮忙,晚些时候,她再一并结工钱。 如今又不是农忙时节,村里闲下来的勤快妇人不少,自也不愁没人帮忙。 林芝芝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同时,又问了些芸娘的事儿。 罗婉儿并未多提,又嘱咐了林芝芝几句,就将人送了出去。 再回来时,就见芸娘正站在堂屋处,冲她招着手,一脸慈和。 “柔姐儿,快些回来,娘给你蒸了你最喜欢的鸡蛋羹,香嫩的很!娘还给你撒了葱花,快趁热吃。”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两更哦,不过可能会有点晚,放心放心,赵怀安会替你们收拾渣男,O(∩_∩)O哈哈~ 第255章 犹如在看一个死物一般 迎着芸娘慈爱的目光,罗婉儿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快步往堂屋走去。 鸡蛋羹是刚做的,还冒着阵阵热气。 芸娘将勺子递给了她,又催她快些吃。 “娘,我不饿的,你吃吧。”罗婉儿才吃饭没多久,委实不饿。 作势去推鸡蛋羹,可手一触到粗瓷碗时,那滚烫的感觉实在将她的手灼了一下。 想着芸娘刚还捧着碗从灶间走到了堂屋,她眼皮一跳,慌忙去拉芸娘的手检查。 果然,和她想象中一样,芸娘的手心已经红了一大片。 显然是被烫的不轻。 罗婉儿皱了皱眉,忍不住道:“娘,疼不疼,我找点东西给你抹一下。” 芸娘轻笑,拽住她的手,阻她离去。 “不疼,柔姐儿把鸡蛋羹吃了,娘就不疼了,娘记得你爱吃滚烫的,快别耽搁了。” 罗婉儿神色滞了一阵,终是不动声色道:“娘陪我一起吃。” 芸娘脸上闪过了一阵无奈,终是宠溺的朝她点了点头。 “好,好,娘陪你吃。” 一碗鸡蛋羹吃完后,芸娘又拉着她说了一阵话,无非都是她当初陪着赵怀安他爹去州府赶考的事儿。 罗婉儿以前不知那么多事儿,尚不觉得有什么,如今,一听她提到那个抛妻弃子的男人,她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芸娘是被那男人伤透了心,才变成这样的吧。 其实,仔细一想,芸娘就这么糊涂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在她的印象中,那个男人已经死了。 死在了为家人、为自己博前程的路上! 罗婉儿也不知道芸娘讲了多久,她就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直到赵怀安引了大夫回来。 那大夫是个颇有经验的,只看了芸娘一眼,便瞧出了门道。 “我与你们开几服药,喝了试试效果,这失心疯也不是不能治,终归还得看恢复情况。” 罗婉儿和赵怀安听到失心疯这个词时,同时蹙了蹙眉。 好在这大夫说极有可能治好,他们都同时松了一口气。 “对了,切莫刺激她,她说什么都可,顺着便是,慢慢开导她,莫要让她总在屋里关着。” 大夫交代了一阵,赵怀安就随他进城拿药了。 罗婉儿将两人送了出去,目光落在赵怀安那阴沉沉的脸上时,整个人都愣了愣。 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预感,这事儿不可能就这么完了。 虽赵怀安答应了她暂时不会告到县衙,可不代表他不会动别的心思。 “可缺什么东西,我一会儿带回来。” 赵怀安清越的声音响起,罗婉儿一抬头,就对上了他那张温和带笑的脸。 “没有。”罗婉儿愣然开口,似又想到了什么一般,叮嘱道,“你早些回来,莫要耽搁。” “好。”赵怀安轻笑。 赵怀安走后,罗婉儿就回了院中。 芸娘不知何时已经绣起了绢帕,罗婉儿就寻了皂角出来,坐到了芸娘身边捣皂角。 待青姐儿和业哥儿回来了,林芝芝和周叔也一并来看了芸娘。 芸娘倒是没什么异样,见周叔和林芝芝来,还起身招呼,跟个正常人没有区别。 罗婉儿见状,却没有丝毫的松快。 她心里清楚,芸娘这种病是有间歇性的,这会子正常,不代表下一次还正常。 下晌间,芸娘忽就唤起了赵怀安。 青姐儿和业哥儿眼中都是一亮,只道他娘总算是想起了大哥,便越发盼着大哥回来。 然而,他们左盼右盼,没将赵怀安盼回来,反倒是盼来了一场细细密密的秋雨。 秋雨直绵了一个多时辰,整个青河县都陷入了雨幕当中。 此刻的城中,被两个孩子惦记着的赵怀安正打着油纸伞,静站在街头一条偏僻小巷中。 他目光冷淡的朝巷口看着,似在等着什么。 不多时,一顶宝蓝色绸布软轿从长街抬出,直接绕到了巷中。 赵怀安朝雨幕中的方向点了点头,斜侧里顿时就堵了几个身高马大、头掩面巾的壮汉上来。 两个本还行色匆匆,只想赶紧将人送回去的轿夫吓了一跳,堪堪稳住身形,连手里的轿子也抬不住了,‘砰’的一声就落到了地面上。 “怎么回事儿?”轿里的赵成皱了皱眉头。 他还想着后河村的事儿,冷不丁听见一阵棍棒声和惨叫声传来,整个人都是一愣。 待他惊觉不对,掀了车帘子打算看个究竟,就被人套在了一个麻布口袋中。 霎时间,周遭一切都暗了下来,紧接着,一阵乱棍就朝他身上砸来。 “你们是谁!住手,快住手!” 赵成愤声呵斥着,那些人却像是没听见一般,依旧用力的朝他身上招呼着。 赵成痛的惊呼了几声,只顾着用手抱住脑袋,闷声喊着住手。 直到最后,他清晰的听见自己膝盖骨碎裂的声音,他双腿一软,直挺挺的摔在了水坑里,溅起了不少水花。 饶是如此,身上的棍棒依旧没有停下。 赵成初时还能喊上两声救命,到了后来,他竟连掀眼皮的力气也没了。 “别打死了,那夫人只是想教训教训她这不听话的男人,可没让下那么重的手。” “是啊,差不多得了,赶紧撤。” 一阵嘈杂的议论声传来。 那些人许是不想闹出人命,见他摊在地上,进气多出气少后,都纷纷丢了棍子,扬长而去。 赵成重重松了一口气,感觉到雨水刷刷刷的冲刷在他的伤口上,带来了阵阵刺痛感,他缓缓咬紧了牙关,心里一片冰凉。 夫人!这些人都是柳李氏派来的? 不,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她。 她不可能这样对他,一定是他听错了! 而就在这时,巷子里,又响起了一个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极轻极缓,在这样的雨势中显得十分古怪。 赵成颤着嘴皮儿,身子忍不住打起了冷颤,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刻的赵成若有力气揭开脸上的麻布口袋,定能看到赵怀安那张阴沉沉的脸! 赵怀安并没有待太久。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赵成,那眼神,犹如在看一个死物一般,转瞬,就面无表情的出了长街。 第256章 她让你来接我 秋雨过后,地上吹落了一层枯叶。 整个后河村笼罩在了一层薄雾当中,远远看去,犹如一幅极美的山水画。 灶下的柴火被打湿了一大半,引火极为不易。 罗婉儿费了一番功夫才将柴火点燃。 因着天色不早,她索性就洗了两个地瓜,切了点肉丁,做了个红薯肉丁糯米饭。 待青姐儿和业哥儿从外头打了点青草回来,赵怀安还没回来,罗婉儿不由蹙眉道:“青姐儿,你去村口看看你大哥?” 芸娘正好从屋里出来,听得这话,面上就有了笑意。 “我也去接怀安。” 青姐儿和业哥儿同时看了罗婉儿一眼,都有所迟疑。 这一下午的时间,他们娘倒是没少念叨大哥,也不知道,这见了面之后,娘还认不认得大哥。 “娘,你就在家里帮我看火。”罗婉儿自不可能让芸娘出去。 索性芸娘也没有坚持,当真去了灶下帮罗婉儿看火。 青姐儿松了一口气,摔着小短腿就往村口跑。 还不等她跑到村口,远远地,就看到自家大哥的身影,她喜不自胜,忙迎了上去。 赵怀安冷不丁看到小家伙儿,也是吓了一跳。 他以为家里出了事儿,面上一紧,正要问话,就听小家伙道:“大哥,大嫂嫂可担心你了,她让我来接你。” 赵怀安一怔,嘴角渐渐涌出了一丝笑意。 “她让你来接我?” “嗯嗯!” “好,咱们快些回去,莫要让你大嫂嫂担心!”赵怀安心中欢喜,声音中也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丝松快。 他俯身,将青姐儿抱了起来,大踏步就往家去。 这时候,青姐儿方才发现自家大哥手里除了药包外,还有一盒黄纸包的东西。 她戳了戳纸包,忍不住问道:“大哥,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给你们买的点心。”他勾唇。 出城时,正好遇上了一家点心铺,他原本就想着给她捎点什么东西,可因着时间太急,倒也没顾上。 索性,就直接买了些点心,大家都可以吃上。 “大哥真好!”青姐儿乐呵的说了一句,又将下午间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 原本只是罗婉儿和他们在院中闲谈的平常小事儿,可赵怀安却听得津津有味的,生怕就错过了一点。 待兄妹俩回了院中,罗婉儿的地瓜肉丁糯米饭刚刚好。 “我回来了。”赵怀安抱着青姐儿去了灶边,一双眸子看向罗婉儿时,满是柔光。 罗婉儿回头认认真真看了他一眼,确定他身上没被雨淋湿,也不像是去找过人麻烦的样子,总算松了一口气。 “吃饭吧。”她朝他勾了勾唇角,就听堂屋里,芸娘的声音传来,“怀安回来了,我家怀安回来了?” 一时间,众人呼吸一顿。 芸娘自从糊涂以后,就不认得赵怀安,今儿个,还是头一次招呼他。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想起来了。 众人正觉担忧,就见芸娘急急朝赵怀安走去,她拽住赵怀安的手,面上一阵紧张。 “怀安,你去哪里了,昨日怎么都没有回来,担心死娘了!” 罗婉儿松了一口气,青姐儿他们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学堂里有事耽搁了,娘,我们进屋。”赵怀安笑了笑,仿若自己当真一夜未归般给了个解释。 他扶着芸娘就要进堂屋,却听芸娘紧张道:“学堂中出了什么事儿,可是月牙儿出了事儿?” 众人面色一怔,忘了言语。 芸娘得不到回应,不由又道:“怀安,月牙儿毕竟是你的未婚妻,你可得待她好些,这样,吴夫子才会放心将女儿嫁到我们家来。” 赵怀安下意识看了罗婉儿一眼,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心虚。 他对吴月牙从未有过男女之情,当初定下亲事,也不过是他娘的意思。 这事儿,他本无心跟任何人解释,可此刻,他却有些担忧。 婉儿她该不会误会吧? 她会不会生气,他不想她生气,更怕她因此恼他。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赵怀安下意识的朝她解释了一句,就见罗婉儿朝她使了个眼色,重重咳嗽了一声,“娘说的是。” 赵怀安眉头紧皱在了一起,一旁的青姐儿和业哥儿也十分无措。 他们压根没想到娘会这么说话啊,这不是让大嫂嫂难过吗? 大嫂嫂才是他们的嫂子! 月牙姐虽好,却根本比不得大嫂嫂好。 大嫂嫂不但不嫌弃他们家穷,还对他们那么好,他们不想让大嫂嫂委屈! “娘!”青姐儿担心的看了自家大嫂嫂一眼,正要提醒她娘大哥已经有了媳妇儿,就听自家大嫂嫂低声道:“大夫交代过,莫要刺激娘。” 赵怀安木着一张脸。 他深深地看了罗婉儿一眼,对方已经搀扶着芸娘进屋了。 一顿饭,吃的明显比往常还要静上几分。 好在,芸娘并未再提吴月牙,大家也不至于再胆颤心惊一番。 饭后,罗婉儿去帮忙熬药,赵怀安思忖片刻,就跟了过去。 “我和吴月牙”他寻思着该怎么开口,却又怕自己弄巧成拙,反而让她误会。 赵怀安从未如此紧张过,他一边小心查看着她的面色,一边试着又道:“我本就无心婚事,当初,是娘的意思。” 罗婉儿好奇的睁大了眼睛。 枉她当初还想过帮赵怀安和吴月牙破镜重圆呢,敢情这两人压根就不存在什么两情相悦? 想来也是,赵怀安是什么人? 他想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他想要的人也一定会得到。 但凡他有一点喜欢吴月牙,只怕后来,不管吴月牙有没有嫁人,她都会将成为赵怀安庞大妻妾群体中的一员! 罗婉儿正当脑补着原书从男频权谋文变成了强取豪夺、虐恋情深的戏码,就听赵怀安又开了口。 “我娘不记得很多事了,她不是有意的,你也莫要多想。” 多想?她为何要多想? 罗婉儿一脸的懵,看向赵怀安的目光也多了丝古怪之色。 之前她瞧着赵怀安那般磕巴,还以为他要说些什么,不想,竟是这话? 【作者有话说】 大家放心,芸娘就要成为神助攻啦,O(∩_∩)O~ 第257章 为何一定要走 小灶中火势正旺,烧得土罐中药汁滚沸。 清苦药香很快就蔓延过了整个院中。 赵怀安掏出早间买的梅花簪,五指缓缓摩挲着上面的梅花印,目光下意识的落到了她的发间。 “我。” 他刚吐出一个字,罗婉儿以为他又要说那些话,顿时顾不得狐疑,颇为无奈的笑了笑。 “我缘何要多想,娘这样子,我也担心。” 别说芸娘什么都没做,就算她当真做了什么,自己也不会生气。 顿了顿,罗婉儿又认真道:“怀安,你且放心,即便是日后柔姐儿回来,我离了赵家,我依旧会待娘好。” 她这话,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泼到了赵怀安头上。 赵怀安拽着梅花簪的手发紧,胸腔顿时堵了一团郁气。 她这话倒是提醒了他,她是个时时刻刻盼着离开的人! 自己还担心她误会了自己和吴月牙,哪儿知人家压根就不在意。 偏这时,青姐儿又凑上来说了一句:“大哥,三姐何时能回来,我都想她了,娘应该也想了。” 不然,也不会将大嫂嫂认成三姐了。 赵怀安抿唇,湛黑的眸子定定的落到了罗婉儿身上,毫无意外就对上了罗婉儿望来的目光。 她在等他回答,他几乎从她眼里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期盼。 赵怀安心中越发气闷,闷声声的回了一句:“还早。”他扯过罗婉儿手中蒲扇,就坐在了炉灶前。 青姐儿感觉自家大哥似乎不高兴了,她讷讷的张了张嘴,很是不解。 罗婉儿也是莫名,刚不还好好的吗? “你和青姐儿先去洗漱,我来熬药。”就在这时,赵怀安又朝她看了过来。 他的声音已经较刚才温和了不少,罗婉儿险些以为先前和青姐儿说话的人不是他。 不过,如今芸娘境况堪忧,赵家又出了个抛妻弃子的亲爹,想来赵怀安心中正当烦闷,说话间带着点不快也是正常。 她安抚的拍了拍青姐儿的手背,让青姐儿先去洗漱,自己则支身去拿他手中蒲扇。 “怀安,还是让我来吧,你不温书了吗?莫要误了你,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 这药至少得熬上一两个时辰呢,罗婉儿不想耽误了他。 “不温。”赵怀安冷淡开口,湛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药罐看,俨然没有和她谈话的打算。 罗婉儿盯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看了一瞬,心想他估摸着确实是因芸娘的事儿而难受,一时间,也不好多说什么。 很多事,终归只有他自己看透,旁人多说什么也无意。 思定,她抬着步子,就跟着青姐儿回屋洗漱去了。 赵怀安感觉到她离开的步伐,烦躁的摇了摇折扇,就听那远去的脚步微微顿住,紧接着,女子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怀安,有句话说的好,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你是要做大事儿的人,一定不会被这点难事儿绊住了手脚。” 赵怀安错愕的朝她看去,就见女子巧笑盈盈,正满含鼓励的看着他。 对着这样的她,赵怀安竟冷不下脸来。 明知道她会错了意,他还是朝她点了点头,眉目舒展道:“早些休息。” 罗婉儿从他这笑容中看出了几分真切,顿时松了一口气,转身就回了屋中。 赵怀安凝着耳房的方向看了一瞬,耳旁似又渐渐回响起了她适才的话。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他从未怕过什么,自也不会怕一个赵成。 如今,一切还只是一个开始,他早晚要让他娘瞧见那男人受报应的那天。 不过,让他不明的是,她适才说那话时,心中可当真是那般想的? 她若当真那般看好他,又为何一定要走? 这夜,小院中的药味久久不散,次日一早,村口就传来了鞭炮声。 原是因着杨里长嫁女的缘故。 这本是一桩极为热闹的大喜事,可传着传着就变了样。 一来是杨春燕天不亮就上花轿的缘故,二来这是因为新郎官没上门亲迎。 青河县素来就有黄昏之时接亲的习俗,一来是因为大家信奉黄昏时分最为吉利,二来则是因为接回去后,刚好拜了天地入洞房。 像杨家这般,一个早天不亮就将闺女送出去的,还是头一遭。 村里人议论纷纷的同时,又传出去了杨春燕上花轿前还闹了一通自杀的事儿。 众人越发不明,既是要嫁到县丞家过好日子的,为何要自杀? 不过,杨里长毕竟是一村之长,家里又出了个秀才郎,大家虽颇有唏嘘,却也不敢多话,只怕给自己招了麻烦。 这些闲言碎语传到罗婉儿耳朵里时,罗婉儿正好在数着今日的盈余。 她对杨家的事儿不感兴趣,索性也听得兴趣缺缺,林芝芝见她不怎么搭话,就没再多言。 又因着还得赶去杨家吃喜酒,便没再多待。 等林芝芝走后,罗婉儿将盈余入了账,就去堂屋里做皂角手工皂了。 皂角手工皂做起来比一般手工皂复杂,罗婉儿原是想空了再做,谁知道,又发生了芸娘这事儿。 索性她得暂时在家陪着芸娘,这不知不觉间,还真让她将皂角手工皂折腾了出来。 等她给手工皂上了模具,就发现芸娘正坐在堂屋门口看她。 今日出了大太阳,罗婉儿将桌椅全搬来了出来,想让芸娘晒晒太阳。 芸娘一出来便赶着绢帕,倒和平日里没什么异常。 “娘,可是渴了?”见芸娘长久不说话,罗婉儿放下模具,抬步朝她走去。 芸娘依旧看着她,只目光中有着些许迷茫。 “柔姐儿,你大哥和月牙儿当真没成亲吗?我怎么觉得他们已经成亲了,而且,你大嫂也在院中折腾过这些?” 罗婉儿面色一僵,一时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又听她肃声道:“柔姐儿,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罗婉儿心知不能刺激她,她下意识摇头,就见院外,一身亮红襦裙的吴月牙快步而来。 “芸婶子!月牙儿来看你了,你可想我?” 第258章 你给哪个姑娘买的 罗婉儿面色微滞,芸娘已经起身朝吴月牙迎了出去。 “婶子想你!月牙儿,你怎么这么久也不来看我?” 芸娘亲切而热络,吴月牙有过片刻恍惚,有那么一瞬间,她只觉自己仿若回到了罗婉儿还没嫁给怀安哥时。 那时候,她的芸婶子就是这般对她的! 一种不可抑制的喜悦蔓上心头,吴月牙朝芸娘点了点头。 “芸婶子想我来,日后,我就常常来?” 说着话,吴月牙的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芸婶子果然是喜欢她的! 那罗婉儿算什么,她和怀安哥可是青梅竹马,芸婶子也是看着她长大的。 论情谊,那罗婉儿如何比得上她? “月牙儿,快些过来,婶子有话跟你说。”芸娘拉着吴月牙去了桌边。 吴月牙从罗婉儿身边经过时,不由挑衅的看了她一眼。 瞧瞧,若是芸婶子有那么一点顾忌罗婉儿的颜面,怎么可能当着罗婉儿的面和她这么热络。 芸婶子摆明就是不喜罗婉儿吧! 此刻,一旁的罗婉儿看着吴月牙好不得意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 芸娘如今早忘了吴月牙和赵怀安退亲的事儿,她只怕吴月牙一会儿会提些不该提的。 想着,她便快步走了过去,打算看情况不对就赶人。 芸娘显然没有注意到罗婉儿的异常。 她双手紧拉过吴月牙的小手,一番简单关切后,适才试探道:“月牙儿,你和怀安怎么了?” 吴月牙眉梢微微扬起,忍不住又得意的看了罗婉儿一眼。 瞧,芸婶子都问这话了,可不就是还想让她嫁给怀安哥吗? 罗婉儿被吴月牙飞扬起的五官惊了一下,不由干咳道:“吴姑娘,你先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吴月牙撇了撇嘴:“芸婶子,你也觉得我和怀安哥般配对不对,我,我其实心里也有怀安哥,都怪我爹,我爹定是伤到怀安哥了,怀安哥如今心里还怨着我。” 罗婉儿:“······” “你爹和怀安?”芸娘面露担忧。 吴月牙重重点头:“可不是,我爹说了些不合适的话,怀安哥定是因此恼了我,芸婶子,你帮我跟怀安哥说说,好不好?我这辈子只想嫁给怀安哥!” 芸娘面有触动,这毕竟是她亲自给怀安挑的儿媳妇儿,见她和怀安这般要好,她自是高兴。 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她总觉得怀安已经成亲了,还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儿。 探寻的朝一旁的罗婉儿看去,芸娘想张口问问她,又听吴月牙道:“芸婶子,我可是不信我对怀安哥的心意?” 芸娘吓了一跳,哪儿顾得上去想别的,连忙低声劝慰吴月牙。 吴月牙面露委屈之色,嘴角却缓缓勾了起来。 芸婶子果然是看穿罗婉儿的面目了,不然,也不会这样对罗婉儿! 怀安哥素来就听芸婶子的,芸婶子都站在她这边了,她就不愁怀安哥不娶她! 说来,她也庆幸自己从杨家溜来看了芸婶子,不然,她到这时候,竟还不知道芸婶子的心意。 心中欢喜,吴月牙立马就热络的跟芸娘聊了起来,赵二叔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他原本担心芸娘,想悄悄过来看看她,谁曾想,她竟撂下了婉儿和那吴姑娘亲近,这不是在打婉儿的脸吗? 赵二叔心中发急,思来想去,还是朝院里走去。 赵二叔本想隐晦提醒提醒芸娘,结果,这才过去说了两句话,他就察觉出了芸娘的不对劲儿。 皱眉朝罗婉儿看了一眼,赵二叔想问个究竟,就听芸娘对吴月牙道:“月牙儿,你放心,怀安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更何况,将来你是要嫁给他的,他怎能不对你好。” 吴月牙娇羞一笑。 赵二叔只觉天灵盖被什么东西重重击打了一般,霎时不敢置信的朝芸娘看去。 “大嫂,你在说什么胡话?”先前,故意晾着婉儿就算了,如今,竟还! 赵二叔替婉儿感到不值,黑黝黝的脸皮子顿时一紧,忍不住愤慨道:“大嫂,你怎么能这样待婉儿?” “婉儿?”芸娘有些茫然。 吴月牙见有人帮罗婉儿说话,不由一慌。 “我原本就是怀安哥的未婚妻,芸婶子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对!芸婶子,你说是不是?” 不知为何,芸娘总觉得这一句‘是’有些说不出口,可被吴月牙一直盯着,她也不好否定,只得缓缓点了点头。 赵二叔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了,罗婉儿怕他跟芸娘闹,只朝他使了个眼色,就往外头走。 待赵二叔出来,罗婉儿跟他说明了情况。 赵二叔面色复杂,强忍了许久,方才压下担忧道:“我去找怀安!” 罗婉儿拦他不得,又担心芸娘,只得由着他去了。 傍晚时分,火红的夕阳将云层晕染上了一片金黄。 村口的杨家正是宾客满座之时,陈双河一路追着赵怀安绕过杨家大门而去,赵怀安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你莫不是走错了方向?” 陈家和杨里长家本就有走动,这会子,陈双河不去杨里长家吃酒,跟他一起干什么? 更何况······ 想起罗婉儿看陈双河的眼神,赵怀安不由顿了脚步,凝眉看他,一副他再跟上来,他就翻脸的模样。 “怀安,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你难不成还真想让我去杨家?杨秀那么对你,我可不去。” 陈双河说着,拽了拽赵怀安的袖子,腼腆着脸又道:“怀安,看在我这么仗义的份上,要不,今晚就去你家蹭饭吧。” 赵怀安望着陈双河紧拽着他袖口的那只手,眼角几不可见的抽了抽。 今日,他依旧穿着罗婉儿给他缝过那件素衣,陈双河拽过来,正好将拽在了那些细腻针脚上。 赵怀安默了几息,面无表情的伸手,准备将陈双河手中的袖管拉出来。 陈双河见状,又拽紧了几分,拉扯间,一只梅花簪从赵怀安的袖管中跌了出来。 霎时间,陈双河睁大了眼睛,面上全是不敢置信之色。 “我没看错吧,这款式,怎么像是女儿家的?怀安,你给哪个姑娘买的? 【作者有话说】 给大家请个假,最近跑医院,暂时日更两章,感觉挺对不起大家的,┭┮﹏┭┮ 第259章 如果她不要呢 赵怀安木着一张脸,飞快的将梅花簪捡起,收入袖间。 他的动作快到让陈双河错愕。 陈双河从来没见他的紧张过什么东西,一时惊讶之余,又觉遗憾。 那梅花簪子他还没看个仔细呢,结果,就被怀安收起来了? 以怀安那性子,他即便再想看,他也不会再给他看上一眼! 不过,心里虽这么想着,他仍不放弃道:“怀安,你给我看看呗,我瞧瞧这款式如何,帮你鉴赏鉴赏,别回头人家姑娘家不喜欢,不收你的东西,可就不好了。” 赵怀安抬眸看他,面上虽没什么变化,心里却起了波澜。 是啊,也不知道她喜欢不喜欢? 当时,他瞧着好看便买了下来,完全就没想这么多。 陈双河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被自己说动了,忙又道:“快些给我看看,怀安,你可别吊我胃口了。” 赵怀安冷冷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如果,她不要呢?” “你给我看看,我就知道她会不会要了。” 陈双河一颗心,就像被爪子挠过一般,痒痒的不行。 其实,他对一个簪子倒起不了什么兴致,只不过,人的性子本就属贱。 他明知道怀安不可能给他看,他偏就想看。 他想知道怀安这端正之人,到底会给姑娘家送什么东西。 可,赵怀安岿然不动,完全没有给他看上一看的意图。 陈双河都打主意要去抢了,却见赵怀安扭头朝他看了过来,又重复道:“如果,她不要呢?” 陈双河震惊的朝赵怀安看去,但见他面色认真,不由咋舌。 “不是,你到底喜欢上了哪家姑娘,居然还这么紧张?我可从来没见你这么紧张过。” 以往的赵怀安可不会送姑娘家什么东西,更别说担心人家不收了。 陈双河奇怪之余,心里越发好奇。 到底是哪家姑娘竟引得怀安有这么大的变化? 他自不会觉得是怀安家那位,毕竟,怀安厌恶她至极,没将她赶走就不错了,哪儿还能送她东西。 这么说来,便是其他人。 村里的姑娘也不可能,难不成,是······月牙儿! 陈双河惊愕了一瞬,再回神时,就听不远处传来了赵二叔的声音:“怀安,你还站那儿干什么,吴月牙来了!” 赵怀安听得这话,眉眼一压,疾步就走。 陈双河见状,惊的下巴差点没落在地上。 什么情况,还真是要送那吴月牙的? 虽然,小师妹人也不错,可她爹实在是差了点意思,怀安要跟那吴月牙一起,还不如跟他家里那位凑合算了。 至少,他家里那位长得还行。 等陈双河从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中回神后,赵怀安早走远了,他无奈一叹,忙跟了上去。 赵怀安随着赵二叔到院中时,第一眼就望到他娘正和吴月牙拉手说着话,好不亲热。 赵怀安心中一紧,下意识朝一旁的罗婉儿看去,只见她在一旁端坐着,面上看不出喜怒,却似在听他娘和吴月牙说话。 赵怀安一双眉毛险些拧成了麻花状。 眼看着他娘将他昨日买的糕点递给了吴月牙,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快步上去,直接将糕点从吴月牙手中夺了回来,转手就递给了罗婉儿。 罗婉儿一脸的懵,吴月牙也是一愣,但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 “怀安哥,你回来了?芸婶子正谈着我们两的事儿呢。” 吴月牙面有羞意,可眼角眉梢的欢喜却是掩也掩不住的。 然而,不等她欢喜多久,就听赵怀安素着一张脸道:“出去!” 出去? 吴月牙不敢置信的看着赵怀安,她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即便是有所怨气,都过了这么久,他怎生还记在心头? 心下委屈,吴月牙直接求助的拽紧了芸娘。 “出去!”赵怀安再度开口。 此刻,若不是怕罗婉儿多想,他真的会直接伸手将这人丢出去! “怀安哥,芸婶子都想我了,她还说要让你娶我,你怎么就?”吴月牙好不委屈。 她完全没有想到,怀安哥会对她这么冷淡,会对她这么凶悍。 他们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芸娘也从震惊中回神。 她想开口劝怀安,可不知道为何,脑海里,又记起了一个叫婉儿的人。 婉儿是谁? 为什么她一想起那个叫婉儿的,就说不出让怀安对月牙儿好的话? “我再说最后一次,你走不走!你若不走,我现在就去村口找你爹。”赵怀安冷声开口。 吴月牙听得这话,一张脸顿时花容失色。 “怀安哥,你,你为何要这样待我,难道,就因为她?”她气愤之下,直接将矛头指向了一旁的罗婉儿。 罗婉儿本还看着手里的点心发怔,冷不丁被吴月牙一指,她整个人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然而,不等她开口,就听赵怀安那冰冰冷冷的声音再度传来。 “你不走是吧,二叔,帮我去村口唤吴夫子!请他务必来将吴姑娘带回去!” 赵二叔应了一声,忙往外走。 吴月牙急了:“怀安哥,你还当真要叫我爹过来,我爹若过来,非得折了我的腿!” 他爹原本就中意杨秀,如今这事儿要是闹开,将他爹给引来了,那还得了。 赵怀安面色冷淡,完全完全没有要回话的意思。 吴月牙忍不住拽了拽芸娘的手臂,急声道:“芸婶子,帮帮我。” 芸娘也不忍心,看着自家儿子,她忍不住道:“怀安,要不就?” “婉儿,你先把娘扶回屋休息。” 赵怀安忽然开口,打断了芸娘还未说出口的话。 芸娘又听到‘婉儿’两个字,一时觉得头昏脑涨,险些站不稳当。 罗婉儿忧心她身体,忙上去搀着芸娘回屋。 吴月牙委屈的不行,一张娇娇俏俏的小脸上泪影婆娑,偏还不甘心的看着赵怀安,一动也不动。 外头急急而来的陈双河见状,顿时,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是怎么回事儿? 怀安不是中意小师妹吗,怎么还对小师妹这么凶? 难不成,怀安喜欢的另有其人? 第260章 我家没有晚饭 “怀安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罗婉儿那种恶毒之人怎配得上你,就连芸婶子都喜欢我,不喜欢罗婉儿,你还不明白吗!” “你素来都听芸婶子的话,如今,你是要忤逆芸婶子不成,你还真想将她气出个好歹来不成?” 赵怀安皱眉,眼看着她张张合合的嘴巴,面上全是不耐之色。 “要娶她的人是我,何须你担心?”他面上闪过一丝冷笑,“双河,劳烦你帮忙再跑一趟,我得问问吴夫子,内子被人无故辱骂,该当如何?” 吴月牙打了个哆嗦。 她认识赵怀安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赵怀安的性子。 他如今说这话时,面色认真而冷沉,显然是动了怒! 他真的会跟她爹告状,诉说她的所作所为! 想着今日院中发生的事儿,吴月牙心下虽有不甘,终觉忌惮,怕这事儿当真闹大了,她抹干了眼泪就往外头跑。 经过赵怀安跟前时,她仍是忍不住低低唤了一声:“怀安哥。” 吴月牙声音软软,面色楚楚,任一个男人见后,兴许都要动上几分心思,想要对之温柔以待。 然而赵怀安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他除了觉得厌恶之外还是厌恶。 一想到这个人刚刚居然还敢骂罗婉儿,他的面色越发阴沉。 “最后一次,吴月牙,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若再来我家寻衅滋事,再这般胡言乱语,我定要跟吴夫子讨个说法。” 吴夫子往日毕竟是帮过他的,有些恩情,他还是记着的。 但这不代表他能忍了一次又一次,更不代表,他可以由着吴月牙这般欺负那个他想要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吴月牙一张小脸早白的十分恐怖。 她默默念着‘寻衅滋事’四个字,手缓缓握紧,连着指尖掐入了肉中也不自知。 想着他如今连吴姑娘也不叫了,这半年冷淡如同陌生人一般唤她全名,她就不甘心! “怀安哥,罗婉儿定是给你个灌了迷魂药!总有一日,你会醒悟的,我等着你,我一定会一直等着你的!” 吴月牙咬牙切齿说完,捂着嘴就奔了出去。 赵怀安眉头紧锁,尤为不喜吴月牙那话,同时,心下又有些懊悔。 曾几何时,他也那般怀疑过罗婉儿,却不想,她竟是个那般好的人。 “怀安,你怎么还把小师妹给赶走了,难不成,你还真是为了维护你家里那个?” 陈双河不好将‘毒妇’两个字说出来,毕竟是在人家家里,听见了也不好。 索性他忙止了话题,一双清亮亮的眸子里却满是好奇。 赵怀安不想听他提起吴月牙,顿时没客气道:“你不走?” 陈双河干咳:“眼下杨家的席只怕已经散了,我去了也没吃的,要不,就在你家凑合一口?” 他可听村里人说了,怀安家那位卤的大骨肉很香,就连着自己酿的果酒也很好喝。 他早就想腆着脸来见识见识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如今,可不就是现成的吗? 陈双河乐呵呵的想着,径直就往屋里走去,他并不觉得怀安会拒绝他。 然而,事实总是出人意料。 他才刚走几步,就被人拽了手臂,紧接着,就听赵怀安幽幽道:“我家不吃晚饭。” “啥?”陈双河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家没有晚饭。”赵怀安再度重复道。 陈双河傻眼了。 不吃晚饭? 还真当自己是半仙,学人家辟谷呢? “不是,怀安,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抠门,我也不会把你家吃穷,你说你至于这样吗?” 赵怀安给了他一个我家本来就很穷的眼神,完全没有一点松动。 陈双河一张脸顿时纠结不已。 他倒是很想板着脸,再说些跟他绝交的话就走,只是,这话到了嘴边,却是如何也说不出来。 他还真有些好奇那些大骨肉的味道······ “要不,我明儿个买点肉,让你家那位帮忙烧?”他干咳了一声,跟赵怀安打起了商量。 赵怀安自然知道他说的那家那位指的是谁。 他原本就不想让陈双河在罗婉儿面前晃悠,如今,哪儿能答应? “她不会做,你回吧。”赵怀安木着脸道。 陈双河顿时就郁闷了。 他一脸怀疑的看着赵怀安:“不是,怀安,你糊谁呢?谁不知道你家那位做吃的厉害,你这是几个意思,我不过是吃一顿饭罢了,又不是要你的命,你至于这样吗?” 罗婉儿刚从芸娘屋里出来,就听的这话。 她只当赵怀安是因为家里没菜,觉着面上无光,这才不同意留人吃饭的,不由道:“你若不嫌弃,就留下来吃晚饭吧,我们家里倒还有些羊蝎子。” 再炒几个菜,倒也不会太寒酸。 赵怀安刚刚才缓和的一张脸,顿时就沉了下去。 他自然知道罗婉儿在跟谁说话,一想到她往常频频看陈双河,如今,又特意留人吃饭,他的嘴角就拉了下去。 片刻,他快步去灶上拿了几根羊蝎子,径直塞到了陈双河手中:“拿着,回去!” 陈双河还处于被留饭的欢喜中,整个人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赵怀安推着出了门。 待陈双河反应过来,想跟赵怀安要个说法,就听对方沉声道:“我们家没晚饭,你带回去吃。” 陈双河张嘴,还要说点什么,赵怀安已经回了屋,顺道将门掩了个结实。 陈双河呆了一瞬,恍然想起自己似乎被赵怀安关了几次,一时无语凝噎。 怀安这样子,倒像自己什么时候将他得罪了一般? 可他左想右想,始终也想不起自己何时得罪过他! 再看向手里的大骨肉,他只觉得鼻间肉香十足,瞧着确实有食欲,得偿所愿之余,他又忍不住摇头。 这么大的肉骨头怀安都舍得给,还一给就给了两三个,他总不能是怕他吃他东西的缘故。 如此说来,还真是因为他家惯常不吃晚饭? 此时,恰好业哥儿和青姐儿打了猪草回来,陈双河见后,忍不住同情的看了他们一眼。 有什么想不开的?居然不吃晚饭。 【作者有话说】 等我,我很快就日更三章了!相信我!(*^▽^*) 第261章 礼尚往来 青姐儿和业哥儿自然也看到了陈双河,两人跟陈双河打了招呼,就各自离开了。 这前后脚回了自家院中,青姐儿才恍然道:“陈大哥怎么走了,往日这个时候,不都得留下来吃晚饭吗?” 业哥儿摇头,两个小豆丁一进屋,就看到罗婉儿和赵怀安正在院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两个小豆丁不由暗吸了一口气,只怕,大哥和大嫂嫂又闹了什么龃龉,偏这时,自家大哥却是问了一句:“点心好吃吗?” 两个小豆丁呆住。 罗婉儿也愣了一瞬,很快,赵怀安又解释道:“昨日,我去城里买的,后来,倒是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不怪他! 当时,他被她那些话堵的慌,哪儿想的了那么多?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罗婉儿就越发郁闷了。 想想他赶吴月牙和陈双河的样子,她讷讷张口:“你、你这样会没有朋友的。” 说完,罗婉儿也有些懊悔。 大奸臣本就是一个孤臣,自己这样说,未免太多此一举了。 再来,这时候,他心情原本就不好,自己说这些,也实在是没有必要······ 揉了揉太阳穴:“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说完,她兀自去了灶边忙活。 赵怀安看着她的身影,抿了抿唇,倒是将袖间的梅花簪又捏紧了几分。 她就算有别的意思,也没有关系,她已经是他的妻,想什么都晚了。 顿了顿,他还是快步去了灶边,帮她打下手。 饭后,罗婉儿去了灶边熬药,赵怀安收了碗,就将点心拿出来给大伙儿分食。 两个小豆丁都喜欢甜食,自是欢喜,纷纷拿了两个点心去了芸娘房中,要跟芸娘分食。 赵怀安也拿了一块去了灶边。 灯火摇曳,将灶下女子纤瘦窈窕的身形拉的老长。 赵怀安定定的看了她一瞬,方才掏出袖中梅花簪,郑重的插在了她发间。 梅花簪古朴雅致,虽不算奢华,却衬的她那张精致小脸更加光彩熠熠。 赵怀安眸中染了一层笑意,缓缓伸手,将手中的点心一并递到了她唇边。 罗婉儿察觉到赵怀安往她发间放了什么,正准备伸手去触碰,谁知,这手还没触碰上去,鼻息间便是一股子点心的酥香,接着,唇上便触到了点心的酥皮。 罗婉儿怔了怔,一时忘了动作,又听他催道:“尝尝?” 周遭气氛像是凝滞了一般,罗婉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才回神过来。 她有些不自在的伸手去拿点心:“我自己来就好。” 他这样的举动,倒有些说不出的暧昧。 若不是,她已经跟他说了清楚,他也已经答应她柔姐儿一回来,他们就和离,她还真会多想。 赵怀安见她这般举动,眉梢挑了挑,却没有多言。 他默不作声的看着罗婉儿吃点心,仿佛,这是一件既有趣的事情。 可一旁吃着点心的罗婉儿却越发不自在了。 她被赵怀安专注的目光盯的心中发紧,浑身僵了片刻,她陡然想起自己做的手工皂,不由道:“对了,这个给你。” 天道冷了,手工皂凝固的也快。 罗婉儿拿了一块手工皂给赵怀安,赵怀安就闻到了一大股皂角味儿。 霎时间,他眸中一亮,唇角不由弯了起来。 “这是皂角味儿的澡豆?” 他虽是在问,可语气却十分肯定。 “你喜欢吗?”罗婉儿不答反问,一双清凌凌的眸子,就那么定定的看着他,眼里满含期待。 她想通过给她做手工皂这些小事,拉近两人间的关系,自也希望他是发自于真心喜欢这些手工皂的。 “喜欢。”很喜欢! 只要是她做的,他都喜欢。 赵怀安脸上涌了满满的笑意,罗婉儿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才想起他刚刚似乎往她发间插了什么。 她狐疑的伸手碰了碰发梢,就摸到了一只梅花簪。 “你?”下意识将梅花簪取了下来,她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赵怀安居然送她簪子,赵怀安为何要送她簪子? 不等她多想,赵怀安那清越好听的声音再度响起:“礼尚往来。” 说着,他扬了扬手里的皂角手工皂,径直回了房中。 罗婉儿愣了片刻,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竟是为了感谢她送他手工皂的事儿,一时哑然失笑。 她忽就发觉:大奸臣还是蛮好相处的。 想着自己白间说的话,她不由摇头。 不,他这样的人也会有朋友,至少此刻,她愿意将他当朋友看待。 转眼又过了几日,芸娘吃了药,气色倒是红润了不少,除了想不起一些事情外,倒看不出什么异样。 罗婉儿觉着那大夫的药有用,也越发将他说的话记在了心里。 这日,她正好要去县里见钱先生,索性就将芸娘带到了铺子上,既带了芸娘出去走动,又让她接触了人。 她动身去县里时,还不忘嘱咐青姐儿和林芝芝,让他们好生看顾着芸娘。 为了快些赶回来,罗婉儿打算直接去见钱先生,见完人就走。 谁知,周叔的牛车才刚到了城门口,就被人拦了路。 “罗娘子,我家掌柜的候你多时了。” 那人声音中带着激动,俨然是等了她许久的缘故。 罗婉儿觉着这人眼熟,像是成衣铺的伙计,不由道:“花掌柜?” 伙计连连点头,引着罗婉儿就往秀坊去。 罗婉儿见他那般急切,只以为那些胭脂出了问题,不免担忧。 待到了绣坊中,花掌柜眉开眼笑的迎出来时,她也错愕了片刻。 “罗娘子,大喜事啊,胭脂斋的掌柜看中了你的胭脂,就等着跟你商量合作的事儿呢!” 胭脂斋是城中最大的胭脂铺,能和最大的胭脂铺谈合作,自是好事一桩。 不过,对花掌柜就并不一定了。 毕竟,她和别家合作,多少会影响到他的利益。 罗婉儿看向花掌柜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古怪,花掌柜仿若未曾察觉一般,又絮叨的说了一阵恭喜之话,就见之前那带路的伙计喘着粗气回来。 “掌柜的,胭脂斋那边想请罗娘子面谈一番。” 第262章 当个贵妾却是绰绰有余 能和更大的商户合作,自不是什么坏事。 罗婉儿虽不明花掌柜的态度,却还是朝她点头道了谢,一路随着伙计去了外头。 胭脂斋的掌柜约见的地方就在四合茶馆对面的茶楼上。 罗婉儿初到那茶楼的时候,脚步顿了顿,恍然想起李季风那浪荡子似乎最喜在这茶楼,她不由蹙了蹙眉。 然而,不过片刻,她又恍若无事的往楼中走去。 现如今最要紧的便是看看胭脂斋的诚意,若有足够的利头,便是最好。 一路被人引到了雅间门口,那伙计便没再跟上来,罗婉儿倒也没觉得有什么。 她举步上去,敲了敲雅间门,门就开了,接着一个花白胡须、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就走了出来。 罗婉儿瞧他那身行头,琢磨着他应该就是要和自己面谈的胭脂斋掌柜,正要言语,就见对方朝她客气道:“罗娘子里面请。” 罗婉儿朝他和气一笑,倒也不推诿,径直就朝雅间中走去。 雅间中的燃着檀香,一进去,便熏了她一身。 罗婉儿不想这胭脂斋的掌柜竟还是个喜香的,正觉错愕,身后的雅间门已经关上了。 不多时,雅间内里的珠帘微微晃动,一个潇洒风流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居然是李季风! 罗婉儿错愕了一瞬,就见对方朝她笑了笑:“罗姑娘。” 她来之前,李季风早打好了腹稿,想将自己的态度挑明。 他想自己语气和缓一些,待她稍微妥帖仔细点,他就不信,自己一番谆谆善诱,还不能引她放弃那一介弱质书生。 然而,一向善言辞的李家少东家,在看到面前这样艳若桃李,眉目如画的一张脸后,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只是生涩的像个毛头小子,完全没有一点往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潇洒模样。 最后,倒是罗婉儿率先打破了平静:“胭脂斋的掌柜?” “我李家产业遍布大半个城,其中,胭脂斋也是出自我家,你若有兴趣,往后。”给你打理几个字还没说出来,李季风就听她哂笑了一声。 李季风面色微僵。 他从未如此坦诚的跟人表过态,不想,对方却压根也不想听。 “你这次又威胁了花掌柜?”罗婉儿笑道。 她总算明白花掌柜为何是那个反应了,原来,这浪荡子又在后头搞下作手段。 她烦躁的看着李季风,还道这厮是消停了,不曾想,他竟这般难缠。 李季风见她面色不好,心中一紧,但同时,他也有些气闷。 “你为何会觉得是我威胁了花掌柜?跟我李家合作,不比跟花掌柜合作来的好?” 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不但他李家比绣坊好,就连着他也比那赵姓书生好。 只要她不瞎,定该知道怎么选择。 李季风什么话都不说,索性就站在一旁,等她的答案。 然而,罗婉儿却什么也没说,径直就往外头走。 李季风很是不解,三步并作两步走,挡了她的去路。 “你不想跟我李家合作?若你想,不单单是合作那么简单,胭脂斋的纸契都能给你,若你觉得还不够,我李家。” “少东家!”罗婉儿沉沉打断了他的话,她快被李季风给气笑了! 长长吐了一口浊气,她有些头痛的看着他:“我为何要你的东西?少东家,我早说了,我跟你外头那些莺莺燕燕不同,公子莫要给我添麻烦。我相公醋性大,若是知道了,应该会不高兴。” 她和赵怀安原本就要和离了,也不指望赵怀安会帮他出头,这种时候,她只想拿赵怀安当挡箭牌,拒了这人。 “你觉得,我还不如一个弱质书生?” 李季风没想到她竟那么袒护那赵姓书生,心里顿时就有些不舒服。 罗婉儿瞧不上李季风那些手段,这种时候,可不会傻到给赵怀安找麻烦。 她微微一笑,压下心里的烦躁道:“少东家何时需要跟人对比了?” 见她并没有夸赞那赵姓书生,也并没有贬低自己,李季风面色松缓了一些。 “你和那赵姓书生的事儿,我都知道。你嫁他本就非本意,既是如此,留在他身边,倒还不如来我身边。” 李季风顿了顿,又道:“我虽不能保证给你正妻之位,但,当个贵妾却是绰绰有余,你放心,我一定让你锦衣玉食,再不用抛头露面,过现在的生活。” 李季风比谁都清楚,他喜欢她! 可她毕竟出身低微,又是嫁过人的,若老头子决意拦着,他也不好执意将人娶成正妻。 不过,他可以保证,有了她,身边便不会再有别人。 只是,他自以为的诚意,看在罗婉儿的眼里,便是一种侮辱。 罗婉儿从来没有想过,到了这个世界,居然会有人将纳她做妾说的如此振振有词。 这个时代的妾就是玩意儿,是夫家可以随意发卖的存在。 就算他让她当他正妻,她都不愿,更别说,让她当一个玩意儿! 这万恶的男权封建社会,当真让人恶心! 因着动怒,她胸口一阵起伏,缓和了许久,方才冷声一笑。 “那就真有些可惜了,我还真喜欢过这种抛头露面的生活,少东家的好意,我心领了,麻烦让让。” 李季风一愣。 他都跟她许了这么重的承诺,不想,她竟还如此不屑于顾。 他皱着眉头仔仔细细的想了想,这个世上,哪儿有喜欢抛头露面的女子? 他亲娘还在世时,不也一样居于后院,成日里相夫教子,品茗调香? 她到底在说真话还是假话? “李少东家,麻烦让让。”女子清凌凌的声音再度响起。 李季风堪堪回神,不由软了口气:“也不是不让你抛头露面,你若真喜欢,我也会同意。” 他本就不是迂腐之人,自不会拘着她。 “李少东家还不明白?我不喜欢你,我已经嫁人了,我们不可能,不管你李家有金山银山,我都不稀罕。麻烦让让!” 罗婉儿一张脸早沉了下去。 她双手紧握成拳,才忍了打人的冲动。 第263章 芸娘不见了 李季风心绪不稳,他生来就是李家未来家主,恣意了这么些年,从来都是他瞧不上人,何曾有人会这般瞧不上他? 他脸上的笑意尽数褪去,往日的玩世不恭早不见了踪影,只是一脸认真的看着她。 “你当真?” “自然!” 李季风长吸了一口气,径直退到了几步开外。 罗婉儿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好说话,不由松了一口气,手拉上门把手,她不由回头看他,脸上带着些许犹豫。 “少东家不会再阻我和别人合作吧?” 李季风忽就有些生气。 自己一腔真心给她,小娘子不珍惜也就罢了,居然还一而再,再而三的轻看他! “我为何要阻你?我李季风何曾。” 他想说自己何曾那般下作过,然而,话没说完,他就想起了自己过往的举动。 终归在她面前,他说这话是理亏的。 心下别扭又不悦,李季风扬起下巴,将目光放在了别处:“那小小绣坊,我李季风压根就没看在眼里,倒也值得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 他这模样,不可谓不傲慢。 罗婉儿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不迟疑,径直开门,就见一带着帷帽,身姿窈窕的女子正站在外面。 四目相对间,女子朝她颔首致意,声音和软:“姑娘。许久不见。” 是柳思音,罗婉儿看不清她面上表情,但见她神态自若,也不知适才的话她听了几分。 不过,现如今,她已经管不得那么多了。 只要是和李季风有关系的人,她都不想沾染。 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罗婉儿匆匆离去。 柳思音回头看她,隔着帷帽也止不住她眼中的艳羡之意。 “你怎么来了?”雅间里传来李季风的声音,柳思音极快的敛了心神,莲步轻移,进了雅间中。 “听阿娘说,表哥这两日忙于酒楼事宜,也未曾好生休息,我适才备了点参汤,来看看表哥。” 李季风皱眉:“何须如此,府中自有下人,你身子弱,不必如此劳心费力。” 更不必特意端着参汤,追到此处。 姑母打的什么算盘,他也不是不知道,往日,他尚且还有心思周旋,今日,他不知怎的,忽就没了耐性。 “表妹,你且先回府,我还得去怡翠楼一趟,就不送你了。” 他淡声说完,也不等她回应,便快步离去。 柳思音怔怔的看着他,水盈盈的眸子里,全是惆怅和迷茫。 她自然知道怡翠楼是什么地方,那可是青河县最大的秦楼楚馆,郎君明明知道她有心嫁他,偏还毫不避讳的跟她说这些话。 说到底,便是对她无心的吧。 若今日送参汤的人换做是适才那姑娘,表哥势必就不会是这种态度了吧。 柳思音心中失落,同时,又有些暗自庆幸。 幸好,那姑娘已经有了夫家,不然,表哥的身边就真没有她的位置了。 此时,长街上,罗婉儿刚走不久,花掌柜就追了上来。 他俨然是为了适才之事来的,连着气也没喘够,就拍着心口说了一句:“罗娘子,你何时给我送胭脂,铺子上的胭脂已经卖光了。” 罗婉儿有些诧异。 李季风虽然表明不会阻她营生,但毕竟和她生了龃龉,她本以为,花掌柜顾忌着李季风,也得缓些时日找她。 如今,既花掌柜找了过来,她也没有迟疑的道理,直接就跟花掌柜约好了下次送货的时间。 待她别了花掌柜,又见了钱先生,再次回到镇上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的事儿了。 因着在钱先生那处结了六七两的银钱,花掌柜那处的营生也没断,李季风那厮给她带来的恶心感也被她渐渐抛在了脑后。 然后,才刚一回到摊上,林芝芝和青姐儿就着急忙慌的奔了过来。 “大嫂嫂,娘不见了。”小家伙带着害怕的抽噎像是一击闷拳,重重击在了罗婉儿身上。 芸娘不见了? “婉儿,婶子对不住你,刚刚铺子上生意一好,我就没注意那么多,统共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谁知道!”林芝芝很是愧疚。 罗婉儿强自镇定的往街上扫了几眼,立马招呼了铺子上的人过来,让大伙儿分头找。 凤俏过来时,正好就看到他们找人的场景,她一打听,知道是芸娘丢了,不由冷哼了一声。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跟秀才郎交代!”嘀咕着这话,她直接拉着刘虎子去了米粮铺。 “你一会儿嘴乖一点,见了翠花婶子,就叫人,知道吗?”快到米粮铺时,凤俏叮嘱了一句。 刘虎子撇着嘴:“叫了人,娘要给我买吃的吗?” “你!”凤俏一噎,恨不得掐他几下,可米粮铺近在眼前,她都瞧见杨翠花远远立在铺子前头了,若这时收拾刘虎子,也只会惹人笑话。 黑着脸,凤俏没好气道:“你就知道吃!你听话点我就给你买。” 刘虎子见他娘答应了,顿时听话了不少。 一进米粮铺,还用不着凤俏教,他就乖乖叫了一声‘翠花婶子’! 杨翠花知道凤俏回来,可没想到,她竟是将刘虎子也带来了。 脸上闪过了一阵短暂的诧异之后,杨翠花又恢复了常色,拉着凤俏就进屋寒暄。 眼看着话都说了好几句了,凤俏终才不好意思道:“翠花,你那日说的话可还算数?我想找个营生做,毕竟,家里还有几张嘴要吃饭。” 一说到这里,凤俏就将罗婉儿恨得不轻。 要不是她跟那第一楼的管事说了什么,人家为何忽然不收她的笋干? 否则,她也不会求到根本不熟稔的杨翠花跟前来。 “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呢,瞧你跟我客气成这样了,走,我认识个人,他肯定能帮你。” 杨翠花说完,喊了人守铺子,自己就拉着凤俏往外走。 凤俏愣了愣,只觉得杨翠花就像等着她开口提这话一般。立即发布 不过,人家能帮忙,总比推诿拒绝的好。 凤俏松了一口气,当真随着她往外走去。 杨翠花直接引着她去了棉花铺,不多时,棉花铺里就走出了个面肥耳廓的男人。 第264章 你和婉儿不歇一起 那男人直接又热烈的目光盯在她身上,凤俏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却听杨翠花低低道:“这是棉花铺的张茂小掌柜,有什么事儿求到他身上准没错,他还没讨媳妇呢。” 杨翠花最后一句声音压得极低,可暗示的意味也很浓了。 凤俏毕竟是经了不少事儿的女人,还能不懂杨翠花和张茂的意思? 她心中冷冷一笑,看向张茂的目光却满含笑意。 另外一头,罗婉儿总算在鸡市上找到芸娘了。 彼时,吴月牙也在,小姑娘拉着芸娘的手,一边诉说着那日被赵怀安赶出家门的委屈,一边嘤嘤抽泣。 罗婉儿瞧着她那可怜模样,一时间,竟不好打扰,就那么不远不近的等着两人说话。 不多时,芸娘看到了她:“柔姐儿!”她撇下吴月牙就朝她走来。 吴月牙早哭成了个泪人,听到芸娘这话,她面上闪过了一抹迷蒙。 “芸婶子,你叫谁呢?” “柔姐儿啊。”芸娘快步过来,拽住了罗婉儿的手。 吴月牙面色一僵:“芸婶子,她是罗婉儿,柔姐儿就是被她害的落了头疾,眼下还在邻县呢。” “吴姑娘,你慎言!”罗婉儿皱眉,面色顿时冷沉了下来,生怕吴月牙说出什么话,刺激了芸娘,忙拉着芸娘就走。 吴月牙猛然回神,快步上前挡了她的去路。 “罗婉儿,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为什么要冒充柔姐儿!”吴月牙顿了顿,又看向芸娘道:“芸婶子,你别被她骗了,她是罗婉儿!” 罗婉儿面色不虞:“我娘身子不好,吴姑娘若是为了她好,就少说两句。” 吴月牙一脸愤慨的瞪着她,完全没有要让路的意思,罗婉儿越发觉着吴月牙难缠的紧,就听身后传来了芸娘的声音:“婉儿?” 罗婉儿缓缓回头,一脸诧异。 芸娘这是记起她了的? “芸婶子,罗婉儿到底给你使了什么手段,你竟会相信她是柔姐儿!” 吴月牙的声音适时传来,芸娘便颇为不赞成道:“月牙儿,你怎能这么说话,婉儿可是怀安的媳妇,我怎会把她当成柔姐儿?” 吴月牙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媳妇儿?她是怀安哥的媳妇,那我是什么?” 明明刚刚芸婶子还说她才是怀安哥以后要娶的人!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怀安已经娶妻了!”芸娘面色一紧,下意识看了罗婉儿一眼。 远远赶来的青姐儿也忙不迭道:“对啊,我就只有一个大嫂嫂,我大哥这辈子也只会娶一个,月牙姐,你莫要胡说!” 许是这边响动太大,一时引得路人纷纷驻足,都不约而同的朝着吴月牙指指点点起来。 吴月牙自觉没脸,她狠瞪了罗婉儿一眼:“罗婉儿,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查清楚,你到底对怀安哥和芸婶子用了邪门歪道的东西!怀安哥要娶的人是我!” 罗婉儿听着这话,只觉得头痛的很。 她真没想到吴月牙竟还这么执着,这若是换个对象,兴许还有点希望,偏偏那人是赵怀安。 赵怀安可不是她执着就能等的到的。 找到芸娘,大伙儿都松了一口气,之前紧张的气氛又活络了起来。 一收了摊,大家一行七人都挤坐在了牛车中。 罗婉儿想着适才发生的事儿,正寻思着明日让青姐儿留在家里陪芸娘,就听一生脸妇人道:“婉儿,你发明的螺蛳粉真好吃,我去了你的铺子上几日,就吃了几顿,可还是没吃够。” 说话的人是个圆脸年轻妇人,瞧着和她年纪一般。 本是林芝芝临时请到她摊子上帮忙的,罗婉儿往日没见过,正不知该叫什么,就听林芝芝朝他轻笑了一声。 “你叫她香草嫂子就可以了,咱们都是一个村的。你才嫁过来,也不熟悉,往后多走动走动就熟悉了。” 末了,又指了另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妇人道:“这位是你荷花嫂子,是你大嘴婶家媳妇儿。” 罗婉儿不知道林芝芝口中的大嘴婶是不是指的刘大嘴,但面上仍没有变化。 点了点头,她从善如流的唤了一声:“香草嫂子,荷花嫂子。” 说完,罗婉儿又想起自己还没给人家结银钱,不由道:“两个嫂子再帮一阵子,我一并给你们结算工钱,如何?” 那两个妇人面面相觑一阵,几乎同时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 罗婉儿没想到他们竟不愿收钱,不由愣神,就听林芝芝笑道:“你这两个嫂子都想讨你要些澡豆,前些时日,他们用了你送我的澡豆后,都喜欢的紧。” 罗婉儿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听得这话,不由好笑:“放心,工钱照结,澡豆我也照样送。” 两个妇人面上一喜。 “婉儿,你手可真巧,不但会做澡豆,还会做生意,咱后河村就没见过你这么勤快的媳妇儿。” 圆脸的香草嫂子红着脸夸了一句,一旁的荷花嫂子也连连点头。 “对啊,怀安娶到你真是他的福气。” 听着他们赞不绝口的夸奖声,罗婉儿忍俊不禁。 晚间,赵怀安回来时,青姐儿跟他重复着香草嫂子说的话,他眸色深深地看了罗婉儿一眼,颇为赞成那话。 能娶到她,当真是他的福气,所以,这样的福气,才更要牢牢地握在手里才成。 目光在女郎那张别无二致的俏脸上停留了片刻,赵怀安下意识朝她发间看了一眼。见那处依旧簪了一根木簪,他忍不住皱眉。 “怎么还戴着这旧簪子?”他送给她的梅花簪为何不戴? 罗婉儿不妨他忽然问起,用手摸了摸发梢,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倒是习惯了,顺手就戴上了。” 赵怀安见她并不是因为不喜,暗暗松了一口气。 “既有新的,往后便戴新的吧,莫要再用这旧簪子了。” 罗婉儿点头,倒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儿。 芸娘将两人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面上的笑意忍都忍不住。 直到后来,青姐儿和罗婉儿回了耳房休息后,芸娘方才狐疑道:“怀安,你和婉儿不歇一起?” 第265章 他们合该住在一起 歇在一起? 赵怀安神色微滞。 若说以前,他对罗婉儿厌恶又排斥,也不愿跟她歇在一起,那么,后来,他只顾着探究她的心思,却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怀安,该不会是你不让婉儿进你屋的吧?你心里不会还存着旁人吧。”芸娘见他不说话,面上不由一紧。 赵怀安蹙眉,面上顿时多了一抹肃色:“怎会?” 他如今的心里,满满当当的全是她,哪儿还装得下别人。 “那你为何不肯跟婉儿歇在一起?” 芸娘又将话题绕了回去,赵怀安一时无言,芸娘见状,又急忙开口。 “怀安,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婉儿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娘这个岁数的人了,还从没见哪家年轻媳妇像婉儿这般,你就该待她好些。” 他们家不但穷,人口也多,婉儿平日里却一句怨言也没有,对她和青姐儿他们更是好到没话说。 一想到这么好的儿媳妇,她这儿子居然不珍惜,芸娘面上也带了丝急色。 “我自然知道她的好。”赵怀安涩声一笑。 可她对他的好,和对别人的好,根本无甚区别。 她心里没有他,若说当真对他生过什么心意,也不过是想从他这处哄到和离书罢了。 一想到和离书,赵怀安垂在身侧的手就紧了紧。 芸娘不知他心中所想,见他闷在一处,再不说话,不由又道:“你知道婉儿的好,那你为何不愿和她歇在一处?怀安,你这么对婉儿是不对的。” 赵怀安抬头,困惑的看着他娘,目光里是一闪而过的茫然:“可以吗?” 问这话时,他的心就忍不住发颤。 他自是愿意的,可她呢,她应该是不愿意的吧。 她那般想跟他和离,怎会愿意? “为何不可以,你和婉儿是夫妻,你们本该歇在一起。”芸娘的声音适时响起,却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击在了赵怀安心里一般。 他们本是夫妻,他们本该歇在一起。 对,他都打定主意不让她走了,他们合该住在一起! 赵怀安心中一阵激荡,面上却仍是维持着平静。 默了半晌,他方才低低道:“若是她不肯呢?” 芸娘还以为什么事儿,听得这话,不由发笑。 “娘还担心你不肯呢!你就放心吧,明日娘直接将婉儿的东西搬到你屋里去,婉儿待你那般,怎会不肯。” 赵怀安不说话,却是默认了他娘的话。 青姐儿从耳房里出来,刚好听到芸娘这话,不由瘪嘴道:“可我还想跟大嫂嫂住一起。” 赵怀安和芸娘同时看向她,青姐儿又小声道:“我想跟大嫂嫂住在一起。” 以前倒没什么,如今大嫂嫂每晚都会抱着她入睡,大嫂嫂的怀抱太温暖了,比三姐还温暖,青姐儿舍不得。 “傻丫头,你还想不想当姑姑了?要想抱小侄子,你就不能霸着你大嫂嫂。” 芸娘好笑的摸了摸青姐儿的小脑袋,青姐儿听得半知半解。 她不明白,为何要抱小侄子就不能和大嫂嫂住在一起,可她娘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一定有她的理由。 青姐儿失落的垂头想了想,她虽然舍不得大嫂嫂,可她更想抱小侄子。 于是,等她再度抬头后,她还是大大方方的朝自家大哥说了一句:“那,那大嫂嫂给你,你要赶紧给我生个小侄子出来。” 赵怀安面上一热,素来沉稳淡定的一个人,在此刻,却格外不自在。 生孩子,她肯吗? “好了,好了,往后莫要再将这话挂在嘴边,不然,你大嫂嫂得不好意思了。” 芸娘笑得合不拢嘴,兀自回了灶下打水洗漱。 青姐儿扁着嘴,一想到今晚就是跟大嫂嫂睡的最后一晚,她决定快些回去,珍惜这最后一晚的时间。 然而,她才刚没走几步,就听身后传来了自家大哥的声音:“先不要跟她说。”这声音中,似乎打着颤。 青姐儿狐疑的看向自家大哥,就见他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他再度抬头时,脸上已经多了一抹肃色:“今日发生了何事?” 青姐儿一愣,她大哥不提,她倒是忘了说月牙姐白日里将她娘拐走的事儿! 青姐儿一口气将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末了,又不解道:“大哥,你怎么知道有事儿发生?” 赵怀安皱紧了眉头。 他娘忽然记起婉儿,他便觉着是生了事儿的,不想,竟是这事儿。 “好了,你先回屋休息。” 他没有多言,兀自往自己屋里走,脑海里却不断回想着吴月牙为难她的样子。 越想,他面色越沉。 待他踱步到了案桌边时,脸上已是化不开的霾色,直到触到了边角处的那本《红楼梦》,他的面色方才和缓一些。 伸手将那本书册捏在手中,他想起了那小童说的话,随意翻开一页,就看到了‘情哥哥偏寻根究底’这几个字。 赵怀安面色一僵,片刻,不由嗤声一笑。 想了解女子的想法,就得看此书? 她那般好,书里这些人怎会比得过,更何况,还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不正经的书。 赵怀安本想直接将书扔在一旁,但一想到她明日便要歇过来,也不愿让她看到这书,索性就将它扔到了书柜最上面的位置。 夜色沉沉,残月清冷。 镇上学堂里的后院处,杨秀还在和吴夫子把酒言欢。 两人已经喝了不下十盏,杨秀喝得满脸通红,脑袋却依旧清醒。 吴夫子则好不到哪儿去,素来严苛古板的一个人,此刻两眼发昏,只拉着杨秀絮叨个不停。 吴月牙心不甘,情不愿的从灶间热了菜过来,又瞧见他爹这样子,顿时没好气道:“爹,瞧瞧你这样子,若让你那些学生瞧见了,像什么话?” “杨秀和别人怎么一样,月牙儿,快些去给你杨大哥熬一碗醒酒汤来。” 吴月牙见不得杨秀,哪儿肯给他熬什么醒酒汤。 她板着脸,扔下手里的盘碟就走,却听杨秀笑道:“月牙儿不愿意,我始终比不得怀安。” 第266章 杨秀居然在亲她 杨秀这话,俨然像是一颗石,激起千层浪。 吴夫子原本还醉意朦胧的样子,此刻,不由强打了精神,厉声道:“怎可如此?你杨大哥这般的人物岂是赵怀安能比的?” 吴月牙见他爹这般贬低怀安哥,顿时急了。 “你胡说什么,爹,怀安哥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你当年可以说过,他日后定非同一般,是个人物!” “人物?他算什么人物!”不过是一个身体羸弱,指不定哪日就会断气的短命鬼罢了! 吴夫子气的八字胡直发颤。 月牙儿平日里在他跟前说说这话倒就罢了,如今,竟还当着杨秀的面说。 人家杨秀是个好孩子,又频频示好,可不就是看上他家月牙儿了吗? 也不知道他听了这话,会怎么想。 心中想着,吴夫子又软声朝杨秀道:“阿秀,你莫要听这丫头胡说八道的,那赵怀安跟你提鞋都不配,怎能和你对比?” 杨秀本还不满意他这声‘阿秀’,可听着他那般贬低赵怀安,从而抬高自己,他也不免眉目舒展。 这好歹也是赵怀安的前岳丈啊,瞧瞧,赵怀安也就这能耐了,倒让他前岳丈嫌弃成了这样! “爹!人家怀安可是十二岁就中的秀才!假以时日,定能一展抱负,那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比的?” 他爹当初带着她榜下捉婿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怀安哥的! 他明明对怀安哥大加赞扬,还说日后,她若嫁给了怀安哥,必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现如今,怎么说变就变? 吴月牙愤怒之余,心中也是酸涩难当,如今变的又岂止是她阿爹,明明还有怀安哥。 想起白间芸婶子和青姐儿袒护那罗婉儿的样子,再想想怀安哥如今对她的态度,吴月牙不免委屈,抹着眼泪就回了屋中。 这时,一旁的吴夫子和杨秀才堪堪回神。 被人比作是‘阿猫阿狗’的杨秀,面色格外难看,吴夫子见状,忙低声劝道:“阿秀,你莫要跟月牙儿一般见识,月牙儿如今不过是想不明白罢了。” 愧声说完,吴夫子又朝杨秀推了推杯盏。 杨秀敛容喝着酒,嘴上劝说着让吴夫子莫要为难吴月牙的话,心里则冷笑蹭蹭。 他要让吴月牙后悔今日的言论! 吴夫子本就不能喝了,可为了替月牙儿赔不是,他又连连喝了好几杯盏,很快,就趴在桌案上醉了过去。 杨秀放下杯盏,伸手戳了戳吴夫子的手臂,吴夫子醉意正浓,竟没有一点反应。 杨秀冷笑了一声,抬步就朝吴月牙的屋子走去。 房门是虚掩着的,杨秀轻轻推门,就看到一个身材纤弱的小姑娘正趴在塌边嘤嘤哭泣。 她背对着他,也看不清她此刻是什么表情,可那衣衫布料下,鼓鼓囊囊的存在,却看的人血脉喷张。 特别是此刻,处于半醉半清醒的杨秀! 他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缓缓推门,朝那抹诱人的身影走去。 杨秀许久没去县里找赵金银,已是旷了好些时日,此刻,他忍不住心猿意马,恨不得上前直接将人按在榻上行事。 然而,他又清楚,吴月牙和赵金银是不同的,赵金银不过是个财主家婢子,心里又有他,自然就可以任他拿捏。 可这吴月牙······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尝尝这个抛弃了赵怀安的女人是什么味儿了! 那味道肯定比赵金银好,毕竟,她还是个没经人事的黄花闺女。 “你干什么?”原本还哭的伤心至极的人,陡然间见到男子不知何时,潜到了她房中,她不由惊的花容失色。 然而,也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她又镇定了下来。 “出去,谁让你进来的,杨秀,你别以为我爹把你当个人,你在我这儿,就是个人了!” 杨秀想起她适才那‘阿猫阿狗’的言论,脸色顿时有些不好。 然而,很快,他又虚伪的朝她笑了笑。 “月牙儿,杨大哥不过是心疼你,看你将自己折磨成这样,杨大哥心里也不好受,今日,是杨大哥不对,杨大哥不该害的你们父女争执。” 哄人便是杨秀最拿手的事儿。 他只顿了顿,又道:“月牙儿,杨大哥看到你哭,心都要碎了,你别哭,眼下,你就算想要天上的星星,杨大哥也愿意弄下来给你。” 吴月牙听得双眼发怔,直到对方伸手过来,她猛然惊醒,往榻上缩了缩。 “杨秀,你要干什么!” 杨秀见她这模样,怎么看都有种要自荐枕席的感觉。 他心中不免一阵痒痒,那想冲上去,将人按住行事儿的冲动越浓,他面上却是不显。 “月牙儿,杨大哥是想帮你擦眼泪。” 吴月牙怔了怔,杨秀顺势就伸手抚上了女子的脸颊,女子的脸颊一如他想象中一般娇嫩滑腻,摸的杨秀燥热难当。 杨秀心神一动,俯身就朝女子脸颊处亲去。 吴月牙原本还傻愣愣的呆在一处,她想象着面前这人是怀安哥,她的怀安哥在安慰他,可鼻息间那属于男人的陌生气息却让她猛然回神。 面前的人是杨秀! 杨秀居然在亲她! 脸上湿湿腻腻的感觉传来,她感觉那人从她脸颊处,一路亲到了唇瓣处,眼看着对方就要覆上她的唇瓣,她猛然用力,就将杨秀推了开去。 杨秀也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反应过来,他本以为今日就可以成事儿的。 “出去!杨秀,你再不出去,我就喊人了!” 吴月牙带着恼怒的声音低低传来,杨秀却一点儿也不害怕,他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月牙儿,杨大哥待你的心意,你还不明白?死守着那赵怀安做甚?杨大哥只是想让你快乐而已,你适才,不也很快乐吗?” 吴月牙僵住,刚刚她和杨秀,他们亲在了一起。 从未有男子这般对她,当时,她脑子都是懵,如今想来,她生气之余,还有些害怕。 怕怀安哥知道这事儿! 怀安哥和她本就多有误会,若再让他知道自己被男人沾了身子,往后,他岂会再多看她一眼? 【作者有话说】 嘤~赵怀安要骗婉儿跟他歇一起了! 第267章 你快回去跟大哥睡吧 “月牙儿,你还不明了杨大哥待你的心意吗?”杨秀缓缓朝吴月牙靠近。 吴月牙不知哪来的气力,猛的窜起来,就将杨秀往外面推。 杨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到了屋外。 “你赶紧走,要不然,我就喊人了!” 杨秀勾了勾唇,他知道吴月牙不会喊人,要喊她早喊了,也等不到现在。 不过,今日这情况也是真不能成事儿了。 敛了心神,杨秀淡声一笑:“月牙儿,你早晚会知道,赵怀安根本就比不过我。” 到了那时候,他会让她后悔今日这番‘阿猫阿狗’的言论。 杨秀走的悄无声息,一回家,就被他娘拦了去路。 “秀哥儿,这都第几日了,你妹妹怎么还不回门,那县丞家公子不来娶亲倒也罢了,连回门也不让吗。” 一想到村里还有那么多只眼睛盯着他们家,马桂枝面色就不怎么好。 杨秀吃多了烧刀子,又吹了这么久的冷风,脑袋一阵晕沉。 “那可是县丞家,你以为人家娶谁不好,非得娶你那貌丑无德的女儿?” “你,你!”马桂枝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妹妹,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杨秀冷笑着看了她娘一眼,嘀咕了一句:“见识浅短。”就进了房中。 马桂枝还想问出个好歹来,已经被关在了门外。 这一晚,马桂枝越想越蹊跷,那县丞家公子也没什么毛病,怎么见了春燕一眼就非得要娶她。 若说他是发自真心的喜欢春燕,他又为何不愿来迎亲?就连着她这当亲娘的,也不曾去过县丞府,更不曾见过他双亲。 马桂枝有种双脚踩空的不踏实感,当即就决定找机会去县丞府上看看。 然而,不等她动身,村里关于杨春燕不回门的传闻越演越烈。 甚至还有人怀疑那县丞家公子早弃了杨春燕。 消息传到罗婉儿耳朵里时,她刚让林芝芝帮忙请人收红蓝花。 红蓝花花期并不长,她本想将这一批胭脂做成,再思量着收花的事儿。 可眼看着红蓝花凋谢了不少,她只怕往后再找不到材料做胭脂,便打算在村里收一波红蓝花。 红蓝花晒干后可储藏,往后直接用干花也同样可以做胭脂,而且,比鲜花要方便许多。 林芝芝动作倒是快,罗婉儿前脚跟她说起了自己的计划,后脚林芝芝就带了不少人来认花。 罗婉儿给大伙儿开了二十文钱一背篓干花的价格,如今田中菜苗多已种下,正是农闲时,大伙儿一听说一背篓就能卖上二十文钱,自是积极。 如此忙到晚间,罗婉儿一回家,就看到周青山正站在她家院中。 “听说你娘病了,正好,我在山里见到这个,你给她熬着喝吧。” 在罗婉儿诧异的目光中,周青山递了一根山参过来。 那山参根茎粗短而完整,主根极为肥大,一看便不便宜,若是拿到县里药铺去卖,肯定能卖不少钱。 这么值价的东西,周青山说给就给? 罗婉儿有过片刻踟蹰,又想起前阵子周青山来送野猪肉,结果赵怀安黑着脸将猪肉送回去的事儿。 先别说他这野山参价格昂贵,她不能收,即便是便宜的东西,她也得慎重啊。 没道理因这事儿得罪了赵怀安不是? “青山大哥,多谢你的好意,这东西太贵了,我若是收了,我娘肯定不高兴。你还是把它拿到镇上或是县里去卖吧,一定能卖很多钱。” 罗婉儿笑着推拒了周青山的好意。 周青山一愣,显然没有想到罗婉儿会拒绝他,迟疑片刻,他又道:“这是我自己挖的,不值什么钱。” 自己挖的?这野山参根茎保存良好,可以想象他在挖山参时,有多么精心。 可他挖的这么精心,就这么送人,未免太大方了些。 “你收着,莫要说我给的,她便不会怪你了。” 周青山的声音再度传来,罗婉儿照旧婉拒了他的好意。 周青山默了几息,罗婉儿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人家一番好意,她倒显得太不领人情了。 索性,周青山也没再坚持,只站了一会儿便走了。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晚间,赵怀安回来时,她绝口不提这事儿。 赵怀安是个极为严格的人,一回来就检查了他们练的字。 看到罗婉儿和业哥儿的字时,她倒没说什么,只是,后来一看到青姐儿写的字后,他整个人的面色都不对劲儿了。 当即就劈头盖脸的将青姐儿骂了一顿,青姐儿好不委屈,直接抱着罗婉儿就是一阵嚎啕大哭,嘴里,还念着不舍的话。 罗婉儿起初只觉小家伙是被赵怀安给吓到了,忙不迭拍着小家伙的背,轻声哄着。 直到后来,罗婉儿跟青姐儿回了耳房,发现自己的东西都不见后,她才恍然意识到了什么。 “大嫂嫂,你快回去跟大哥睡吧,我不怕的。” 青姐儿啜泣了几声,撇开头,强忍着不去看自家大嫂嫂。 罗婉儿有些哭笑不得:“谁说我要跟”她说不出要跟赵怀安一起睡的话。 顿了顿,她无奈问道:“我的东西在你大哥屋里?” 青姐儿抽抽噎噎的点了点头。 “大嫂嫂,你快去跟大哥睡吧,青姐儿不怕的,青姐儿一点儿也不怕。” 罗婉儿:“······”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青姐儿还是个口是心非的主儿? “你不怕,我怕,你等等我。”罗婉儿心下郁闷。 她伸手帮青姐儿擦了擦眼泪水,硬着头皮就往外头走。 赵怀安现在应该在屋里看书吧,他应该也知道了这事儿,心里正和她一样郁闷吧。 心里想着,她正要出门,就看到赵怀安缓步走了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都有些不自在。 “我娘让人把你东西都搬到了我房中。”许久,赵怀安率先打破了平静。 罗婉儿抚额。 她就知道这是芸娘的意思! 干声一咳,她有些尴尬道:“你别急,我把东西搬回来就是。” 第268章 他不能将她吓跑了 赵怀安面色一滞,很快又耐心道:“我正是为了此事来的,我娘的身子你是知道的,若你就这么搬回来,她只怕会忧思烦身,无利于她的病情。” 罗婉儿瞪大了眸子,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赵怀安见她如他想的一般反应,不由伸手抵拳,干咳了一声。 “不如,你与我走个过场,先随我回屋,等我娘睡下,你再回房。如此,也算是遂了我娘的心愿。” 说及此,他又飞快的掠了她一眼:“待柔姐儿一回来,我娘病也该好了,到时,也用不着你我如此。” 罗婉儿有种被雷劈到的感觉。 她没听错吧,赵怀安特意过来,居然是让她和他睡在一起的? 当日,他不需她进他屋的话还言犹在耳,如今,他不但让她进他屋,还让她歇下? 虽然,她也知道,赵怀安是不想刺激芸娘,可,她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再来,他刻意提起柔姐儿,她总觉得他别有深意,隐隐带着一股威胁人的意思······ 赵怀安见女子咬着唇瓣,一脸纠结的模样,眸子眼色深了又深。 “你放心,我不会碰你。”至少,如今不会。 罗婉儿听着赵怀安这话,又见他面色坦然认真,不免有些讪讪然。 她压根就没往那上面想! 虽然书里的大奸臣手段虽然狠辣,可却从未做过那种强迫女子的事,他的品行,她是相信的。 默了默,她迟疑道:“你,你不会觉得不自在吗?” “为何?”赵怀安一脸认真的望着她。 他们本是夫妻,睡在一起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吗。 时日长了,她终归慢慢就习惯了。 罗婉儿认认真真的看了赵怀安一眼,见他面露狐疑,神色沉稳,难得的,心里那股子不自在也少了大半。 人家赵怀安不过是想让她陪着演出戏,安安芸娘的心罢了,亏得她还在那里东想西想,好生可笑。 罗婉儿有些不敢看赵怀安的眼,就怕对方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会被她笑掉大牙。 “走吧。”耳旁传来赵怀安轻轻浅浅的声音,他已经缓步往他屋子处走去了。 罗婉儿顿了顿,就发现芸娘正在院中,巴巴的朝他们看来。 目光相对,芸娘还朝她摆手催促,满脸鼓励之色。 罗婉儿面色一僵,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赵怀安屋里的。 闻着那熟悉的皂香,罗婉儿站在赵怀安屋中,局促不已。 赵怀安似有所感,支身走到案桌旁,淡淡开口:“我还要看会儿书,你。” 不等他说完,她急声道:“我也看会儿吧。” 不然,这大眼瞪小眼的,实在是太尴尬了。 赵怀安扫了她一眼,明显见她面有疲色,不免皱眉:“累了一日,怎的还有精神看书?你先睡会儿,我娘走了我便叫你。” 说完,他用目光示意她去榻上休息。 罗婉儿不敢置信的看了赵怀安一眼,声音讷讷:“你,你!” 他不是有洁癖吗,还真肯让她沾他的床? 罗婉儿猜不透她心里的想法,索性就不猜了,她快速走到书架处,伸手拿书时,还不忘问道:“可以看看吗?” 赵怀安愣了愣神,见劝她不动,便朝她点了点头,屋子回了案桌边。 “你就坐在榻上看吧,屋里没有多余的凳子。” 罗婉儿正选看着书,冷不丁听到这话,下意识朝赵怀安看去。 此时,赵怀安已经坐在案前温书了。 罗婉儿见他全神贯注的翻动着手里的书卷,俨然这屋子里压根就没有旁人一般,一时间,竟不好再出口打扰。 再见屋里确实如他所言,只有一张凳子,不由暗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不就待上一会儿吗,等芸娘走了,她出去便是。 于是,罗婉儿又将注意力放回了书架上。 只是,赵怀安这书架上竟没有一本杂书,罗婉儿仔细一番挑选后,终于挑了一本《幼学琼林》。 捧着这本对她而言明显枯燥不已的书册,她悄声到了塌边翻看。 《幼学琼林》里的文字确实比她想象中还要不吸引人,罗婉儿囫囵翻看了一阵,忍不住欠声连连。 估摸着芸娘该是走了,她试着出门,就听芸娘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婉儿,你还没歇下?” 罗婉儿双腿一僵,实在没想到芸娘这个点还没休息,不由干声道:“没,娘你还不休息?” “睡不着,就起来绣点绢帕。” 听着芸娘这话,罗婉儿轻声劝她早些休息,自己则关了房门,缩回了房中。 此刻,屋中油灯明灭。 清隽俊美的少年人正坐在案桌边,认认真真的翻动着书册,俨然似没有听到这些动静一般。 罗婉儿的目光在他那骨节分明的大手上顿了顿,不由秉住了呼吸,缓步往塌边走,生怕打搅到赵怀安。 只她不知道,她刚走回去,赵怀安就弯了弯唇角,和适才那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大相径庭。 这晚,芸娘比罗婉儿想象中还歇息的晚。 罗婉儿来来回回又出了两三趟门时,芸娘竟还拿着绢帕跟她打招呼,最后,倒是罗婉儿先撑不住,趴在塌边沉沉睡去。 听着绵长平稳的呼吸声传来,赵怀安放下书册,起身缓步到了塌边,帮她除了鞋袜,又轻柔的将她抱置在塌上。 鼻间全是女子那熟悉的甜香味,赵怀安的心忍不住也跟着‘砰砰’剧烈跳动了几下。 他垂眸看她,小姑娘似乎睡得很是安稳,那明艳动人的一张脸,此时娇憨又纯澈,让人心生爱怜,甘愿对她予取予求。 这一刻,他竟有些不舍得松手,就想能这样一直抱着她,合目睡去。 然而,他心里又清楚,自己不能这样做。 好不容易才将她哄睡在了屋中,他不能将她吓跑了。 俯首,他轻柔的吻了吻她额间,幽深的目光最后定在了那抹红唇上。 那里于他似有莫大的吸引力一般,他忍不住俯身朝她唇瓣处靠近,却见她翻了个身,蜷着身子背对他睡去。 赵怀安回神,仿若想起自己在做什么一般,顿时,一股子酥酥麻麻的感觉又袭上了心头。 第269章 为何不叫醒我 带着些许羞涩,他耳根子也忍不住发烫了起来。 半晌,等他平复了心中情绪,方才低低闷笑了一声。 她睡的这般安稳,倒是一点儿也没防着他! 赵怀安心中欢喜,又定定的看了她一阵,方才拿了早就准备好的被褥,去榻下打了个地铺。 平生第一回跟女子同屋,赵怀安没有半点不习惯,相反,还觉得格外满足。 她已经离他越来越近了,不是吗? 他不急,慢慢来,她终归会习惯他的存在。 这一夜,两人难得都睡得格外安稳。 罗婉儿隔日一早醒来,望着帐顶时,整个人还有些发懵。 待大脑渐渐清醒,她意识到自己居然睡在一张陌生的床榻上,而屋子里的陈设都格外陌生。 等她意识到这压根不是在耳房,而是在赵怀安的卧房中时,她一个激灵,就从床上翻了下去。 怎么回事儿?她这么歇在了赵怀安屋里? 昨日她明明在一旁看书,还打算走人来着,结果后来,她又睡着了? 看着脚塌上的鞋袜,罗婉儿眉心狠狠地跳动了几下。 她昨晚明明没有脱鞋袜,如今醒来就是这个样子,只能说明,鞋袜是赵怀安帮她脱的。 不仅如此,赵怀安还留宿了她。 罗婉儿有种五雷轰顶之感,恍惚间,那种隐隐觉得不对劲的念头越浓。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赵怀安从屋外进来,入目便是一双嫩白小巧的玉足。 昨晚光线昏暗,他只帮她除了鞋袜,倒也没多看,如今看到女子不曾示人隐处,他脸上一烫,下意识撇开了目光。 罗婉儿自也注意到了他的异常。 这个时代的女子被封建礼教层层束缚,多视将清白和名节看的比命还重要。 而这个时代的脚就如同贞洁一般,非夫君之外的人都不能看,否则,便是天大的罪过。 罗婉儿虽觉这些想法过于荒诞,也不在意这些细节,可赵怀安却是不同的。 他是这个时代的人,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些道理。 既如此,他为何还要做出帮她除罗袜这类事? “昨日,你睡着了,我打了地铺。” 耳旁传来他平稳的声音,罗婉儿皱紧了眉头,忙趿上鞋子,探究道:“昨晚,为何不叫醒我?” 他该不会是生了别的心思吧?罗婉儿忍不住东想西想。 如今,赵怀安的一点儿异常,都会让她不安,毕竟,她还盼着他那张和离书。 赵怀安从她看似平静的面色下,看出了她几近炸毛的戒备感。 抿了抿唇,赵怀安眸色幽幽。 昨儿个,他还道她放心他,看来,是他想多了。 “我娘在外头。”他淡淡开口,嗓音里听不出喜怒,“昨晚,多谢,待柔姐儿回来就好了。” 赵怀安说完,又看了她一眼就走了。 罗婉儿本还有一股脑的话没说出来,不想,赵怀安居然又给她画了一张大饼。 而这张大饼,是她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的。 揉了揉脑门心,罗婉儿想了许久,骤然生了一种豁出去的孤勇之感。 横竖不过是做戏,她也少不了一块肉。 她没道理因这事儿和大奸臣拉仇恨,更何况,她也不想芸娘有事。 暗叹了一口气,,罗婉儿还惦记着给花掌柜送胭脂的事儿,倒也没更多的心思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小晌午一过,就坐着周叔的牛车进城了。 她昨天做了几十盒胭脂,虽是不多,可花掌柜摊上一盒胭脂都没了,她先送去应应急也好。 闭目休憩间,牛车外忽然传来了一道喊停声,罗婉儿听着那声音格外熟悉,一掀车帘子,就听周叔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这赵富会会坐车都不给钱,还这以为老头子这牛车是他家的,婉丫头,你若他上了车,指不定,他还得打上你那些胭脂的主意!” 罗婉儿想起赵富往日喝醉了酒,来跟芸娘要钱的场景,顿觉颇有同感。 “不载他,他也就骂骂老头子罢了,老头子听不见。” 周叔哼笑了一声,罗婉儿放下车帘子,也忍不住想笑。 而此刻,那被牛车遥遥甩在后头的赵富正如周叔所想,早哼哼唧唧的骂上了。 他刚刚追了半道,整个人还有些喘不过气来,他黑着脸看着扬尘而去的牛车,暗吐了一口唾沫星子。 “有什么了不起的,等我家银姐儿当了姨奶奶,我让我那财主女婿给我买个马车坐坐!” 一想到赵金银,他眼中精光一闪,连忙往李府赶去。 日上中天时,他赶到了李府后门处,门房一阵通传,赵金银很快就出来了。 “爹,你又没钱使了?” 赵金银看着探头探脑的赵富,还未多话,又忍不住连连干呕了两声,胃里也有些翻江倒海之感,很不舒服。 赵富见状,面上大喜:“哎哟喂,我的姨奶奶,你不会是有喜了吧。” 那他的马车就有望了! “爹你说什么呢,就是吃坏了东西而已,我这两日都这样。” 赵金银下意识反驳完,忽的想起自己确确实实已经很久没来葵水了,上次和秀郎提起时,秀郎还安慰了她一番,她倒是差点将这事儿给忘记了! 该不会真的有了吧? 赵金银身子轻微的颤了颤,面色也白了几分。 赵富没发现他的异常,暗自嘀咕了一句:“我就说了,李财主那么大的年纪了,哪儿还有这本事!” 赵金银拉长了脸,若是以前倒也罢了,可她现在实在是烦事缠心,压根就没有多的精力跟自己这老子爹说闲话。 “爹,你有话就说。” 赵富见女儿直言不讳的说起,索性就没脸没皮道:“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大哥要讨媳妇了,爹问你要钱不是正常的很吗?” 赵金银有些怀疑他。 不过,她这老子爹不比老子娘,可是个什么话都敢说的。 她如今身在李府后门处,也实在是怕他闹大了事儿,让她下不了台,索性就摸了半吊钱给他。 “我就这么多了,你前两日才来过,这就花完了?李府的月银就那么几个钱,哪儿够你这么挥霍。” 第270章 云想衣裳花想容 赵富被她拆穿,倒也不恼。 他嬉皮笑脸的将铜板来来回回数了好几道,终才放心道:“你都是要当姨奶奶的人了,咋还这么小气。” 赵金银听到‘姨奶奶’三个字,面色稍缓,又听他道:“得了,银姐儿,爹上次让你打听的事儿,你可打听到了?” 赵金银有些茫然,赵富又提醒道:“听说有个和李家沾亲带故的人和你大伯长得很像。” 她大伯早死那么多年了,再像有什么用? 赵金银百无聊赖的听着,又察觉他爹的目光中分明闪过了道道精光,不由警醒道:“爹,你要干什么?李府可不比别的地儿,可开不得玩笑!” 赵富连连点头,又连声保证道:“你帮爹打听打听,指不定,那人就是你大伯呢。” 赵金银无心听他废话,却也怕他闹腾,只得应了下来。 转眼,等赵富一走,赵金银正要回去,就看到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匆匆从后院出来。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这府上主子请人看病,都是走正门,何时开始走后门了,除非,里面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她下意识往门里看了一眼,就见一小厮匆匆离开,那小厮看着极为眼生,估摸着是随长小姐一同回府的吧。 听闻,前几日,被长小姐带回来的姑爷不知缘何,竟被人打的下不了床,想必,那大夫应该就是给他看病的。 不过,看什么病,非得偷偷摸摸的走后门? 赵金银就是个通房,虽是好奇,却也没能耐去管这些府邸间的阴私。 更何况······她缓缓抚上了自己的小腹,面上添了一丝慈爱。 她得找个机会去看看大夫,若当真是有了身孕,按着葵水时间来算,这孩儿便该是秀郎的。 也不知道,他当爹后,会不会开心。 另外一头,罗婉儿给花掌柜送了胭脂后,又去卖小陶罐的铺子上定做了一批口红管。 那掌柜的没见过口红管,罗婉儿便拿了纸笔给对方绘图纸,顺道又和掌柜的讨论了口红管的样式。 她打算做几种色号的口红出来,每种色号配一个样式的口红管,到时,再和胭脂搭成一个系列来营销。 当然,只是胭脂和口红确实很单一,但如今,还是要先将她家胭脂的名气打响才是。 出城的路上,她正好从胭脂斋经过。 胭脂斋毕竟是县里最大的脂粉店,即便是用门庭若市来形容也不为过。 罗婉儿看着从里面进进出出的女子们,不免多看了一眼。 胭脂斋有着自己独有的忠实客户,他们只需要开店,就会有不少客人上门,而她做的也胭脂却名不见经传,就算再好用,也很难有什么反响。 除非,她能让人对她的胭脂耳目一新,只需听上一次,便会印象深刻那种······ 名字! 她觉得自己这系列的胭脂和口红必须得取一个响亮亮的名字,而且,这个名字最好是能激起顾客的情怀和购买力才好。 随后,罗婉儿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个合适的名字,倒是摊上来了不少听说她在收红蓝花的妇人。 那些妇人都是后河村的,大多虽听过她的传言,却和她并不熟悉。 如今一见到她,不免侧目。 这真的是传闻中秀才郎家的毒妇吗?看着实在不太像啊。 就这样的样貌,言谈举止,即便说是哪家千金也不为过吧。 心里这般想着,原本他们对她收红蓝花的消息还半信半疑的,如今,见到人后,也信了七七八八。 罗婉儿将收获的价格又说了一道,顿了顿,又想起什么道:“蔷薇,月季之类的花,也一样收,而且,价格会比红蓝花贵一些。” 她刚说完,就有人喜道:“月季也要收吗,我娘家正好种了不少月季呢,这个时候开了不少花!” “我们家也有,前阵子,我男人还嫌那月季占地儿呢,幸亏没让他砍了。” 罗婉儿含笑点头:“随时都收,大家有货了,直接给我送来。” 得了应准,大伙儿跃跃欲试。 下午间,就有人送了两背篓的鲜月季过来。 罗婉儿给了对方五十文钱,那人高兴坏了,出门前,还直说下次再来送山花。 罗婉儿笑着将人送了出去,再回来时,又拿了竹筛出来,将鲜月季全部晒在了竹筛里。 看着院中一个并一个的竹筛,罗婉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就让他们送干月季过来了。 这只不过是两背篓罢了,就晒了这么宽的地方,往后,若送的人多了,怎么办? 不过,这样的懊悔也只存了片刻就消失了。 毕竟,她也没见着村里有哪家种了月季,人家能送来都不错了。 往后,若她的胭脂推广开了,她还得走远些收货才是。 正想着,外头又传来了一阵说话声,听着,像是周青山的声音。 罗婉儿一出门,就看到青姐儿和业哥儿拖了竹子回来,罗婉儿过去帮忙,就发现青姐儿手里还有一株兰草。 “青山大哥送的,说是放在娘屋里,有助于安神。” 罗婉儿朝前面看了看,周青山已经走远了,听着青姐儿这话,她忍不住皱眉。 上次送了野山参,这回又送兰花,周青山是有心还是无意? 不过,这兰花本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收都收了,总没有给人扔回去的道理。 心里想着,罗婉儿就朝两个小豆丁道:“往后青山大哥若再送东西,你们可别随意收,还是,这事儿不能让你大哥知道了。” 那被赵怀安烧了房子的王寡妇名声毁净,现如今还不敢出门,若再让他知道,周青山又来送东西了,到时候,还不知道他会闹出什么事儿来。 青姐儿和业哥儿半知半解的点了点头,却也没有多问。 晚些时候,又来了两个送红蓝花的,天就彻底黑了。 赵怀安割了点肉回来,芸娘心情极好,早早的去了灶边,说要给大伙儿烧个连锅子。 大伙儿见她高兴,也就没有拦她。 许是天道冷的缘故,又滚又烫的连锅子竟格外受欢迎,饭还没吃完,菜就没了。 芸娘见状,又给大伙儿添了个葱花蛋。 饭后,大伙儿各自洗漱。 罗婉儿本下意识的要回耳房,却被芸娘为首的几人同时看了一眼,她恍然回神,就对上了赵怀安看过来的目光。 两人一阵眼神交换,赵怀安低低问她:“可要洗澡?” 第271章 有些暧昧 “不,不用了。”罗婉儿连忙摆手,不尴不尬的搬了个小凳道,“我今晚要练会儿字,就不洗了。” 有了事儿做,也免得再像昨日那般睡过去! 赵怀安一怔,看着她的背影,缓缓勾了勾唇角。 “大哥,你一个人睡习惯了,晚上可不能抢大嫂嫂的被子,最好是抱着大嫂嫂睡,天冷了,别让大嫂嫂冷着。” 青姐儿的声音适时传来,罗婉儿刚要进门,听得这话,差点没被门槛给绊倒! 身后传来了赵怀安的回话声,她也顾不得听,忙又敛了心神,只当什么事儿也没有一般,进了屋中。 赵怀安进屋时,她已经拿上纸笔,开始练字了。 赵怀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将灯芯拨了些出来,方才开始温书。 屋子里一片寂静,昏黄的灯光给两人身上笼了一层光晕,竟是说不出的和谐。 罗婉儿练着练着,忽就想到了‘云想衣裳花想容’这句话,脑中一个激灵,她提笔就写下了花容两个字。 “花容?”低低呢喃,罗婉儿越发觉着顺口又好听,这两个字,实在太适合当胭脂的名字了。 之前,罗婉儿想了一下午,也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来,如今得了个好名字,她顿时眉目舒展,很是高兴。 赵怀安显然也察觉到了她的喜悦,他轻抬眉眼,见她高兴,他也忍不住也笑了笑。 只目光落到了那张写着花容二字的黄麻纸上时,赵怀安面色僵了僵。 “又是简体?”他有些一言难尽。 罗婉儿回神,一对上赵怀安的目光,不免尴尬。 适才想着事儿,竟没注意,又写上了简体。 一旁的赵怀安已经拿过纸笔,在一张空白的黄麻纸上写下了那两个字,又将黄麻纸递给她,让她临摹。 罗婉儿本还想自己写,可一看到赵怀安那刚劲有力,如行云流水的笔力,眸色不由一亮。 和她那秀秀气气、规规矩矩的的字迹比起来,赵怀安这潇洒飘逸的字迹委实要更适合当胭脂的招牌! 随后,罗婉儿也不迟疑,拿着纸笔就开始模仿赵怀安的笔记。 她打算练好这两个字,往后,每一瓶胭脂上,她都得亲手写下这两个字。 罗婉儿练的认真,倒也忘了时间,赵怀安温完书,又往黄麻纸上看了一眼,不由蹙眉道:“不对,花字写的不好。” 罗婉儿也觉着不太好,她捏着纸笔顿了顿,又在黄麻纸上反复写了几遍。 赵怀安在一旁看的直皱眉头,最后,他微微一叹,索性就起身站到了罗婉儿身后。 “我来教你。”他清润的声音响起,径直就伸手,覆在了她拽着毛笔的手上。 他掌心温热,带着些许薄茧,让罗婉儿一阵失神。 恍惚间,她陡然发现,这个本该冷血冷血的大奸臣,不知何时起,竟也成了一个有温度的人。 许是原书中的剧情太过先入为主的缘故,此刻,看着处处透着违和感的赵怀安,一种莫名的奇异之感缓缓从她心中淌过。 “先这样写,再这样写。”耳旁传来赵怀安的声音。 他耐心细致的教着,湛黑的眸子定定的落在笔端,手上微微用力,就牵引着她的手,缓缓着笔。 两人的发丝在空气中勾缠,鼻息间全是彼此的味道,一时间,两人之间竟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暧昧。 罗婉儿堪堪回神,无端的生了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眼看着赵怀安写下最后一笔,她赶忙道:“好,好了,我会了。” 赵怀安侧头看她,一双狭长的眸眼黑沉沉的,让人看不清他心中所想。 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的有些久,罗婉儿没有法子,只能偏头,迎上了他的目光。 少年英俊,就那样静静瞧着人,那眼角眉梢间总给人一种说不尽的风流俊逸感,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会了?”半晌,他终是开口。 罗婉儿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一边提醒着自己这人是赵怀安,是未来那心狠手辣的大奸臣,一边又忙不迭点头。 她要镇定,要离这人远一些,离的远了,方才不会有适才那奇奇怪怪之感。 偏赵怀安似是没有发觉她的异常一般,只勾了勾嘴角,缓缓松手:“写出来看看。” 说着话,他却没有丝毫要和她拉开距离的意思。 罗婉儿愣了愣神,瞧着赵怀安定定的看着黄麻纸,一副她写不出来,他就继续教的模样,她拽着笔的手一紧,忙沾了笔墨,开始动笔。 未免再发生刚刚的场景,罗婉儿写的很是认真,尽量的照着他的笔法写,那小心认真的模样,倒像是在被先生验收作业。 一旁的赵怀安将女子的紧张和异样看在眼里,他唇角浮现了一抹得逞之笑,很快,又恢复如常。 等罗婉儿写完后,赵怀安认真看两眼:“不对,这里不是这样写的,你下笔用力些。” 他说着,又握上了她的手,引着她下笔。 罗婉儿原没想到他会有此举动,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带着她写完了,正回头朝她看来。 “明白了?” 罗婉儿背脊一僵,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赵怀安原也不是那种举止随便又轻浮的人,可他如今这番亲密举动,又是为何。 罗婉儿看向赵怀安,张了张嘴,还未多话,就对上了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倒有种老学究的做派。 霎时,之前的诸多猜测烟消云散,罗婉儿整个人都有些羞恼。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面前的人可是赵怀安,赵怀安怎么可能是那种会占人便宜的人? 他不过是严苛惯了,这才费心思纠正她的吧。 对,一定是这样的。 罗婉儿心里想着,整个人都放松拿了不少。 不过,有过之前的经验,罗婉儿怕他再让她写出来看看,当下,既不答明白,也不答不明白,只兀自道:“你让我先自个儿练练,练好了,我再给你看?” 赵怀安愣了愣,轻‘嗯’了一声,又回了自己座位上。 两人之间距离拉远,罗婉儿只觉那股子压迫感骤然消失了一般。 第272章 若她有心邀他一起睡 她暗自松了一口气,适才拿过纸笔开始练字。 赵怀安温着书,余光则时不时朝她瞟去,见她从适才的紧张小心,到重归于平静,他眉眼一扬。 瞧吧,她就是这么不经得吓。 夜深人静,有风从窗棂框子处钻过来,吹的油灯左右晃动。 罗婉儿又练了一阵,赵怀安见外头夜色沉沉,她却依旧精神抖擞的模样,不免愕然。 “还不去歇息?” 她白日里就够忙了,要再这么点灯熬夜的写,身体哪儿能吃的消? 赵怀安皱紧了眉头,寻思着这人要是再不睡,他就算吓着她,也得将人往榻上扛。 谁知,罗婉儿却是愣了愣,抱歉的朝她笑了笑,起身就往外头走。 眼看着她开了房门,已经往外头张望了,赵怀安忍不住皱眉道:“你去哪儿?” “嘘”罗婉儿赶忙用食指抵唇,朝他轻嘘了一声,“娘已经歇下了,我去青姐儿屋里睡,你快去睡吧,耽搁了你这么久的,实在是不好意思。” 赵怀安薄唇紧抿,不待开口,罗婉儿已经出了房门,还体贴的帮他掩上了房门。 很快,耳房处就传来了敲门声。 赵怀安一张俊脸,顿时就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而隔壁耳房中,安睡着的青姐儿,正欢欢喜喜的砸了砸嘴。 她好似做了一个梦,梦里大嫂嫂从大哥那处出来,正低声哄着她睡觉。 大嫂嫂的身上好暖和,她想抱紧大嫂嫂,让她给自己讲故事。 然而,就在这时,屋外又清晰的传来了一道低低的声音:“青姐儿,快开开门,是大嫂嫂。” 这声音,是大嫂嫂的! 大嫂嫂真的来陪她睡觉了! 青姐儿陡然从梦里惊醒,听着外头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她欢呼雀跃的从床上跳了下去。 “大嫂嫂,真的是你!你来陪青姐儿睡觉了吗?” 太好了,她的大嫂嫂又回来了,天知道昨儿个大嫂嫂不在,她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数了多久的羊! 她的大嫂嫂回来,她才可以安心睡! 趿着鞋子,青姐儿欢欢喜喜的就要去开门,然而,人还没走到房门处,就听隔壁传来了一道咳嗽声。 是她大哥的声音! 青姐儿僵住了脚步,愣愣的站在屋里,又竖着耳朵往隔壁听了听。 很快,又接二连三的传来了几道咳嗽声,青姐儿只觉心里哇凉哇凉的。 大哥这是不高兴大嫂嫂来找自己了? 她委委屈屈的噘着嘴,心里有过万千不舍,可一想到大哥会不高兴,娘也会因为抱不到孙子而不高兴,她只得心一横,捂了耳朵就往床上躲。 没听见,她什么都没听见,好了吧! 青姐儿灰溜溜的想着,等以后大嫂嫂生了小侄女,她再跟大哥讨人吧。 心里想着,青姐儿心里才好受了些。 而外间,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开门的罗婉儿有些懵。 她刚刚明明听见青姐儿应她了,而且,小家伙儿还来给她开门了,怎么这么半天也没有反应? 她狐疑的皱了皱眉,又伸手敲了敲门,这时,芸娘屋子里传来了响动,似是被她惊醒了一般。 罗婉儿心里一跳,下意识往赵怀安屋前走,适才站定,赵怀安的屋门就开了,接着,一双大手从屋里伸了出来,拽过她的细腕,径直将她拉到了房中。 是赵怀安。 罗婉儿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他道:“青姐儿睡了,莫要吵着娘,你今晚就歇在这里。” “可我刚刚明明听到青姐儿的声音了,她似乎还来给我开门了。” 罗婉儿百思不解。 “许是在做梦游吧。”赵怀安声音淡淡。 梦游!她和青姐儿睡了这么久,怎的不知,青姐儿居然还有梦游症? 一旁的赵怀安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栓了门,也不等她回应,径直从矮柜里拿了被褥,铺在了榻下。 罗婉儿意识到他应该是在打地铺,忍不住道:“你身子弱,怎么能老睡地下。” 赵怀安铺着地铺的手一顿,幽幽的朝榻上扫了一眼,最后,又定定的看向了她。 他想,若她有心邀他一起睡,那便······ 然而,还没等他把愿意的话说出口,却见罗婉儿目光认真的看向了他,像是打定了主意一般道:“我睡地下吧,我身体比你的身体好。” 反正青姐儿也睡了,索性在大奸臣屋里再歇一晚也没什么。 赵怀安唇角的笑意僵了僵,定定的朝罗婉儿看了去。 罗婉儿见他眸色不定,倒像是因她刚刚那话恼了一般,忙又道:“我的意思是,昨晚你就睡了地下,今天我睡地下,倒也公平。” 赵怀安可是村里出了名的病秧子,虽然,在她看来,赵怀安俨然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但有个词叫‘隐疾’。 既然当初,芸娘能专门花钱给他买冲喜的媳妇儿,那便说明,他这身子,确实和正常人是比不得的。 罗婉儿见他迟迟不说话,只怕自己点了赵怀安的‘隐疾’,又戳了人家痛处,忙又道:“更何况,你平日里课业多,不睡好,哪儿有精力念书?” 赵怀安顿了顿,又回神继续理着被褥:“没有让女人睡地上的道理,你快些躺下,我去熄灯。” 罗婉儿只怕自己再多说些什么不好的话来,只得见好就收的朝他点了点头。 罗婉儿虽不是被这个封建保守时代熏陶出来的人,也知如今情况特殊,可好歹是和异性独处一室,她难免会有些不自在。 她飞快的脱了鞋袜,连着外衫都没脱,就堪堪躺了下来。 “好了。” “好了?”赵怀安背对着她,虽没看到她举动,可从声音便听得出她做了什么,没做什么。 他还道她对自己没有防备心,原来不是。 心下无奈,他淡淡开口:“把外衫除了吧,这样睡着会不舒服。” 罗婉儿有些尴尬,倒也只依言脱了外衣。 赵怀安听到身后没了响动,方才熄了灯,躺了回去。 闭眼之前,他扬起了唇角。 要公平吗,一起睡床不就可以了? 只不知,她何时才肯。 【作者有话说】 罗婉儿:大奸臣像个老学究! 赵怀安:······我勾引的还不明显吗? ┭┮﹏┭┮ 作者君:咳咳,柔姐儿可能要回来了,你们抓紧。 第273章 打张新床吧 隔日,罗婉儿起来时,赵怀安早收了地铺走了。 看着空空如也的地面,她有一些失神,总觉老让人睡地上也不好。 等她起身,她就跟青姐儿说了晚上给她留门的事儿。 青姐儿初时还应了下来,只到了晚间,又改了态度,只说芸娘跟她交代过事儿,她不敢留门。 晚间和赵怀安歇在一处时,罗婉儿一阵无言。 看着熟稔铺床褥的赵怀安,她忍不住提议让田大郎帮忙打几张新床。 正好,青姐儿他们的床上也不能用了,可以一并给他们换上。 到时候,赵怀安屋里再添张床,也免得他再睡地上。 毕竟,柔姐儿不知何时能回,芸娘这病也不知何时能好,总这么打地铺也不是个事儿。 赵怀安听说她要打新床,立马就猜到了她的用意。 他幽幽的看了她一眼,囫囵道:“也不知道大郎叔有没有时间。” 罗婉儿倒不担心这事儿。 毕竟,田大郎帮她做桌子板凳时的效率是极高的,她相信,他做新床也是一样快。 赵怀安见罗婉儿不说话,又继续去理被褥。 只背过身后,他就笑了。 都打算做床了,想来是知道回不了青姐儿那屋,也做好了歇在他屋里的准备了吧。 转眼入了腊月,罗婉儿格外忙了起来。 她先给大家发了月钱,月钱基本按照每人五百文钱在发放,当然,周叔要多上一百文钱。 毕竟,他每日不但在铺上帮忙,还帮她拉东西,忙来忙去。 林芝芝他们也知道这事儿,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大家伙儿拿着鼓囊囊的钱串子,心里欢喜的很。 这可是五百文钱啊! 那些个在县里打杂帮人的,也差不多就这个数。 更何况,如今生意才刚开张一个月,就有这么多月钱了,往后只会越来越好。 发完月钱,罗婉儿又额外给双喜备了一份钱银。 虽然双喜忙着给第一楼做笋干,不能像往日那般日日来她摊子上,可她每每一得空,就会过来帮忙。 罗婉儿不想亏了她。 林芝芝看出瞧见了她这小动作,不由嘀咕了一句:“双喜今日估摸着是去县里送笋干呢,怕是不能来了。” “没事儿,等她来了再给吧。”罗婉儿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林芝芝看着罗婉儿,一阵欲言又止。 她原本是极喜欢双喜那丫头的,可陈婆子这么一搅和,她多少有点替罗婉儿感到不值当。 就盼着双喜那丫头是个好的,往后知道念着婉儿的好才是。 此刻,被两人念叨着的双喜刚送了笋干到第一楼。 如今,陈婆已经不随她一起去送货了,她才放下背篓,就有人引着她往雅间走。 她心知定是那李少东家要见她,便熟稔的跟了上去。 刚一进门,就听对方淡淡的问了一句:“她近些时候在忙什么?” 这个‘她’虽没指名道姓,可两人心照不宣。 双喜皱了皱眉,饶是每次来送货,都会被这人如此盘问,可她心里还是十分排斥的。 这李少东家,动不动就问婉儿姐的事儿,也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 心里想着,双喜面上却是不显:“婉儿姐在忙摊子上的事儿。” 再多余的,她便不打算透露了。 “她那螺蛳粉?”李季风淡淡问了一声。 双喜点头,后又意识到李少东家和她隔了珠帘,他压根就看不到她的动作,只得开口应:“是。” 李季风扯了扯嘴角,长久无言。 直到双喜以为他不会说话时,方才听他开口道:“下次来送货,给我带一份吧。” 双喜诧异的抬头看了前方一眼,隔着珠帘,她看不清人影,但总觉那人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子低落。 若是往日,面对这样的恳求,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拒绝。 毕竟这人可是李少东家,什么样的山珍海味他没吃过,如今,居然大费周章的让她去带小摊子上的吃食。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打了什么主意。 可不知怎的,听着他那含着些许推搡的语音,她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顿了顿,她终是应了一声‘好’。 反正,粉是她带的,他若当真想借此做什么害人的事儿,她直接站出来替婉儿姐挡了就是。 但她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人没有恶意,他不过是好奇罢了。 可为何独独对婉儿姐的事儿好奇呢? 不行,她要把这事儿都一五一十的告诉婉儿姐。 婉儿姐说过,这人不是什么好人,虽然,她对李少东家知之甚少,可她相信婉儿姐的话。 婉儿姐既然那么说了,必然有她的理由。 然而,珠帘里的男人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意图一般,不由苦笑一声。 “你最好还是莫要告诉她,她若知道了,我连味儿也别想闻了。” 双喜愣了愣,也不知怎的,就鬼使神差的应了一声‘好’。 等她反应过来以后,整个人都懊悔不已。 不过,这事儿已经应了下来,总不能再改口吧,终归这人只想尝尝螺蛳粉的味道罢了。 双喜走后,李余走了过来:“公子,长小姐适才谴人来了一趟,说老太爷让你晌午误会要回去吃个饭。” 李季风偏头,看着窗棂下的人影,最后,又落在了双喜那个瘦瘦小小的身板上。 她要回村见那人了吧。 此刻,李季风竟有些羡慕双喜,至少,她每日都能看到那人,每日都能听到那人说话。 而自己将那人得罪的狠了,想来,她连和他待一起也是不肯的。 李季风心中苦涩,一种无力感笼上了心头。 他李季风居然也有如此卑微的时候,他原以为,他这般骄傲的人,被一个女子这般无视后,总归会歇了这份心思。 谁知道,有些东西却在慢慢发酵,那人就像是一颗落在他心里的种子一般,时日渐长,便生根发苗,让人想要遗忘都不能。 “公子?”李余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不去,过些时日就是表妹及笄礼了,老爷子和我那好姑母下了套,等着我往里面钻呢。” 他顿了顿,又道:“我不娶表妹。” 他总觉得,娶了柳思音,他心里那人就会离他越来越远。 第274章 她居然有这种不正经的东西 双喜回镇上,已经是小晌午了。 罗婉儿将月钱给了她,她无来由的生了一种心虚之感,虽然,她什么也没做,也不曾向李少东家透过什么重要之事。 可她就是不敢看婉儿姐的眼睛,只觉一撞上她的目光,婉儿姐就会将她看穿。 “你怎么了,可是遇上了什么事儿?” 耳旁传来了罗婉儿的声音,双喜摇头,李少东家让她带螺蛳粉的事儿就要破口而出,她又堪堪止住。 望着手里的钱银,她纠结不已。 “到底怎么了?”罗婉儿以为陈婆子又给了她苦头吃,不免担忧。 双喜吸了吸鼻子,自己都有些鄙夷自己道:“婉儿姐,你对我真好,我值不得你这般好。” 罗婉儿好笑,她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 拍着双喜的手,罗婉儿又叮嘱她莫要让陈婆子发现这钱,便去肉摊买肉,打算给大伙儿烧中饭了。 凤俏提着篮子去米粮铺,正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她忍不住咬紧了牙关。 她可知道,现如今,第一楼只收双喜的笋干,若说这其中没有罗婉儿的功劳,她还真是不信! 伸手理了理鬓间绢花,凤俏冷哼了一声,又继续往米粮铺走。 待到进了铺中,凤俏一张脸上早堆了笑,她将一篮子的刀豆递给了杨翠花。 “我地里的刀豆太多了,正好今日赶集,给你带些过来。” 杨翠花自诩是镇上人,哪儿看的上这些刀豆,不过,现如今,凤俏肯往她这儿来便是好事儿。 更何况······ 杨翠花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凤俏几眼,今日的凤俏竟擦上了脂粉,那本就带着三分风情的脸,顿时又多了些不一样的味道。 还有她这身水红色衣服,一看就像是穿给情郎看的。 杨翠花也是女人,还能不明白女人的心思,一看到凤俏捯饬的这么好看,她便知道自己答应张茂的事儿算是成了。 心里高兴,杨翠花跟铺子里的人使了个眼色,拉着凤俏就道:“你今日可真好看,快,咱们快些去后间吃茶,你这么几日,也不来寻我。” 凤俏含笑说着话,两人到了后间,不多时,张茂就来了。 张茂见到凤俏,顿时眼中一亮。 他原不过是觉得凤俏好勾搭,容易上手,才起了兴致,不想,凤俏这么一打扮,还真有几分味道。 张茂看的心痒痒,脸上的笑也浓了几分。 凤俏早猜到杨翠花会叫张茂来,面上依旧故作惊讶道:“张公子也来了?” “翠花嫂子叫我来吃中饭,不想,小嫂子你也在?” 张茂顺势坐在了凤俏身旁,杨翠花将两人眉来眼去的一面看在眼里,忙不迭笑道:“你们慢慢聊,我先做饭,谁也不许走,一起留下来吃饭。” 事实上,谁又肯走呢? 自那日,张茂请吃饭,还殷勤的给凤俏买了不少东西后,凤俏就起了吊着这人的心思。 终归她改嫁也不过是为了养着刘虎子,如今,那男人不中用,把自己搞到了牢里去,谁说她不能再改嫁一回呢。 张茂家有个棉花铺,县里还有个开米粮铺的亲戚,跟了这样的人,吃不了什么亏。 张茂闻着女人脂粉香,顿时心痒难耐,眼看着杨翠花一走,他一把就将拽住了凤俏的手。 凤俏起初还挣上一挣,后来,索性也就由着张茂去了。 张茂心中欢喜,见她不拒绝,动作不由大胆了些,径直伸手就环上了她的细腰。 “小嫂子,自那日一别,我想你的紧,你倒是狠心,这么些时日都不来看看我。” 听着男人带着急切的呼吸声,凤俏心中猛的跳了跳。 她那两个男人,一个是瘫子,一个又进了牢狱,算起来,她已经旷了好些时日。 冷不丁的被这猛烈的男人气息包围,她的气息也有些乱,有些更为大胆的冲动在心里滑过,她也有些悸动。 张茂见她软了身子,面上不由一喜,又大着胆子将手伸到了她短打夹袄处,径直捏上了她腰间的软肉。 凤俏虽成亲生子多年,可这腰间,却没有一点赘肉,摸起来手感极好。 张茂越摸越心焦,伸手就要往上游移,冷不丁的,却被凤俏拽住了手。 凤俏气息有些不稳,她靠在张茂肩头喘了一口气,伸手朝他心口处轻拍了一下。 “冤家,你急什么,也不看看这是哪里,还真就得寸进尺了。谁知道,你是不是真心待我。” 凤俏刻意压低了声音,听在张茂的耳里,那便是一种挑逗。 “真心的,我对小嫂子当真是真心的!”张茂急急开口。 凤俏却从他怀里出来,斜了他一眼道:“你若是真心,不妨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张茂如今倒有了几分真心,就想快些将人往床上带。 凤俏想到了罗婉儿,心中被男人挑起的躁火平息些许,不由狠狠道:“你帮我出个头,我就信你!” ****** 罗婉儿收摊后,又在镇上买了些香粉,方才回去。 口红管已经做好了,她做了两种色号的口红,分明装在了两种口红管里。 随后,她又用香粉染了彩纸。 彩纸被香粉浸透,带着一股子淡淡的香味儿,竟是说不出的好闻。 罗婉儿格外满意。 待到了晚间,彩纸全部都干透了,她就挨个挨个的在上头写花容二字。 毕竟之前练了许久,如今再动笔,倒越发得心应手。 一旁,赵怀安见时间不早了,兀自回屋收拾了案桌,打算叫她回屋来写。 只是,当他收拾完东西后,方才发现了一本序书。 那是《红楼梦》的序书! 有那么一瞬,赵怀安定在了远处,捏着手里的序书,他整个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是罗婉儿的东西,她在看这本书。 赵怀安心里闪过了这个念头,随之而来,便是一阵惊涛骇浪。 她为何要看这种书? 想起之前书摊上那两个男人的对话,赵怀安手上一抖,差点没抓稳手里的序书。 等他反应过来,忙将那序书一并收在了角落里。 私心里,他就不想她看这些不正经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关于柔姐儿,我只能说,她会推动火葬场┭┮﹏┭┮快了快了,我也想赶紧写到那里 第275章 闹出了人命 这晚,罗婉儿忙了多久,赵怀安就陪她温了多久的书。 赵怀安时不时会想起那本《红楼梦》的序书,然而,直到熄灯前,他也没有多问。 隔日,他本想将早前收好的红楼梦跟那本序书一并扔了,可手攥到了书页上,他终是停了动作。 他忽就想看看让她那般着迷的书究竟都写了些什么,当即就将《红楼梦》带到学中。 腊月间的天明显冷了不少,学堂里的梧桐林格外安静。 课后,同生们都窝在课堂中,没有出来,赵怀安就捧着《红楼梦》,一页一页翻看了起来。 不看不要紧,一看他整个人都惊住了。 这《红楼梦》竟是一本不可多得的好书,他不过才看了前两章,竟就有些看入了迷。 恰这时,有两个厨娘从林子里经过。 两人一边走,一边议论了起来。 “也不知道那小娘子会怎么办,唉,我就说了,那粉的味儿那么臭,肯定得吃出问题。” “可不是吗?那老妪吐了好多血呢,瞧着,怕是命不久矣了。” 说话间,赵怀安面色一紧,收了书就走了出去:“你们在说什么?” 两厨娘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率先道:“就是外头卖粉的那个小娘子,她闹出人命了。” 声落,赵怀安快步就往街道上奔去,那两个厨娘面面相觑,满是困惑。 而此刻,街道上的螺蛳粉摊上,一个六七十岁老妪正躺倒在罗婉儿脚边,一脸的哀凄状。 林芝芝和周叔气的跺脚,他们早觉得这老妪古怪。 有谁像她一样,点了螺蛳粉也不怎么吃,就只盯着婉儿看的? 他们本还以为这老妪是脑子有毛病,谁曾想,对方竟拽住了婉儿的手,坐到了地上就开喊。 “救命啊,你这卖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吃的我肚子好痛。”随之,她还真就吐了一堆血! 林芝芝和周叔见状,忙上去拉人,可那老妪力气极大,就那么拽着罗婉儿,说什么也不丢。 那脸上,也看不出一丝痛意! 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罗婉儿心中一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老妪是来碰瓷的! “好啊,你这小娘子长得虽美,心却毒的很,竟把我奶害成了这样!”随后,一道怒吼声及时传来,罗婉儿就看到了张茂那张怒不可遏的脸。 霎时间,她差点没直接笑出声来。 敢情这出戏还是他安排的? 张茂见她非但不怕,反倒还有心情笑,顿时沉声道:“你笑什么笑,小娘子,你今儿个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保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张茂说着凶狠的话,心里却早忍不住心猿意马。 昨儿个,凤俏跟她提起这事儿时,他就想好了,这次,一定要狠狠地收拾收拾赵怀安夫妻两。 这小娘子上次将他打的那般厉害,他倒要让她看看,在这后河镇,是谁说了算。 “怎么样才算吃不了兜着走?为了害我,让你‘阿奶’这么折腾值得吗?”罗婉儿勾唇,说到‘阿奶’两个字时,她吐音极重。 张茂自是听出了他话语中的讥讽意,不过他一点儿也不在意。 只要,一想到这法子能让这小娘子就范,他就高兴。 “张茂,你以为大家都那么傻?会信了你们的鬼话?”罗婉儿敛了笑意,眼中的冷意渐渐清明。 张茂原本还处于得意中,冷不丁的被她这么呵斥,他脸上一凝,忙朝地上的老妪使了个眼色。 那老妪回神,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拽着罗婉儿就嚷嚷道:“你这狠心的小娘子,这种有毒的东西你竟也给我们吃,大伙儿快来看看啊,杀人了,这小娘子的心肠究竟是有多毒!” 她这么一嚷嚷,螺丝粉摊上顿时就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这小娘子,简直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今儿个就拉你这狠辣的小娘子见官。” 张茂适时开口,罗婉儿却径直躬身,朝老妪嘴边摸了去:“阿婆确定这是人血?我瞧着,怎么不太像。” 老妪面色一变,在张茂的示意下,她忙不迭喊道:“杀人了,你这歹毒小娘子还不解决这事儿,是要看着老婆子去死吗?” “那就见官吧,让县令大人看看你这到底是什么血,若查出来,你是存心污蔑我的,只怕阿婆是要吃牢饭的。” “你,你这毒妇!” 老妪呆了一瞬,忽的喉头一口鲜血直涌而出,喷洒了一地,随即,她两眼一翻,就倒在了地上。 这变故太快,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惊住了。 只有张茂和远处的凤俏格外欢喜,这老妪不过是他们随便抓来的人,不曾想,竟还有这般的演技。 不错,不错! “小娘子,你跟我去见我爹,你还我阿奶命来!”张茂见状,就要去拽罗婉儿的手腕子。 他就不信,都到这个境地了,小娘子还不从他。 然而,还没等他拽住那白白嫩嫩的手腕子,他臂上一痛,就被人猛推在了地上。 赵怀安来的匆忙,见罗婉儿面色呆愣,他不由担忧道:“你没事儿吧。” 罗婉儿回神,朝他摇了摇头,缓缓蹲身,就要朝老妪鼻息间探去。 “我来。”赵怀安见状,先她一步凑到了老妪面前,只这一探,他的面上也多了丝凝重。 没气儿了!这老妪死了! “哼,赵怀安,你家娘子害死了我阿奶,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事,本公子问你,你要私了还是公了?” 赵怀安不说话,只是缓缓抬眸,朝罗婉儿笑了笑:“没事儿的,你安心些。” 罗婉儿看着赵怀安这番反应,心中一紧,只猜测着那老妪莫不是当真出了事儿,一旁的赵怀安已经上去提住了张茂的衣领。 “周叔,麻烦你去请张大人来,就说这里出了命案。” 众人听后哗然,周叔也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慌忙去拉牛车,只是,那步子却有些不稳。 出了命案,婉丫头这回当真惹上麻烦了不成?也不知道县令会不会跟他一道来。 心里涌过无数个念头,周叔越想越后怕,可怀安那般镇定,他不免又镇定了几分。 第276章 他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周叔一路安慰着自己,总算去了县衙。 彼时,县令张大人正在家中宴客,听说生了命案,他忙放下酒盏,朝一旁的李季风道:“贤侄,我先行一步,你和端儿慢吃。”说完,他连官服也顾不得换,就领着捕快们去了。 李季风见他形色匆匆,不免多看了一眼。 张端也有些无奈,今日这宴明明是他爹让摆的,这李家少家主也是他爹让请的,谁曾想,先撂挑子的居然是他! 端着杯盏,张端无奈一笑:“你别管我爹,来,咱们兄弟两喝酒,喝完了咱们就去怡翠楼听红楼去!” “你怕是去找秋水姑娘的吧。”李季风抿了一口酒,斜眼看他。 张端被点破,也不恼,只干干一笑,也一并将酒水饮尽。 起身,他吩咐了小厮备轿,又要催李季风一同前往,就听他淡声道:“不过,眼下,我倒还有别的事儿要去办,就不跟你一同去了。” 张端愣了愣,他和李季风一起厮混了这么多年,还从未听他说过什么比去怡翠楼更有趣的事儿。 不等他多问,李季风已经快步往外头走去了。 “不是,秋水姑娘那日还跟我念叨你呢,你就真的不去?” 张端急急问了一声,见李季风只朝他摆了摆手,不免挑眉。 “到底是什么事儿,竟让堂堂李少东家这么上心?” 不过,好奇归好奇,终归比不上和美人相见。 一想到自己若和李季风一同前往怡翠楼,秋水姑娘多半又只顾着看李季风了,他不免还有些小小庆幸。 趁着李季风不在的功夫,他和佳人好生聊聊,指不定,还会得了佳人一颗芳心。 而外间的李季风匆匆出了府衙后,就坐上马车去了后河镇。 他适才听得清楚,后河镇一家开螺蛳粉的摊子上闹出了人命,那可不就是她摆的摊子的? 这可是人命官司,他可不相信那赵姓书生能帮她摆平,这种时候,她终归会体会到财势对人的重要性。 李季风掀了车帘子,只看了看外头的陌生小道,不由催道:“快些去,莫要耽误了时间。” 此刻,连着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他的心间还藏了丝隐秘欢喜。 待她见识了那赵姓书生的无能,她就该明白自己的好,到了那时,他会告诉她,他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另外一头,张县令急急赶去时,赵怀安早让人请了镇上郎中过来验药。 那郎中原本还不想来的,毕竟这都摊上人命了,多晦气啊。 可一听说县太爷都来了,他只得硬着头皮去了螺蛳粉摊上。 等他查过药包,和赵怀安说明情况后,心中不由胆寒,不为别的,只因为那老妪这药就是从他铺子上抓的。 他安生日子过惯了,就怕这事儿跟他那药铺扯上关系。 赵怀安看出了他心中的不安,不由劝道:“你放心,这药她未曾动过分毫,跟你的铺子自是沾不上关系,你只需要如实报给县太爷即可。” 那郎中听得这话,顿时连连点头,心下也放心了不少。 赵怀安安慰完郎中,又转身捏住了罗婉儿的手。 他的手温热而宽大,就那样紧紧地将她的小手包在了掌中。 “没事儿的,一切有我,别害怕。” 他低低劝了一声,带着薄茧的大掌还安抚性的在她手上摩挲了一阵。 罗婉儿感受着他手上的温热,原本还有些慌乱的心,奇迹般的平复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罗婉儿只觉赵怀安就像是一座大山,他只需要站在那里,便可替她挡住狂风骤雨。 “放开我,你们赶紧放开我!”一旁被众人围堵着的张茂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此刻,他早知闹出了人命,又见赵怀安胸有成竹,心下不由生了些后怕。 可任由着他如何挣扎冲撞,周叔他们就堵的越发严实,他如何也挣不出去。 紧张之余,他不由威胁道:“我警告你们,赶紧给我让开些,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这镇上谁没有听过我张茂的名号?赶紧让开!” 赵怀安轻嗤:“不是你阿奶吗?你就这般不孝顺,也不替你阿奶奔丧?” 张茂面色白了几分,知道赵怀安当真要跟他死磕,他心里不由惊惶。 也就在这时,远处来了一队人马,赫然就是张县令和一群衙差。 众人不认识身穿长服的张县令,可小小乡镇一下来了这么多的衙差,他们不免紧张。 那些原本将现场围了个严实的看客,也忍不住朝两边退了去,很快就给张大人和众衙差让出了一条道。 “怎么会事儿?”张县令一脸的威严,刚在人群里站定,张茂腿肚子一软,就跌在了地上。 赵怀安轻拍了罗婉儿的手背,朝她说了一句放心,就快步朝张县令走去。 “怀安,怎么是你?”张县令看到赵怀安时,威严的脸上闪过了一抹诧异,很快,整个人的面相都柔和了几分。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由议论起了摊主和县官认识的事儿。 这摊主都和县官认识了,事儿也就好办多了。 周叔和林芝芝他们都松了一口气,罗婉儿心下诧异,就听林芝芝缓声解释道:“怀安当年乡试可是整个青河县的案首,县太爷都对他刮目相看呢。” 罗婉儿恍然,此时,赵怀安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跟张县令说清楚了。 张县令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又让那郎中回了话,一旁就传来了张茂躁动的声音。 “大人,你千万不要相信赵怀安的一面之词,这老妪就是吃了他家东西,中了毒才丢的命!” “大人,快把赵怀安投进大狱,还这老妪一个公道!” 赵怀安面上闪过一丝冷笑,又回头看向张县令道:“大人,你可有带仵作来,让仵作亲自验一验,就知道这老妪有没有中毒了。” “可。”张县令大手一挥,背着工具箱的仵作立马走了上来,有条不紊的检查起了尸体。 张茂真没想到他们居然连仵作都带来了,整个人都吓的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人群后急急赶来了一辆马车。 李季风掀开车帘子就看到了站在人群里的罗婉儿。 今日的她依旧穿着一声素色衣裙,许是因为受到惊吓的缘故,她面色不怎么好。 李季风心中一软,正觉心疼,就看到了罗婉儿身旁那石青色长衫的清俊少年人。 第277章 他眼里满是化不开戾色 “那人是谁?”李季风直直的看着那清俊少年,潋滟的眸子里多了一股沉色。 他虽在问,可心里还是隐隐有了猜测。 一个他不愿意,他不想去揭开的猜测。 然而,李余偏是个不识趣的,只往外头看了一眼,便道:“还能有谁,将罗娘子护的那么紧,除了他相公还有谁。” 李季风皱眉看了李余一眼,脸上明显有着不愉之色。 偏李余还像没看懂脸色一般,继续道:“对,就是他!上次我虽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可却也有些印象,罗娘子和他相公倒是极为。” ‘般配’二字未说出口,李余只觉周遭一冷,莫名就感觉到了丝丝冷意。 他下意识往自家公子看去,就见李季风正一脸不快的看着他。 李季风心中警铃大作,忽就意识到自己也不该这般说话。 毕竟,自己公子对罗娘子还存了念想,虽公子注定不能如愿,可他这么当着公子的面夸公子的半个情敌,似乎也不太好。 “般不般配,言之过早,他不过是个布衣出身罢了,还真能替她摆平了这桩命案不成?” 李季风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李余连连点头:“是,是,公子说的是。” 可他心里却不这么认为! 罗娘子家相公遇到这般大变故,竟还能从容面对,那就说明,他并非寻常人了。 往后的事儿谁说的清楚呢,指不定,人家真能博个锦绣前程呢? 当然,李余心里虽是这么想的,可嘴上却是不敢多说的。 只怕再多说了一句,又会无端的惹怒自家公子。 “大人,这老妇死的冤枉啊,你一定要给她做主啊。” “大人,赵怀安和他家小娘子不安好心,变味儿的东西还在卖,如今可不就出问题了,你可要给咱们整个后河镇的百姓做主啊。” 一阵聒噪的声音传来,张县令面色一沉,只往一旁的衙差看了一眼,那衙差立马会意,拔出大刀就架在了一直嚷个不停的张茂身上。 张茂这觉寒光一闪,凌厉而冰冷的刀尖就贴在了他的脖颈上,他忍不住颤了颤,身下一片湿意,竟直接吓尿了! 那衙差俨然没想到的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不由轻蔑道:“孬种!” 一旁看热闹的人也忍不住议论纷纷。 这张茂平日里可没少干欺辱人的混账事儿,说他是后河镇的小霸王也不为过。 偏这小霸王居然就这么被人吓尿了! 一阵铺天盖地的嘲笑声袭来,张茂心下恼火,他想呵斥这些人,可碍于脖子上还架了一把刀,他什么也不敢做,只能紧紧闭上了眼睛,眼不见为净。 此刻,若是地上能开个地缝,他都恨不得直接往地上钻。 又过了一阵,仵作已经仔细检查完了。 他躬身朝张县令道:“这老妪不是中毒,倒像是发病所致。” 赵怀安点头:“确实,我适才就有所怀疑,所以,专程请了郎中过来,结果,事实正如我猜想中一般无二。” 说完,他朝一旁傻愣着的郎中看了去。 郎中已经被吓到了,他什么也不敢做,更不敢随便开口说话。 见赵怀安朝他看来,他心知该他说话了,赶忙道:“这老妪年纪大了,又体虚气弱,我今日特意给她开了路路通之类的降火通血之药,还叮嘱了她莫要跟人动怒,想来是她没听劝,急火攻心导致。” 张县令点头,这所谓的人命案也算是揭开了重重帷幕,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 “所以,现在,就该问问这老妪出了药铺后,又干了些什么事儿。” 赵怀安说着,将目光看向了瘫软在地上的张茂。 张大人深以为然,只朝衙差点了点头,那衙差不由将刀子往张茂脖颈上贴近了几分。 张茂只觉脖颈上一痛,刀子划进皮肤的感觉实在是太明显了,他忍不住又抖了几下。 先前的嚣张气势全无,他嘴里不断的絮叨着:“不要杀我,求求你们,不要杀我,跟我没有关系,是凤俏,她就在外头,都怪凤俏。” 远处人群里的凤俏原本还有些担忧张茂,不想,张茂转眼就出卖了她,她愣了愣,见情况不好,连忙拔腿就跑。 然而,人还没跑远,就被衙役给带了回来。 一时间,凤俏心中恨恨然,看向张茂的目光也满是怨恨。 “大人,不关我的事儿,我不过是从旁经过而已。” 凤俏打定了主意要撇开关系,可她刚把话说完,那押着她的衙差便冷声威胁道:“你若不如实相告,那就带你去牢狱中受上几日苦,看你到时候还老实不老实!” 凤俏打了个哆嗦。 她想起往日去县大牢看自家男人的场景,一时间,心中惶惶然。 “我,我说,罗婉儿这毒妇有秀才郎还不知足,竟在外头勾三搭四,这张茂就是被她勾搭来的。” 凤俏指了指张茂,又继续道:“张茂为了从秀才郎手里抢女人,这才和那老妇商量着演了一出戏,张茂答应了那老妇,事成后,就给她五十文钱的报酬,于是,那老妇就心安理得的闹到了摊子上!” 凤俏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跟张茂的关系,她那关在牢狱中的男人可是个脾气暴的,要真让他知道自己在外头干了什么事儿,等他回来,还不得拿着大刀来砍她! 反正这张茂也没了利用的价值,凤俏一点儿也不后悔刚刚自己的那些言乱。 那原本呆若木鸡的张茂听得这话,不由怒声道:“你这毒妇,要不是为了你,我能上赶着使这招?到头来,你竟还泼我脏水!” 赵怀安漠然的看着这一男一女互相诋毁,他缓缓垂眸,朝身旁的女子看去。 “你想怎么处置他们?”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缓声开口,眼里满是化不开戾色。 罗婉儿听得这话,不由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又见他缓缓勾了勾唇角,轻声哄道:“他们做错了事,就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他不愿让她受一点委屈,别人更是没有委屈她的资格! 第278章 长这样的样貌有何用 罗婉儿看着赵怀安这张脸,明明他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可她却莫名觉得有些凉气透人。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到了他放火烧王寡妇屋子时的场景,原本才刚刚安定下来的心绪,又被另外一种焦躁占据。 罗婉儿张了张唇,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也就在这时,那老妪的儿子奔了出来,场面一度失控,张大人见状,就让张茂和老妪的儿子相谈,好歹先将老妪的身后事办了。 谁知,那老妪的儿子说什么也不愿意办丧事,还让张茂一命还一命。 张茂吓的一个哆嗦,赶忙抱紧了衙差的腿,说什么也不丢手。 一番僵持之后,县太爷无奈,只得一声令下,让衙差将众人带回县衙再定。 “他们妄图欺害你,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别怕,你想怎么出气,大可都告诉我。”赵怀安的声音再度传来。 罗婉儿见他依旧定定的看着自己,心中焦躁不减,不由又想起了他权势滔天后,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折磨人手段。 其中自也包括他将原主割成三千刀喂狗的画面。 罗婉儿忽觉心里闷的慌,几乎是脱口而出道:“他已经受到该有的惩罚了,你还想将他千刀万剐不成?得饶人处且饶人,为何一定要将事情做得那般绝?” 她的反应太过激灵,赵怀安一时怔愣,一张俊脸上满是不解。 一旁的衙差和张大人也意外的朝这边看了过来。 罗婉儿僵了僵,心口微微起伏,手心也忍不住攥紧了几分。 她忽然间就有些无措,连着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将那些话说出来。 带着些许的无措,她张了张嘴,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赵怀安担忧道:“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 他声音清浅,满是关怀,倒是没有因她的话语生气分毫。 罗婉儿忽的生了一丝愧疚。 他原本只是关心她,想要护着她罢了,他也没说错什么,张茂和凤俏确实是欺人太甚,他不过是想收拾收拾人,也并未有害人性命之举,她确实不该有这么大的反应。 抿了抿唇,她深吸了一口气,方道:“刚刚,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 赵怀安定定的看着她,见她面上似还带着些许不安,他不由蹙眉。 见他不说话,罗婉儿又抬头朝他看去,勾了勾唇道:“既然已经报官了,县令大人自然知道该如何处理,我们也无需过多担心。” 赵怀安顿了顿,还想说点什么,终是点了点头。 “我只会想告诉你,不要害怕,一切有我。” 一切有我······ 他声音真挚,就像蕴着一股力量,顿时又瓦解了她所有的不安。 罗婉儿都觉得自己好生可笑,眼前的赵怀安是活生生的人,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只存在于书本里的纸片人,她为何总要用有色的眼睛看他? “对不起。”罗婉儿人深吸了一口气,心下越发愧疚。 赵怀安勾了勾唇,又用手轻轻捏了捏她分毫,以示自己根本不曾生气。 事实上,他也并不觉得她说的有什么不对,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觉得将张茂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泄愤。 任何欺辱她的人,他都不想放过。 他赵怀安素来信奉以牙还牙的道理,依如今这形势,张茂顶多不过赔点钱,再受几日牢狱之灾罢了。 他怎能容张茂那般舒坦? 一旁的张县令见赵怀安那处没有要争执的痕迹,方才驱步过去,朝赵怀安道:“贤侄可还在为此事忧心,本官答应你,我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贤侄······罗婉儿讶异的看了赵怀安和张县令一眼,不想,他们竟熟稔到了这个地步。 “多谢。” 赵怀安不卑不亢的声音传来,张县令颔首,见此处已经用不上他了,作势要走。 不过,他只走了几步,又堪堪停了下来,那清亮的眼眸定定的看向了赵怀安身侧的女子,不免狐疑。 “这是内子。”赵怀安见状,缓声道。 罗婉儿见状,也只得站出来,跟张县令福了福身子。 张县令狐疑不已,又定定的朝着罗婉儿看了一阵,直到赵怀安干咳了两声,张县令方才不无尴尬道:“怀安莫要误会,我只是觉得这位小娘子长得很是眼熟。” 他像是在哪儿见过一般。 赵怀安蹙眉,张县令敛了心神,又说了一些个‘郎才女貌’的溢美之词,就领着人走了。 一边走,他还一边嘀咕,他怎么会觉得那小娘子长得格外眼熟呢。 张县令想了许久,直到上门时,他才恍然想起:是李季风给他的那副画卷! 怀安家娘子确实跟画卷上的女子长得格外相似,特别是眉间那抹朱砂痣! 可那画卷上的女子原本就是军中千户的未婚妻,怎可能会是怀安的娘子呢? 这人有相似,物有相同,想来是长得相似罢了。 张县令叹了一口气,终是没做他想。 一旁,探听完消息的李余快步上了马车,就将适才听来的对话说了个一清二楚。 末了,他忍不住道:“张大人好生奇怪,一个劲儿的说罗娘子眼熟,平日里,张大人可不是这样的人。哪儿有当着人家相公的面说小娘子眼熟的,这不,那赵姓书生都不高兴了。” 李季风凉凉的瞟了李余一眼。 李余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忙往马车帘子的方向缩了缩。 “你说她在骂那书生?” 李季风重又将车帘子挑开了一条缝,一双桃花眼定定的看到了罗婉儿和赵怀安紧紧牵着的手上。 他没有想到,那赵姓书生竟还有这能耐,竟还当真帮她摆平了这事儿。 若说没有失望,那是不可能的。 特别是在看到那赵姓书生的长相后! 原以为那人不过是歪瓜裂枣之流,李季风自诩生了一副好样貌,也没将他看在眼里,谁曾想! “她既骂他,便说明此人大有问题。”李季风淡淡开口,“一个读书人罢了,长这样的样貌有何用!” “哪儿能没用,人家罗娘子骂完之后,可心疼了,就光道歉都道了好几回呢,我还没见过罗娘子这样。” 李余心直口快的毛病又犯了,一股脑的说完,才发现自己好像又触了霉头。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李季风一眼,就见李季风闭上了眼。 “你先下去。” 李余狐疑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乖乖下了马车。 就在他以为自家主子还有什么吩咐时,只听马车内响起了李季风冷淡至极的声音:“走!” 随后,马车扬尘而去,独独留下了傻愣住的李余一人。 第279章 肚子还没个动静 张茂和凤俏这么一通闹,铺子里的客人也走了大半。 罗婉儿见大家面有戚戚,显然还没有从刚刚那场变故中回神,索性就让大伙儿让林芝芝选准备晌午,吃过饭就可以收摊。 她自己则盘算着去县里送口红。 赵怀安放心不下她,本想跟夫子告个假,陪她一同回去,罗婉儿说什么也不同意,他只好作罢。 随后几日,县衙就来了人,还带来了一笔银钱。 罗婉儿这才知道,赵怀安已经不声不响的去了一回县衙。 这钱是张县令在公堂上替罗婉儿讨的赔偿款,张茂动机恶劣,还间接害出了人命,情况着实恶劣。 可张县令念在他并无实际性杀害人的过错,便只罚了他关押三月的牢狱之灾,并给予受害人赔偿。 听闻,张掌柜为了赔偿那老妪的家人,平息此事,还将棉花铺都转了出去,又跑了诸多关系,各种求情。 可谓是连棺材本都赔了进去。 那老妪的家人拿了钱银,也没再追究此事。 罗婉儿意外于赵怀安平和的态度,她本以为,赵怀安定会想方设法的让张茂吃点苦头,不想,他只要了钱。 然而,等罗婉儿接过钱袋子后,她整个人方才恍然,这钱袋子里可装了不少钱! 她一个没什么实际亏损的人都能拿到这么多的赔偿,她就可以想象那张掌柜为何会被逼到转让铺子的地步了。 下午收了摊,林芝芝一行人在牛车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议论了起来,所说之话,无非是那张茂恶有恶报。 罗婉儿听着他们说话,忽就忍不住笑了笑。 赵怀安倒是个藏得住话的,人都上了公堂,回来还一声不响的。 若不是衙差来,他是不是都不打算说了? 一路想着,罗婉儿就到了家,彼时,赵五婶和赵金宝也在。 赵五婶红光满面的,正拉着芸娘说着什么,赵金宝见她回来,一双绿豆小眼,竟没从她身上挪开分毫。 罗婉儿皱了皱眉,就听赵五婶笑道:“婉儿回来了?婉儿,大喜事儿啊,你金宝哥要成婚了,到时候,你这摊子也别出了,早些来帮忙。” “我帮忙便是,婉儿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怕是有心帮忙,也干不了什么。” 芸娘的声音适时响起,赵五婶愣了愣,颇有些不以为意道:“这一回生二回熟,不懂可以学啊,二郎也到了娶媳妇儿的年纪,婉儿这当大嫂的,就应该多学点,往后也好帮衬妯娌。” “婉儿不懂也不碍事,往后还有我。”芸娘柔声朝罗婉儿笑了笑,“快坐下休息休息,忙了一上午了。” 赵五婶脸上的笑意僵了僵,顿时就有些不满了。 她这大嫂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真当罗婉儿是什么宝贝不成,竟袒护成了这样? 她家金宝成婚,她罗婉儿不该来帮忙吗? 若是以前,赵五婶已经劈里啪啦直接骂出口了,可这种情况之下,她不敢骂,也骂不得。 毕竟,大房还有个给千户当近卫的赵暮呢! 一想到赵暮,赵五婶那原本就有些僵硬的笑脸,顿时又活络了几分。 “对了,这可是个大喜事儿呢,大嫂,你可一定要叫二郎回来,他兄弟成婚,多大个事儿啊,二郎可不能那么没良心!” 赵五婶已经盘算好了,等赵暮一回来,她就让金宝随赵暮一起去军中。 芸娘面色有些为难,二郎也已经许久没回来了,想来是军中事务繁琐,怕也是回来不了的。 一时间,她竟不知该如何回话。 赵五婶见她不说话,不由道:“大嫂,他兄弟成婚可是大事儿,你该不会的拦着二郎回来吧。” “可不是,我又不是怀安,娶媳妇儿总得办热闹些,二郎说什么也得回来。” 赵金宝说着话,目光却是朝罗婉儿看去的。 气氛凝了一瞬,芸娘有些歉意的看了罗婉儿一眼,却听罗婉儿淡淡笑道:“不然,五婶亲自去军营请人?” “我怎么请?我连路都不认识。更何况,军营那么远,来来回回得好些时日呢,那得费多少银” ‘钱’字还没说出口,赵五婶陡然发觉自己被罗婉儿套了话,顿时面色有些不好。 就在这时,周叔将桌椅板凳都搬下来了,他边擦汗,边问道:“日子不是定了吗,怎么又提前了?” 说到这话,赵五婶顿时眉飞色舞:“还不是因为我家儿媳妇有了。” 众人面色都古怪了起来,这还没成亲呢,就怀上身子了? 哪家媳妇儿这么不要脸面的,竟连这种不知羞的事儿也做的出来。 偏赵五婶还不以为意道:“哎,这肚子争气实在是没法子啊,不像是有些人,这都嫁过来多久了,那肚子还没个动静。” 屋子里的气氛凝了一瞬。 “哎呦喂,你看我这说的是什么话,婉儿,我真没有针对你的意思,算下来,你这嫁过来也不到一年,有些事急不得,急不得,咱慢慢来就是。” 赵五婶拍着大腿叹了一声,顿时就将所有的话都摊在了门面上。 罗婉儿冷笑了一声,正要回嘴,就见芸娘朝她看了过来。 那迷迷蒙蒙的目光定定的朝罗婉儿小腹上看来,眼里的光彩竟是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罗婉儿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就听周叔没好气道:“他五婶,有谁像你这么说话的,人家婉丫头招你惹你了,你这嘴就这么毒?” 赵五婶之所以戳罗婉儿的痛处,一来是因为她之前在罗婉儿这处碰了不少壁,她这摆明就是为了报仇。 二来则是因为芸娘是个软性子,她笃定了没人敢驳斥她这话,谁曾想,老周头这外人居然会多嘴。 “老周头,我招你惹你了,我原本就没那意思,偏你这话说出来,倒显得我这五婶百般不对了。” 周叔冷哼。 要不是顾着他们老赵家的脸面,他都想劈头盖脸的将赵金宝和他那未来媳妇儿骂上一顿了。 这还没成亲呢,就做了那档子的事儿,还真就有脸面了不成? 漠然间,一直没说话的赵金宝开了口:“这种事儿,确实急不来,毕竟,怀安那身子······” 第280章 男人最不能容忍别人怀疑他不行 赵金宝欲言又止,那眉眼间,全是掩不住地得意之色。 罗婉儿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道:“怀安心有大抱负,心思可没在这些俗事儿上,人跟人本就不同,干大事儿的人,怎能和那些淤泥里的虫蚁一般。” 她这话,可谓是一点儿脸面也没给赵金宝。 赵金宝即便脑子再不够用,倒也听明白她是将赵怀安比作成了干大事儿的人,将他看成了淤泥里的虫蚁! 赵金宝心中愤怒,望着那张如花似玉的一张脸,她恨不得上前,直接将人拉屋里办了。 可如今赵怀安那病秧子还没死,他心里即便再有心思,也只有忍了。 “弟妹你这是没长过见识,你这辈子,就见过怀安这样身子有弱症的,没见过身体健硕的男人,自然没得对比,等你见识过了,你就该知道自己这话,是有多么可笑了。” “赵金宝,你该多照照镜子,没镜子用冷水也可以,我家正好有冷水,你给我等着。” 罗婉儿实在不知这种事儿有什么好得意的,此刻,她委实被赵金宝给恶心到了。 说完话,她端了洗脚盆,就往里面舀水。 芸娘则沉了脸:“金宝,我家婉儿是个好姑娘,可听不得人这般胡言乱语。你快给婉儿道歉。” 一旁的赵五婶也觉察出了赵金宝话语中的不对劲儿,她是个过来人,总觉得自家儿子似是在调戏罗婉儿。 可还不待她多想,就听芸娘说了这话,她顿时就有些不高兴了。 “大嫂,你这是什么话,我家金宝也没说错,怀安这身子,确实是让人担心。” “啪!” 泼水声响起,众人惊愕的循声看去,就见赵金宝浑身湿透,水花子滴滴答答的从身上滚落,活脱脱一副落水鸡的模样。 而一旁的罗婉儿还端着洗脚盆,冷冷的打量着赵金宝。 赵五婶他们早被这变故给惊住了,大伙儿看了看赵金宝,又看了看罗婉儿,面上全是呆愣模样。 赵金宝愤愤的抹了一把水珠子,气不打一处来道:“罗婉儿,你疯了!” 不就说了赵怀安一句吗,至于吗! 这臭娘们儿,当初她就该将她办了! “你说什么?”院外响起了一道冷冷淡淡的声音。 “我说她疯了!”赵金宝说完,才察觉出不对劲儿来,一回头,就看到赵怀安正冷着眉眼走来。 他走的极快,身后还跟了赵二叔,赵金宝忽就有些发怵。 “你说什么?”赵怀安站到他面前站定,一张脸阴阴沉沉,看的赵金宝心里发慌。 眼看着赵怀安朝他伸手过来,赵金宝下意识往后退了好几步。 他又是心虚又是不可抑制的害怕,一想起上次被这病秧子断了腕骨的痛楚,他忙不迭解释道:“怀安,我,我说错了,我嘴欠。” 说完,他似怕被赵怀安报复一般,拔腿就往外头冲。 赵怀安静静地看着他离开,一双狭长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温度。 “怀安,不是,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家婉儿莫名其妙的泼金宝冷水,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赵五婶愤声开口,赵怀安缓缓转身,面无表情的看着赵五婶。 他这模样,倒是把赵五婶给整不会了。 赵五婶喉间那些打抱不平的话,竟破天荒的卡在了喉咙眼上,上不来,也下不去。 赵二叔见状,忍不住蹙眉训斥道:“他五婶,婉儿的性子我们都是知道的,金宝若不是将婉儿得罪狠了,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举动?” 赵五婶气闷,又听赵怀安那冷冷淡淡的声音飘来:“敢问五婶,发生了何事。” 赵五婶虽不知儿子为何要说那样的话,却也知道那些话实在是不占理,有一个赵怀安就算了,如今,他二叔也回来了。 若让他们知道了这事儿,那还得了? 心里这么想着,赵五婶就不愿将那些话说出口。 然而,周叔却快了一步,他一字不差的将赵金宝适才那些话重复了一道。 赵二叔的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扔下了手里的面粉和菜籽油:“婉儿,帮二叔做一百三十桌的金丝油塔出来,二叔过几日有席。” 说完,他出门就要收拾人。 赵五婶惊讶的看着那些面粉和菜籽油,一时无语。 她早就听说赵二叔找了人做金丝油塔,还给了人家不少报酬,却没想到,他找的人竟是罗婉儿。 惊讶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诸多不满。 可如今,她最怕的还是赵二叔为了大房的人折腾她家金宝,她也顾不得旁的,忙就追了出去。 周叔见人走了,他也赶着牛车走了。 待院子里安静下来,赵怀安方才道:“泼的好。” 罗婉儿有过瞬间错愕,又听芸娘道:“婉儿,金宝是个混账东西,打小便是,你莫要多想。” 罗婉儿摇头,刚刚泼了赵金宝冷水后,她心里就爽利了不少,此番仔细想来,她觉得自己应该多泼几盆才是。 心中想着,她不由咬牙切齿道:“我只恨没将昨晚的洗脚水留着。” 赵怀安眸光深幽,脸上渐渐带了丝宠溺之色:“你往日,抓大甲虫的淤泥塘里的水倒是不错。” 芸娘勾唇看着两人你一眼我一语,又隐晦的看了罗婉儿平坦的小腹一眼,就喜滋滋的往堂屋去了。 罗婉儿自是没有察觉芸娘的目光。 她只觉赵怀安那话十分忽然,稍稍一顿,忙连连摆手:“我可懒得在那种人身上废这个力气,若要论脏臭,那粪坑里的粪水不是更好些吗?” 赵怀安认认真真的想了想,终是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颇为赞成。 今日是初五,赵怀安还得赶着去雪山寺,他并未多待,又换了一身衣裳就出门了。 临出门前,他朝她看去,认认真真的说了一句:“我勉强还算健硕,若再锻炼锻炼,也可。” 他这话说的有些忽然,说完这话后,他还紧紧的看着罗婉儿,似要随时跟她证明什么一般。 罗婉儿被他看得十分莫名。 直到他走后,她才恍然意识到了什么,顿时老脸一红,再说不出话来。 果然,男人最不能容忍别人怀疑他不行。 大奸臣这种人也不例外! 第281章 奸计得逞的模样 雪山寺是青河县内最大的一座寺庙,虽地处深山,可香客往来络绎不绝。 苍山古木掩映下,千年古刹,佛香阵阵,梵音渺渺,让人不自觉就忘了时间。 夕阳时分,橘黄色的霞光披洒在层层参天古柏上,将大雄宝殿为首的庙宇染上了一层光晕。 赵怀安从禅房出来,披着霞光,从一排排寮房旁经过。最后到了寺庙后一处无人至极的小院。 许是因着离各大殿宇太远的缘故,这本该属于寺庙中的小院却和寺庙中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赵怀安推门而入,适才坐定,就有信鸽飞到了案桌边。 他取出信筒里的纸笺,只扫了一眼,就将之燃尽,随后,又提笔在一旁的白纸上洋洋洒洒的落下了一行字。 直到写到‘义父’二字时,他笔力微顿,抬眸往天边看了去,一阵短暂的沉思后,他将信笺装入信筒里,又将信鸽放了出去。 做完这些事儿后,他缓缓起身,就往外走。 入了腊月,林中鸟雀声也少了许多。 赵怀安一路下了几个石阶,就听一阵窃窃私语声传来。 “可记清楚地儿了?咱们一会儿就把那柳小姐绑到这里来,咱们若再失手,筹金可就没了。” “得了,得了。你已经反反复复的交代好多次了,你就放心吧,我定会准时将人给你带过来。不过,咱背后的人到底是谁,怎么还打了人家李家表小姐的主意?” “得了,得了!你就少问两句。” 赵怀安蹙眉. 这处小院是寺庙里的禁区,平日里除了主持以外,本就没什么人会来,这两人竟如此胆大,还在这处干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不成? 听着林子里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赵怀安眼里闪过了一抹冷色,他死死盯着那两人离去的身影,片刻,紧随其后而去。 那两人很快就混到了香客上香之处。 此时,正好有僧人过来,赵怀安悄声朝那僧人说了几句,那僧人面色大变,慌忙离去。 另外一头,那两个贼人寻着机会虏了一个身戴帷帽的姑娘,那姑娘双手被缚,一路被他们拉扯着往寺庙背后走。 可还不等他们靠近小院,就被一众拿着棍子的僧人挡了去路。 赵怀安见状,漠然而去,只是,他这前脚刚走,后脚就冲了一个书生装扮的人出来。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杨秀! 杨秀没想到自己设计好的圈套竟又出了纰漏,一时间,火大的很。 不过,事情竟然都进展到这个地步了,他总没有白白浪费的道理。 他几乎是咬牙冲了出去,急急喊道:“姑娘,你没事儿吧,我来救你了!” 一众僧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今是什么情况。 杨秀则径直上去,解开了那被绑女子,也就是柳思音手上的绳子。 柳思音原本就是闺阁小姐,又因着身体病弱,从来都不怎生出门走动,如今来了青河县,她母亲为了让她和李季风多走动走动,培养感情,这才变着法的哄她出门。 谁曾想,这次出门,竟遇上了这样的变故。 柳思音整个人都被吓的不轻,只感觉有人冲了上来,又朝她软声安慰了一句:“没事儿的,姑娘,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男子的声音一下下的挤进柳思音耳中,柳思音怔了一瞬,心中稍定,连忙往后退去。 “多谢公子。”她垂头朝杨秀福了福身子,小手也忍不住死死地拧紧了手里的绢帕。 除了表哥外,她还从来没有跟男子这么亲近过。 柳思音很是无措,可眼前的人毕竟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也不好立即走人,倒显得自己无礼了。 杨秀心满意足的笑了笑。 这个结果,可谓是意外之喜。 刚刚,他还以为自己又要平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了,谁曾想,虽是经了波折,可他也成功把自己变成了李家表小姐的救命恩人。 此时此刻,他不得不庆幸,安排这场局时自己留了个心眼儿,让赵金银出了面,那两个拿钱绑人的人也不认识他。 否则,他只怕也没那么好脱身。 柳思音自然看不出杨秀那奸计得逞的模样。 她只知道眼前的公子有心救她,也是个好人,可这人救了她之后,也不说话,只是站在一旁发愣,倒让她越发无所适从了。 “公子可要什么谢礼?但说无法。” 柳思音认认真真的想了想,索性就开口问他。 杨秀自然想要谢礼,他巴不得柳思音把自己当谢礼送给她,往后,他也就得了李家这个依仗。 可他不能说,自己若是这么说了,李家人定会将他当疯子或是无奈处理,同时,他也不能要别的谢礼。 他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跟柳思音结下善缘,也方便日后再亲近她,可不是为了来讨些不值钱玩意儿的! “公子?” 耳旁又传来了柳思音的声音,杨秀堪堪回神,连忙摆手。 “没有,我只是路见不平,想要护着姑娘罢了,我什么都不想要!” 柳思音一时失神,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面前之人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 她皱眉,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她贴身嬷嬷来了。 老嬷嬷年纪大,阅历也颇为丰富,只看到杨秀看柳思音的眼神,她就有些不喜。 三言两语的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老嬷嬷就引着柳思音走了。 杨秀有些失神的看着这一老一小的主仆二人离去,一时郁郁。 他好歹也救了李家表小姐,这老嬷嬷不该将他引见给李家长小姐看看? 亦或是见见李家人也好啊。 他说不要东西,他们当真就这么走了? 好歹也是官家出来的教养嬷嬷,怎么就这么不懂规矩? 杨秀心里暗自腹诽着,面上却是不显,终归柳思音的及笄礼要到了,他过不了几日就可以和她见面了。 到时,他多的是机会。 心下想着,杨秀松快的长呼了一口气,这就快步朝山下走去。 一旁的众僧人大眼瞪小眼儿的,还没从这场变故中回神。 救了柳姑娘的不应该是他们吗,怎么就成了那位公子? 第282章 你怎知我教不好孩子 日头彻底落下山时,赵怀安去了主屋一趟,方才回去。 后河村本就位于山坳中,一入了冬,空气里就多了丝湿冷。 他这才刚进院中,就见刘虎子着急忙慌的冲了出来。 眼看着人就要从他身旁钻过,他眼疾手快的提住了对方的衣领子,就看到刘虎子满脸愤怒的朝他瞪了过来。 “你放开我,你赶紧放开我!” 刘虎子手脚并用的挣扎着,可赵怀安拽的紧,任他怎么挣扎,也是于事无补。 “你做了什么?”赵怀安淡声问着,目光却朝他手上的金丝油塔看了去,顿时就明了了。 这家伙是去他家偷东西了! “你放开我,别以为你是秀才,我就怕你了,赵怀安,我不怕你,你不过就是个病秧子,指不定哪天就没了,也比我爹好不到哪儿去!” 刘虎子扯着嗓门骂咧了起来,赵怀安皱起了眉头,罗婉儿就从外头过来了。 她刚刚被热油烫到,不过是去外头扯点草药的功夫,谁曾想,一回来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目光在刘虎子身上转了转,她顿时有些郁闷道:“你又来偷东西!” “都怪你,要不是你,我娘怎么会被抓起来,毒妇,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我以后长大了,一定要将你送去见官,让你受我娘今日受过的苦!” “啪啪!”刘虎子刚刚吼完,裤子就被人扒拉了下来,随后,赵怀安抬手就朝他屁股上打了几下。 他下手极重,不过两下而已,刘虎子白白嫩嫩的屁股上就留下了两个明显至极的巴掌印。 罗婉儿看懵了,刘虎子也被打懵了。 算起来,刘虎子年岁也不小了,这基本的羞耻心也有了。 冷不丁的被人脱裤子打了屁股,他只觉整个人都不好了,特别是这个人还是将他娘送去县大牢的。 他咬着牙,一双黑沉沉的目光顿时就像个狼崽子一般,恶狠狠的朝赵怀安瞪了过去。 赵怀安不以为意的瞟了她一眼:“你娘进大牢是因为她做错了事,应该受到惩罚,你被打是因为你偷东西,还不知错,胡乱骂人。” “我骂人怎么了,我就骂人了!毒妇毒妇毒妇!罗婉儿就是毒妇!” 刘虎子像是被点燃的炮仗一般,咬牙说着恶狠狠的话。 赵怀安面色不变,伸手又朝他光溜溜的屁股上打了好几下! 刘虎子被打的疼了,‘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面上的凶狠之色早已消失不见。 “知道错了没有?知道错了就道歉。”赵怀安淡声开口。 刘虎子哭的更加伤心了,赵怀安也不恼,继续打了人几下,又问他可是知道错了。 刘虎子毕竟年岁小,被赵怀安这么一通打后,倒是害怕了,抽抽噎噎的就开口跟罗婉儿道歉。 罗婉儿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眼前的刘虎子和印象中那个人实在是天差地别,那乖顺的模样,倒让人有些不敢认了。 同时,她又忍不住叹了一声。 凤俏早该这么教人了,偏她总是打着护短和娇惯的旗号,将人给养成了那样。 “对不起,呜。”得不到罗婉儿的回应,刘虎子又呜咽了起来。 “那你以后还会不会偷东西?”罗婉儿问他。 “不会了,我娘不在,我爹做的吃食跟猪食一样,我也是没办法,你若要将这些饼子拿回去,我就还你。” 罗婉儿定了定神,忽然就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赵怀安终是没拿回那些金丝油塔,他很快就放了刘虎子。 刘虎子几乎是一个健步就冲到了自家院里。远处,一同回来的青姐儿和业哥儿都惊呆了。 “大哥,那是刘虎子吗,我该不会是看错了吧。”刘虎子居然哭了! “嗯,先回屋。”赵怀安点了点头,就发现罗婉儿手腕处竟泼了皮,俨然是被热油所烫导致。 他皱眉将她的手腕拿起来看了看:“怎么弄的?” “刚刚溅了油水。”罗婉儿言简意赅,想着适才的场景,不由笑眯了眼,“真没想到,你教孩子也有一套。” 成为内阁辅臣以后的赵怀安其实也有不少门生,就连着吏部侍郎也尊他为座师,可那些人要么就是崭露头角的进士,要么就是官场新贵。 像他这般耐心细致的教一个孩子,她简直是不敢想的。 而她哪儿知道,赵怀安却在听到她那些话后,心中大为震撼。 “你都没见过,怎知我就教不好?”他别有深意的看了罗婉儿一眼,避过她的伤处,拉着她往屋里走,“莫要再去灶上忙了。” 罗婉儿原本还觉着他这么拉着自己,实在是有些奇怪,冷不丁听到这话之后,她不由道:“二叔的金丝油塔还没给他做出来。” 赵怀安蹙眉:“我去跟二叔说。” 她都烫成这样了,还做那劳什子的油塔干什么? 然而,不等他去主屋,赵二叔就来了。 赵二叔一脸的痛心疾首之色,一看到罗婉儿就有些愧疚难当。 “怀安,婉儿,你们放心,赵金宝那嘴上没个把门的,往后肯定不敢再这么胡说八道了,二叔已经教训过他了,等他爹回来,我再好生跟他们说说!” “二叔,你身上怎么有股味儿。”青姐儿问了一句。 赵二叔面色僵了僵,顿时就咬牙道:“老天爷都要收拾赵金宝那浑不宁,瞧,走着走着,他都能落粪坑里去。二叔身上这味儿,肯定是拉那浑不宁时沾上的。” 罗婉儿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落粪坑里了? 她下意识的朝赵怀安看去。 他们才讨论过这事儿,赵金宝就落粪坑了,天底下还有这么巧的事儿? 有那么一瞬,她怀疑过赵怀安。 可赵怀安面色坦然,完全不像参与了这事儿的模样,再来,他明明去了雪山寺,委时没有时间收拾赵金宝才是。 罗婉儿摇了摇头,暗自否定了这个猜测,很快,又听赵怀安的声音传来。 “二叔,你来的刚好,我正好有事要跟你商量,婉儿她手受伤了,不能帮你做金丝油塔了。” 第283章 你们晚上有睡一头吧 罗婉儿错愕的朝赵怀安看去,委实没想到他会说这话。 “婉儿手怎么了?” “大嫂嫂没事儿吧,哪里伤着了?” 赵二叔和青姐儿同时开口,面上满是担忧。 罗婉儿瞧着他们那紧张模样,不由尴尬道:“没事儿,只是烫了个水泡。” “烫了个水泡也得仔细些,莫要再碰油了,实在要做,我和二叔都可以帮忙。”赵怀安又道。 赵二叔和青姐儿兄妹俩面面相觑。 烫了个水泡? 问题只怕没那么简单吧,从赵怀安那么紧张的面色看来,她就算当真只是烫了个水泡,那应该也是一个大水泡。 “怀安说的对,婉儿,你就莫要再碰油了。” 赵二叔想了想,虽然金丝油塔很重要,不过,只是一顿没有,应该也不碍事。 赵怀安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罗婉儿见他们叔侄儿俩一唱一和的,索性就应了下来,只让赵二叔去做,她将做金丝油塔的法子交给赵二叔。 自上次,赵二叔帮她将秘方卖给第一楼以后,她就打算将金丝油塔的做法教给赵二叔了。 一来,赵二叔帮她忙活了一场,她确确实实该好生谢谢赵二叔,二来,她如今忙着螺蛳粉和胭脂生意,确实有些顾不上旁的。 日后,赵二叔若是有宴,等着要金丝油塔,她也不一定有时间做。 赵二叔一听说她要教他做金丝油塔的法子,一开始是不同意的。 毕竟,赵二叔亲自帮罗婉儿卖了秘方,他也知道那金丝油塔的价值,那么金贵的秘方,婉儿居然说教她就教他? 后来,罗婉儿反复跟他强调了自己以后可能会很忙,他才勉强应了下来。 当然,前提是日后,他每每接席,都会像小龙虾一般给她算提成。 赵二叔是个执拗的,罗婉儿拿他没有办法,只有应了下来,就着手教他做金丝油塔。 赵二叔原本就是个老厨子,罗婉儿只稍稍一点,他就通透了。 起初做的第一锅金丝油塔还有所欠缺,第二锅就做的极好了,赵二叔一鼓作气又做了好几锅的金丝油塔出来,总算是将罗婉儿的技艺学了个十成十。 晚间,赵二叔留下来吃了晚饭。 罗婉儿特意给赵二叔盛了一罐子猕猴桃酒出来,赵二叔见后,忍不住深深地嗅了嗅那味道,不住夸赞。 “婉儿这猕猴桃酒做的真是好,上次你送我的,我早喝完了,心里还念的慌。” 男人大多喜欢烧刀子那种烈酒,像猕猴桃这种甜酒倒多是女子喜欢的。 所以,赵二叔一开始说到这话时,罗婉儿还有些诧异,很快,她又好笑道:“那二叔怎么不直接过来?你要真喜欢?回头我再给你装一罐回去!” 赵二叔高兴的点了点头,心里又有些发酸。 别说上门讨酒了,那时候,他就算上门也是不敢的。 悄然看了芸娘一眼,他见芸娘自顾自的吃着饭,安全不像那日那般排斥他,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如今的他再不敢轻易在她跟前袒露心迹,芸娘忘了也好,至少,不像以前那么防着他了。 他就这样,继续以大哥的名义照顾他们一家子吧。 赵二叔心中涩然,仰头就喝了一大口酒,那酒明明是甜滋滋的,可他心里总是忍不住泛苦。 而一旁的罗婉儿他们早搁了碗筷。 今日罗婉儿不用忙着做胭脂,再加上赵二叔这个客人还没下桌,她索性就陪着青姐儿和业哥儿玩起了猜迷藏。 只见她一边比划,一边道:“麻麻布衣裳白夹里,大红衣服裹身体,白白胖胖一身油,猜个吃的。” 青姐儿和业哥儿仔仔细细的想了许久,也想不出来。 青姐儿又很想知道答案,目光不由焦急了几分。 晃了晃罗婉儿的手臂,她急急道:“大嫂嫂,你快说说,谜底到底是什么,我怎么就猜不到?” “花生呀。”罗婉儿得意的笑了笑,就出了下一个谜题,“小时青来老来红,立夏时节招顽童,手舞竹竿请下地,吃完两手红彤彤,这就更简单了,你和业哥儿准吃过。” 谜底就是桑葚,前世,她幼时也是在乡野间长大,最喜欢的就是打谷子以后。 因为那时,刚好是桑葚成熟的季节,那可是农家不可多得的美食,很受孩子喜欢。 青姐儿和业哥儿仔仔细细的想了想,都是摇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依旧满是对谜底的稀奇。 “打一野生果子,你们准吃过,再猜猜。”罗婉儿提示了一句。 青姐儿和业哥儿听得这话,又绞尽脑汁的猜了起来。 一旁,默默观察了许久的赵怀安忍不住干咳了一声:“桑葚。” 青姐儿和业哥儿恍然,两个小家伙儿都是一副懊悔至极的模样。 对哦,可不就是桑葚,他们谁没吃过,大嫂嫂都提醒到这种程度了,他们居然还没猜到! 随后,罗婉儿又断断续续的出了几个谜题,青姐儿和业哥儿只猜中了一个,其余的全被赵怀安猜了出来。 初时,青姐儿和业哥儿还十分羡慕又敬佩的看着赵怀安,次数多了,两个小家伙都有些不满意了。 罗婉儿刚将谜题说出口,青姐儿一定会第一时间让自家大哥莫要开口,还说这是大嫂嫂和他们的游戏,他大哥一个若真参与进来,就是以大欺小,胜之不武。 赵怀安不知青姐儿什么时候学了这些个词汇,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偏巧这时,在灶上热菜的芸娘又喊了他一声。 赵怀安踱步过去,就听芸娘小心问他:“怀安,你和婉儿,你们晚上有睡一头吧?” 赵怀安面色微僵,芸娘又赶忙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你瞧,金宝都要当爹了,娘这心里实在是羡慕的很。” 赵怀安飞快的敛了神色,轻‘嗯’了一声。 芸娘松了一口气,又听赵二叔在桌边唤他,芸娘只得催着他过去。 赵怀安回桌后,又陪赵二叔喝了一小口酒,就听青姐儿神秘兮兮道:“大哥,刚刚娘把你叫回去,都说了些什么,还有什么是我们听不得的?” 赵怀安抿唇看了罗婉儿一眼:“娘夸你大嫂嫂聪明,让我日后定要带她去看看青河县的灯会。” 第284章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 芸娘一向细心,想来是刚刚看到她和青姐儿他们玩灯谜的缘故,才让怀安带她去的吧。 心里想着,又听青姐儿巴巴道:“大哥,我也要去,青姐儿也想去。” 业哥儿连连点头,也试着表达自己的想去的意愿。 他说话依旧说不清楚,可至少也愿意试着开口,有时候,罗婉儿还能连猜带蒙的听懂他的意思。 见他明显也想去,罗婉儿不由笑道:“去,去,青姐儿和业哥儿都去!” “大嫂嫂真好,大哥真好!到时二哥和三姐若是在家就好了。”青姐儿喜滋滋的说着,业哥儿也忙不迭点头。 赵怀安面色顿了顿。 他实在是不喜欢青姐儿在罗婉儿面前提柔姐儿回来的事儿,只怕这又得让她想起和离的事儿,忙转了话题,又问起了罗婉儿的伤口。 问完后,他还亲自帮她敷了药。 他那略带薄茧的手贴在她腕上时,罗婉儿心跳不由慢了几拍,压根不敢去看赵怀安那张脸。 感受到草药敷在手上的冰凉触感后,她忽就忍不住去想:这样的男人,应该会让很多人心动吧。 这位赵二叔走时,罗婉儿特意给她送了一坛子的猕猴桃酒,隔日,赵五婶竟又破天荒的上门来替赵金宝道了一个没什么诚意的歉。 罗婉儿只顾着自己的事儿,倒也懒得和她废话。 如此,又过了几日,罗婉儿皆在家中做胭脂和口红。 口红的反响极好。 花掌柜只在绣坊中推了一阵,就有了不少主顾。 罗婉儿之前只送了少量的口红去试水,如今,花掌柜见苗头好,自然催促罗婉儿多做些去。 罗婉儿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毕竟口红涂抹方便,且她那两个口红品种的比较受大众欢迎,再加上花容这两个字里的情怀,自然很容易勾住顾客的心。 罗婉儿大受鼓舞,顿时干劲儿十足,又研究了一种比较提亮气色的亮粉色口红出来。 等她带着三种色号去县里时,县里才天光大亮不久。 往日这时候,县里老街上还没什么人影,今日不知怎的,竟是人潮攒动,像是有什么大喜事儿一般。 罗婉儿正当奇怪,就听不远处的人群里传来了一阵嚷嚷声:“撒钱了,撒钱了,大家快些过来,李家少东家又撒钱了。” 罗婉儿嘴角抽了抽,心道这浪荡子当真是好福气,钱多的没地儿用了,竟玩儿起了这种把戏。 当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种人,就该去大山里撒,也算是行善积德了。 她还忙着送给花掌柜送口红,可没这闲功夫去凑热闹,自然就要避开人流走。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原本就人潮涌动的街道,就因为这句话,顿时就炸开了锅。 罗婉儿还没走出人群,就被人群挤动着往吆喝声那处靠近。 “今儿个既不是元宵,也不是别的什么节气,李家怎么出来撒钱了。” “听说,今儿个是李家表小姐柳思音的及笄礼呢,李家为了表示对表小姐的重视,才出来撒钱的。” 耳旁有议论声传来,罗婉儿别人潮挤动的差点喘不过气来。 “麻烦让让,我不抢钱,我还有事儿,得出去一趟。” 她费力的往人群外头挤,这时候,大伙儿都挤红了眼,哪儿能顾得上她? 罗婉儿没退出两步,重又被人群挤到了前头去。 眼看着离李家软轿越来越近了,罗婉儿心中越发憋闷,她对李季风的成见又多了几分。 “大家别挤,人人都有份儿,仔细脚下安全。” 李余的声音从软轿的方向传来。 他原本是为了维持秩序,让大家井然有序的等着捡钱,然而她这话一说出口,竟像是点了炮仗一般,一下就将整个人群都活跃了起来。 大伙儿非但没老实,反而还挤的越发用力。 软轿中,赵怀安将一大盆银角子塞给了柳思音,懒懒散散道:“表妹,你随便扔,扔完了还有,今日我带的钱不少,你不用给表哥节省银子。” 柳思音接过一盘子银角子,整个人都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 她虽是官家女,自来吃穿皆是不愁,可像是这般挥金如土,还是第一次。 且表哥既然都肯为她花这个心思了,那就说明,表哥心里多少也有点她的位置吧。 柳思音甜滋滋的想着,又往人群外看了一眼:“表哥,这么多人,会不会踩伤?” “不会,你不要怕,撒完银饺子,咱们就回去,府里还设了宴。”李季风摇头。 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面,自打他记事儿以来,这样的事儿他每年都干,也不觉得有什么。 此刻,他要履行一个表兄爱护表妹的义务,自要将表妹照顾好,不能让她忧心。 耳旁传来了柳思音轻轻的应声,很快,她就掀开了帷帽一角,朝人群外撒了一大把银角子。 霎时间,人群里的氛围越发高涨。 李季风目光淡淡的扫过人群,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中满是漫不经心。 然而,等他的目光落到了人群里的罗婉儿身上后,他整个人都愣了愣。 她怎会在此? 那么多人,挤着她怎么办?她那么娇弱,哪儿经得住那些人推挤? 更何况,她周围还有不少男人呢,那些男人要是占她便宜怎么办? 一股脑的问题袭上心头,李季风有生以来,第一次后悔自己撒钱这样的行径。 他攥紧了玉骨扇,想也不想就往外头冲。 身后传来了柳思音的狐疑声,他置若罔闻,下了软轿就朝人群里逡巡,想将那娇弱女子一并拉到轿上来。 然而,就在这时,她不知是被谁退了一把,竟猛的朝前前扑去。 她前面那些人若有所感的避开了,眼看着罗婉儿就要摔在地上,李季风心中一紧,三步并作两步走,想将人搀住,可终是晚了一步。 在他赶到罗婉儿跟前时,另外一只大手飞快的拉上了她的手,李季风脚步一顿,就看到了不知从何处赶来的赵怀安。 几乎是下意识的,李季风唇角死死地压了下去,那潋滟的眸光,就那么定定的看着罗婉儿和赵怀安,心中气血上涌,恼怒莫名。 又是这赵姓书生,他竟跟个狗皮膏药似的,她在哪儿,他便在哪儿不成? 一个读书人,便这般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吗? 李季风从未如此认真的讨厌过一个人,可在见到这人的第一眼,他就恼恨极了此人,如今虽是第二眼,他心中的恼恨也只增不减。 若不是这人过来,他和她终归还能说上话的。 人群里的赵怀安似也察觉到了李季风这道敌对的目光,他探眸看来,就对上了李季风那张看不到一丝表情的脸。 赵怀安蹙了蹙眉,李季风依旧不偏不倚的看着她,眼里的不喜和恼怒越发不加掩饰。 两个男人的目光越过人群,在空气中交汇,竟隐隐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肃然敌对之感。 第285章 萧兄的未婚妻是她 然而,很快,赵怀安就收了目光,护着罗婉儿出了人群。 李季风心下怒然,脚步不自觉的就要跟上,却听身后传来了李余的声音。 “公子,表小姐还在叫你呢,你不是答应了老太爷要一路陪着表小姐吗?” 这光天化日之下,追着人家罗娘子和罗娘子的夫君像什么话? 虽然,他家公子素来不拘小节,可要当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追上去,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儿来。 李季风置若罔闻,一路追到了赵怀安和罗婉儿刚刚待的那处,他自个儿就掩在了人潮中,如何瞭望,也没再看见罗婉儿的身影。 另外一头,罗婉儿已经被赵怀安护着挤出了人群。 没了之前的挤迫,罗婉儿长长呼出了一口气,这才看向赵怀安道:“怀安,你怎么在这儿?” “来县里买点东西。”赵怀安言简意赅,又往人群的方向扫了一眼,不动声色的看向她,“你认识李家人?” 他自然知道刚刚那人是李家少东家李季风,刚刚李季风那般看他时,他心里就有了诸多猜测。 李季风好端端的,怎的就下了轿子,下了轿子,竟还直直朝罗婉儿那边走,个中用意,只怕是不言而喻。 赵怀安自来知道罗婉儿和别的女子不同。 他和她相处的时间越长,他就越发控制不住心里的那股子占有欲和爱欲,如今自是受不得别的男人用那样的目光看她。 只要一想到别的男人竟还觊觎她,他竟克制不住的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暴戾心绪。 罗婉儿不知道赵怀安心中的想法。 赵怀安本来就多智近妖,她不知道他究竟是从哪儿猜出她和李季风认识的事儿。 不过,李季风那人实在是不咋地,再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儿,她认真一想,就朝赵怀安摇了摇头。 赵怀安抿了抿唇,当真二字就要问出口,又被他止住了。 他心下清楚,若当真不认识,她应该会直接说不认识,也用不着考虑这么久。 不管她为何要说谎,终归是存了她自己的理由,他也不想逼她。 最后朝人群里看了一眼,赵怀安轻声道:“去哪儿,我先送你。” “去绣坊给花掌柜送东西。”罗婉回他。 赵怀安没有多话,当真同她一起去了绣坊。 待她送完货,他将她送回了牛车上,就以有事耽搁为由,径直去了漕帮。 初冬时节,冷风扑面。 李府的酒宴办的格外热闹,那宴席上不光有诸多城里不曾有的菜色,味道还极好。 羊蝎子更是成了口口相处的一绝。 席间客人无不点头称赞,都问起了羊蝎子的做法。 老太爷觉得面上有光,脸上的笑意压根就没收过,直将功劳全部推到了李季风身上。 此时的李季风正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一想起白间那赵姓书生和她成双成对的画面,他心下就不舒坦。 “公子,老太爷让您少喝一点,一会儿他还有大事儿要宣布呢。” 要喝一会儿回屋了再喝啊。 李余劝的苦口婆心,就见自家主子定定的朝她看了过来:“你去找那乡厨买配方。” 配方? 小龙虾和金丝油塔的配方他已经买了啊,如今秘方不应该在他家公子的屋里吗? 迟疑间,就听自家公子淡声道:“羊蝎子,去买来。” 李余意识到自家公子居然将旁人跟老太爷议论的话听了个仔细,心下不由又松开了几分。 想来,自家公子还是清醒的,也用不着他提醒。 得了命的李余很快就退下了,此时,正逢张县令姗姗来迟,李财主让人将张县令请到了主桌,又让李季风作陪。 李季风虽是纨绔,可他生在商户,这些应酬往来,也是得心应手。 几杯酒下肚,他和张县令很快就畅说欲言了起来。 初时,两人还说这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只这话说着说着,就被李季风给带偏了。 他想起了那日张县令和那赵姓书生熟稔的样子,话语间少不得旁敲侧击的问起了那日的事儿。 张县令不作他想,只以为李季风想听,便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 提到赵怀安时,张县令毫不吝啬他的溢美之词,只将这当年乡试的案首夸了又夸。 李季风原本还饶有兴致的听他说着,可听着听着,他心里就越发心焦。 直到后来,酒水更是一杯又接着一杯的下肚。 张县令依旧口若悬河的说个不停。 他想到了那张和画像上极为相似的脸,不由叹道:“季风贤侄,我那日倒是看到了一个和你画像上格外相似的女子,当时,我都以为自己找到了你要的那个人。” 李季风脑子里原本就不甚清醒了,他反应了许久,终才定定道:“当真找到了?” 他今日难得松快了一些。 好歹是萧兄托付他的事儿,他若当真将人找到,也算是一桩好事儿。 “她如今身在何处,过的可好?”只要人还活着就好,他立马安排下去,将人给萧兄送去。 张县令不防他忽然精神了起来,整个人微愣,又叹了一声。 “可我后来仔细一想,又觉不太可能是画中女子,毕竟,她已经嫁给了怀安为妻,怀安你还记得吧,就是我说的那位有大才的案首。” “你说什么?”李季风猛的坐了起来,脑子里更是乱成了一片。 萧兄的未婚妻,是她? 怎么可能呢,怎么会呢? 她若真是萧兄的未婚妻,又怎会甘心嫁于一个穷秀才,要知道,萧兄有的可是大好前程。 是了,是冲喜,那赵姓人家是将她买回去冲喜的。 她也没有自主权! 李季风只觉有一团东西堵在了心头,上不去,也下不来,只闷闷的,让人难受。 “李余,人死哪儿去了!” 李季风扶着一片空白的脑袋,摇摇晃晃就要往外走,只他脚下一个没站稳当,直接就摔倒在地。 “季风贤侄!” “少东家!” “公子!” 一片惊呼声响起,李季风还试图挣扎着爬起来,可还没动几下,他就彻底醉死了过去。 第286章 谁知道那孩子是谁的 李季风这个阵仗不小,顿时将府里一百来桌的客人都惊住了。 李财主格外恼怒,平日里李季风再说不着掉,可一到了大场合,他依旧能扮演一个合格接班人的角色。 像今日这般不知轻重,直接醉死过去,丢尽了李家颜面还是头一回! 不过,生气归生气,李财主还是担心李季风的,毕竟他是李家的未来,李财主不会允许他有任何损失。 当下,稳定了局面,李财主立马让李余去请了大夫,李余一阵奔波,将李季风无碍的消息报回来时,晚宴快要散了。 李财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柳李氏则气不打一处来。 她好不容易才说服老头子答应思音和李季风的婚事,老头子也答应了今日就会跟众人宣布,谁知道,李季风居然晕死了过去。 错过今日大好的机会,要等着下一次的机会,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娘,我想去跟表哥熬点醒酒汤,他只怕喝了有些多。”柳思音担忧道。 柳李氏气不打一处来,李府是缺熬醒酒汤的下人不成? 这都什么节骨眼儿上了,她这女儿居然还在扯这些没用的! “好生待着!”警告性的瞪了柳思音一眼,柳李氏又回头朝李财主道,“爹,你看,今儿个这么多客人都在,宣布了季风和思音的事儿最为妥当,您说是不是?” 思音身子弱,但凡好一点的人家都不愿意娶这样的女子当主母。 柳李氏此番拖家带口的回到青河县,打的就是将柳思音嫁给李季风的主意。 他这爹年纪大了,总喜欢和年轻女子厮混,还学着别人搞通房纳小妾,整个人早就不清醒了。 她就得趁着这个时候将思音嫁到李家去,若是哪天清醒过来,可就没他们什么事儿了! “爹,你放心,你先宣布,明日我亲自跟季风说。”见老头子不说话,她又急急开口。 谁知道,这回的老头子不像往日那么好哄。 只见他精神抖擞的往人群里看了一眼,就朝她摇了摇头:“这事儿急不得,等季风醒来再说吧。” 柳李氏面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 偏老头子已经打定了主意的事儿,她也不好逆他的意,只能暗自将心里的不痛快忍了下来。 柳思音坐在旁处,心已经飘到了李季风那处。 见她娘明显是不高兴了,她也不敢再提去给李季风熬醒酒汤的事儿,只得暗自吩咐了丫头去办。 好巧不巧的,她就喊住了赵金银。 赵金银原本是想来哄柳思音去跟杨秀见面的,谁知道,人没带走,她自己倒是领了事儿。 她原本还想再挣扎挣扎,好歹再跟秀郎创造点机会,谁曾想,一旁的到柳李氏忽就朝她瞪了过来。 “你还不赶紧去,信不信我明儿个就找人牙子把你发卖了!” 赵金银面色一白,下意识摸了摸小腹,慌忙走人。 等她熬了醒酒汤,又跟李季风送去后,府中的宴席早散了。 她在后院一处角门里找到了杨秀,杨秀见她一人过来,整个人的面色不由一冷:“表小姐呢?” “秀郎,你别生气。” 赵金银怕他就这么走了,慌忙拽着他的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般。 只是,她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杨秀的脸色就越发难看。 “意思是,你都走到表小姐身旁了,你也没把事儿给办成?银娘,你何时变得这么没用了!” 杨秀死死地捏着一只银簪子,这银簪子还是他从杨春燕聘礼中选出来的。 他想着柳思音身份尊贵,既是要送礼,也不能让人小看了去。 这才咬了咬牙,将这只纯的银簪子拿了过来,谁知,他居然连人都没见到,更别说将东西送出去了! “秀郎,你听我解释,我也是有苦衷的,当时长小姐威胁说要将我发卖出去,我怎还敢耽搁,我若真被发卖出去了,你怎么办,我们的孩儿又怎么办?” 说着这话,赵金银缓缓抚上了自己的小腹,脸上也多点甜蜜的温柔。 她早悄悄看过郎中了,她腹中的孩儿已有两月,算算时间,就是她跟秀郎的孩儿没错。 只是,对比于她的甜蜜,杨秀则是一脸的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赵金银只当她是高兴的说不出话来了,不由笑道:“我说,秀郎,你要当爹了,你高兴不高兴?” 其实,这些话,她原不该在府中说的,只不过,她实在太高兴了,也想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她的秀郎。 赵金银情不自禁的挽上了杨秀的胳膊,心里又幻想起了他们孩子生出来以后的模样。 只不过,还没等她幻想多久,杨秀一把就将她的手扒了下来。 若说他之前还存有几分耐心,那么此时此刻,那仅有的耐心早已消失殆尽。 “你说什么疯话?孩子,打哪儿来的孩子,你可是李老太爷的通房,谁知道那孩子是谁的!赵金银,你还当真以为我杨秀那般好哄骗不成?” 赵金银惊了惊,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中。 “不是的,秀郎,你听我说,郎中已经摸过脉了,他说这孩子。” “打了,赶紧给我打了!”杨秀满脸冷漠的打断了她的话,“赵金银,你若想让我原谅您,你就把这孽种给打了!” “不是的,秀郎。” 赵金银急的不怎么怎么解释,杨秀显然也没打算给她解释的机会。 他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就像是在看一个什么脏东西一般:“银娘,你要识趣儿,莫要惹我生气,你该知道我的脾气!” 听着这不带一丝感情的话语,赵金银之前的喜悦骤消,眼中只剩下了掩不住的空洞之色。 恰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由远及近。 赵金银从呆愣中回神,慌忙的擦了擦眼角的余泪,连忙往外走。 如今秀郎才刚走不久,她不能让别人发现秀郎的存在。 只是,她这才刚出了角门,看清了来人那张熟悉不已的一张脸后,赵金银整个人都惊愣在了原地。 第287章 大哥和大嫂嫂拉小手手了 “大伯?”赵金银喃喃道。 赵成距离赵金银有点距离。 他那日被伤得极重,心中虽对柳李氏有所猜忌,面上却是不显,照样是以前那样体贴妻子的李府姑爷。 膝盖骨依旧隐隐作痛,赵成额上泛起了阵阵冷汗。 他幽幽的望着天际,一边盘算着如何借助赵怀安光耀门楣,一边试着杵拐杖在院中走动。 然而,没走几下,他实在是没那精神,只得唤了小厮,送他回房。 一旁的赵金银察觉到人走后,方才回神。 那人当真和她的大伯长得极为相似,她陡然又想起了她爹那日说的话,小手缓缓腹上了小腹。 这个孩子不能落,若那人当真是她大伯······ 这晚,赵怀安刚回村口,就远远看到了一盏泛黄的兔子灯。 夜风夹着一股寒气吹来,隐隐传来了阵阵女子说笑声,那声音虽极轻,可赵怀安心里也忍不住狂跳了几下。 无他,只因那声音像极了罗婉儿的声音。 赵怀安定了定神,仔仔细细朝那灯盏出看去。 只是,那灯火太过微弱,赵怀安根本看不清人影,可目光在那盏熟悉的兔子灯上顿了顿,他的脚步也不由轻快了几分。 是她来接他了吗? 一股甜丝丝的感觉随着激动蔓延开去,然而,很快,他又有些不愿来人是她。 这天道多冷啊,他不想都她站在风口浪尖等他。 “没个灯盏,还走那么快,也不怕摔了?”罗婉儿带着玩笑的声音响起,赵怀安三步并作两步走,跨到她跟前,一阵蹙眉。 “怎的出来了,也不怕冷着?”还穿那么少! 赵怀安往她身上打量了一眼,面露不满。 “不冷的,娘担心你,我就领着青姐儿和业哥儿来接你了。” 罗婉儿淡笑,赵怀安这才发现,她的身后,居然还有两个孩子。 一旁,被忽视了良久的青姐儿和业哥儿忍不住幽怨的看了自家大哥一眼。 “大哥就只瞧得见大嫂嫂,也不问问青姐儿冷不冷,大哥变心了!” 业哥儿重重点头,表示赞成。 罗婉儿忽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若是往日,她倒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她和大奸臣早晚都得分道扬镳,可如今······ 也不知是不是近来和大奸臣相处的极为和谐的缘故,她面上忽就有些发热。 赵怀安似没有发觉她的异常一般,轻笑了一声:“好,好,青姐儿和业哥儿冷不冷?” “不冷的,大哥把大嫂嫂照顾好就成了。”青姐儿似等着赵怀安这句话一般。 业哥儿也连连点头。 赵怀安好笑的摇了摇头,拿过罗婉儿手上灯盏:“我们回去吧。” 看着她生动好看的眉眼,他脸上多了一抹柔色,忍了又忍,方才忍住没去拉她的手。 “大哥,大哥,刚刚你来之前,大嫂嫂还跟我们讲了好几章回的西游记呢!” 听着青姐儿这么说,赵怀安刚才舒展下的眉头,又紧皱了起来:“好几章回?都等了那么久了?不觉得冷?” 说这话,他看向了罗婉儿。 “不久的,才来没一会儿。”罗婉儿想了想,又道,“倒是娘,要不是我拦着,她早就来了,你往后莫要再这么晚才回来。” 不然,还不知道芸娘要担心成什么样。 “好。”赵怀安点头,再三犹豫,还是伸手碰了碰她的手背。 他原本不过是想要试试她手心的温度,可手才刚触到她的小手,他指尖竟似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般。 之前她醉酒时,他更大胆的事儿也不是没做过,可如今她一没醉酒,二没沉睡,他只是克制着轻挨了挨她,心脏就跳个不停,竟还想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里。 “怎么了?”罗婉儿见赵怀安盯着自己看,也不说话,不免狐疑。 赵怀安目光变了变,忽就伸手拉了拉青姐儿和业哥儿的手。 在众人摸不着头脑,困惑丛生时,赵怀安伸手,拉住了罗婉儿的手。 “也就你的手最冷,这么冷的天道,还非得站在村口,往后莫要再跑这么远等我了。” 赵怀安说完,将她的手拉在唇边哈了一口热气,就顺利成章的将之握在了掌心。 罗婉儿张了张嘴,实在不想,赵怀安居然会这么体贴。 短暂的惊讶后,她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虽是活了两世的人,却从没有谈过恋爱,这冷不丁被大奸臣这种长得好看,还体贴的男人拉着,她的心跳也慢了半拍。 直到此刻,她终于明白书中女主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为何在被大奸臣慢待之后,竟还那么上赶着倒贴了。 没办法啊,大奸臣实在是太撩了,这明明是一个关心人的小动作,经他出手,偏就有种说不出的旖旎暧昧。 就这样的男人,别说在古代了,就算回到现代,恐怕也有不少女人愿意为之痴狂吧。 一旁的赵怀安用手紧裹着她那只又软又嫩的小手,心里格外满足。 此刻,若他知道罗婉儿心中的想法,肯定得苦笑出声。 毕竟,他为了拉她的手,煞费苦心,偏她还以为,这不过是普通的关心人罢了? “大哥和大嫂嫂拉小手手了!四哥,你快看,大哥和大嫂嫂拉小手手了!”青姐儿兴奋的拽了拽业哥儿。 她虽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可业哥儿仍旧怕她惊动了前面两人,连忙朝她轻嘘了一声。 青姐儿会意,连忙点头,也回了个轻嘘的动作。 于是,两个小豆丁又挤眉弄眼的跟在了罗婉儿和赵怀安的后头,面上都是说不出的欢喜。 然后,这样的欢喜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罗婉儿很快就将小手缩了回去,赵怀安攥着空空如也的手心,心里一阵失落,仍是克制道:“你很喜欢话本子?” 罗婉儿不明所以,又听他道:“晚些时候,我送你一本。” 这两日,他一得空就捧着《红楼梦》一页一页的翻看,这原本不过是因她才有的举动,不想,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他整个人都惊住了。 这《红楼梦》竟是一本不可多得的好书,他自来看书就是一目十行,很快就将第一卷翻完了。 再之后,他便想着将《红楼梦》送给她,她既是喜欢,看到书后一定会很高兴。 他想看到她高兴的样子。 第288章 他一声不吭的开始解衣服 而罗婉儿则是很难有所期待。 毕竟,根据她对赵怀安的理解,她只觉赵怀安这种人觉得好看的书,也定是《幼学琼林》那种书。 她看了一次就不想看的那种,可好歹人家也是一片好心,她若是斩钉截铁的拒绝,也不太好。 罗婉儿便礼貌性的点了点头,也不多问。 谁曾想,晚间,等他们洗漱回屋后,赵怀安居然拿了一本《红楼梦》给她! 霎时,罗婉儿的表情就有些微妙。 “你喜欢这本书?”她问着这话,尾音微扬,竟是带了一股子激动。 若赵怀安这种未来权臣都喜欢红楼,那便是对红楼极大的认可。 此刻,罗婉儿有种与有荣焉之感,虽然,这本书不是出自她之手,可也是她带到这个世界,带到他眼前的。 这是她那个世界的艺术瑰宝,是文学史上的骄傲。 赵怀安见她那双好看的杏眼中渐渐布上了细碎星光,忍不住朝她勾了勾唇角,不答反问:“你喜欢吗?” 虽然他心中已经有了结果,可赵怀安还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嗯!”罗婉儿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张,“曹先生文笔细腻,他把他的满腔热血都献给了大观园,实在让人赞叹,我佩服他!” 赵怀安心中复杂。 他希望看到她欢喜的样子,希望看到她眼里有光亮的样子,可一旦这样的光亮,是因为别人,他就不舒服。 抿了抿唇,他忍不住问她:“你怎么知道是曹先生,若是女子呢?” 虽然,他自己一开始也觉得那是个男子所写,可此刻,他却忍不住给自己洗脑。 对,这本书很有可能是出自于一个女子之手。 让她眼中有光亮的,也极有可能是一个叫做曹雪芹的女子罢了。 罗婉儿实实在在的被赵怀安给呛住了。 她知道赵怀安聪明,想的也多,却从没想过,他会怀疑曹先生的性别。 打从她碍事记事起,曹先生性别就是男,可这事儿又没法子跟赵怀安解释。 索性,她也就不解释了,只点着头,囫囵道:“不管性别、身份如何,他的文字,都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尊敬。” 她都这么说了,这个话题也该放下了,可赵怀安心里却依旧舒坦不起来。 他素来不是什么大气的人,更不喜欢自己心中的女子眼中有别的男人,即便是因为这本书也一样。 故而,看着她意犹未尽的将《红楼梦》翻看了一阵,又郑重的放在了桌边,他忍不住问了句:“你都看完了?” 不然,那么喜欢,为何还要放在一旁? 他幼时好学,时常看着书便移不开眼,更没有心思做旁的事儿。 自也懂一个爱书之人的心态。 眼看着罗婉儿毫不避讳的朝他点了点头,他情绪有些不稳。 她居然还真是看完了! 她居然一声不响的追了那人的书这么久,他居然还一点儿都不知! 而且,她还对那个叫曹雪芹的人敬仰有加! 如今,她只是看那人的书册就罢了,日后,她若是得了机会,看到了真人会如何? 大庆不乏才子佳人的故事,闺阁女子恋慕少年郎君才情,偷偷收集所著诗集,并爱恋之多年的事情也不乏有。 赵怀安心中又是憋闷,又是心慌。 就怕这个叫曹雪芹的忽然出现,将她的心也勾走,人也勾走。 赵怀安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线,他不敢去想到了那时的场景,因为一想,他就会控制不住眼里的戾气。 好不容易才缓和了关系,他怕吓着她。 饶是如此,罗婉儿还是感觉到了赵怀安心中的不悦。 她心下狐疑,不知这人到底又怎么了,刚刚他们不还好好的说着话吗? 她原本还有种自己和大奸臣除了螺蛳粉外,又有了一个共同爱好的喜悦,结果人家这就不高兴了? 张了张唇,罗婉儿原本还想说点什么,赵怀安忽就一声不吭的开始解衣服。 他这个举动,将她惊了一跳。 往常,赵怀安回屋后,都得温一阵书才睡,饶是两人有事,都睡得晚,他也从未这样过。 许还顾着她的缘故,他几乎每次脱衣都是熄了灯以后,像如今这样,还真是不曾有。 罗婉儿愣愣的看着她,一时忘了反应。 直到他脱了外衫和中衣,露出了那肌肉遒劲,健壮有力的躯体时,罗婉儿心头一跳,连忙背过了身去。 她忽然觉得嗓门有些发干,心里也乱糟糟的,脑子里似乎还停留在他刚刚脱衣的画面上。 罗婉儿被自己这个反应给郁闷到了。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LSP,也不是故意看赵怀安脱衣服的,她! 屋子里静谧无声,隐隐有窸窸窣窣的衣物落地声传来,罗婉儿为免自己再胡思乱想那些有的没的,连忙开了口。 “这都多少天了,大郎叔居然还没把木床打好,明儿个我去问问看,兴许快了。” 赵怀安听出了她话语中的尴尬之意,心下松缓了些许,倒没再去解裤头。 他就是故意的。 以前,他从未想过跟人比较,而如今,他心里有了这个想法,他想要占据她的眼睛,占有她的心。 他不能让她眼里心里只看到那个叫曹雪芹的。 但终归是怕吓到她,赵怀安之后便没了举动,只熄灯,催她休息。 罗婉儿仍有些不敢置信:“你不温书了?” “嗯。”声音依旧闷闷的,显然还有些不高兴。 罗婉儿皱了皱眉,虽然不知他到底怎么了,可本着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而的原则,她决定不再多问。 只爬到床上,脱了外衣,便合眼睡去。 另外一头,城西李府。 李季风从浑浑噩噩中醒来,意识还没有完全清明,就听房中值夜的丫头娇声道:“爷,可要备水?” 李季风头痛欲裂,刚要叫人出去,冷不丁又想到了席间的事儿。 张大人说那人和画像上的女子长得一模一样,她竟和萧兄的未婚妻一模一样! 李季风难得沉了脸,眼看着那丫头扭着水蛇腰而来,他再没往日的风流样,冷着眸眼道:“把李余给我叫来!”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你们真的觉得李季风会助攻? 第289章 她怎能如此负心薄幸 李余闻讯赶来,心知定又是为着罗娘子的事儿,一时头痛。 硬着头皮进了屋中,还没等他说上话,就听李季风道:“画呢?” 李余有过片刻恍神,后知后觉的意思到自家主子指的是萧千户那未婚妻的画像,不由咋舌。 这画不是在公子的书房里吗?还是公子他亲自放的。 然而,不等他解释开口,李季风操起头枕就朝他砸了过来,很是恼火道:“把那张画像给我拿过来!” 李余堪堪抱住头枕,慌忙往外窜。 那房门口,原本还泡了一壶茶水,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丫头见状,不免惊讶。 “李大哥?”她惊呼了一声,李余朝她点了点头,快步而去。 自家公子发作起来,他连里子都别想有,更别说面子了。 这是伺候不好的缘故?一旁的丫头揣摩了一番,也乐意见得他出来。 无他,和李余一出来,她就可以进屋伺候公子了,想着前阵子,老太爷又收用了几个房中丫头,她不免蠢蠢欲动。 公子可是李家的未来家主,不但比老太爷年轻,还长得好看,若是被他收用了,再生个一儿半女,往后这日子,可不就舒坦了? 想着,丫头忙又扭着水蛇腰往屋里走。 “爷,喝点茶水,喝了那么多酒,该是渴了吧,可是需要叫人。”‘伺候’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就被一道冷冷的声音呵住。 “滚!” 李季风揉着太阳穴,压根没有多看她一眼。 “爷,可是脑袋不舒服,我帮你按按?”那丫头大着胆子往李季风身边走。 冷不防,李季风忽的抬头看向了她,一双眸眼里满是冷色。 “我让你滚,你没听见?” 那丫头什么时候见过自家主子这般凶的模样,一时间,吓了一跳,什么心思也不敢有了,忙放了茶盏就往外走。 外头,李余和那丫头撞了个正着,瞧见这情形,心里早有了猜测。 他暗暗叹息了一声,越发小心谨慎了起来。 一进屋,他也不等你李季风开口,直接替他展开了画卷。 李季风一抬眼,就看到了美人眉梢间那股子明晃晃的朱砂痣,一时间,他心头更加火大。 “没瞧见屋里光线这么暗?再添几盏灯!” 李余赶忙照办,同时添了几来盏灯,屋里顿时就明亮了起来,恍若白昼一般。 李余小心翼翼的将画展重捧了上去,李季风接过,仔细一看,面色顿时阴的能滴出水来! 是她,还真是她! 先不说眉间那抹朱砂痣,就说这神韵,这五官,这天底下哪儿有这么相像的人! “她居然是萧兄的未婚妻,她既是人未婚妻,又怎可嫁给他人,又怎可!” 怎可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 她置萧兄于何地!她和那赵姓书生可曾圆房,若当真圆了房,岂不是在欺辱背叛于萧兄! 萧兄和他不一样,他是千户,未来一片光明,怎能容人这般羞辱!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他咬着牙,低低一叹,“李余,你是不是早就认出她了,你既早就认出她了,你为何不跟我说?” 李余一个头两个大。 他上哪儿去认人? 当初,他把画像递给自家公子看的时候,公子自个儿没看,他想着自己看了也没什么用,索性就将画卷了起来。 如今倒是好,自家公子倒是怪罪起了自己。 心下郁闷,李余也不敢再触自家公子的霉头,赶忙道:“公子,你忘了,罗娘子是被人牙子卖去赵家冲喜的,兴许,她也不是主动背叛萧千户的。” 不是主动的吗? 李季风忽就想起了白间她和那赵姓书生亲密无间的样子,看着,还真不像是被逼的。 难不成,她对那赵姓书生当真有了情,那萧兄,她置萧兄于何地! 萧兄对她这般深情,即便她身陷囹圄,他也不曾忘记救她,她怎能如此负心薄幸! 李季风烦躁的想着,又听李余道:“公子,照我说,咱们再胡思乱想也没什么用,还得问问罗娘子,兴许,罗娘子当真存了苦衷呢。” 李季风顿了顿,抬头看了李余一眼,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对,兴许,她只是因为被发卖,身不由己呢! 心里想着,他忙穿了衣物就往外头走。 李余见状,着实吓了一跳:“公子,如今三更天都不到,你去哪儿?你难不成是想直接上赵家敲门不成?” 李季风回头,给了他一个有何不可的眼神。 李余顿时扼腕,只懊恼自己竟提了那样的建议。 “你就这样去一个嫁做人妇的女子夫家,只会害了罗娘子,更别说跟罗娘子说上话,知晓她的苦衷了。” “那赵家根本不是她的夫家!”李季风停下脚步,心口一阵起伏,终是抿唇道:“咱们去镇上等她。” 李余无语望天。 如今还三更天都不到,人家罗娘子就算要出摊,也得等到天亮吧。 他家公子就这么去,还不得等上半宿? 他这是犯了什么错,竟要和公子一起去遭这罪! 心里这么想着,李余嘴上也不敢说什么,只苦着脸跟着自家公子往外走,一边又兀自安慰着自己,幸好如今不是炎夏,不然,在外头喂上半宿的蚊子就更惨了! 然而,此时的李季风还不知,自己就算从天亮等到天黑,也注定等不到罗婉儿了······ 夜色清冷,彼时的罗婉儿正睡得香甜。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的赵怀安正当着她的面脱衣服。 他本就有一副好皮囊,身材更是没得挑,身上的宽松长衫子一落地,顿时就露出了他精壮的腹肌。 梦里的她看的瞠目结舌,甚至还傻傻的用目光默数了他的腹肌数量。 八块,他居然有整整八块腹肌! 之前,她虽觉得赵怀安身材有料,却也没有想过,他居然有八块腹肌! 罗婉儿愕然的有些挪不开眼,直到鼻尖流出了一阵滑腻的东西,她垂头一看,竟是流鼻血了,顿时整个人一个激灵,就从梦中惊醒过来。 醒后,她下意识往鼻尖摸去,那里什么都没有。 她正当松了一口气,就惊觉下腹一阵坠痛,身下似有什么黏腻的东西流出来。 第290章 她来葵水了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 葵水,她居然来葵水了! 罗婉儿想挣扎下床,就听赵怀安道:“怎么了?” 罗婉儿愣了愣,脸上不由一红:“没,没事儿,我想去娘屋里一趟。” 青姐儿这个年纪,肯定不知葵水是何物,如今,她能求助的也只有芸娘。 一想来,她心下又有些郁闷。 早些时候忙着忙着,倒是将这茬给忘记了,早知道,她就该准备些姨妈巾,不,这个时代叫月事条,好像是用布和谷草灰缝制而成的。 罗婉儿不敢想象将谷草灰垫在下面的场景,此刻,她只恨自己没有囤一些木棉花在屋里。 这样,她也可以用木棉花做月事条了。 正想着,屋里亮起了油灯,罗婉儿惊讶的发现赵怀安朝她走了过来。 罗婉儿飞快的瞟了一眼他赤着的膀子,一时间,竟不敢再看下去。 她又想到了自己做的那个梦,下意识捂着鼻子道:“你,你干什么起来,我自己去找芸娘就好,你快躺回去。” “你哪里不舒服?”赵怀安不答反问。 他见罗婉儿面色发白,柳叶眉微微蹙起,俨然一副痛苦至极的样子,不由伸手朝她额间探了探。 一切正常,赵怀安越发不解:“到底是哪儿不舒服?” “没有哪儿不师傅,你快躺回去,我去娘屋里一趟。” 罗婉儿不敢看他,一张脸早已经烧成了猴子屁股。 此刻,她就等着赵怀安躺回去,她再往芸娘屋里赶。 赵怀安俨然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他仔细想了想:“你在屋里休息休息,我去将娘找来。” 罗婉儿一愣,又觉下腹一阵搅痛,赵怀安已经出门了。 等他再度回来时,身边还跟了个披着外衣的芸娘。 芸娘担忧的不行,连着衣服也没穿好就匆匆赶来,一到塌边就问起了情况。 赵怀安也很是担忧,紧站在塌边,想听个仔细。 可他越是这样,罗婉儿就越发尴尬,闷了一阵,她终是小声道:“怀安,你先出去一下。” 赵怀安不解,不知她为何要避着他,芸娘倒是恍然明白了什么。 她笑着将赵怀安斥了出去,又伸手,拉住了罗婉儿的手。 “婉儿,你莫不是来了葵水?” 印象中,她自从将罗婉儿买回来,婉儿便不曾来过葵水,如今,若当真来了首次葵水,那婉儿便是个真正的女子了。 这是好事儿,好事儿啊! “娘,你有月事带吗,我想换换。”赵怀安一走,罗婉儿就坦然了许多。 芸娘连忙点头往外走,外间,赵怀安候在一旁,见他娘虽形色匆匆,可面上明显是带着笑意的,不免有些惊讶。 他错愕的跟着芸娘往前走:“娘,婉儿怎么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婉儿好着呢,她只不过是。”芸娘自觉跟赵怀安说不清楚,索性就摆了摆手,叮嘱道,“你这些天莫要让婉儿碰冷水就是。” 赵怀安莫名,眼看着她娘急急忙忙进屋拿了东西,又往他屋了去,他下意识要跟上,就被他娘关在了外头。 赵怀安张了张嘴,不知他娘卖的什么关子,只得等她出来再问。 里间,罗婉儿拿了身干净衣服出来,又在芸娘的引导下,绑上了月事条,等这些事情做完,罗婉儿才发觉自己竟将赵怀安的床单弄脏了。 她一时失神,尴尬不已。 一旁的芸娘早看出了她心中想法,不由道:“无碍,再换一床就是,我回头帮你洗了。” 罗婉儿这么一想,也确实是。 若不换下来,等赵怀安回来看见,多尴尬啊。 点了点头,芸娘就要去箱中翻找,冷不丁的,又看到了地上的地铺。 她恍然意识到了什么,面上却是不显,极快的从矮柜里找了一床干净床单出来。 等两人将床单换下,芸娘抱着床单就要出门,罗婉儿赶忙道:“娘,放那儿吧,我明儿个再洗。” “你洗什么洗?这几日不能碰冷水,赶紧躺着休息,我也回屋睡了,明儿个我帮你洗。” 罗婉儿心中一暖,小腹却是又痛的紧,也没有精力再多说什么,只得顺从的躺了下来。 外头,赵怀安原本还满心困惑,好不容易见着他娘出来,还抱着一些沾了血的衣服,他面色一紧。 “娘,婉儿怎么了,这衣物上,怎么还有血?” 此时,四周黑漆一片,可透过月色,他却看的清明,那衣物上当真是血! “没事儿的,你快回屋休息,明日还要去学堂呢。” 赵怀安默了默:“我去将师伯找来。” 芸娘一阵无奈:“你怎么就不信?要真有事儿,娘还笑得出来?倒是你,还瞒着娘跟婉儿打地铺,回头等婉儿好了,你给我滚榻上去!” 她还担心他们没睡一头呢,结果,人家压根就没一起睡。 不一起睡,哪儿来的孩子? 赵怀安不置可否,目光却依旧盯着那些衣物上的血迹看。 芸娘叹了一口气,越发无奈:“不用担心的,这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女子每月都会来的葵水,婉儿只是来了葵水而已,这衣物娘先拿出来,明日再拿去洗。” 赵怀安俊雅的脸上僵了僵。 听着他娘这话,他就想起之前听张茂跟人胡诌过,说女子每月都会出血的事儿,一时间,耳根子一烫,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了。 眼看着他娘要回屋,他赶忙道:“明日我洗。” 说完,他就回了房中。 屋里,罗婉儿早沉沉睡去了,赵怀安怔怔的望着她的眉眼,眼里带上了丝丝疼惜。 适才,她一定是很痛的吧。 他忽然想握握她的手,没有别的意思,只想将她握住掌心,给她力量和安慰。 然而,手才刚刚伸过去,他又停了动作,不想因此影响她休息。 这后半夜,赵怀安睡得不怎么安稳,时不时醒来,他下意识就往塌上看,见她依旧闭目睡着,她方才安心。 而天一亮堂,他就起身,端着她那些衣服往河边去了。 这个举动,可是惊了整个村子。 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儿见状,都惊讶连连。 第291章 夫纲不振 赵怀安平日里也洗衣服,按理来说,她们不该有那么大的反应才是。 偏偏这秀才郎这回洗的是女人的衣服,这村里的男人谁会给自家婆娘洗衣服,这不是夫纲不振吗? 到了外头都这样,指不定两口子关上门的时候,还怎么被自己女人欺负了。 “那罗婉儿怎么那样,怀安好歹也是秀才郎,她就算欺负人,也不是这么个欺负法,实在是太过分了!” “可不是,人家秀才郎的手可是看书写字的,哪儿是给她洗衣服的!” 一群妇人打抱不平的哼哼着,纷纷往沟边去。 此时,赵怀安已经端着盆子在沟边站定。 罗婉儿的衣服都不是很脏,甚至,那上面还沾了一抹独属于她身上的香味儿。 赵怀安拽着衣服的手一顿,这就从容不迫的将衣服拿了出来,开始浆洗。 他洗的格外认真,特别是洗到了上面的血迹时,还仔仔仔细的搓了好几回,就怕这衣服上的血迹没洗下来,回头,她若再穿出去,还得惹人笑话。 那些个闻讯而来的妇人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赵怀安认真搓洗的场景。 一时间,众人惊了惊,都不约而同的羡慕起了秀才娘子。 虽然,罗婉儿那人自来就有毒妇的名头,可不管她用了什么样的手段,能得到秀才郎这样的关心和爱护,那就是她的厉害之处。 换做是她们,这但凡回家晚了,没烧上饭,都得被自家男人数落上一阵,更别说,让自家男人给自己洗衣服了。 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也不怪人家秀才娘子好福气,你看人家多能耐啊,又是摆摊子,又是做手工皂的,还长了一张勾人的脸!” 半晌,人群里,有人酸溜溜的说了一句。 众人都叹息了一声,这些天来,罗婉儿在村里收山花的事儿,他们都听说了。 据说,罗婉儿是收山花做胭脂的呢。 就算人家没长那样的脸,独独凭着人家这些个本事,也不是他们这些妇道人家能比的。 “不是,那些衣服上怎么还有血迹?” 忽地,人群里有人惊呼了一声,一些个妇人立马回过了味儿来,都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赵怀安。 他们都是过来人,瞧着这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来是那罗婉儿来了葵水,让人家秀才郎帮忙浆洗呢! “秀才娘子好本事,这也能成?”之前酸溜溜的说着话的妇人忍不住赞了一声,眼里全是佩服。 只这话才说出来,就引得一旁看了许久热闹的胖大婶冷哼了一声。 “怀安不过是不知道罢了,他要是知道了,还能这么心安理得的洗着?” 胖大婶说着这话,引得众人一阵惊讶。 众人只她想做点什么,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胖大婶径直朝赵怀安走去了。 “怀安啊,你在给你娘子洗衣服呢?”胖大婶热络的问了一声,又往沟边走了几步,目光状似随意的看了他那些衣服一眼。 只片刻,她便惊呼了一声:“怀安啊,这沾了女子葵水的脏物咋能让你这个读书人写?你恐怕还不知道吧,这女子的葵水可是脏物,不吉利的,只要沾在了手上,就会出倒大霉的!” 赵怀安眉头微蹙。 他耳力自来就好,刚刚这些人在背后嚼舌根的时候,他早听了个一清二楚,不想,这胖大婶居然还敢找到他跟前说! 胖大婶见他不说话,只以为他将自己的话听在了耳朵里,顿时越发得意。 “唉!怀安啊,婶子也是为了你好,你可是要考功名的,可不能因此沾了晦气,影响你日后的气运啊!这村里,但凡是心疼自己男人的,谁会让男人碰这些脏东西!说到底,也不过她心黑,想害你罢了!” “砰!” 赵怀安将手里的洗衣棒重重的扔在了木盆中。 他这个举动实在太忽然,倒是吓了胖大婶一大跳。 等胖大婶反应过来,顿时又得意又高兴,只觉得赵怀安是将她的话听到了心里去。 一想到一会儿,赵怀安就得回去和罗婉儿对峙,她就止不住的兴奋。 一兴奋,连着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怀安,这女人不听话,就该打,我看婉儿也是刚刚嫁过来,还不知道规矩,你这当男人的,多收拾收拾几回就成了,最好是。” “有全叔就是没把你收拾够吧。”赵怀安又轻又冷的声音传来。 胖大婶被他打断了话,心里还正当不满,冷不丁听他这话,又觉他面色阴沉可怕,和往日那温温和的秀才郎简直是判若两日,不由得,她脚底竟生起了阵阵寒意。 张了张嘴,胖大婶还没说出话来,就听赵怀安道:“给婉儿道歉!” 这回,他的声音极大,倒是惊到了他们身后看热闹的人。 胖大婶被唬的不轻,一时忘了言语,再加上身后传来了阵阵笑声,她顿觉没脸。 “怀安,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也没有针对婉儿,我,我只是好心提醒你罢了。” 眼看着赵怀安的面色越发不好,她压根再说不出别的话来,扭着圆滚滚的身材就往家去。 那模样,倒是生怕赵怀安追赶上来一般,只她走的过于匆忙,竟连着摔了几个大跤。 引得那群看热闹的妇人止不住哈哈大笑。 赵怀安静静地站了两息,又不动声色的扫了一旁看热闹的妇人一眼,适才回去继续洗衣服。 众人不无惊愕,总觉得秀才郎刚刚看她们的目光带着一股子冰冷。 不过,最让他们诧异的是赵怀安居然连女子的葵水也不忌讳! 这若是换做别的男人,只怕早就上房揭瓦了,结果,他竟就这么平平静静的,继续洗衣服? 若说之前,大伙儿对罗婉儿颇有鄙夷,笑她竟如此给自家男人难堪。 那么此刻,他们都羡慕不已。 试问,有谁不想在自己来葵水时,自家男人能妥帖点,能帮自己洗点贴身衣物呢? 赵怀安洗完衣服回去,天光已经大亮了。 芸娘刚好煮了红糖蛋,打算给罗婉儿端进屋里,赵怀安见状,放了木盆,低声道:“娘,给我吧。” 第292章 她觉得自己跟个老色批一样 见儿子这般体贴,芸娘也是乐见其成。 将红糖蛋递给了他,她低声笑道:“这红糖还是去你芝婶子家借的,娘跟你是芝婶子说了,今儿个婉儿就不出摊了。” 赵怀安点头,理应如此。 婉儿平日里最是勤快,往日这个时候,早该起来了,今日还睡着,想来是因着来了葵水不舒服的缘故。 既是不舒服,还是莫要去摊上受累的好。 赵怀安轻声推门,屋子里只剩下一阵轻轻浅浅的呼吸声,见她依旧睡着,他端着红糖蛋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若不叫她,蛋会凉会腥,若叫她······她又睡得这么香,他实在也不舍得将他叫醒。 就在这时,却见她悠悠醒来。 想来是睡得正好,陡然见他,她不由瞪大了眼睛,然后,在他诧异的目光中,直接朝她自己的鼻间摸去。 “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赵怀安见状,不由道。 他哪儿知道,她自昨晚看到他脱衣服后,这一晚上,居然断断续续的做了好几个类似的梦。 在梦里,她都觉得自己跟个老色批一样,居然频频对着大奸臣流鼻血! 越想,罗婉儿面上就越发不自然。 “来,把蛋吃了,娘给你熬的。”赵怀安将红糖蛋放在一旁,就要扶她。 罗婉儿腹痛阵阵,浑身无力,却也没矫情到要让他扶的地步。 摆了摆手,她自个儿靠着床沿坐了起来,赵怀安见状,也不强求,只将红糖蛋端给了她。 罗婉儿其实早就有些饿了,看着还冒着丝丝甜气儿的红糖蛋,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娘真好。” 赵怀安勾唇:“两个够不够?” 罗婉儿点头:“我早上一般就吃这么多,娘也是按着我的量在做。” 说这话,她喝了一口红糖水,顿时满足的喟叹了一声。 赵怀安见她眯着小眼,很是自得的模样,之前悬着的心也松缓了不少。 “娘让你在家休息,她已经跟芝婶子说过了,芝婶子会帮你顾着摊子。” 罗婉儿咬了一口糖蛋,点了点头。 她也正有此意,说实在的,就她这一身无力的,就算杵到摊子上,也是个半死不活的样子,别说去帮什么忙了。 赵怀安见她答应的干脆,一时间愣了愣。 原本还松缓下来的心,不由又提了上去:“可是很痛?” 他听人说过,女子来了葵水会很痛,像她这种平日都不舍得耽搁的人,如今却应了休息的事儿,除了觉得痛,还是为了什么? 赵怀安一张俊脸皱了皱。 女子娇弱,自是怕痛的,若是可以,他真想替她遭了这罪。 “要不,我去将师伯请过来?”见她不说话,赵怀安又道。 “别去。”罗婉儿涨红了一张脸。 她还真没想到赵怀安会问她痛不痛,想来,他也知道该是什么事儿了。 原本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可不知道为何,被赵怀安这么紧紧地盯着,她还真有些难为情的感觉。 “没那么痛,不用去。”她怕他当真去请人,恼了笑话,赶忙又道,“你怎么还不去学堂,都这么晚了!” “真不痛?”赵怀安犹自不放心。 罗婉儿脸上又红了几分。 她也搞不懂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赵怀安才是个古人,明明该不好意思的不应该是他吗? 为了将自己从这尴尬境遇中解救出来,罗婉儿点了点头:“你快些去学堂,莫要误了正事儿。” 赵怀安见她脸红的不成样,连着多看他一眼也不曾,不由勾了勾唇角。 “娘还等着我拿空碗出去,等你吃完,我就走。” 罗婉儿听得这话,忙囫囵的将红糖蛋一并咽了下去。 赵怀安看的直皱眉,却也没有多话,只接过空碗,叮嘱她好生休息。 罗婉儿胡乱点头,等人走后,她才忍不住摸了摸脸颊。 那处滚烫一片,她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两边脸颊,错愕不已。 她这是怎么了? 另外一头,李季风主仆两直等到日晒三竿也没见到罗婉儿的影子。 李余早等的神情恹恹了,就在这时,李季风瞟了他一眼。 李余神色一顿,就见自家主子用神情示意他快些下去问问。 李余整个人都不好了,只得听命行事,等他回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碗臭烘烘的螺蛳粉。 李余捏着鼻子,将罗婉儿身体有恙的事儿禀报完,正寻思着将螺蛳粉扔了,就听李季风道:“去后河村。” 李余手里的碗筷险些拿不稳当。 什么? 他没听错吧! “主子,你怎么能就这么去找罗娘子,这样,无论对你还是对罗娘子的名声都不好!” 李季风有些好笑,他压根就不是什么在意名声的人,至于她! “她既是萧兄的未婚妻,那便只能跟我走,那赵家于她而言,不过是个过客罢了,日后,当她的千户夫人,哪儿还管得了村里人嚼舌根?” 若不是萧兄的未婚妻,他负责便是。 这后河村,这赵姓人家容不得她,不还有他李家,还有他李季风吗? 李余有些不敢相信。 他家主子对罗娘子的心思,别人不知道,他李余能不知道? 他能心甘情愿的把罗娘子送去千户府吗?李余摇头,总觉得这事儿玄乎。 “还愣着干什么?”带着警告的声音传来。 李余心中叹息,谁让他跟了个这样的主子,就算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得上啊。 叹了一声,李余无奈,只得道:“我把这玩意儿扔了就去,还真是别说,太臭了,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吃的下去。” 吃的下去就算了,生意还那么火爆。 李余捏了捏鼻子,只觉这穷乡僻壤里的人,口味都很新奇。 李季风瞟了李余一眼,在他诧异的目光中,直接将螺蛳粉抢到了手里,然后,自然大方的吃了一口。 李余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家公子自来将就,什么时候用过粗瓷这种劣等的玩意儿,更何况,这碗里装的东西,能吃吗? 别吃出问题了! “公,公子,要不,我给你买点包子吧。”李余哆哆嗦嗦开口。 第293章 罗娘子将自家公子害的不轻 李季风也不看他,他吃饭素来文雅,可如今却有些不顾形象。 他三下五除二的将一碗粉吃完,就沉声吩咐外头快些。 李余看的大跌眼镜,暗道那罗娘子将自家公子给害的不轻,面上还不显。 一行人匆匆赶到后河村时,李季风终是改了主意,让李余寻着双喜家去了。 李余松了一口气,一行人匆匆赶到双喜家,正好赶上陈婆子在外头倒潲水。 一看到村里来了个华丽宽敞的马车,她眼珠子都有些转不动了,再后来,眼看着那马车还停到了自家门前,她更是别提有多兴奋了。 她凑着脑袋往马车前走,不多时,李余就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请问,双喜姑娘可是住这儿的?” 陈婆子点头如捣蒜,面上欢喜的不行。 这可不是从天而降的好事儿,她家双喜居然认识了这么有钱的主儿,定是给第一楼送货的缘故,定是因此! “我是第一楼的,有些关于笋干的事儿,想问问姑娘。” 李余再度开口,陈婆子笑意一僵,面上满是失落,不过很快,这失落又一笑而散了。 人家第一楼都亲自找上门来了,可不就是对她家双喜重视吗,时日长了,多的很的机会,她急什么? 于是,随后陈婆子就急急匆匆的将双喜推了出来。 李余将双喜请到了马车上,双喜一看到李季风,整个人都愣了愣神,好半晌,才道:“这两日忙着做笋干,倒是忘了给少东家你带螺蛳粉了,要不明日。” “你去赵家看看她怎么了?”李季风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他虽没有点名道姓,可双喜还是猜到了他在说谁。 一时间,她面色一紧:“婉儿姐?婉儿姐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李季风看了她一眼,淡声重复:“你现在就去赵家看看,我在车上等你消息。” 双喜连连点头,等她走了半道,才陡然回神。 她为什么要听李少东家的?她为什么要替他打探消息? 心里这么想着,她步子倒是没停,因为,她心中也格外担心,只怕婉儿姐当真有事。 待她去了赵家,得知罗婉儿只是来了葵水后,她才放心。 陪着罗婉儿闲聊了一阵,她想到了李季风,想着那人紧张的模样,她犹豫再三,还是没将他让她来打探消息的事儿泄露出来。 等她回去后,李季风的马车还在。 双喜红着脸跟李季风说起了缘由,只说到葵水二字时,她的声音又低又细。 李季风整个人都呆住了,这一路担忧的过来,不想,竟是因为这个理由。 说来也是可笑,他一个风流惯了的人,此刻,竟也有些不自在。 马车里安静了许久,双喜忍不住扣了扣自己的手,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就听对面男子醇厚低哑的声音响起。 “她可还好?” 双喜点了点头,李季风松了一口气。 双喜心中矛盾不已,想了想,还是道:“婉儿姐毕竟是怀安哥的妻,少东家,我,我日后不会再帮你探她的事儿了,婉儿姐帮了我不少,若她知道,定会恼我的。” 许是她那句‘怀安哥的妻’扎到了他,李季风一张潋滟的眸子里,顿时有了冷色。 “是不是他的妻还不一定!”他冷声说完,又喊了李余一声,李余会意,掀了车帘子,就请双喜下车。 双喜完全没有想到李季风会是这个反应。 待下车,眼看着车夫赶着马车跑远后,她心中忽就有些不安。 李少东家那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当真想婉儿姐的主意不成? 先前,她不过念着他担心婉儿姐,她不过觉得他也是一片好心,方才将婉儿姐的情况说给了这人听,若他当真对婉儿姐有别的心思······ 她到底要不要将这事儿告诉婉儿姐? “你怎么就让人给走了,也不迎屋里坐坐?”陈婆子一出来,就看到马车没了,心里还有些不高兴。 刚刚他们掀帘子的时候,她可看的清楚,那马车里分明还坐了个年轻男子。 她虽没看到脸,却也大低猜到了身份。 这高枝儿都递到眼前了,双喜这死丫头居然还是个不懂事的,当下,陈婆子对着她就是一通训斥。 完了,她又问起了双喜这贵主儿跟她说了些什么。 双喜有些没精神:“阿奶,他不是来找我的。” “不是来找你,车还停咱家门口,你当我那么好骗?”陈婆子一哼。 双喜暗暗呼了一口气。 她忍不住想,兴许,是自己理解错了呢? 李少东家压根就没那意思呢,若她就这么贸贸然跟婉儿姐说这事儿,只怕会给她徒增烦恼。 “你这死丫头,你在想什么,你就算不想过个好日子,你也得念着你娘不是!” 耳边又传来了陈婆子的絮叨声,双喜掩着耳朵就往屋里走。 不知怎的,她又想起了适才李季风说那话时的表情,那种像是苦涩,又像是愤懑的表情,就像是石子一般,重重击在了她的心头,泛起了阵阵涟漪。 而此刻的李季风只在村口停留了片刻,还是让人赶着车回县里去了。 李余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真怕自家主子就这么冲上赵家找罗娘子说理儿。 毕竟,他家主子面上看着潇洒随意,却是个霸道性子,别说直接去赵家找罗娘子了,就算直接带着府邸下人上门抢人都有可能。 “先不要将这事儿告诉萧兄。”李季风忽然开口。 李余愣了愣,又听他咬牙道:“我定不会让萧兄当这个活王八,过两日,等她修养好了,我再一并替萧兄讨这个公道。” 李余连连叹气。 讨公道?说得倒是好听! 不让萧千户知道这事儿,还不是怕萧千户直接来接人。 瞧公子这体贴的样子,要说他对罗娘子真有那么纯粹,他李余第一个不信! 不过,能缓一日是一日吧,总比现在就闹上赵家好! 虽然,罗娘子极有可能就是萧千户的未婚妻,可他一想到自家主子为此要拆散人姻缘,他就有种负罪感。 第294章 怀安不喜欢你 许是第一次来葵水的缘故,不过两日,就完了。 于是,这一早,罗婉儿就去县里见了钱先生,顺带,还给赵怀安买了后两册的红楼。 如今的红楼已经出到了第四册,整个故事的走向已经处于中后期了。 钱先生越发斗志激昂,而书斋那边已经在跟罗婉儿约新稿了。 罗婉儿也没有拒绝,只说好好想想,心里面则想到了《西游记》和《水浒传》她想在这两本之间选择一本。 当然,若要看她的喜好,她最喜欢的还是《西游记》,可她喜欢没用,还得大伙儿喜欢才成。 于是,她思量一二,就跟钱先生上商量好了,先让他宣传宣传,以作预热,同时,又将序书写出来,好歹先看看销量。 哪本销量最高,就用哪本接档。 钱先生听得这话,更是欢喜的不行,浑身都是劲儿。 等罗婉儿和钱先生拟定了序稿,又去绣坊转了一趟,便已经是下晌了。 罗婉儿一回家,就看到芸娘和青姐儿他们正在杀鸡。 赵家不过就那么十来只鸡,芸娘平日里都不舍得吃,只留着下蛋,故而,罗婉儿看到屋中场景时,着实愣了愣。 青姐儿见她回来,欢喜迎来:“大嫂嫂,娘说要杀鸡给你补身体呢。” 罗婉儿愣了愣,顿时就反应了过来:芸娘定是觉着她葵水的时间太短的缘故。 她面上闪过了一丝不自然,赶忙道:“娘,我身子好的很,用不着。” 芸娘知她羞敛,兀自笑道:“这只鸡不怎生下蛋,杀了给大家改善改善伙食也好。” 青姐儿听得这话,面露狐疑。 “不对啊,娘,我明明看到它肚子里有很多蛋。” 院落里静了片刻,罗婉儿心中暖然,放了东西,就出来帮芸娘打整。 “你瞧,我还以为它不下蛋,结果,人家是时候不到。”芸娘干干一笑,又问起了罗婉儿去县里的情况。 娘儿两正聊着,外头传来了推门声,罗婉儿一抬头就看到了周青山。 周青山的目光在院里扫了一眼:“家里有闲置的狼皮,听说你娘有腿疾,正好入了冬,我寻思着她受不得冷,就给她送来了。” 周青山在跟罗婉儿说话,可那目光却是一眼不错的朝着芸娘看着。 罗婉儿狐疑的看了看周青山,又看了看芸娘,心中恍然有了一个猜测。 芸娘自是不肯收,罗婉儿也被自己的猜测惊到,说什么也不要。 周青山凝眸看了芸娘一阵,依旧站在院门处。 罗婉儿心中是思绪万千。 这狼皮是绝对不能收的,先别说周青山一而再再而三的送东西是存了什么目的,就凭赵怀安那般不喜周青山,这狼皮也不能收。 她正寻思着如何拒绝人,周青山竟直接拿着狼皮就走了。 罗婉儿松了一口气。 “青山倒是个不错的人。”芸娘淡淡开口,外间又传来了一阵叩门声。 罗婉儿循声而去,竟在院门处发现了那张狼皮,而周青山早没了影子。 “怎么了?”芸娘看来,罗婉儿扬了扬手里的狼皮,“娘,我还得去周家一趟。” 这狼皮必须得退掉,不然,回头赵怀安回来知晓了这事儿,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儿来。 芸娘惊呼了一声,也不想周青山竟是将狼皮留下来了,忙让罗婉儿去退。 “大嫂嫂,我跟你去!”青姐儿奔过去,挽住了罗婉儿的手臂。 姑嫂两人径直往外头走,谁也没有注意到,此刻,隔壁凤俏家,王寡妇正躲在玉米杆子处,狠狠地看着这一幕。 待姑嫂两人赶到周家时,周青山正在院里打整野物,见两人过来,他目光愣了愣,却也没有多大的意外。 “不过是一张狼皮罢了,你娘倒是客气。”周青山抿着嘴,没有来接狼皮的意思。 罗婉儿想了想,还是道:“青山大哥,我娘自来不喜占人便宜,往后莫要再送这些东西了,你这样,只会让人不安,还有,村子里人多嘴杂,总不能让人误会。” 上次,王寡妇来她摊子上闹了一通,赵怀安直接放了火,如今,若周青山再惹出点什么闲言碎语,赵怀安只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周青山人很好,她不想他被大奸臣记恨上。 暗叹了一声,罗婉儿将狼皮放在一旁,牵着青姐儿就要走。 “如果,我娶你娘呢?” 周青山的话从背后传来,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 青姐儿瞪圆了眼睛,罗婉儿也惊讶不已。 这猜测是一回事儿,周青山亲口说出事实又是一回事儿。 她杵在那处,一时忘了言语。 周青山快步上来,捡起狼皮递给她:“赵成没死,还成了财主家的姑爷,你娘凭什么要替他守活寡,守了这么多年还不够,还要守进棺材里不成?” 罗婉儿惊讶的看着周青山,不想,他竟也知道这事儿。 不得不说,周青山的话很有道理! 一想到芸娘那么好的人,竟为了那负心汉守活寡,她心里就气闷。 甚至于,她还觉得,芸娘若真改嫁了周青山,倒也不错,至少周青山踏实能干,还能护住芸娘。 然而,这个想法才刚刚在脑子里转过,就被她否定了。 因为,赵怀安不会同意。 “你胡说,我爹这么可能做那种事儿,你不许再说我爹一句坏话!” 青姐儿嚷嚷了起来,引得屋里午休的周叔忙推门出来查看情况。 罗婉儿怕惊动了村里人,一边安慰着青姐儿,边又道:“青山大哥,你应该也看的出来,怀安不喜欢你。” 赵怀安不喜欢周青山,又怎可能让他娶芸娘。 罗婉儿言简意赅,心里竟生了些许惋惜之意。 眼看着青姐儿哭闹了起来,她并没有多停留,带着青姐儿就往外走。 青姐儿哭的伤心,罗婉儿费了些力气才让她破涕为笑,为了不影响到芸娘的身体,两人约定好莫要将这事儿告诉芸娘。 再回家时,赵二叔正在院里和芸娘说着话。 罗婉儿想着适才周青山那些话,一时心绪复杂,又听赵二叔道:“不得了了,婉儿,李家又要找你买羊蝎子的配方了!” 第295章 他在吃她吃过的东西(三更) 罗婉儿大致听了听,顿时就明白了个中缘由。 心知赵二叔的酒席一切进展顺利,罗婉儿也替他高兴。 同时,关于配方的具体价格······ 罗婉儿仔仔细细的想了想,就朝赵二叔摊开了三只手。 赵二叔有些惊讶:“四十两?”这可比小龙虾和金丝油塔的配方便宜多了。 “四百两。”罗婉儿淡声开口,赵二叔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四百两!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二叔,你没听错,就是四百两,李家那么有钱,不会缺这么点银子的。” 她不知道那李家究竟知不知道芸娘的存在,不过,芸娘落到这般田地,李家也有功劳。 可一想到李季风连银子都洒得,这四百两似乎也不是很多,她便忍不住摇头。 “要不,再加点?我看,这个数目还是不够让人肉痛。” 她如今都后悔当初卖金丝油塔配方时要少了! 赵二叔听她这么一说,整个人缓缓抹了抹额上被惊出的冷汗,好不担忧。 “四百两都不一定给,更别说你要再高的价了,这第一楼虽然是县里最大的酒楼,可县里的物价也就那样,婉儿,你这样。” 赵二叔想说狮子大开口,又觉这词不合适,忙改了口:“你这样,可不是一棒子将人给敲死了!” “还怕他不死呢,六百两,就这个数。” 反正她也不等着银钱用,卖不卖都无所谓,若借此能让李家肉痛一阵,也是好事儿。 “婉儿,你再想想?”赵二叔叹了一口气,实在没法子,只能朝芸娘道,“大嫂,你好好劝劝婉儿,这多少也卖些钱啊,要真把人吓跑了,不买了怎么办?” 生意上的事儿,芸娘素来都支持罗婉儿,这种情况也不例外。 她稍稍迟疑,还是摇了摇头。 “这是婉儿的事儿,他二叔,你和我都少说点吧,反正,婉儿做什么都是对的。” “对,大嫂嫂做什么都是对的!”青姐儿适时附和。 罗婉儿心中微颤,赵二叔见说服不了,只得幽幽叹了一口气:“那好,我可不能保证这事儿谈的下来。” “无碍,他们若是要考虑,下次你就再加一百两,以此类推,若真想要买东西,自然会着急。” 听着罗婉儿这话,赵二叔眼皮子忍不住抽了抽。 这是什么个法子? 六百两已经不是一个小数目了,还要加钱? 赵二叔心里哀叹,只觉着这事儿肯定是没戏了。 家里正好杀了鸡,芸娘就留了赵二叔在家吃饭。 罗婉儿见那鸡足足有六七斤,当下就带着青姐儿和业哥儿去河坝里挖了芋子。 如今刚入腊月,本还不是吃芋子的时候。 可芸娘泼粪泼的勤,河滩地里的泥沙土也最适合芋子生长,故而,新挖出来的芋子都个大子多。 罗婉儿只挖了三四苗,就装了小半背篓。 家去时,赵怀安来了。 见她背着半背篓芋子,他忍不住皱眉,熟稔的从她背上拿过背篓,他径直走在前面,也不说话。 这举动实在莫名,倒像谁惹了他一般。 罗婉儿狐疑的看了看他,又小声问青姐儿:“你大哥怎么了?” 青姐儿摇头,这时,走在前头的赵怀安停了脚步。 他湛黑的眸子就那么一眼不错的盯着她,良久,终素着脸道:“今日去了县里?” 罗婉儿听他这么说,恍然想起自己买的那两册红楼,忙笑道:“可不,还跟你买了《红楼梦》。” 这两日,赵怀安待她极好,她是有心要回报他的。 只是,赵怀安听她这么一说,脸上的表情微微凝滞。 “你,给我买的?” 他今日一回屋看到了那两册《红楼梦》时,整个人差点没被气炸。 前些时日,自从听了她那些个对曹雪芹的崇拜之话后,他就默默将那些书收了起来,委实不愿她再多看一眼。 就怕她多看一眼,就想到那个叫曹雪芹的人,同时,也彻底歇了给她买够全套书的心思。 不想,他没给她买,她自个儿倒是买了。 “你当真是给我买的?”带着些许怀疑,赵怀安又问了一句。 罗婉儿点头,一脸奇怪:“不是给你买的,那是给谁买的,青姐儿业哥儿还那么小,能把字认完吗?” 赵怀安得了准确答复,心中那挠肠刮肚的感觉骤消。 “这是你说的。”他勾了勾唇角,眉眼间多了一丝松快之色。 既是送给他的,他就自己处置了,保管不让她再看到。 罗婉儿不知赵怀安心中所想,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只觉奇怪。 三人到家后,赵怀安开始给芋子削皮,罗婉儿开始烧鸡,待将芋儿烧鸡放下锅后,她又从和了面,搓了一圈玉米粑粑在锅边。 青姐儿和业哥儿看的一愣一愣的。 他们还从来没吃过这样的吃食,待罗婉儿再度揭开锅盖子,两个小家伙儿又围了上去,同时朝那些玉米粑粑看了去。 “大嫂嫂,这粑粑好吃吗?” 青姐儿刚刚问出来,就被业哥儿弹了个爆栗,他用一种大嫂嫂做的东西能不好吃的眼光看着青姐儿,青姐儿捂着小脑袋傻笑了两声。 也是,大嫂嫂做的东西可好吃了,这个馍馍肯定也很好吃。 罗婉儿将芋儿烧鸡盛在了陶罐里,霎时间,院里就传来了阵阵肉香味儿。 她招呼着两人摆碗筷,自己端了则端着菜上了桌。 说来也奇怪,大伙儿刚在桌上坐定,没急着吃鸡肉,反而都夹了玉米粑粑吃。 罗婉儿瞧他们吃的津津有味,也忍不住拿了一块来尝。 因为是临时起意,所以,她的玉米粑粑也没有发酵过。 但是,这一点儿也不影响香甜软糯的口感,罗婉儿吃了一口,又想起自己还没给赵二叔倒酒,忙把玉米粑粑放在了桌边,支身去给赵二叔打酒去了。 “大嫂嫂不吃这馍了吗?好可惜。”青姐儿砸了砸嘴,这馍是真好吃呢。 赵怀安刚洗手上桌就听到这话。 他目光朝那咬了两口的馍上掠过,然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拿着馍就送到了他自己的嘴边。 第296章 柔姐儿回来了 罗婉儿拿了酒回来,就发现自己之前放在桌上的馍不见了。 她探寻的扫了众人一眼,就见青姐儿正欲言又止的看着赵怀安。 罗婉儿朝赵怀安看去,此时的赵怀安正慢条斯理的吃着饼子,只他手里那饼子的形状,这么看怎么像是她刚刚吃过的那块饼子。 罗婉儿有些诧异,她被赵怀安居然吃他剩下的东西惊到。 赵怀安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狐疑看她:“怎么了?” “你!”罗婉儿指着他手里的饼子,忽然间不知如何问起。 大奸臣怎么可能吃她剩下的东西,不可能的。 察觉到赵怀安望向她的视线,罗婉儿只好避重就轻道,“好吃吗?” 赵怀安点了点头,这虽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玉米饼子,可吃在嘴里也别有一番味道。 “若是加点酵母,再发酵发酵,味道就更好了。”罗婉儿干干一笑。 青姐儿恍然大悟:“大嫂嫂,原来,你是嫌它不好吃才不吃的。” “谁说我不吃的?”罗婉儿狐疑的看了青姐儿一眼。 青姐儿诧异,看了看罗婉儿,又看了看赵怀安手里的饼子,惊呼道:“呀,大哥定是以为你不吃了,所以,才吃了你剩下的东西。” 桌上一片寂静,赵怀安干咳了一声,俊俏的脸上染上了一丝红晕。 罗婉儿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心里‘咚咚’一跳,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 大奸臣居然吃了她吃剩的东西!他以为她不吃,所以就? 他素来有洁癖,不该有这种举动才是。 心中想着,罗婉儿干声道:“怀安,你若喜欢吃,我多做一些就是,也用不着······” 真用不着吃她剩下的! “无碍。”赵怀安淡淡道。 罗婉儿看了看他手里吃剩的大半个饼子,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赵怀安显然是误解了她的意思,他顿了顿,拿了一块饼子递给她:“你也吃。” 罗婉儿干干一笑,接过饼子,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他吃都吃了,自己要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那多尴尬啊。 既是如此,当作不知道就得了。 算起来,这还是他们头一回吃芋儿烧鸡,赵怀安削的全是芋子,芋子格外软烂,入口即化。 罗婉儿是加了香料爆炒过的,味道自然很好,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大盆的芋头烧鸡就被吃了个差不多。 青姐儿拍着鼓囊囊的小肚子,格外满足,再一看到业哥儿的小肚子也鼓了起来,她忍不住朝自家大嫂嫂的肚子上看了去。 “大嫂嫂,你的肚子怎么是平的?”她见大嫂嫂和他们不同,不由好笑,“不过,娘也说了,大嫂嫂的肚子很快就大起来了。” 她这前半句没什么,后半句却听得罗婉儿尴尬不已。 她自然知道青姐儿口中的大是什么意思,芸娘不知她和赵怀安的关系,对他们存了期待是正常。 只不过,这回注定了要让芸娘失望了。 “大嫂嫂,你怎么不说话了?”青姐儿见她不说话,忍不住又问了一声。 “好了,你大嫂嫂脸皮薄,你少说两句。”芸娘适时打断了青姐儿的话,嘴角却忍不住勾了起来。 她也期待婉儿的肚子快些大起来啊,一想到他们屋里那个地铺,芸娘就狠狠地瞪了自家儿子一眼。 她觉得,问题就出在赵怀安身上。 赵怀安还沉浸在青姐儿适才的话语中,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罗婉儿平坦的小腹一眼,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若他们当真有了孩子,是不是就可以将她留下了? 饭后,罗婉儿和赵怀安正在收拾桌子,芸娘就回屋,将赵怀安放在矮柜里的多余褥子抱回了自己屋里。 青姐儿见后,惊道:“娘,你干嘛要抱大哥和大嫂嫂的褥子?” 芸娘吓了一跳,赶忙朝小家伙儿轻嘘了一声。 “小声些,你还想不想要侄儿了?” 青姐儿点头又摇头:“我想要小侄女儿,想要和大嫂嫂一样好看的小侄女儿。” 芸娘勾了勾青姐儿的鼻尖,娘儿两无声回了房中。 等罗婉儿和赵怀安洗漱完,回了屋,方才发现打地铺的褥子不见了。 赵怀安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娘,前两日,他娘就敲打过她,如今定是想借着这个办法让他和婉儿睡一起。 赵怀安看着罗婉儿,晚间那个胆大的想法再度重现,他有些蠢蠢欲动。 “我。” “你。” 赵怀安和罗婉儿几乎同时开口,赵怀安一想到自己要说的话,不免有些不耻又羞涩:“你先说。” 罗婉儿嘴里有些发干:“总不会无缘无故的不见,要不,问问娘?” 不知为何,罗婉儿总觉得这事儿跟芸娘有关。 没了褥子怎么办?总不能让赵怀安睡床吧! 她捂着额头,顿时就想起了那个让人流鼻血的梦。 如今的大奸臣纯情又斯文,她真不怕他做出点什么,可她怕自己对人家做出点什么,要是她浑浑噩噩的扒了人家衣服检查腹肌可怎么办? 越想,她头越痛,越发坚定道:“我回青姐儿屋里去!” 赵怀安哪儿能让她走? 他拦了罗婉儿:“我去问问娘。” 罗婉儿点头,就坐在屋里等消息,等赵怀安回来时,他朝她摇了摇头:“青姐儿也睡了。” 罗婉儿皱眉,还想说点什么,外头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屋子里静了片刻,赵怀安听到罗婉儿问了一句:“谁啊!” 他摇头,无声的往黑暗中走去。 罗婉儿看着赵怀安走了,心下松了一口气,又去矮柜里翻找了一圈。 好端端的,怎么说没就没了,还有贼人专程偷褥子不成? 正想着,院里传来了一道细细柔柔的声音:“大哥,我回来了!你可有想我,我想你们了,很想很想!” 这声音很是熟悉,像是原主那小姑子柔姐儿! 罗婉儿心中一动,快步往院门处走去,就看到院门处,一白衣妙龄女子正靠在赵怀安怀里嘤嘤啜泣。 虽然,隔着浓稠夜色,罗婉儿也看不清楚那女子的脸,可她就是清楚,那女子是柔姐儿! 第297章 可是你让我上来的你要认账 此刻的赵怀安俨然没有想到柔姐儿会忽然回来。 一想到他答应过罗婉儿柔姐儿一回来,就放她走,他忍不住挑了挑眉。 饶是妹妹归来是好事儿,也盖不住他心之所忧。 不动声色的朝自己屋子处看了一眼,见罗婉儿不知何时已经出来,正站在屋门口看他们,他不动声色的将柔姐儿从自己怀里拉了出来。 “你大嫂还看着,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他素来在弟妹面前威严,如今,在比他小不了几岁的柔姐儿跟前也不列外。 “什么?”柔姐儿泪眼迷蒙,正当不解,芸娘他们都出来了。 “三姐!” “我的柔姐儿啊,可把娘想死了,怎么不早些回来,可还饿着肚子?” 柔姐儿看到她娘和一双弟妹迎了出来,眼泪花子又从脸上落了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哑声道:“娘,青姐儿,业哥儿,我回来了!你们有没有想我?” “想了,想了!三姐,娘整日都念叨你呢,你再不回来啊,她都得亲自去接你了!” 青姐儿乐滋滋道,芸娘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水:“回来就好,你这一回来,娘心里也安生了。” 罗婉儿瞧着这久别重逢的一幕,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实际上,原主和柔姐儿存了怨,柔姐儿若是见了她,定没什么好脸色。 她也没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她的目标不过是安安生生的离开赵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时候,她理应回屋才是。 然而,还不等她往屋里走,就听见赵怀安道:“柔姐儿,还不快去跟你大嫂打个招呼?” 罗婉儿脚步顿住,一脸惊讶的朝赵怀安看去。 夜色中,赵怀安面色平静,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她越发猜不透赵怀安心中所想。 而赵怀安这话,也成功让柔姐儿注意到了她。 那身材纤弱的女子快步走到了她跟前,一脸愤懑:“你怎么还在我家,你怎么还有脸待在这儿!” “柔姐儿!”赵怀安疾步而来,面色不怎么好,“怎么跟你大嫂说话的。” 芸娘一行人也反应了过来,他们只道当日多有误会,半劝柔姐儿,半给罗婉儿解释。 此时,业哥儿端了灯盏出来,罗婉儿才看清了柔姐儿那张脸。 人如其名,柔姐儿长了一副格外温婉的长相,只需看上一面,便觉得她是一个极为温柔的人。 她穿着一身浅白裙衫,外罩同色披风,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虽有些素气,却难掩雅致。 就像是春日枝头的白玉兰,虽不浓艳,却让人想要护在手心,好生呵护。 “柔姐儿。”罗婉儿见躲不掉,只能试着开口道。 柔姐儿撇开头,径直看向赵怀安,因长时赶路而染上的疲色显露无疑。 “大哥,你居然把她留了下来?” “她是你大嫂,合该和我一起。” “那我呢,你打小对我的疼爱都是假的不成?我被她推下水,你竟没有半分心疼我,还让我叫她大嫂?”柔姐儿满脸失落。 “姨母。”此时,外头走来了仪表堂堂的青年人。 青姐儿一看到他就迎了出去:“均表哥!” “均哥儿,你怎么在外头站了那么久?”芸娘恍然拍头,“你看看我!你娘自来妥帖,怎会让柔姐儿一个人回来。” 郑钧瞟了罗婉儿一眼,不想将柔姐儿害到那般田地的毒妇竟是个如此貌美的女子。 恍然间,他就明白赵怀安为何那般护着她了。 “柔姐儿身子弱,又有头疾,一路舟车劳顿已是不易,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郑钧顿了顿道。 芸娘听后,心疼不已,只怪自己刚刚一味劝和,倒是忘了女儿的身体。 更何况,现如今有郑钧在,芸娘更不愿让他看了笑话,当下就让业哥儿回屋收拾,想让郑钧和业哥儿住在一起。 她这大姐夫家家境不错,住在县里就算了,还是三进的院子,实在是她家这茅草屋比得上的。 一想到此,芸娘不免道:“倒是要委屈均哥儿了,姨娘家的条件,你也不是不清楚,过些年省,兴许就好了。” 郑钧看了柔姐儿一眼,点了点头。 这晚,等赵怀安和罗婉儿回屋,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的事儿了。 罗婉儿揉着眉心,心里疲乏的紧,刚要往床上躺,就看到赵怀安正一脸担忧的望着她。 “柔姐儿那些话,你莫要当真。” 罗婉儿似才抓到了重点一般,抬头看她:“你当真不怪我?” 赵怀安狐疑,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为何要怪你,你不是那种人。” 罗婉儿笑了笑,柔姐儿那般态度,她当真不生气。 横竖原主当真害人家落了头疾,人家心存怨恨也是正常的。 不过,她能将自己和大奸臣的关系维系得这般好,那还真是意外之喜。 “你先睡吧,我看会儿书。”赵怀安见她没有邀她一起歇息的意思,不免失望。 罗婉儿实在累极,刚歇在床上,便觉脑子里一片混沌。 半梦半醒间,见赵怀安还在温书,她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快休息吧。” 赵怀安捏着书的手一抖,有些不太确定道:“你愿意让我上床?” 罗婉儿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只浑浑噩噩的点了点头,就陷入了沉沉梦想中。 案桌上的赵怀安又坐了一阵,听到身后传来了她浅浅的呼吸声,他适才熄灯,往床边走去。 月色斑驳,他听到自己心跳如鼓的声音传来,又看了看女子恬静的睡颜,方才勾唇,有条不紊的褪去了衣物。 待躺在自己床上时,他依旧有些不敢置信。 鼻息间,女子独有的甜香传来,他心头一阵躁动,半撑着身子,就那么一眼不错的看着她。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他才俯首在她额间亲了一口。 他亲的克制又温柔,灼热的目光落在她粉色唇瓣上,他心头一动,就要顺从本心的覆上去,床上的女子似被惊动了一般,直接缩到了被褥中。 赵怀安愣了片刻,方才心满意足的躺了回去。 “可是你让我上来的,你要认账。” 【作者有话说】 作者:大家都让我火葬场! 赵怀安:圆房不好吗? 第298章 她见色起意 这晚,罗婉儿做了一个绵长的梦。 梦里,她又看到了赵怀安赤着上身站到了她面前。 这回,她没有流鼻血,反倒是格外稀奇的往他腰腹上戳了戳。 许是那触感过于真实,罗婉儿很快就从梦境中惊醒过来。 她心生郁闷,大大喘了一口气,又惊觉自己居然搂着一个健壮的腰身。 罗婉儿顺着那肌肉扎结的腰身而上,赫然就看到了赵怀安那张和梦境中如出一辙的脸! 罗婉儿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方才没有惊呼出声来。 此刻,她脑中一片空白,心跳也忍不住加快了几分,一时竟有种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迷离感! 他,他怎么和她睡一起了? 而且······她目光逡巡,只见他和她共同盖着被褥,视线所及,隐隐能看到他袒露出的精壮腰腹,而腰腹下面的地方则紧紧地盖在了褥子下。 昨晚,他们? 罗婉儿下意识掀开被褥看了看,见自己衣着完好,不由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 为免赵怀安这时醒来,两人在床上打照面多有尴尬啊,罗婉儿小心翼翼的从他脚那头爬了出去,又麻溜的套上了外衣往外走。 只她不知道的是,她刚下床,那紧闭着眼的男人就朝她看了过来。 他眼里满是清明之色,哪儿有一点刚刚睡醒的模样? 直到罗婉儿出门,他才缓缓伸手,朝她睡过的那处摸了摸。 指腹间满是温热气息,一如她还在一般,一想到往后的每一天都得这样醒来,他就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此时,院外的罗婉儿连洗了好一阵的冷水脸,整个人才震惊下来。 她愣愣的望着木盆,忽又想起了一个格外重要的事儿:她和赵怀安怎么睡在一起了? “婉儿,天道这么冷了,怎的还洗冷水脸?”芸娘往她盆里倒了一瓢热水,一脸的关怀之色。 罗婉儿干声一笑,芸娘就从灶上端了一碗面往堂屋去了:“娘煮了面,一人一碗,你快些去灶上端着吃。” 罗婉儿她应了一声,果然见到桌上摆了好几碗手擀面。 她早上吃的不多,就特意选了最小的一碗面,坐到灶下吃了起来。 面条劲道,想来是揉了很久,碗底还窝了两个煎鸡蛋,另配着碧绿碧绿的香葱和芝麻油,竟是说不出的香。 罗婉儿边吃,边往赵怀安的房门处看去。 她打算等他起来,就问问她昨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不,她都做了那样的梦,哪儿有底气问? 假如是她见色起意,将人家······ 对,绝对不能问,她直接问他讨和离书成了。 毕竟,他们早前就说好了,等柔姐儿一回来,他就和她和离。 一想到和离书,她不竟心潮澎湃,好不高兴。 然后,她并没有高兴多久,就感受到了一道不满而怨怼的目光。 罗婉儿一抬眸,就对上了柔姐儿朝她扫视过来的视线。 罗婉儿一愣,其实,她是不介意跟柔姐儿化干戈为玉帛的,只不过,柔姐儿似乎并不这么想。 于是,随后,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气氛渐渐尴尬了起来,直到赵怀安从屋里出来。 “阿兄!”柔姐儿陡然变了态度,先前的怨怼之色早不见了,只换成了一脸柔色。 赵怀安淡淡的点了点头,径直去一旁洗漱。 “阿兄,你今日可是不去学堂,为何起的这般晚,你以前从不这样?”柔姐儿跟着赵怀安去灶上打水。 适逢芸娘出来,芸娘想起昨晚怀安和婉儿定是钻了一个被窝,顿觉高兴:“你大哥都成亲了,自然和往日不同。” 柔姐儿唇角笑意微顿。 赵怀安忙着去学堂,也没有多停留,只出门前,问了罗婉儿一句:“你昨晚可睡得好?” 这明明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可罗婉儿却被这话呛红了脸。 她又想起了自己早间醒来时,圈着的那精壮腰腹,顿觉脑子有些卡壳了。 赵怀安见她两颊绯红,无声一笑,也不忍再逗她,就匆匆走了。 而待罗婉儿察觉到他已经走后,整个人才反应了过来。 她还有话没跟赵怀安说呢! 罢了,罢了,晚上再说吧。 柔姐儿刚回来,家里又有客,罗婉儿便留了青姐儿和业哥儿在家中陪客,一人去了摊子上。 林芝芝和周叔他们听说柔姐儿回来了,面上都带了笑意,又殷切问候了几句,待上了生意,才各自忙活了起来。 等他们彻底忙完以后,罗婉儿将林芝芝拉到了边上,又问起了租房的事儿。 自从上次她让林芝芝帮她在镇上租房子后,已经过了许久了,林芝芝也从未再提过。 如今柔姐儿已回,眼看着和离书也要到手了,她总没有继续住在赵家的道理。 更何况,想到今早那种情况,罗婉儿就觉得难为情。 林芝芝不知她心中所想,只试探着问道:“婉儿,你和怀安当真没事儿?” “有什么事儿?”罗婉儿不答反问。 林芝芝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她想起了前阵子罗婉儿让她家那口子帮忙打木床的事儿,原本她家那口子都要动工了,怀安又找了上门,只说用不上了。 虽然,怀安没有多说什么,可她素来敏锐,总觉得问题出在怀安和婉儿两个人身上。 “婉儿,你听婶子一声劝,这两口子有个口角争端的,再正常不过了,你要搬出来住,怀安可怎么办啊?要我说,你婆母既是待你好,不如就。” “罗娘子。”一道男突兀的打断了林芝芝的话。 罗婉儿正觉精神一松,就看到了李余那张脸,霎时,罗婉儿刚松快下的心绪,又是一沉。 李余来了,那是不是说李季风那浪荡子也在? 正想着看,就听李余道:“罗娘子,有些生意上的事儿还想跟你请教请教,烦请借一步说话。” 罗婉儿皱眉:“你找错人了吧,我这小本营生,可不敢高攀。” 李余似是早想到她会这么说一般,了然一笑。 “主子交代了,若是罗娘子不过去,他就得过来了。” 第299章 绑也要将她绑过去 还当真是那浪荡子! 罗婉儿冷了脸,李季风那人最是无耻,她不过去,他肯定会过来。 倒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不知道他会闹出什么事儿来。 罢了,她倒要看看,他究竟要干什么! 跟林芝芝他们交代了几句,罗婉儿就随着李余往集市外走去。 李季风的马车停在集市外的不远处,罗婉儿刚一过去,李余就朝她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罗婉儿愣了愣,木着脸,挑帘子上车。 马车里熏着香,李季风正坐在小几边烹茶。 见惯了这浪荡子走街溜鸟、无所事事的模样,陡然看到他安静自若的坐在一旁沏茶,还真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然而,罗婉儿可没有心思过问这浪荡子究竟是哪根筋没搭对。 她凝眉看了他一眼,开门见山道:“少东家有事就说,我不喜与人绕弯子。” 饶是想过这人见到他,必是没有什么好态度,可像她这般冷淡,还是让他心中颇为不悦。 或者说,这些天来,这种不悦就没有消失过! 他抓心挠肺的想了很多问题,最后越想心里就越发不痛快,于是,这一大早,才让人驱车来了这里。 “这是最上等的洞庭碧螺春,已经沸上三回了,你来的正好。可要加盐?” 他直直望向她,却见她紧抿着嘴,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李季风自嘲的笑了笑,不急不缓的将浅黄色的茶水倒在了一对白色汝窑茶盏中,又推了一盏茶到她跟前。 “听闻,京中人贵女烹茶多为讲究,不是山间雪,就是晨间露,金尊玉贵娇养出来的女子自是不同,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羡慕吗?” 罗婉儿越听越离谱,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你难道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的?我还真的一点儿也不羡慕。” 李季风听到这话后,整个人都有点不高兴。 “可是为了那赵姓书生?你为了他,连未婚夫都不要了?你可知,谢兄一直在找你!” 他气息有些不稳,直到此刻,他才发觉,自己刚刚装出来的平稳气度是有多么不易。 这原本是一个和他不相关的问题,可他却像是置身到了那个被她抛弃的未婚夫身上一般,勃然大怒之感油然而生。 罗婉儿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不承认?”李季风扯了扯唇角,直接将小几上卷在一起的画轴推开,那一张和罗婉儿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就映入眼帘。 罗婉儿瞳孔缩了缩,震惊不已。 “谢兄和你打小定了娃娃亲,即便是你辗转被卖到了赵家,他也未曾放弃过寻你,他对你一片真心,你就是这般待他的?” 罗婉儿早已经听不到对方在说些什么了,她怔怔的看着那张画卷,心里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是京中那批认识原主的人找来了! 原主是外室之女,自来备受伯府冷眼,后来又生了她勾引五皇子的事儿,伯府当家主母早将她视成了眼中钉。 罗婉儿不傻,她自不愿和伯府那些旧人纠缠。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冷着脸,罗婉儿转身要走。 “李余!”李季风喊了一声,罗婉儿一掀车帘子,就见李余和车夫正一左一右的堵在外头,一副她不说清楚,便不让她走的模样。 罗婉儿心下烦躁,话语间不免带了点挖苦之意:“李少东家原来还有强迫人认未婚夫的喜好?” 李季风双手微微握拳:“谢兄如今是军中千户,你嫁给他,往后就是千户夫人,待来年他再立战功,你定不比京中贵女差。” “先别说我压根就不是谁的未婚妻,再来,我罗婉儿此生都不会做那劳什子的菟丝花,我若想过什么样的生活,自会凭自己努力,何需靠人?” 李季风怔了一瞬。 他从来没听任何女子说过这样的话,饶是往日听谁说了,他也只会一笑置之。 女子本就该依附于男子生活,谁家郎君会容忍自家小娘子抛头露面,游移于市井? 然而,此刻,看着罗婉儿那双带着光亮的眸眼,他心中叹服。 他相信她说的话,也相信她能做到,毕竟,她和旁的女子本身就有所不同。 许是不想看到她眼中的光亮泯灭,他朝李余摆了摆手,罗婉儿很快就跳下车,快步而去。 李余也没有想到自家主子会是这个反应,不免狐疑:“公子,当真就这么算了?” 李季风闭了闭眼,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些,再冷静一些。 “你去县衙查查她的祖籍,还有,找到当日买卖她的人牙子,一定要从人牙子嘴里问出点话来。她若当真是谢兄的未婚妻,即便是绑,我也要替他将人绑到青州去!” 李余愕然,这人牙子走街串巷的,流动可不是一般的大。 若是本县的人牙子还好,若是外县的,只怕他们费上一番功夫也不一定找得到。 吞了一口口水,李余试着道:“其实,公子,咱何必做这种事儿?罗娘子心里只怕早有了自家相公,你这棒打鸳鸯也不太厚道,还不如。” 还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什么都不知道,由着罗娘子和人家相公和和美美,不好吗? 李余心里这么想着,可一对上自家公子凉飕飕的目光,他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另外一头,罗婉儿回去后,林芝芝他们忙凑了上来问情况。 见她确实没事儿,方才放心。 晌午,待大伙儿收了摊,赵怀安就来了。 许是连锁反应,罗婉儿一看到他就格外不自在,一时间,竟心虚的,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瞟。 偏生赵怀安格外坦荡,一过来就解释道:“我刚从学堂出来,下午休沐,正好一起回去。” 罗婉儿敷衍着点了点头。 “昨晚柔姐儿。” “嗯,一直以来,倒是我疏忽了娘子。” 啥,这说的是啥? 罗婉儿诧异的看着他,就见他蹙眉不解道:“你,忘了昨晚的事?” 罗婉儿只觉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炸开了什么东西一般。 她不敢置信的咬住了下嘴唇,心里哀声一片。 不会吧,当真是她见色起意,把人抓床上的? 第300章 娘子想起来就好 “我!” 罗婉儿红着脸仔仔细细的想了想,她记得,自己昨晚回房实在太累,倒床就睡了。 再后来? 再后来,她似乎看到赵怀安在桌边温书,还迷迷糊糊跟人家说过话,难不成,就是那个时候! “娘子想起来就好。”赵怀安勾了勾唇,一脸淡然。 心中猜测被人验证,罗婉儿恨不得挖个地缝把自己给埋了,这发展趋势实在太过诡异。 就在这时,罗婉儿又发现牛车旁,正有好几道以林芝芝为首的视线直勾勾的朝他们看来。 视线撞上,林芝芝他们又憋着笑,装作随意的扭开了目光。 罗婉儿:······ “走吧。”赵怀安心情大好。 罗婉儿随她上车,又迎来了阵阵打趣目光,特别是林芝芝! 罗婉儿清楚,若不是赵怀安还在,她早张口揶揄人了。 牛车里的气氛有些难熬,罗婉儿总觉得自己像是刚嫁过来的小媳妇儿,脸皮薄到了让自己都震惊的地步。 索性,镇上到家的路本就不长,转眼,就回了村。 眼看着林芝芝他们接二连三的下了车,罗婉儿总算松了一口气。 “柔姐儿若是说了什么不妥的话,你无须忍耐,一切还有我,我会护着你。” 耳旁冷不丁的传来了赵怀安的声音,罗婉儿抬头看他,心里越觉诡异。 他这意思,倒像自己说了柔姐儿不对,他就得替自己出头一般。 怎么可能呢? 大奸臣可是个护短的,怎么可能帮她这个外人欺负自家妹妹? 除非······罗婉儿心中浮现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不好的预感驱使着她小声道:“柔姐儿都回来了,你是不是也该给我和离书了?” 赵怀安愣住,不想她在这时候还想着和离书的事儿,顿时心里闷的慌。 她就这么想跟他和离?饶是早有预想,当真听到她这么说,赵怀安心中还是有些窝火。 见他不说话,罗婉儿正要追问,牛车停了,外头就传来了柔姐儿的声音。 “阿兄,我远远地就看见你在车上,你是专程回来陪我的吗?” 赵怀安一动不动,似是没听见一般,只静静的看着罗婉儿。 罗婉儿干咳,心知如今还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索性就挑了帘子下车。 车轱辘处的柔姐儿,原本还是一脸笑意,见她下来,她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倒是不情不愿的唤了一声:“大嫂。” 罗婉儿诧异的看了柔姐儿一眼,只见她今日依旧穿着一身素纱裙站在外头,那柔柔弱弱的样子,当真不像是能处处戳人痛脚,直将原主逼的朝她动手之人。 她皱了皱眉,这时,赵怀安也下车了。 芸娘早做好了饭。 毕竟有客在,芸娘还烧了肉,一家子人坐在桌上时不时的吃着饭,倒也勉强算是和谐。 下午,芸娘和柔姐儿带着郑钧去附近走动,罗婉儿忙完了胭脂,眼看着时间尚早,就打算出去钓点小龙虾。 赵家毕竟来了个表哥,自不能像平日里那么随便吃。 青姐儿和业哥儿一听说她要做小龙虾,顿时好不高兴。 然而,一行人才走到半道上,赵怀安就跟了上来。 他是来帮忙的,只是,那面色却不怎么好。 罗婉儿想到了早前问他要和离书的事儿,还未开口,就听他闷声道:“我什么都记得,你也用不着担忧!” 罗婉儿心中微松。 毕竟有青姐儿和业哥儿在,她也没有多说什么。 有赵怀安帮忙,晚间,天没黑,罗婉儿就炒了两大盆小龙虾出来,一盆五香麻辣味的,一盆番茄味儿的。 儿媳妇勤快又会待客,芸娘是打心眼儿里高兴,少不得,就将罗婉儿夸了一通。 郑钧没吃过小龙虾,但见盆中吃食却是勾人食欲,他也有些稀奇,只不过,稀奇归稀奇,他一时却又不知如何下手。 柔姐儿想着适才回来时看到的那些大甲虫,又看了看这个叫小龙虾的吃食,不由失笑。 “大嫂,我怎不知,大甲虫还能吃?你可莫要惹人笑话了。” 郑钧惊讶,这所谓的小龙虾居然是大甲虫?大甲虫哪儿吃的? 芸娘有些不赞成的看了柔姐儿一眼,毕竟还有外甥在,她也不好让柔姐儿没脸。 就在她觉得自己应该要说点什么时,忽听赵怀安道:“如今这小龙虾已经成了青河县的招牌菜,二叔靠它接了不少县里宴席。” “对对对!你大嫂嫂还凭着它。”芸娘想说罗婉儿凭着卖配方赚了银钱,又怕这事儿传出去,只得改口道,“总之,你大嫂嫂这麻辣小龙虾可不得了,若是能带回去,我都想让均哥儿给你娘带些回去了。” 柔姐儿抿着嘴,不说话。 郑钧看了她一眼,缓声朝芸娘道:“姨母,我娘也说她想你了,这回,本是要随我们一同来的,只是父亲那边有点小事儿,不过,你放心,过不了多久,她得了空总要来看你的。” “当真?”芸娘面上一喜,就细数了自己还在娘家时的一些事。 眼看着气氛缓和下来,芸娘又不无感触道:“我就盼着你娘来看看你婉儿表嫂了,她见了你婉儿表嫂,也肯定会很高兴的。” 罗婉儿有些尴尬,幸好芸娘适时端起了酒水,转移了话题。 酒水是猕猴桃酒,早前就和小龙虾一并摆在桌上了。 郑钧不曾吃过,只觉入口醇香,却不像是外头卖的那些个酒,不免多问了一句。 芸娘一听,少不得又将罗婉儿夸了一通。 罗婉儿尴尬的的看着芸娘一张一合,她只觉芸娘就要将她夸到了天上,若不是芸娘这么说,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那般好! 就在这时,柔姐儿说了一声:“大嫂嫂,我以水代酒,敬你一杯。” “喝什么水,你大嫂嫂这猕猴桃酒是真的不错,你也和你大嫂嫂吃上一碗酒。” 芸娘说完,就给柔姐儿和罗婉儿一人倒了一碗酒:“往日都是误会,姑嫂两人间哪儿有什么隔夜的仇,柔姐儿,娘的话你要听。” 第301章 他想就这样彻底占有她 随后,芸娘又看向罗婉儿:“婉儿,时日长了,你就会发现,柔姐儿就是个最简单不过的姑娘,你们一定会谈得来。” 直到此刻,罗婉儿方才恍然明白柔姐儿对她的态度为何会有那么大的转变。 想来是芸娘在背后游说了不久的缘故,她原本就没有跟人结仇的必要,芸娘愿意当这和事老,她自也要领情。 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柔姐儿是个有性子的人,并不像是那种随意就被人说服的。 不过,她在赵家原本也待不了多久了,不管柔姐儿是真友好还是假友好,对自己而言,都不是多大的事儿。 “大嫂嫂,娘说的不错,来,我们喝一口吧。” 柔姐儿将碗盏伸了过来,罗婉儿也顺势将碗盏递了出去,两人碗盏一碰上,发出了一阵清脆声响,随后,都仰脖喝了一大口。 赵怀安看着罗婉儿,目光在她那因仰头才堪堪露出的白皙脖颈上顿了顿,就听一旁传来了郑钧的声音:“怀安表哥,来,我们也喝一个。” 赵怀安皱眉,视线从罗婉儿身上抽离,又不动声色的看了郑钧一眼,见对方眼神没有乱瞟,他方才端碗和他碰了一下。 待郑钧和柔姐儿放下碗盏后,两人面色各异,前者舒坦的呼出了一口气,就差没直接开口夸张这酒水好了,而后者则是惊骇无比。 柔姐儿往常也不是没有偷着喝过酒,只那烧刀子过于呛喉咙眼,她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可罗婉儿酿的这酒竟完全没有那种感觉,不但很顺口,回口间还有一种甘甜之感。 这是一种连她一个女儿家都会喜欢的酒水,更别说阿兄他们了。 柔姐儿看了自家阿兄一眼,垂头夹菜,却夹了一块小龙虾在碗里。 她委实不想吃这种东西,谁知道她娘却会错了意,以为她不知如何剥壳,当下就替她剥了一只,还径直送到了她嘴边。 “柔姐儿,快尝尝,你大嫂这小龙虾是真的好吃。” 柔姐儿不甘不愿的将虾肉吃进了嘴里,那滑嫩鲜香的味道,顿时侵占了她的味蕾。 她一脸怀疑的朝罗婉儿看去,压根不相信罗婉儿能做出这么好吃的吃食来。 青姐儿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柔姐儿的反应。 她嘿嘿一笑,掩着唇,小声嘀咕道:“三姐,大嫂嫂做的吃食可好吃了,日后你就知道了。” 柔姐儿扯了扯嘴皮,没有多话。 罗婉儿从来不知,芸娘还是个劝酒的好手! 等她发现,自己喝了不少,迷迷瞪瞪回屋时,后悔也已经晚了。 她惦记着和离书,也并未睡过去,只强撑着等赵怀安回屋。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罗婉儿都要觉得自己快克制不住,要睡过去时,赵怀安才回来。 她忙强打起精神看他:“白间我跟你说的事儿?” “什么事儿?”赵怀安今晚没怎么喝酒,眼神倒是清明的很。 他看着她醉眼朦胧的样子,心里的那股子闷气骤消,抬步就朝床边走去。 罗婉儿脑子有些不清醒,只看到男人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脑子里的画面也渐渐迷离,迷离到她差点没看清他的脸。 “和离书······” “昨晚我说的话,娘子都忘记了吗?”他朝她欺身过来,罗婉儿一时没有防备,竟直直摔在了床板上。 床板很硬,摔的她脑子又昏沉了几分。 “我不和离。” 头顶传来了男人低压的声音,罗婉儿费力想要睁眼,唇上却猛然一痛。 一个灼热的薄唇覆在了她的唇上,不等她有所反应,对方已经大力研磨啃咬了起来。 这啃咬的举动似是带着一股子急于喧嚣的怒气,她脑子昏昏涨涨,用力挣了挣,却像蚍蜉妄图撼大树,压根无济于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罗婉儿只觉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时,对方终于放开了她。 “我不和离,罗婉儿,你给我听好了,我不会跟你和离的!” 是谁,是谁在说话,像是赵怀安? 罗婉儿大力喘息着新鲜空气,脑子越来越沉,越来越重,直至最后失去了意识。 夜沉如水,赵家小院中一片寂静。 赵怀安看着彻底醉过去的女子,眼里不加掩饰的灼热越发明显。 他伸手,缓缓地摩挲着罗婉儿的脸颊,喉头微动。 若她当真要走,该如何是好? 她和他本就没有夫妻之实,更别说别的,在这赵家,根本就没有能牵动她念想的存在。 他颓然的呼了一口气,忍不住紧紧地将她圈在了怀里。 可不知道为何,如今,他明明和她那么近,鼻息间也全是她身上的味道,他却觉得她离自己很远。 心里像是被石头压住了一般难受,赵怀安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却生了一种难以克制的念想。 孩子,若她有了他的孩子,是不是就可以将她留下来了? 这个想法让他浑身一震,他倏然睁眼,俯首就朝着她脸颊处亲去。 他的动作极轻极柔,处处透着温存。 怀中人似是被她骚扰的有些不胜其烦,只嘤宁了一声,就要翻身。 她这举动,顿时引燃了他心里的一团烈火。 赵怀安没有给她翻身的机会,他双手将她娇小的身躯紧紧困在怀中,眸光一暗,就沿着她雪白脖颈一路亲了下去。 “婉儿,我会待你好的,我一辈子都会待你好,你就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这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和她做这样的事儿,他浑身激颤。 巨大的欢喜占据了他的心头,心底更似有个声音在大力的叫嚣着:占有她,他想就这样彻底占有她! 从此,让她彻底断了再离开的念想。 喘着粗气,赵怀安亲着她的锁骨,在锁骨窝处反复流连一番后,他微侧过身,急不可耐的要去拉她腰间的丝绦。 女子腰肢纤弱,他手上力道又大,竟连带着将她整个身子都拉扯了起来。 赵怀安一僵,适才从自己粗鲁暴躁中醒神一般。 视线从女子纤腰向上,他就看到她的衣领不知何时被他扯开了不少,而那藏在兜衣里的傲人酥胸就这样,挤入了他的脑海中。 第302章 我们亲了(三更) 赵怀安眸眼越暗,就听耳边传来了一道女子又轻又软的嘀咕声:“别闹,等我睡会儿。” 赵怀安心中微惊,蹙眉坐起。 他在干什么,他居然想乘人之危! 赵怀安虽不是什么君子,可这样的事儿,他还是不屑做的。 更遑论这委实不是一个好法子! 她和别的女子本就不同,直觉告诉他,用这种法子不但留不住人,反而会将人越推越远。 赵怀安闭眼,压下了心里头重重念想,终只是合衣睡在了她身边。 另外一头,李府后院,西厢外房中。 有小厮匆匆到柳李氏跟前报告了李季风的事儿,柳李氏面色一沉,颇有些不悦道:“你说什么?季风竟为了个女人,三翻四次的去了那种地方?” 小厮点头,看了里屋一眼,欲言又止。 柳李氏会意,将人引了出去说话。 直到脚步声走远,里屋里的赵成才缓缓睁眼。 他原本就在装睡,柳李氏和小厮的对话,他自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赵成苦笑,他竟怀疑往昔他和她之间的甜甜蜜蜜,究竟有几分真有几分假。 若是真的,她又何须如此防备着她,连着下人报话,也不愿让她听到,还有她找人打他的事情。 一桩桩,一件件,都被他记在了心里。 怀疑就像是一粒种子,一旦埋在心头,就如何也撇不开去。 “大伯?”就在这时,屋里传来了一道极轻极浅的声音。 赵成一睁眼,就看到赵金银正端着茶盏站在一旁。 赵成初时只觉赵金银长得有几分熟悉,正觉困惑,又听赵金银道:“大伯,我是银姐儿啊,我爹是赵富,小时候,你还抱过我。” 赵成惊讶的看着赵金银:“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刚问出来,赵成就后悔了,他还没打算跟赵家人相认,如今也不是相认的时候。 赵金银可不知道赵成心中所想,她原本只是想来试探试探,不想,还当真让她看到了大伯。 自家大伯既成了李家主子,她这肚子里的孩子自也得了保障。 然而,不等她高兴多久,就听赵成道:“此事莫要告诉你爹娘,我在李家还有要事儿,日后事成,我自会跟他们相认。” “我也在府上,日后,大伯有什么事,都可以让我帮忙。”赵金银适时开口。 赵成微愣,竟有些被说动。 如今他腿脚不便,也确实需要人帮衬,而这府上的丫头小厮都是李家的人,自是比不得自家人可以托付。 或许,赵金银的存在,就是老天都在帮他。 想及此,赵成面上渐渐带上了长辈对晚辈的关切之意。 他问了她为何在李府,又和她说起了近况,方才拿了一张信笺给她,只让她带给赵怀安。 激动和高兴占据了赵金银的心口,此刻,为了得到大伯的帮助,她自是什么都愿意做。 饶是,她平日里就对大房那药罐子诸多不满,此时,却也连声保证,一定会替赵成将信带到。 赵成点了点头,终于有了许久都不曾有过的松快。 恰在这时,柳李氏回来了。 赵成给赵金银使了个眼色,赵金银赶忙收了信,端着茶盏往外走去。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从柳李氏身边经过时,柳李氏多看了她几眼。 赵金银心知大伯让自己做的事儿定是瞒着这李家长小姐的,手心顿时出了一层冷汗,差点没将杯盏摔落在地。 *** 罗婉儿觉得自己可能有点毛病。 因为,她又做那种梦了! 她梦到赵怀安在亲他,那种唇瓣紧紧相贴、研磨辗转的感觉让她莫名紧张! 她想睁眼,却觉眼皮子有千斤重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总算将眼皮儿掀开了一条缝,也看清了赵怀安那张冷峻至极的一张脸。 她心中惊骇,就见对方也悠悠醒来。 这样的场景实在是过于尴尬,好在赵怀安还穿着衣服,倒不及昨间那般奇怪。 “头可还晕,昨晚,你喝多了。” 赵怀安看着她,淡声开口。 罗婉儿揉了揉脑袋,她确实是喝多了,因为此刻,她压根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还记得昨晚的事儿?”赵怀安靠在床头,敛眸看她,一点儿也不急着起身。 “昨,昨晚什么事儿?”她试探着道。 赵怀安笑得有些意味深长,罗婉儿心中郁闷,总不能是发生了和梦中一样的事儿吧。 想到自己那个梦,她就头痛。 她这到底是怎么了,一次做那个梦就算了,结果,接二连三的做了那么多次! “昨晚,我们亲了。” 赵怀安冷不丁的开口。 这话,就像是平地一声雷,顿时在她心头炸开。 “什,什么?” 赵怀安直直的看着她,不给她任何躲避的机会:“昨晚,我们亲在一起了,所以,我要对你负责。” 所以,她也不该再想着什么和离的事儿了。 罗婉儿惊讶的看着赵怀安。 初时,她还以为赵怀安在开玩笑,可赵怀安一脸认真,哪儿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她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不用,可能只是不小心的,我不介意,昨晚,我本也等了你一阵,我本是有话要跟你说的,我。” “不介意?”赵怀安蹙眉打断她的话,他心里有些发沉,似笑非笑道,“若我说,不是误会呢?” 赵怀安捂着心口的位置,那里似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他矛盾不已,既想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又怕她明白后,反而更执着和离的事儿。 罗婉儿面色也不怎生好,她总觉得自己最担心的事儿要发生了。 榻上空间极窄,他们一人坐在床头,一人坐在床尾,两人四目相对,气氛说不出的古怪。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陈双河的声音。 “我去看看,他找你定然有事儿。”罗婉儿说着,麻溜的从榻上跳了下去,套上外衣,拢好发丝就往外走。 赵怀安蹙眉,紧随而去。 外间,陈双河正和柔姐儿他们说着话,冷不丁见罗婉儿和赵怀安从同一个房间出来,整个人着实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你们居然?”居然歇一屋了? 不能啊,怀安那么讨厌罗婉儿,怎就跟人歇在了一屋? 不等他多想,陈双河又敏锐的发现了罗婉儿发间的梅花簪。 他盯着那梅花簪看了一阵,顿时恍然:“我还道怀安要将这簪子送给谁,原来,你才是他心里的那个人!” 【作者有话说】 赵怀安要强势爱了 咳咳~ 三更感谢大家的票票,爱你们^_^ 第303章 他居然喜欢上她了 罗婉儿心中一跳,扭头去看赵怀安,就看赵怀安正直直朝她看来。 他面色坦然,眼里有着不躲不避的情意,险些晃到罗婉儿的眼。 若说之前,她还怀疑陈双河在说笑,那么,此刻,她算是明白了,一切都是真的! 赵怀安居然对她生了那种情谊! 他、他居然喜欢上她了?!! “双河哥,你不是在废话吗?我大哥对大嫂嫂可好了,前几日,大嫂嫂身子不舒服,大哥可担心了,还帮她洗了衣物呢!” 罗婉儿诧异的看着赵怀安,眼里满是惊讶。 她自是知道青姐儿指的是她来葵水那次。 她原以为是芸娘帮她洗的,不曾想,竟是赵怀安。 大奸臣居然会给她洗衣物,而且,她衣物上还沾了不少葵水,若不是亲耳听到青姐儿这么说,她都有些不相信。 赵怀安见她惊到了这般地步,抿了抿唇,朝她走近几步。 “往后,若是你愿意,我可以一直帮你洗。”他诚挚的跟她说出口,却引得罗婉儿像是高空中,被弹弓惊到的鸟雀一般。 她忽然发现,她似乎给自己挖了个大坑,然后,毫不留情的把自己埋在了下面! “不,不用了。”她张了张唇,脑子里乱的很,逃避心思骤生:“我去看看周叔怎么还没来?” 说完,她快步而去。 赵怀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掩在袖中的手,也渐渐握成了拳头。 “大嫂嫂,你还没用过早饭呢!”青姐儿喊了一声。 芸娘刚给郑钧送了吃食出来,一听说罗婉儿走了,也是惊讶。 还想去问问自家儿子,却见自家儿子正怅然的看着空无一人的院门处,那素来沉稳的面上,竟是说不出的惆怅。 “我,我没说错什么话吧?”一旁的陈双河有些无措,他不过就是得知柔姐儿回来了,想过来瞧上一眼罢了,他也不明白赵怀安和罗婉儿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眼看着赵怀安还一动不动的站在院中,完全没有跟出去看看的心思,陈双河忍不住捅了捅他的胳膊肘。 “不是,你还愣着干什么,不跟出去看看?我看你那媳妇儿面色不怎么好。” 陈双河才说完,赵怀安就冷蹭蹭的朝他看了过来。 陈双河抿唇,有些郁闷,他又说错什么话了? “你若是不喜一个人,可还愿意他像个苍蝇一般跟着你?”冷不丁的,赵怀安开口。 陈双河想也不想的摇头。 他脑子又没有什么毛病,要真招了苍蝇,还不得躲远远的! 可怀安好端端的,干什么说这个,他又不是苍蝇! 陈双河想及此,忽就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赵怀安一眼,怀安这是将他自个儿比成了苍蝇! 哪儿有这么好看的苍蝇,更何况,那罗氏不就是怀安的人吗,怀安跟着她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他有一大堆的问题想要问问怀安,可他心里又清楚,这人就是锯嘴的葫芦,即便自己问了,他也不会说! 此时,堂屋里的郑钧出来了,他已收拾妥当,今日就要家去。 芸娘虽担心儿子儿媳,却也不好在这时候多说什么,只得暂时将自己的心思压了下去,又跟郑钧交代了一些事宜。 赵怀安打小就在雪山寺长大,也不像家中几个兄妹一般跟郑钧亲厚。 他只是随芸娘客套了几句,就去了学堂,陈双河本还想跟柔姐儿说说话,可眼看着柔姐儿还没起身,他也只有跟着赵怀安走了。 只是,他们这前脚才刚刚走,柔姐儿后脚就从耳房里出来了。 亦或者说,她刚刚就在耳房门口,院中的一切,她都看的清清楚楚。 一想到阿兄竟对罗婉儿那般上心,她那双细长如远山的黛眉微微蹙起。 “柔儿,表哥今日就走了,日后,你若有什么事儿,都可捎信给表哥,表哥定会帮你。”郑钧走了过来。 见柔姐儿还在出神,他伸手,就揽在了柔姐儿肩头。 “你那大嫂瞧着倒是变了不少,想来,日后也不敢再给你委屈受,这样,表哥我可就放心了。” 柔姐儿听得这话,顿觉像是被针扎了一般。 她连连往后退了两步,立马就跟郑钧拉开了距离。 郑钧不想柔姐儿一回来就跟他生疏到了这种地步,不由一愣,不过,芸娘和柔姐儿他们都在院中,他终得守礼,也不便多说,只叹道:“柔姐儿,表哥望你安。” 柔姐儿抬头看着郑钧,脸上满是迷茫:“均表哥,你当真觉得她变好了?是不是你们所有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郑钧想到了那罗氏女,整个人不由一愣。 说实在的,那罗氏女确实长了个好样貌! 他早年去州府,倒是有幸见过成王最受宠的姬妾,可那姬妾美艳归美艳,却也远远比不得那罗氏女。 那罗氏女凭着外貌便可以过上好日子,又何必花心思在磋磨表妹身上? 可他望着柔姐儿这柔柔弱弱的模样,他终是什么也没说。 另外一头,赵怀安去学堂前,还去长街上看过罗婉儿。 当然,他也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并没有走近。 陈双河很是不耻他这种行为,看了看摊上忙忙碌碌的人,又看了看赵怀安,他忍不住撇嘴。 “偷偷地看有什么人,人家能知道你的心意?” 赵怀安凉飕飕的看了陈双河一眼,转身离去。 “我难道说错了你不成?要真喜欢一个女子,就要让她明白你的心意,这样方可。” “你说够了吗?” 赵怀安蹙眉打断他的话。 此刻,他想让她不明自己的心意都晚了,早知道她知道自己的心意后会是这个反应,他今早就该把陈双河给赶出去! 谁让这人多嘴的! 如今,他就怕她还盼着那一纸和离书。 事实上,罗婉儿心里还当真是这么想的。 她也说不出自己此刻是什么感觉,她甚至远没有面上表现的那么冷静。 “芝婶子,下午你陪我去看看有没有租赁屋舍的?”罗婉儿想了想,打定了主意要搬出去。 之前,不知道赵怀安的心思还好,如今一知道,她就生了一种后知后觉的怕意。 第304章 我不和离 赵怀安这人偏执又狠辣,更有将自己女人随意送人的喜好。 他那些妻妾虽蒙他庇佑,吃穿不愁,可看在罗婉儿眼里,他们过得却并不是什么好日子。 不但要困在后院,和一群女人明争暗斗、争风吃醋,还要讨好于他,防着被他送人。 罗婉儿想象着那种画面,就觉得恶寒。 直觉告诉她,被他惦记上,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找屋舍?”林芝芝被惊了一跳。 明明昨儿个怀安和婉儿还好生生的,今儿个,怎么又问房子的事儿了? 可见罗婉儿确实很着急的模样,她也只好应了下来。 下午一收了摊,林芝芝就陪着她在镇上找了起来。 倒还真就让她找到了一家。 不过,人家只是单独租一间屋子,生活起居还是得跟房主一家一起,罗婉儿想着多有不便,只能再留意。 而她不知道的是,赵怀安晚间回村时,特意去了田家。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去,就是想问问自己有没有将她吓到。 然而,去了之后,他才得知罗婉儿要找住处的事儿。 他心中发急,疾步回了屋中,本想问她为何那般急迫,可一看到她,他又什么都问不出。 他比谁都知道,自己害怕问,更害怕听到和离这类的字眼。 事实上,罗婉儿似乎也没有跟他多提什么的意思。 她似乎照样和往日一般,会关心幼弟幼妹,会和芸娘说话,却独独会避开他看过去的目光。 那样的躲避,让赵怀安心中发闷,同时,他也有了直觉,她该是有话要跟他说的。 只不过,不是现在。 为此,赵怀安晚间并没有像往日那般,吃了饭就回房温书。 他去外间逗留了一番,特意回的有些晚,只盼着她早些休息,也莫要跟他提那些搬出去的字眼。 然而,等他回屋时,就看到罗婉儿还坐在案桌边。 他脚步微顿,倒没有丝毫意外之色。 不等她开口,他率先道:“我不和离。” 她该是想了许久,终于要跟他摊牌了吧,可他何曾又不是想了许久? 既然已经让她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意,他也没必要再闪躲,喜欢就是喜欢。 他爱慕她,想让她做他一人的妻,想得到她,这没有什么可遮掩的! “我不会和你和离的,婉儿,你既嫁给了我,便是我的妻,我,我会待你好的。”见桌边的女子一动不动的坐着,俨然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他不由重复了一句。 罗婉儿扭头,震惊看他。 “你说话不算话?”当初,他们明明说好了不是吗? 柔姐儿一回来,他就与她和离,为何要出尔反尔。 赵怀安很明显的从她眼里看到了失望之色,心知自己这个行为实在有些让人不耻,可为了将人留在自己身边,更不耻的事儿,她都愿意做。 更何况是这么点小事儿? 迎着她那带着质问的目光,他逼着自己冷静开口:“我们没有理由和离,我爱慕你,我娘喜欢你,你也并不讨厌我,不是吗?” 其实,赵怀安心里也没有底。 他能感觉到罗婉儿一次次的讨好,可她每次的讨好,似乎都是为了那纸和离书。 他不知道,自己背弃诺言,不给她和离书后,她是否会因此讨厌自己。 虽然一想到她讨厌自己,赵怀安心里就很难受,不过,难受总比放她离开好。 她是他认定的人,就如他昏暗世界里的一弯圆月,他想要这弯圆月为自己而升起,独独照亮自己,也独独陪伴着自己,这有什么错? “两个人在一起,不是因为心意相通,互相爱慕吗?我们并不属于这一种,你是要做大事的,并不是耽于这种琐事儿之人,我们好生和离,不成吗?” 罗婉儿偏头看他,一双杏眼里有谆谆善诱,有恳求,却独独没有和他一般的情谊。 赵怀安喉头苦涩,她这番言语,虽没有直接说出讨厌他的话,却也将对他没有情谊的事儿说了个一清二楚。 饶是他有心忽略,也忽略不到。 赵怀安只觉心间发痛,他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心间的位置,涩声道:“可你是我的妻!许久之前就是了!这是老天定下的缘分,世人不可忤。” 他以前从不信什么天意,可如今,他愿意信了。 不然,大庆这么大,青河县这么宽,她怎么就偏偏卖到了他们家! 他本想用这个理由鼓动她,谁知道,罗婉儿在认认真真的思索一番后,终道:“这也是我要跟你和离的理由。我是个人,并不是一个随意买卖的物件,既然一开始就有错,为何还要一错再错?” 声落,她平静的看向了赵怀安,不知道为何,心里竟生了一种惋惜之意。 她本以为,自己能和大奸臣维系好关系,可眼前这情形,似乎不太可能了。 “我偏要一错再错,你当如何?”赵怀安朝她逼近了几分。 他卑鄙的想着,她是他的妻,只要他不同意和离,也不休妻,那她便永远是她的月亮,永远可以独独照亮他一人! 他有法子留住她,不让她再生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想。 罗婉儿见他这般霸道,不免失神。 书里的大奸臣可不是这样的人,他生来对男女之情就寡淡,怎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难道,当真是因为他如今年少,少了位极人臣后的沉稳? “你当真要如此?”罗婉儿心中复杂。 她心知和赵怀安闹是无用的,只能尽量让自己冷静一些,再冷静一些。 赵怀安见她声音软了些许,心里便涌上了丝丝希望。 他试探着道:“我当真要如此,你该如何?” “我去娘屋里睡,你好好想想。”罗婉儿敛眉起身,准备往外走。 赵怀安不设防她会有此举动,忍不住苦笑。 是啊,她既一门心思想跟自己和离,又发现自己生了和她做真夫妻的心思,怎能再和他歇在一个屋里。 想着前两日能拥着她醒来的场景,他心中失落。 他本因为,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延续下去,谁想,一切都结束的那么快! 或许,哄来骗来的人都留不住吧。 赵怀安紧咬着牙,眼看着她人已经往外头走了,他快步上去,拦了她的去路。 【作者有话说】 作者:强取豪夺不好! 赵怀安:如果我偏要呢? 作者:┭┮﹏┭┮快写到和离了,你拽什么拽······ 第305章 她被他扔在了床上 罗婉儿冷不防被男人堵在门口,整个人愣了愣,心下竟生了丝丝怒意。 他这是什么意思? 赵怀安抿唇,‘不走’二字在喉咙眼上打着转,可偏偏对上她杏眸里的恼意,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看得出来,她生气了! 赵怀安心中慌了慌神,他只是想将人留住,并没有惹她不高兴的意思。 “这本就是你的屋子,你要去哪里?”他率先打破沉默。 见她漠然的盯着自己,那娇娇艳艳的一张脸上,少了往日的小意温柔和亲近之意,他心中躁动不已。 如今,他只有一个念头,不要她走,他要将她留下来。 一个男人要将一个女人留住,法子也就那么两样。 赵怀安眸色暗了又暗,一阵热血涌上心头,他快步上去,一蹲身就将她扛在肩头往床上带。 这举动太过忽然,罗婉儿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扔在了床上。 床板极硬,罗婉儿背上被咯的生痛,她下意识想坐起来,却被男人健壮的身躯压了回去。 “赵怀安你!”罗婉儿恼怒开口,就对上了赵怀安那双红的吓人的眸子! “不和离。”他看着她,重复道。 罗婉儿张了张嘴,却见男人眸色越来越深,那暗沉沉的眸低,分明透着丝丝危险。 罗婉儿虽然没有正经谈过恋爱,可毕竟也是活了两世的人,如何能看不明白? 她侧身想从他腋下逃离,他却像是看清她的意图一般,直接用手,按在了她的肩头。 男女力量本就悬殊,他按的不算用力,罗婉儿却像是案板上任人宰割的肉一般,动弹不得。 “你,你!”她结结巴巴开口,声音里也带了丝丝颤意。 赵怀安喉头滚了滚,狭长的眸眼,定定的看向了她水润润的唇瓣。 他不是第一回亲她了,可像是如今这样,在她清醒意识下动作,还是第一次。 他竟难得生了一丝羞涩,同时,又有些蠢蠢欲动。 他想覆在那唇瓣上,想要汲取她的温热,还想得到她的回应。 那种急切的感觉,就像是岸上快要渴死的鱼,仿佛,只有这么做,他才可以感受到她的存在。 “闭眼。” 他的声音又低又轻,那样的温柔,像极了情人间的呢喃。 罗婉儿却有些毛骨悚然! 她知道赵怀安偏执,知道赵怀安是个不折手段的,可也没想到,他居然还会干这种事儿! 这可是qj啊! 放现代,是要坐牢的! “赵怀安,你放开我,你赶紧放开我!” 她大力挣扎了起来,肩头动弹不得,她手脚并用,对他又踢又打。 赵怀安面色无异,只将她两只手拉住,按在了她头顶,又用腿按在她的膝盖上。 罗婉儿动弹不得,怒极反笑。 赵怀安苦笑,他都恼恨自己的卑鄙,可卑鄙归卑鄙,能让她留下来,就是好法子。 他不敢看她的脸,俯首就朝她眼角吻去。 “闭眼。”他轻声哄着,温柔而细致的从他的眼角,一路吻了下去。 感觉到眼角到脸颊的地方,因他的亲吻,渐渐变得濡湿,罗婉儿反而没了之前的惊惧,彻底冷了下来。 “赵怀安,你今日非得这样,是不是?”淡淡开口,她想着他是因她提出和离才有的反应,忙又补充道,“你就算这样,我也会跟你和离!” 她原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可不会践行所谓的贞洁大于天的歪理。 他若真对她做了那事儿,她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便是! 赵怀安动作一顿,抬首看她,就对上了她那双盈盈秋水眸。 之前的冲动骤消,他瞬间恢复了理智,一丝怕意后知后觉的涌上心头。 他害怕日后从这双眼睛里看到恨意,他想让她留下来,想让她做自己的妻,却接受不了她恨他! “往后,你就在这屋里休息,我去跟业哥儿睡!” 他哑声说完,忙从她身上退去,几乎是逃出了屋子。 罗婉儿听到房门关上的瞬间,整个人还有些愣不过神。 她原本以为,他会不管不顾的······ 不过,这事儿也提醒了她:赵怀安比她想象中还要偏执! 她急不得,否则,还不知那人会做出什么事儿。 余下的几日,罗婉儿刻意避着赵怀安,同时,她对找屋舍的事儿也更上心了。 原本,她还想在镇上找住处,既方便照顾营生也安全,可后河镇太小了,罗婉儿来来回回找了两三回,也没有碰到合适的。 思来想去,她就将主意打在了村子里。 她跟村里人不相熟,只得将租屋舍的事儿托付给了林芝芝。 可她不知道的是,赵怀安早就找过了林芝芝,林芝芝只以为小两口是闹了矛盾,虽嘴上答应着罗婉儿帮她找房子,可实际上,却压根就没有帮她找过。 转眼就到了赵金宝娶亲的头两日,赵五婶早早的就抓了喜糖瓜子过来。 毕竟家有喜事,她又指望着赵暮提携儿子,态度上,竟是说不出的殷勤。 芸娘本就是个宽心之人,见她这个态度,饶是之前两妯娌多有嫌隙,她还是去了主屋,帮忙待客。 待罗婉儿归家时,院子里只有柔姐儿一人。 罗婉儿还从来没有单独跟柔姐儿相处过,所以,一看到柔姐儿,她愣了愣,正不知该说些什么时,就听柔姐儿朝她笑着开了口。 “大嫂,娘和业哥儿他们都去了主屋,明日是金宝哥娶媳妇儿,那边可热闹了,你要不要跟过去看看?” 柔姐儿极少对罗婉儿笑,饶是她回来了一些时候,只第一日时和她有过口角,随后姑嫂两人便也算是和谐共处,可罗婉儿也极少看到柔姐儿跟她这么说笑。 并未迟疑太久,罗婉儿摇头:“我还得做胭脂,就不去了。” 先别说她对那赵金宝没什么好感,更不关心他娶不娶媳妇儿,就说她明儿个还得给花掌柜交货,她今儿个也必须得将货赶出来。 柔姐儿对她的回话没什么反应,只淡淡的点了点头,就坐在院中绣绢帕。 第306章 柔姐儿你怕她做甚 罗婉儿很快就忙了起来,院中寂静,柔姐儿没再跟她说话,她也没有功夫闲聊。 只她没有发现,一旁的柔姐儿却是时不时朝她看上两眼,心思早飘到了别的地儿。 这样的平静一直持续了一两个时辰,直到院外传来了吴月牙的声音:“柔姐儿,你当真回来了?” 吴月牙面上惊喜,目光只淡淡的在罗婉儿面上扫过一眼,就提着篮子,快步到了柔姐儿面前:“我做了秋梨膏,正好听说你回来了,适才特意来看你的。” “多谢月牙姐。” 柔姐儿轻声说着,话语却是说不出柔和。 两人携手在院中坐着,就旁若无人的聊起了过往,说到高兴处,时不时还能听到一阵清脆笑声。 瞧那样子,他们才更像是姑嫂两人,而罗婉儿就像是个外人。 罗婉儿格外淡定,她比谁都清楚,柔姐儿更喜欢吴月牙,毕竟,柔姐儿当初和原主发生口角,也是因为吴月牙。 她几乎可以想象,一会儿会听到些什么话了。 不过,她手头上还有一堆事儿,如今,也实在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罗婉儿忙敛了心神,暗暗叹息:要是赵怀安看上的人是吴月牙就好了,他们高兴了,她也高兴了,皆大欢喜啊。 一旁的吴月牙和柔姐儿说了半天话,也不见罗婉儿有什么反应,不由皱了皱眉,故意道:“柔姐儿,你这头疾可好些了吧,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有些人看到你回来,肯定都要气死了吧。” “月牙姐,你少说两句。”柔姐儿压低了声音,朝罗婉儿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这小心翼翼的模样,顿时激起了吴月牙的火气。 赵怀安素来心疼他那几个弟妹,吴月牙本还盼着柔姐儿回来逼怀安哥一把,好歹,将罗婉儿给赶出赵家啊。 谁知道,罗婉儿居然没有被赶走,柔姐儿还要看罗婉儿的脸色! 这罗婉儿,也不知是给怀安哥使了什么邪术。 想及此,吴月牙实在是恨的牙痒痒。 “柔姐儿,你怕什么?用不着怕,芸婶子和怀安哥素来心疼你,你若真受了什么气,你跟他们说,好歹,他们会替你做主的!” 柔姐儿听到这话,面色一紧,她急急的看了罗婉儿一眼,见她似是没有听见一般,方才松了一口气。 “我没受什么气,月牙姐,那毕竟是我大嫂,你就莫要多说了。” ‘大嫂’这两个字,就像是一根刺,直接戳到了吴月牙心头,吴月牙脸上的表情,顿时就由袒护和气愤,变成了不甘和恼恨。 “她算你哪门子的大嫂,她要当真把你当小姑子,还能把你往水里推?柔姐儿,你是怎么想的,竟还将这样的人当大嫂!” 罗婉儿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住。 虽早料想到吴月牙来者不善,可她如何也没有想到,吴月牙竟如此耐不住。 这才多久的功夫,竟就闹嚷上了? 看了看手头上的活儿,罗婉儿饶是没有时间搭理她,也不得不冷声道:“其实,你不必如此,因为,我和赵怀安很快就要。” 和离了三个字还没说出来,芸娘就回来了。 见到柔姐儿和月牙儿紧挨着坐在一处,她面上的笑意僵了僵,下意识就问了一句:“月牙儿,你怎么来了?” 吴月牙呆了一瞬。 许久不见芸婶子,她见到自己,非但没有一点儿高兴的模样,反而还问自己怎么来了。 难道,她不能来吗?还是说,芸婶子压根就不欢迎她来。 这个认知让吴月牙心里难受的紧。 饶是她十分不愿意承认,可她心下也明白,芸婶子待她,确实没有以前那样好了。 此时的芸娘压根没有注意到吴月牙的表情变化,她快步到了一旁,见罗婉儿正忙着装胭脂,她笑着跟罗婉儿说了自己适才去主屋的事儿。 末了,又回头冲柔姐儿道:“你也是,没看见你大嫂正忙吗,你也不过来帮帮忙。” “芸婶子,柔姐儿头疾还没好呢,更何况,她自己也在绣绢帕,哪儿有时间去帮别人。”吴月牙冷声道。 芸娘表情一僵。 柔姐儿拽了拽吴月牙的袖子,朝她摇了摇头,又和声道:“月牙姐,你看我这绢帕绣的怎么样,这花样子好看吧,我还是在我娘屋里拿的呢。” 吴月牙哪儿有心情去看她手里的绢帕,她抿着嘴,还要说点什么,就听芸娘那带着自豪和高兴的声音传来。 “柔姐儿,这还是你大嫂嫂亲自画的呢,你若是喜欢,往后让你大嫂嫂帮忙画几张,你大嫂嫂心疼你,画的定比这几张好。” 芸娘说完,特意看了吴月牙一眼:“月牙儿,你若喜欢,也可以跟你嫂子说一声。” 芸娘这一句嫂子,可谓是将态度表明了。 她认罗婉儿这个儿媳妇,也不愿让谁在她面前挑事儿。 “嫂子?”吴月牙冷笑出声,还想问问她这是哪门子的嫂子,就见外头,赵怀安冷着脸走了过来。 他眉眼清隽,也不知这两日是不是温书太累的缘故,他眼底竟隐隐透着一丝青黑。 吴月牙心里闪过了一丝心疼,她起身,见他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的心中也忍不住‘砰砰’直跳了起来。 “怀安哥······”吴月牙呢喃出声,爱慕之意毫不遮掩。 少女娇羞含春的目光,往往让人难以拒绝。 赵怀安眼里闪过了一抹嫌恶,他冷冷的在她面前站定,却是朝着柔姐儿道:“柔姐儿,家里还有事儿,送客!” 吴月牙已是许久没有看到赵怀安了,冷不丁听到这话,她整个人愣了愣。 “阿兄,这,这不好吧。”柔姐儿担忧的看了吴月牙一眼,“月牙姐也是一片好心,她是特地来看我的。” “赶紧走!想来是我跟吴夫子说的不够清楚。” 赵怀安黑着脸,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显然都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可吴月牙却十分清楚! 自上次从赵家回去不久,吴月牙就被她爹给禁足了,今日,若不是借着和杨秀见面的缘由,她还出不了门。 原来,是因为怀安哥找了她爹的缘故。 他怎么可以,他怎么能? 第307章 赵怀安的软刀子(三更) 她一个姑娘家,为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这种没脸没皮的事儿,他就算有再大的怨气,也该消了吧。 他怎还可以如此羞辱她?羞辱她爹爹? 吴月牙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几分。 “怀安哥,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的心也是肉长的,我!” “想来是吴夫子没听懂我的话,我明日再跟他说一道。”赵怀安面无表情的打断了她的话,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定定的看向了角落里的罗婉儿。 一想到自己没回来时,吴月牙不知当着那人的面说了些什么,他心中就厌烦透顶。 “怀安哥,你?” 吴月牙不甘心开口,她想问问他是不是当真这么绝情,可当赵怀安那双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眸子看过来时,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心里清楚,此刻起,赵怀安连着最后一丝体面也不愿意给她了! 吴月牙哭着冲了出去,柔姐儿见状,担忧不已,忙要跟出去,却被赵怀安呵住。 柔姐儿发现,素来疼爱她的兄长,此刻,正用一种她不是很看到懂的目光看她。 她心中一悸,还未言语,就听对方道:“柔姐儿,仅此一次!” 说完,他素着脸,又看了罗婉儿的方向一眼,方才低低道:“娘,你和柔姐儿去帮帮忙。” 其实,他何曾不想自己去呢,可他清楚,如今的她并不想看到他。 自从那日,他对她做了那事儿,她对他就格外冷淡,不主动和他说话,不像往日那样关心他,甚至不看他一眼。 她给了他时间,让他考虑和离的事儿,这还需得考虑? 他已经将自己的立场说的很清楚了,就当是给她点时间适应吧。 他知她心里有气,他也随她撒气,终归是他的错,他认。 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和她和离! 另外一头,吴月牙从赵家冲出去后,就在村口碰到了杨秀。 杨秀看到吴月牙时,还有些恼怒。 今日,是吴月牙托吴夫子约的他,他原本瞧着鱼儿上钩了,就早早去了镇上。 谁知道,这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人,再去学堂里一打听,才知吴月牙早走了。 杨秀又不傻,能不明白吴月牙打的什么算盘,他恼恨自己被这女人耍了一回,心里早打定主意,日后收了她,定要好生磋磨一番,方才能泄心头之气。 谁知,这一回来,居然还碰到了她! 朝村子尽头的方向看了一眼,杨秀心中冷笑,面上还装出了一副关切温柔样。 “月牙儿,是谁给你气受了?快告诉杨大哥,杨大哥替你出气。” 若是往日,吴月牙压根就不会多看杨秀一眼,可此刻,她破天荒的走到了他面前。 “我长的不好看吗?你跟我说实话,我长得是不是很难看?” 杨秀看着她嫩生生的小脸,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好看,比赵金银那女人好看多了,赵金银不知趣儿,竟偷偷大了肚子,往后,他暂时用吴月牙替替她,也是好的! “好看,你自是好看。”他连声夸赞,毫不掩饰眼里的赤裸直接。 吴月牙听得这话,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杨秀心知机会来了,眼见着此刻没什么人经过,他立马上去搂住了她的肩头,轻声安慰。 眼看着吴月牙哭了很久,也不见停,杨秀只怕她影响了自己的秀才名声,只好提议送她回去。 吴月牙并没有拒绝。 一路上,杨秀变着花样的哄她,终是将她哄得破涕为笑。 眼看着两人已经到了学堂门口,吴月牙忽然问他:“你真的愿意替我出头吗?” “自然。”杨秀堆着惯常的虚伪笑意。 吴月牙朝他笑了笑,那笑容,倒是有了几分真意。 杨秀眼里闪过一抹精光,适逢吴夫子出来寻女。 他见杨秀和自家女儿一起,心下满意,当下就邀请杨秀去家吃饭。 杨秀拿捏着分寸没去,又说了几句关切吴月牙的话,方才离去。 待他走后,吴夫子久久回不过神来,只不住赞道:“一表人才,又懂得体贴人,可比那赵怀安好多了!” 吴月牙一听他提起赵怀安,眼泪花子又直往下掉,扭头就跑了回去。 吴夫子愣了愣,见女儿还念着赵怀安,他忍不住摇了摇头,就暗自盘算着哪天正式跟杨秀交个底。 既然杨秀也看中了她女儿,他这当爹的就得尽快操办他们的婚事了。 等她的月牙儿嫁了人,就能明白他这当爹的一片苦心了。 赵怀安那样的人,也就只配买个毒妇当媳妇了,怎配得上他的宝贝女儿! 远在几里路以外的罗婉儿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 她捏了捏鼻子,继续将剩下的胭脂和口红一股脑的往背篓里装。 “大嫂嫂,你为什么不跟大哥睡一屋了?”冷不丁的,青姐儿凑了过来。 她这话刚问出来,灶间的业哥儿和芸娘同时看了过来,他们脸上都有着担忧。 其实,芸娘在赵怀安去业哥儿屋里睡的第二日就发现了这事儿,她私下里问过儿子,见儿子说没事儿,她才放下心来。 她原以为是夫妻俩有了点矛盾,闹上几日就好了,她这当娘的若是过问的太多也不好。 谁知道,他们这一分屋,就分了这么多时日。 芸娘一颗心都紧了起来。 “你大哥晚上要温书。”罗婉儿思索了许久,给了一个最好的理由。 “你骗我,你们是不是在床上打架了,我都听到了。” 青姐儿毫不留情的拆穿了她的谎话,随后,又不无紧张的往她肚子上看了一眼,小心翼翼道:“大嫂嫂,你让大哥回你屋里睡,好不好?” 罗婉儿摇头。 “青姐儿!”就在这时,赵怀安提着空木桶,朝罗婉儿走来,“洗澡水打好了,澡豆就在澡盆边,背篓放下吧,我一会儿帮你拿。” 随后,他默默地将青姐儿牵到了边上,完全没有等她回话的意思。 罗婉儿皱眉,她还真不喜欢他如此。 他总觉得赵怀安正捏着一把软刀子,扎不死她,都得熬死她! 【作者有话说】 其实,赵怀安就是个疯批,追妻火葬场会更疯 呜呜呜,三更求五星好评,不给我就哭┭┮﹏┭┮ 第308章 为什么一定要逼罗娘子改嫁呢 次日一早,赵五婶就领着人去外头挂满了红丝带,那红丝带稀稀落落的直被她挂到了村口。 林芝芝见后,讶异之余,又凑到罗婉儿耳边嘀咕了一句:“听说,老刘家只要了一吊钱的聘礼,你五婶定是高兴坏了。” 罗婉儿不置可否,却忍不住同情起了那个即将嫁过来的姑娘。 林芝芝见她兴致缺缺,也没再多话。 花掌柜等着要货,罗婉儿将林芝芝他们送去摊上后,就让周叔去了县里。 一到花掌柜的绣坊,就看到花掌柜正在指挥着人将一些绣品往外搬,罗婉儿正当不解,花掌柜已经迎了出来。 “罗娘子,可算是把你等来了。”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会意一笑,“花容大卖,我就寻思着将这些绣样搬一些到隔壁摊上,再多腾出点地儿摆咱们花容的产品。” 随后,花掌柜点了货,边给罗婉儿结账,边说起了府城表亲也想取一些花容系列胭脂和口红来卖的事儿。 罗婉儿自不会拒绝,她巴不得将花容系列的产品市场扩大,日后,等她有了钱,也可以自己开店,甚至自己搞连锁。 当下,罗婉儿又跟花掌柜商量好了运往府城的胭脂数量,同时,花掌柜又提议再加点口红品类。 罗婉儿正有此意,她还想研制点护肤类的身体乳之类的,还想跟花掌柜多说,铺子里又上客了。 眼看着花掌柜被一泼又一泼客人围着,一时半会儿也不得空,罗婉儿索性就让他先忙,自己就去酒坊见钱先生了。 另外一头,长街雅间上,李季风听着李余报了罗婉儿去绣坊的事儿,他什么都没说,只推开了雅间窗户,一言不发的看着手边的两张书信。 一封是他从官府县衙中调取来的罗婉儿的户籍文书,一封是来自于青州军营,谢兄亲自写的她那未婚妻的基本信息。 虽然,他派出去的人还没有人牙子的消息,可罗婉儿户籍和谢兄未婚妻的户籍一样,就连着生辰也是一模一样,此刻,他也基本可以确定罗婉儿的身份了。 她竟真在骗他! 她明明就是谢兄的未婚妻,可为了那一介白身的赵姓书生,却要抛弃对她一心一意的谢兄! 李季风有些说不出的愤怒。 “给我盯好了!”他将两张纸书捏成了团,没上没下的来了一句。 李余得令,忙颔首。 大概等了一两个时辰,直到李余眼睛都盯花了,才看到楼下有个熟悉的身影走来。 李余不无激动,垂首朝自家主子看去:“公子,罗娘子已经在往这边走来了。” 李季风瞟到小几上还有一件夹袄,那是她亲手设计的样式,他心中有过挣扎,缓缓闭眼,手不自觉的朝衣服处摸去,五指缓缓捏紧。 “去把人请上来。”忽的,一直漠然不语的李季风开了口。 李余诧异的看向他。 之前,自家公子看都不看罗娘子一眼,他还以为,公子是打算成全罗娘子和她夫君了,谁知,公子竟让他去请罗娘子? “去把人请上来。”李季风缓缓睁眼,拽着夹袄的手,只紧不松。 李余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终归什么也没说,踩着木梯就‘噔噔噔’的下了楼。 径直拦在了罗婉儿面前,客客气气的朝她抱了抱拳:“罗娘子,公子请你楼上一叙。” 叙什么? 罗婉儿愣了愣,很快,心里就有了诸多猜测。 比如,李季风知道了赵二叔身后之人,再比如,他又想跟自己说那劳什子未婚夫的事儿。 若是前者,倒也无甚要紧。他知道了又如何,反正她要价一百两,他李季风要买就买,不买就算了,又没人逼着他! 若是后者!罗婉儿有些烦躁,李季风是个不依不饶的人,若是后者就麻烦了。 “罗娘子,你放心,我家公子都是为了你好,你,你若真有什么想法,可尽数跟我家公子说,兴许,他也会断了让你改嫁谢千户的念头了。” 李余试探着开口,与其说是在提点罗婉儿,不如说,他是在求罗婉儿。 之前,在茫茫人海帮谢千户找未婚妻的时候,他还不见得这么头痛,如今,一确定罗娘子就是谢千户的未婚妻以后,他家公子整个人都不正常了。 一日比一日难伺候不说,还非得折腾罗娘子和人家相公,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干吗? “我不是跟他说的很清楚了吗?”最不愿发生的事儿还是发生了,罗婉儿烦躁的抬头,朝二楼雅间的方向看了一眼,就见雅间处,李季风也正看着她。 他面上挂着一丝嘲弄轻笑,竟比那日在马车上的表情还要难看几分。 罗婉儿几乎可以想象,他此刻到了她面前,又会如何指责她抛弃‘未婚夫’的行径了。 她懒得去听那些话,索性就收了目光,看向李余。 “劳烦转告你家公子一声,我并不认识所谓的谢千户,还有,就算我当真认识又如何?我已经嫁了人,也没有改嫁的心思。你家公子有时间多忙点正经事儿,别整天管些和他不想干的。家中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罗,罗娘子,我家公子兴许只是想跟你谈谈。”李余磕磕巴巴道。 他实在是不知,若是没把人请上去,公子会有多生气,更何况,罗娘子让他传的这些话也太得罪人了吧。 他要当真一字不差的传回去,受罪的还是他! “抱歉,当真有事儿。”淡声说完,她快步离去。 李余看着罗婉儿的身影,忍不住挠了挠脑袋。 走了,罗娘子当真走了!(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抬头看了看二楼雅间的方向,李余硬着头皮往上跑。 结果,和他想的一样,当自家公子听说罗娘子没过来时,一张脸顿时就冷了下来。 李余看的心中一紧。 他静站了一阵,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悍不畏死道:“公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罗娘子也没错啊,这这女子不都从一而终吗?” 干什么一定要逼人家改嫁呢?他此刻都怀疑这不过是自家公子为了亲近罗娘子的一个借口罢了! 第309章 他倒要看看谢兄答不答应 一想到这里,李余就皱巴了一张脸,他家公子身边又不是没有好姑娘,为什么一定要吊死在罗娘子这一棵树上? 更何况,这棵树早就成了别家的,即便他家公子想吊,人家罗娘子相公还不愿意呢。 李余在心中不断腹诽,冷不丁,就发现自家公子不知何时朝他看了过来。 那目光,竟带着一股抑制不住的怒气。 李余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往边上站了站。 “秘方买了?” 李余语塞,想起那赵姓乡厨,他就头痛。 不过是一道菜的秘方罢了,那人居然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还真以为他们东家人傻钱多? “那人就是个贪得无厌的,他居然叫价六百两,他凭什么叫那么高的价,真当少东家你人傻钱多了!” 李余已经想好了,冷那乡厨几日,等他反省反省,他自然就知道见好就收了。 “现在就去谈。不将那秘方买下来,你也不用回来见我了!” 李季风声线下沉,面色更是从未有过的难看。 李余不敢解释,更不敢多话,领命就去办。 李季风看着人走了门,又将人唤住:“把这夹袄拿去扔了。” 李余有些犹豫,这可是表小姐送来的夹袄啊,如今李府上下的人都知道老太爷和长小姐的态度,那表小姐摆明了就是往后的少夫人。 这······将少夫人送的东西扔了,会不会不太好? 回头,若是让老太爷和表小姐知道了,那可如何是好? 李余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不敢忤逆自家公子的意思。 “还有,给谢兄写一封信去,就说,人已经帮他找到了。” 李季风揉了揉眉心,心中暗恨,他是给过她机会的,她自己不珍惜。 不是非要跟那穷书生好吗,他倒要看看,谢兄答不答应。 “公,公子。”李余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家公子竟然还想拆散人家! 李季风凉飕飕的看了李余一眼,李余咽了咽口水,终是什么也没说,拿过夹袄就往外头走。 只是,李余前脚出门,茶楼拐角处,有个小厮装扮的人就匆匆回了李府。 他压低了声音将早前看来的事儿一一说给了柳李氏听,柳李氏一双柳叶眉顿时紧蹙在了一起。 “你说少东家是为了去见一个姑娘,那姑娘还不愿见他?” 小厮连连点头,就见柳思音从外头走了过来,柳李氏给了那小厮一个眼色,小厮赶紧退下。 “娘,我都听到了,表哥他确实有喜欢的人,其实,我的身子,我自己是清楚的,表哥娶我,并不妥当。” 柳思音说起这话时,就想到了以前在雅间外遇到的那个姑娘,也不知道表哥今日见的人,是不是那个姑娘。 柳李氏没想到她竟什么都听见了,责备的朝外头看守的管事嬷嬷看了一眼,她温声道:“音音,你听娘的,并没有妥不妥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我和你外祖定下的事儿,就是你和你表哥的缘分,你注定会成为他的妻,成为李家未来的主母。” “可我身子不好。”柳思音垂头,声音细小。 世人娶妻,都是为了繁衍子嗣,她虽喜欢表哥,也不想害了他。 她连着自己能活到几时都不知道,更别说给他生儿育女了。 柳李氏见不得女儿难过模样,她伸手,将她一并揽在怀中,就像幼时那般哄她。 “音音乖,不是还有娘吗,娘是他的亲姑母,还会害了他不成?到时,你一进门,娘就做主,给你表哥纳几房美妾,到了那时,他还愁子嗣不丰?” 柳思音有些心动。 若真能陪在表哥身边,帮他管后宅,看着他儿女成群,那该是多好的事儿啊。 她终归还是想让表哥快乐的,若是表哥喜欢的那个姑娘不曾嫁人就好了,那样,她也可以帮表哥将她迎在后院。 即便,一想到此,她就酸涩不已······ 下午间,天上忽然下起了雨,整个青河县都笼在了一层雨幕中。 村里人不能下地干活儿,各个都披着蓑衣去了赵家。 村里自来就有办三天喜酒的习俗,不过,头两天一般来的都是远方的亲戚,只有最后一天,村里人才会来正式吃席。 赵五婶看着自家院里越来越多的人,面上堆着笑,心里头早气的不行了。 这些人倒是都来了,又得增加多少席面,她还没收到礼钱呢,这些人倒是先吃上了。 赵五婶背着众人,暗暗啐了一口,又指着老天骂道:“你早不下雨,晚不下雨,偏偏非得这个时候下!” “娘,你愁什么,不还有二叔吗?人再多,二叔也知道招呼,你就高高兴兴的看着儿子把媳妇儿给你娶回来吧。” 赵金宝这话,顿时让赵五婶乐开了花。 是啊,家里的席面都是金宝二叔管的,反正到时候若真亏了什么钱,她就说自己没钱就是。 最要紧的事儿,儿子先把媳妇儿给娶回来,往后,再去军中给她挣荣华! “儿啊,娘今日是真的高兴。”赵五婶伸手帮赵金宝理了理身上的红衣,“往后,你可一定要争气点,对人家小娥好点,免得娘日后老了,受她的气。” “她敢!刘小娥要是敢给你气受,我不打死她!” 赵五婶见儿子这么维护自己,顿觉受用的很,又拉着赵金宝的手说了几句,然而,赵金宝听着听着,就没了耐性。 这屋子里的来客,他早打量了无数遍,却独独没有罗婉儿的身影。 她不可能不知道他赵金宝要娶亲,连着青姐儿和业哥儿都来了,她为什么不来? 难不成,是因为他家这喜事办的太热闹,他又要娶别人了,她适才如此? 哼,早知道今日,何必当初,她要真愿意跟他,他何必去讨那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刘小娥! 心中想着,赵金宝抓了一把瓜子花生就往外跑:“娘,我先出去一趟。” “不是,家里还有这么多客呢,金宝,你给我回来,你这是要去哪儿!” 赵五婶在后头喊了他一阵,赵金宝哪儿能回去,他一想到罗婉儿极有可能吃味儿,他就得意。 【作者有话说】 李季风:我只是单纯的为谢兄感到生气,她的眼里凭什么只能有那赵姓书生! ┭┮﹏┭┮明天写到转折点,别心疼啦,快甜了。不过,讲真,我还没开虐呢。 第310章 他眼里一片可怕的血红 一路到了赵家院门口,赵金宝就看到罗婉儿在灶间忙活。 他咧嘴一笑,正要进屋,适才瞟到了柔姐儿也在,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他倒是不知道柔姐儿也回来了,原以为赵家没人,他还可以寻着机会跟罗婉儿说上两句,谁知道! 赵怀安那人邪门得很,要是柔姐儿跟赵怀安告了状怎么办? 赵金宝磨着牙,正犹豫着要不要走,柔姐儿就走了出来。 “金宝哥?”见他过来,柔姐儿面上有过诧异,很快又笑道,“我正要去主屋帮忙呢,我大嫂嫂还忙着,估计是不能去了,毕竟,她一会儿还要上山挖笋。” “她一会儿还要上山?” 赵金宝眼中一亮。 柔姐儿点头,赵金宝一股脑的将花生瓜子都塞给了柔姐儿,心里就生了个好主意。 屋里的罗婉儿并不知道外头的情况,她将螺丝酸水熬出来,外头的雨也差不多停了。 罗婉儿看了看天,见天空放晴,就背着背篓往外走。 她陶罐里没有多少酸笋了,如今又经了一场新雨,冬笋应该冒了不少出来,她想趁此机会,多做一些。 主屋那边在办席,连着外头的路上也摆了不少桌面,所以,罗婉儿特意走了一个稍远些的路,绕到了山上。 也不知怎么回事儿,这一路上,原本就没什么人,可她总觉得像是有谁在盯着她一般。 等她回头,身后空空如也,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又消失了。 罗婉儿存了个心眼儿,看了手里的镰子一眼,她就近找了一根棍子捏着在手上。 等她再度回头,就看到了赵金宝。 赵金宝那嬉皮笑脸的表情,在一身大红色新郎喜服的衬托下,越显油腻。 罗婉儿自不会以为他是抛下家中客人,偶然至此,唯一的可能,就是冲着她来的。 罗婉儿皱着眉,捏紧了手里的棍子,眼看着来路已经被他堵死,她便下意识朝周遭附近看了看。 “婉儿,你为何不去我家中吃席?”赵金宝用那双绿豆小眼贪婪的看了罗婉儿一阵,终是问道。 “你来干什么?”罗婉儿不答反问,眼里满是憎恶之意。 “自然是来安慰你的,婉儿,其实,我原本想娶的人就是你,不是刘小娥,不过,你放心,只要怀安一死,我就让刘小娥给你腾位置。” 赵金宝原本还想跟她好生说说话,谁知道,他这话才刚刚说完,罗婉儿快步就朝旁处走去, “你跑什么,我还有话跟你说呢。”赵金宝忙追了上去。 他的脚程极快,眼看着就要追上罗婉儿,罗婉儿举着棍子就朝他打了过来。 赵金宝不设防,连着被打了好几下,心头的火气也蹭蹭蹭的冒了出来。 “臭娘们儿,老子怕你难过,好心来安慰你,结果你倒是好不领情!”他胡乱伸手抓了抓,在挨了好几棍子以后,总算是抓住了罗婉儿的棍子。 看着她那张娇艳艳的小脸,他心中一阵痒痒,话语间也跟着带上了些许急色。 “本来老子还想跟你说几句贴心话,结果,你竟然对老子下这么重的手,索性老子就拉着你直接办事儿,先进了洞房,等明儿个怀安一死,我再来接你。” 他贪婪的看着她,手上越发加大了力道,本想借力将美人儿一把拉到他怀里,谁知,对方却忽然松了手里的棍子。 赵金宝一时不防,在惯性的作用下,就那么直直摔在了地上,全身垮架似的疼。 罗婉儿冷啐了一口,快步离去。 赵金宝见到嘴的肥肉就这么跑了,心里那叫一个气,也顾不得身上这点子痛,忙追了上去。 罗婉儿脚程极快,转眼就下了山,山下是连绵不断的旱地,她跨过沟渠,就要踩上田埂。 谁知雨后的田埂竟是滑的,罗婉儿今日穿了一双绣鞋,一时没稳住,竟顺着田埂子滑到了旱地里。 赵金宝见状,不竟哈哈一笑。 “跑啊,你倒是跑啊!” 罗婉儿皱眉,小腿肚上一抽一抽的痛,她试了几次,都无法将腿伸直,俨然是在抽筋! 这个时候小腿抽筋,她即便想跑也没法子,既如此,倒不如蓄势待发。 想着,她冷冷的朝赵金宝看去。 “跑不动了?”这时,赵金宝又走近了几分,他越发得意道,“你就认命吧,那日在赵家,你原本就该成了我的人,当时陪我睡了,哪儿有今天这么多事儿?” 罗婉儿试着去摸不知落在了何处的镰刀,漠然的看着他。 赵金宝越说,越高兴:“你说你这又是何必,赵怀安那病秧子是什么样,你不清楚?你跟着他,哪儿有跟着我好?我保准把你伺候的欲仙欲死,你看看那刘小娥,你以为她为什么跟着我?还不是因为我厉害,让她舒服吗?” 罗婉儿快没被这人恶心吐。 眼看着他靠了过来,罗婉儿攥起一把黄土就朝他眼上撒去。 赵金宝一时不备,惊呼了一声,罗婉儿就要起身反击,却听身后传来了一道急急匆匆的脚步声。 罗婉儿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一阵素袍翻飞,赵怀安快步过来,朝着赵金宝的心窝子就是一脚。 随后,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他,他怎么来了? 虽是不明白,可罗婉儿在看到赵怀安的那一刻,还是奇迹的镇定了下来。 转眼间,赵金宝就被赵怀安打晕了过去,赵怀安犹不罢手,死死掐住了赵金宝的咽喉,不断加大手上力道。 昏迷中的赵金宝似是感觉到了死亡的窒息感,他双腿无力的抽搐了几下,沾满泥土的绿豆小眼,也无力的往上翻了翻。 罗婉儿后知后觉的发现赵怀安想要掐死赵金宝,她忙喊了一声:“赵怀安,别!” 他可是要做权臣的人,若当真沾上了命案,日后不但有牢狱之灾,还会累及他的前程。 她不想让他自损前程! 然而,此刻的赵怀安青筋直跳,眼里一片可怕的血红,完全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 罗婉儿眼看着赵金宝一动不动的,那直挺挺的模样就想死了一般,她心头一跳,强忍着腿上痛意,快步上去,抓住了赵怀安的手。 第311章 划他几刀出出气 “别,赵怀安,你不能杀他,你不能这么做!” 罗婉儿一说完,就见赵怀安朝她看了过来,他眼里的血红之色未退,她从他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还有的愧疚,疼惜还有浓浓的爱意。 罗婉儿被那灼热的情谊烫到,她心中微乱,忙撇开了视线。 “赵金宝他死不足惜,可你不能因他误了前程!你若真沾上了命案,日后,如何考取功名,如何一展抱负?” 赵怀安似被她这字字铿锵,满含激动的话语说动,他手上不自觉的松了力度,怔怔看她。 “你想我考取功名?” 罗婉儿怕他再去取人性命,赶忙点头,不想,赵怀安在见她点头后,那双眸子里,竟涌上了无限激动之意。 “你想我考,我就考,只是。”他稍稍迟疑,瞟到了不远处的镰刀,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低低道,“你等我。” 罗婉儿还没有反应过来,赵怀安已经快步上去,从旱地里捡出了镰子给她,又指向赵金宝道:“划他几刀,出出气。” 赵怀安的话,极轻极淡,明明是要做伤人性命的事儿,偏被他说的像是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罗婉儿还是第一次被人塞了刀子,被人用鼓励的眼神示意她这般出气,她一时有些怔然,竟忘了反应。 赵怀安见状,忍不住释然一笑:“娘子娇弱,这种事还是为夫代劳吧。” 说完,他拿过镰子,就大刀阔斧的在赵金宝身上划了起来。 眼看着刀尖划破皮肉,猩红鲜血隔着大红色喜袍层层溢出,很快就积了一滩血液,赵怀安还是一脸如常的往赵金宝身上划。 罗婉儿想到了猪肉摊上的屠户,又想到了书中,他将人千刀万剐的场景,一时间,胃里一阵翻涌,她忙伸手拽住了赵怀安的手。 罗婉儿有些不舒服,整个人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赵怀安见她面色发白,俨然一副被吓到的模样,心中一阵懊悔,忙将镰子丢到了一处,过来抱她:“我们回去。” 罗婉儿还没反应过来,双腿忽然腾空,她下意识的扯了扯,就扯住了赵怀安胸口的衣襟。 赵怀安看着心口处的小手,缓缓拍了拍她的背脊,轻声哄道:“放心,他还有一口气,没事儿的。” 罗婉儿咽了一口口水,视线不自觉的跃过他肩头,朝地上那满是血污之人看去。 赵怀安察觉了她的视线,不由偏头看她:“别看,脏。” 他的呼吸喷在罗婉儿脸颊上,罗婉儿有过瞬间不自在,赶忙偏过了脑袋。 也正因为这个动作,一大片瓷白脖颈就落入了赵怀安眼中。 赵怀安喉头滚动,望着怀里的女人,心中生出了一种踏实感。 他许久没有靠她这么近了,那熟悉的甜香味又传到了鼻尖,他吸了吸鼻子。 一想到今日自己若不是回早了一些,赵金宝那腌臜货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儿,他忍不住就将她抱的越发紧了几分。 罗婉儿感觉到他手上的用力,精神也清明了几分:“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娘子适才应该摔的不轻,还是我抱着好点。” 赵怀安轻柔开口,心底满是阴骘。 之前,他只以为那赵金宝眼睛不老实,不曾想,他竟还真敢对她动手动脚,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心里想着,他不动声色的问她:“当真就这么放过赵金宝?” 罗婉儿想起他拿刀子割人肉的场景,胃里的不适感又涌了出来。 赵怀安见她面色不好,心知她定又想起了之前的血腥场景,心中越发后悔。 他家娘子娇弱,日后,这些见血的事儿,还是避着她一些。 “你放我下来,赵怀安,背篓还在林子里。”罗婉儿在几度忍受不了那种反胃之感时,再度开口。 “我先将你送回去,再上山帮你挖笋子。你一会儿就在家休息。”他说着这话,又瞟了他那张白的不见什么血色的脸颊一眼,万分心疼。 待他们走远,林子的一头,才走出了一个身穿素白衣裙的窈窕女子,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柔姐儿。 赵怀安直将罗婉儿抱回了屋里,又去打了热水,要帮罗婉儿擦洗。 罗婉儿哪儿肯,此时,她的小腿已经没抽筋了,她直接起身接过盆子,就示意赵怀安出去。 赵怀安愣了愣,勾唇浅笑:“好,我出去,你别急。” 他这手上还沾了血腥味呢,他本也没准备多留。 往外走了几步,他又回头叮嘱道:“日后,你若遇上什么事儿,都可与我说,我不会容许任何人欺负你!” 罗婉儿听的这话,心中再难平静。 她不是在为和离的事儿和他僵持吗,怎么一会子的功夫,他们又变成了这样? 罗婉儿有些无力之感,偏赵怀安却像是受到了鼓舞一般。 往日见她不喜,他只会默默的替她做事儿,然后离开,如今,他不但不再避她,反而还会寻着机会跟她说说话。 那样子,似真要将她套牢了,往他后院丢一样。 罗婉儿心急如焚的同时,赵金宝失踪的事儿就传开了。 这可把主屋那边的人急的不行,这喜酒也办了,客也请了,就等着接新娘子进门了,咋说不见就不见? 赵婆子逮着机会就将赵五婶训了一顿,赵富也怪自家婆娘没教好赵金宝,赵五婶气急,一时接受不过来,竟被气晕了好几回。 最后,实在是无奈,赵二叔只得让赵文林代替赵金宝,将刘小娥迎了回来,也勉强解了燃眉之急。 罗婉儿听到这消息时,忍不住皱了皱眉。 那荒山野岭的,赵金宝居然还没下来,不会是让狼给叼走了吧? 她踱步往外头瞅了瞅,就听身后,柔姐儿带着探究的话语传来:“大嫂,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她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又道:“你这样子,倒让我想到了五婶,五婶这两日也憔悴的很。听说,她昨个儿还做了一个梦,梦到那山里面。”说及此,她似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儿一般,忙摆手。 “算了,那么血腥的事儿,还是不要说了,主屋那边的人如今都笑不出来了。” 柔姐儿这话才说话,忽听外头传来了一道笑声:“婉儿,这天大的好日子,你咋没去我家吃喜酒。” 是赵金银! 罗婉儿诧异的看着赵金银,就连着柔姐儿面上也闪过一丝怔愣,不为别的,只因赵金银此刻满脸堆笑,俨然一副喜事当头的模样。 第312章 赵金宝那玩意儿被野狗吃了(三更) “金宝哥回来了?”柔姐儿下意识问了一句。 赵金银面上笑意微僵,很快就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指不定又在别家喝醉了酒,没必要提他,柔姐儿,婉儿,你们都别太担心。” 罗婉儿古怪的看了赵金银一眼,就见对方朝她靠了过来。 “婉儿,我是找你和怀安的,有很要紧的事儿,想跟你们谈谈。” 说话间,赵怀安回来了。 看到赵金银和罗婉儿说话,赵怀安面上闪过一丝不悦,他快步而来,挡在了赵金银和罗婉儿身边。 赵金银素来不待见赵怀安,冷不丁看到他那张冰山脸,她下意识就想说点什么,可一想到了自己那发达的大伯父,她还是挤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怀安,我有东西要给你,是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赵金银朝四周打量了一眼,意思很是明显,她想私底下跟赵怀安说这事儿。 赵怀安皱着眉头,脸上满是不耐:“什么东西?” 赵金银见赵怀安没有跟她谈下去的打算,只得将怀里的信笺递给了赵怀安,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开了口。 “怀安,这是大伯让我捎给你的,他对你也是一片良苦用心,我出府一趟不容易,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把这信给你带来的,你快些看看,是不是很重要的东西?” 赵怀安想到了赵成,看着那页薄薄的一张纸,他面色如常,心里则冷冷一笑。 顿了顿,他接过纸笺,随意拆开一看。 里面是一张举荐他去县学读书的信,赵怀安冷笑,暗道那人当真还不死心。 也是可笑,他以为自己当真稀罕那县学念书的机会? “怀安,里面写的什么啊,是不是很重要的事儿,当时他。”赵金银还想套近乎,却被赵怀安打断。 赵怀安将信笺扔给了赵金银,冷脸道:“让他歇了这份心思,否则,我就真的不顾念旧情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他好歹是你”爹字还来不及说出口,赵金银就被赵怀安冷冷瞪了一眼。 赵金银被他瞪的愣了愣,眼看着赵怀安已经往堂屋去了,她顿时好不服气。 她千方百计的离府带信,结果这药罐子竟不领情! 赵金银还想再说点什么,外头忽然有人喊着说赵金宝回来了。 “金宝哥回来了,银姐,咱们快去看看金宝哥吧。”柔姐儿看了看赵金银手里的信笺,拽着赵金银就往外走。 赵金银初时还有些不愿,后一想到眼下也不好得罪赵怀安,只得将这口气咽了回去。 等两人走后,罗婉儿站在院中,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堂屋,就见赵怀安从屋里走了出来。 两人目光相对,赵怀安朝她轻轻笑了笑:“赵金宝回来了,你现在不用担心了吧。”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温柔,罗婉儿忽然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诚然,知道赵金宝没事儿了,她确实松了一口气,可同时,她又想到了昨日赵怀安昨日替他出头的事儿。 虽然,他手段残忍,差点害人性命,可此时回过味儿来,她终是不免触动。 她活了两世,也从未被人这样义无反顾的袒护过。 她发自真心的感激他。 不过,有过之前的经验教训,她如今实在是不敢轻易对他示好。 顿了顿,她扯了扯嘴角:“我们本是要和离的,若你因我担上一条人命,便不值当了。” 赵怀安的眉头狠狠一拧,不想,她在这个时候,又跟他提和离。 他脸上的笑意有些维持不住,就那么直直的看着罗婉儿,忽然有些后悔昨日没有直接解决了赵金宝。 若他直接解决了赵金宝,因她担上了人命,她是不是就会因愧疚而舍了离开他的心思?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阵,眼里有眷恋有不甘,最后,又统统化为了炙热的爱意。 “娘子趁早死了那份心。”赵怀安轻描淡写的说完,再不去看她那双容易让人沉迷其中的眼。 他只怕从中看到失望和愤怒。 赵金宝的婚事,因为他的归家,总算尘埃落定。 赵五婶见儿子衣衫褴褛,全身都带着血迹,本还担忧,想要多问上几句,谁知道,儿子一回来就往新房钻。 院里的客人还没有走尽,赵五婶也不好多说,只以为他并无大碍,又劝他悠着点,别伤了刘小娥肚子里的孩子。 然而,赵金宝压根就没听赵五婶的话,赵五婶甚至于赵家院子里的客人,很快就听见新房里传来了女子的叫声。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脸红耳热。 “都是过来人,都是过来人,我家那口子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胖大婶掩唇,朝一旁的妇人们会意一笑。 刘大嘴有些怀疑,就黄有全那样子,还能这么厉害。 她拐了拐王寡妇,还想说点什么,就见王寡妇正怔怔的盯着人家婚房的方向。 她还想打趣,忽听婚房里传来了一阵杀猪似的惨叫声。 妇人们秉住了呼吸,就连着赵二叔一群男人们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赵五婶顾忌着刘小鹅肚子里的孩子,这时,也顾不得里子面子了,忙拍着门板,嚷嚷道:“金宝,你在干什么,你快把门给娘打开。” 喜房里的声音顿了顿,很快就传来了刘小娥的呼救声。 刘小娥喊着救命,又一个劲儿的从里面扒门栓,但赵金宝显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很快,赵五婶就听见了刘小娥日趋微弱的惨叫声,以及赵金宝可劲儿骂着小贱人的声音。 “这,这莫不是要闹出人命了?”刘大嘴看了胖大婶一眼,这男人那方面厉害,也不是这么个厉害法啊。 胖大婶不说话了,赵二叔见情况不对,当着众人的面就往门板上踹! 赵二叔力气不小,三两下就将门板踹了个分崩离析。 这毕竟是人家的洞房花烛夜,大部分人都偏开了脑袋,不多看一眼,然而,总有那么几个好事儿的偷偷探着脑袋望了过去。 这不看还好,一看,顿时都怔住了。 只因为他们看到赵金宝正拿着喜烛报复性的往刘小娥裙摆里······ 这晚,赵金宝被野狗吃了下半身的消息不胫而走,一场大好的喜事,转眼就成了灾难。 【作者有话说】 什么都让你们猜中的感觉,太不好了,你们实在是太聪明了。 三更,今天没有写到高潮部分,我都不好意思要票票和五星好评,不过,如果你们要给,我还是可以接受,爱你们O(∩_∩)O哈哈~ 第313章 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这事儿传到罗婉儿耳朵里时,已是隔日。 彼时,林芝芝神秘兮兮的说完,罗婉儿本也没有多想,晚间,她刚一回屋,就看到赵怀安正在帮她勾洗澡水。 他勾兑得很是仔细,一桶水热水勾兑一桶冷水,完了还会伸手试试水温。 罗婉儿站在屋门处,看着他高大颀长的背影,一时恍然,就想到了白间林芝芝的话。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这事儿跟赵怀安有关。 “好了,快去试试温度,不够,我再打点热水来。” 赵怀安的声音传来,罗婉儿一回神,就对上了他那张带着笑意的脸。 此刻的赵怀安面色温和无害,哪儿还有一点当日拿刀子割人的狠辣模样? “怎么了?”见她不说话的,只怔怔的看着他,他忍不住问了一句,脸上露出了担忧之色。 罗婉儿想问问他,赵金宝那事儿是不是他干的,可话到了嘴边,又问不出口。 眼看着赵怀安已经面露担忧的朝她走来了,她只得敛了思绪,朝他摇头道:“没事儿。” 赵怀安松了一口气,脸上又带上了温煦笑意。 “没事儿就好,我先出去,你把门拴上,快去洗,一会儿水该凉了。” 罗婉儿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罗婉儿心中无端的生起了一股子迟疑。 她想,若眼前的男人不是赵怀安,他应该也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吧,或许,和这样的人生活一辈子,也是极好的。 可这样的念头才刚刚在心里生出,又被她否决。 他本就是赵怀安,那狠辣的性子和书里描写如出一辙,并没有什么如果。 抿着唇,她栓了门,又将衣物一并脱了,走到了水盆中。 这些天来发生了好多事,她脑子里乱糟糟的,直到被温水包裹住后,她闭眼趴在浴桶边上,脑子里才有了片刻的轻松。 可浑浑噩噩间,她又想到了那日山下的场景,赵金宝留了很多血,似乎就要死了。 画面一转,她看到赵金宝变成了自己,赵怀安正一刀一刀的割着她身上的肉。 罗婉儿被这个惊悚的画面吓到,模糊间,她只觉耳旁传来了一道焦急的呼喊声,接着,臂上一紧,似有人将她从浴桶中拉了出来,随后,有人就拿东西裹住了她的身子。 罗婉儿一睁眼,就对上了赵怀安满含担忧的眸子。 她脑海里还残存着他拿刀子割自己皮肉的场景,一见到他,便下意识往身后缩了缩,却没有发现,对方早红了耳根子。 “怎么在浴桶里睡着了,适才我叫了你半晌,也不见你应我,结果,一进来才发现。” 罗婉儿瞳孔缩了缩,适才彻底清醒,就被他拦腰抱起,轻柔的放在了床上。 “赵怀安,你!” 她用力朝他推搡了一下,却被他快速放在床上,又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别动,我这外袍小,裹不住你。我帮你擦头发,不擦干容易生病。” 罗婉儿听她这么一说,又往自己身上一看。 这不看还好,一看,她整个人耳根子也烫了起来。 此刻,她身上压根什么也没穿,只裹了一件赵怀安的外袍。 这外袍宽大,披在她身上本该绰绰有余,可他只是随手裹的,便将她纤细的胳膊还有细长双腿露在了外头。 “刚刚怕你有事儿,所以,冲了进来,你别怪我,我什么也没看到。”赵怀安素来沉稳的语调中,多了一丝不正常的暗哑。 他刚刚拉她出水时,是闭着眼的,确确实实没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不过,她那丰润雪白的肩头,就像是印在了他的脑海里,如何也挥之不去。 罗婉儿紧咬着唇瓣,饶是心知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什么都没看到,罗婉儿仍是羞恼不已。 “你!”她闷了半响,忍不住道,“芸娘和柔姐儿都在屋里,你干什么进来。” “心里担心,没想那么多。”赵怀安想着适才看到的春光,顿时一阵心跳加速,连着理上她的每一根发丝,都觉得异常羞涩。 虽然,他强力保持着镇定,可那带着颤意的手,还是显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罗婉儿一阵无语望苍天。 此时此刻,她还能说些什么呢,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好端端的,做什么就在浴桶里睡着了。 人家赵怀安也是为了救她,怪不得他,她也实在是不该怪他。 “你,你先出去。”调整好心态,她听见自己对他开了口。 “我替你绞干了头发就出去”他垂眸,温柔的用帕子帮她擦着头发,又轻声解释,“我们是夫妻,我合该如此。” 罗婉儿咬牙,见他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忍不住闭了闭眼。 “根本没有什么野狗是不是,赵金宝就是你害的?你让他那种人新婚之夜成了个活太监,简直比杀了他还要残忍。” 她心里想着这事儿,就说了出来。 赵怀安擦头发的手顿了顿,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没想到这种事儿怎就传到了她的耳朵里,甚至于,想到了那日,她撞见那些血腥场景时,她满脸苍白的模样,他就不想让她知道这事儿。 他想告诉她,他没有,可又不愿骗她。 这事本就是他干的,他只不过是想让她快慰一些,想将她好好护着罢了。 默了一阵,他淡淡开口:“任何人也别想欺你辱你。” 罗婉儿长长吸了一口气。 她明白了赵怀安的意思,他虽是没有直接承认,却也算是默认了她的猜想。 她想到了适才那个梦,又想到了自己如今的处境,忽就抬眸,直勾勾的望向了他。 “你真想对我好?” 赵怀安想也不想的点头,目光从她的发丝,落到了她那张瓷白小脸上,郑重点头。 “你若当真想对我好,又何必要逼迫我,我并不想嫁你,你又何必将我拘泥在你的后院。” 赵怀安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可他依旧是没有说话,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就照之前那般说的,给我和离书,不行吗?” 罗婉儿又说了一句。 赵怀安没有看她,只确定手上的青丝已经被他绞干,他这才将之放在枕侧,俯首望她。 “不行。”微微勾唇,他朝她缓缓贴近。 第314章 她居然被他给轻易撩拨了 罗婉儿懵了一瞬,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俯首朝他额间轻啄了一口,声音缱绻,“娘子已经嫁给我了,还想嫁给谁?” “留在我身边不好吗,你想我考功名,我就考功名,日后,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声音低哑,末了,还轻咬了她的耳垂一下。 他的力道不轻不重,却引得罗婉儿脑子里一片空白。 也不知是他的声音太过于蛊惑人,还是因为他的唇太过温热。 有那么一瞬,她心跳加速,就像是有电流从她身上流过一般。 直到赵怀安起身,朝他温声一笑,让她早些休息,罗婉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被一个古人给调戏了! “赵怀安,你!”咬着牙,罗婉儿恼怒的瞪着房门处,对方已然关门,扬长而去。 罗婉儿长长呼了一口气,身上那酥酥麻麻的感觉还没有退去,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触手一片滚烫,险些让她以为自己生了什么大病。 稳住,不能让一个古人给轻易撩拨了,而且,这个古人在某种性质上说,还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之人。 对,她可不能被赵怀安给骗了! 这人为了达到某种权衡,可以娶一个不爱的女人,也可以为了笼络人,将自己的女人拱手送人。 她可不想被他送人,更何况,他还有个命定女主,她是不可能和别的女人共事一夫的。 对,不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能被她乱了心神,绝对不能! 外间,芸娘看着儿子从屋里出来,又回了堂屋,心下不免失望。 “大嫂嫂没事儿吧,大哥刚才可着急了,我想进去看看。”青姐儿嘟囔了一句。 柔姐儿勾唇,眼里却看不到一丝笑意:“阿兄都帮她绞头发了,她能有什么事儿。” 青姐儿拍着心口,松了一口气。 芸娘听柔姐儿这么一说,一想到适才屋里的动静,脸上又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是,小两口都那般亲密了,指不定,过两日就歇一处了,她还是莫要太担心的好。 催着青姐儿他们回屋休息,芸娘径直去灶下退火,却没有看到,柔姐儿神情幽怨,早将手心里的绢帕捏成了一团乱麻。 另外一头,赵金银回府后,总算寻了机会给赵成复命。 想着赵怀安将举荐文书扔给她的模样,她早打算好了,回头见了大伯,一定要狠狠地在大伯面前说几句赵怀安不好的话。 这好歹也是她大伯的一片心意,赵怀安如何能说不要,就不要! 就是个不知好歹的! 回头,她定要让大伯知道,亲儿子算什么,到头来,还没有她这当侄女的关心他。 然而,还不等她见到赵成,就被府里的老嬷嬷拦了去路,很快,柳李氏就朝她走了过来。 “来找姑老爷的?”她目光在赵金银身上逡巡了一圈,直将赵金银看的一阵心虚。 然而,她在府上当了那么多年的丫头,自也不傻。 大伯既是私底下让她送的信,那就说明,他不信任府邸上的人,她还要从大伯那里得到庇佑,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实话。 摇了摇头,赵金银刚要胡乱编个理由,就听柳李氏笑了笑:“既然爬了床,就不想混个姨娘当当?” 赵金银眼中一亮,脑子里什么念头都没了。 “说吧,你那大伯让你去干什么了,你对我说实话,我终归会念着一家人的情分,把你抬成这府上的姨奶奶。” 柳李氏开门见山的话语,顿时就说到了赵金银的心坎上。 她克制住了去抚自己肚子的冲动,又忍不住想起了当日秀郎的叮嘱,心中无限激动。 若,若是她成了府上的姨奶奶,他们的孩子也会成为府上的小小姐,或是小少爷,她就可以帮秀郎做成他想做的事儿。 秀郎定然会很高兴! “姑奶奶”赵金银喊完,赶忙改口,“大伯娘当真能让我当上姨奶奶?” 柳李氏了然的勾了勾唇角,缓缓朝她伸手,赵金银唯恐她后悔一般,赶忙双手将那封信笺递给了柳李氏。 “大伯让我交给赵怀安那个药罐子,结果,那就是个忤逆子,不领大伯的情就算了,还出言不逊。” “哦?”柳李氏似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一般,拿过信粗略看了一番,顿时面上只剩冷笑。 “他到了这种时候,居然还对这些个拖油瓶放心不下!莫不是还想跟芸娘那个贱人旧情复合不成?还借用我李家势头,当真是吃里扒外!” 赵金银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看着柳李氏满脸薄怒的样子,她忽就有些后怕。 然而,柳李氏并没有给她后悔的机会,只见她将信笺随意一手,就朝她招了招手:“孩子,我问你,你可当真是想当姨奶奶?” 赵金银忍着不安,连连点头。 “相当姨奶奶,就得听大伯娘的话。”柳李氏笑完,贴在赵金银耳边耳语了一番。 赵金银听后,眉目舒展,连连点头。 这晚,柳李氏特意穿了一身不打眼的衣服,就带着老嬷嬷连夜出了府。 她没有去旁处,而是直接去了城西破庙。 城西破庙门口坐了不少乞丐,她一经过,那些乞丐连忙抬头朝她看了过去。 似是没有想到华贵的衣裳,他们不无失望,眼里的光亮小了不少,但这一点儿也不影响他们开口朝他乞讨。 柳李氏在众人面上扫了一圈,最后,朝其中一人指了指,老嬷嬷会意,忙掏了一个银角子,在那人面前扬了扬:“帮我们办个事儿,这些给你。” 那乞丐忙不迭点头,捧着缺口碗就出了乞丐窝。 夜色寂寥,众乞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失望,又翻了个身,继续睡。 隔日,县里就传出了一个稀奇事:一大把年纪的李财主有纳了一房姨奶奶,这姨奶奶不是别人,正是赵金银。 赵金银坐着软轿回村,心里甜滋滋的,恨不得赶紧就回到村口,让众人看到她如今的泼天富贵。 然后,目光一对上对面男人那道色眯眯的目光后,她就黑了脸。 “看什么看,回去看你自个儿的娘子去,你娘子叫罗婉儿,可是这青河县顶好看的人!” 第315章 怀安不是赵家人 “你,你说的是真的?”男人一脸讨好的笑了笑。 赵金银心下闪过一丝不屑。 “收起你这番乞丐做派,可别忘了夫人交代给你的事儿!你若连赵怀安那关都过不了,人家娘子长再好看都跟你没有干系!” 她对面的男人也就是昨晚被柳李氏领走的乞丐旺三脸上浮现了一股贪欲。 “你们不都说了吗,我才是真的赵怀安,不光他的娘子,他的一切都属于我!” 赵金银看着旺三一副小人得志样,愣了愣。 此刻,她终于知道柳李氏为何要在那么多人里面选中他了,旺三这眉眼委实和她那大伯五六分挂样。 比起和赵家人一点儿也不像的赵怀安,眼前这人果然更像是大伯和大伯娘的儿子! 软轿晃悠,转眼就进了村。 赵金银掀开轿帘,和村里人打了一番招呼之后,享受了众人瞩目的荣光之感后,她这才带着旺三去了赵家小院中。 彼时,芸娘和罗婉儿他们正坐在桌边吃面汤,赵金银见赵怀安不在,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看到没有,那个就是罗婉儿。”赵金银用手指了指罗婉儿,悄声开口,用眼神示意旺三过去。 旺三整个人都看迷瞪了,先前听说人长得美,他还不知道,竟有这么美的! 一想到以后这样的女人就要给自己暖炕头,他就眼热。 赵金银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不屑的哼了一声,就让人将软轿抬着往主屋的方向去了。 “娘,娘子?”旺三搓着手,一路往院子钻。 柔姐儿率先发现他的存在,狐疑问他:“你找谁?” 旺三依依不舍的将目光收了回去:“我,我找我娘。” 柔姐儿皱眉,心道这哪儿有你娘,这莫不是个傻子。 芸娘看到旺三的时候就怔住了,她听见自己问了一句:“你娘叫什么名字?” “芸娘,当年,她和我爹将我落到了牛头山,我几经周转,才寻到了这处。” “你,你······”芸娘想起身,脚步有些发虚,险些站不稳当。 罗婉儿从中听出了眉目,探究的朝芸娘看去,就听柔姐儿怒道:“你胡说什么,出去,赶紧给我出去!” 芸娘反手拽住柔姐儿,又回头,朝旺三看去:“牛头山?你在牛头山上长大?那里可只有一堆土匪。” “当年,我娘随我爹进京赶考,中途生了我,谁知,竟遇上了土匪,那土匪将我抢了去,我费尽磨难才找了回来的,我!” “怀安,你是我的怀安?”芸娘心绪激动,眼圈都红了。 她快步上前,将旺三拉到近前,仔细打量。 就在这时,赵婆子一行人就来了。 她怒气冲冲,似是闻声而来,一开口,声音中便夹着满心的愤怒:“芸娘,你和大郎当年在牛头山发生了什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还用说吗,大嫂将真正的怀安落在了牛头山,结果,却把一个不知哪儿来的野种带了回来!”赵五婶哼哼。 赵金银连忙附和:“是啊,我怎么看,都觉得眼前这位,更像咱们赵家人。” 芸娘拉着旺三打量,仿若未闻一般。 恰此时,周叔他们来了,见此情形,也觉诧异。 罗婉儿见芸娘状况不好,只让周叔去学堂找赵怀安,一旁的快步上来,用力拽住了芸娘。 “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为何要把一个野种带到我们赵家,将我们赵家真正的血脉流落在外!” 芸娘被赵婆子拽着,整个人像是失了生气一般,就那样茫然的看着旺三. 罗婉儿见状,快步上去,护到了芸娘面前。 柔姐儿也反应了过来,她厌恶的看了旺三一眼,柔声开口:“阿奶,这人压根就不知道从何处钻出来的,你可不能听他一面之词,阿兄是怎样的人物,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代替的。” 青姐儿和业哥儿也护了上来,一脸戒备的看着赵家主屋的人。 “柔姐儿,你们是糊涂了不成,谁是你们的阿兄,你们现在还不清楚吗,那赵怀安跟你们长得哪里有半分像!你们可别认贼做兄。” 院中动静太大,不少村里人闻声赶来。 待听明情况之后,都觉稀奇,张头探脑,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还真是别说,怀安跟赵家人是一点儿也不像呢,难不成,怀安当真不是赵家血脉?” “那还用说吗,人家正主都找来了,你说谁才是赵家血脉!唉,可惜了怀安,他这一回来,家都不是自己的家了。” ······ 旺三自也将这些人的议论听到的了心里。 他偷偷看了罗婉儿一眼,心中暗想,不光这家不是赵怀安的了,这女人也一样。 他旺三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想过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儿,不费吹灰之力,就得了个这么好的婆娘! 在芸娘打量了他很久后,他总算开口朝芸娘喊了一声娘。 芸娘顿时就感动的泪水直流,她看着旺三,絮絮道:“你不要怪娘,当初在牛头山,不是娘故意抛下你的,不是娘故意抛下你的,回来就好,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娘会补偿你,会补偿你。” 众人哗然。 若说之前还只是猜测,那么,此时此刻,芸娘话都说到这儿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赵怀安当真不是赵家血脉! 罗婉儿此刻也不知道芸娘究竟是清醒的,还是又犯病了。 她忍不住往门外看了看,正寻思着赵怀安为何还没回来,就听旺三朝她道:“婉儿,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给咱娘拿张帕子,擦擦脸。” 罗婉儿皱眉,又听旺三低声朝芸娘道:“娘,你放心,我哪儿也不去了,这里就是我的家,我知道,你还给我买了个媳妇儿,我很喜欢,你放心,我一定要让她给你生几个大胖小子!” 芸娘僵住,就连着村里人也是一片震惊。 这会子,他们倒是明白了:这人不光想要占了怀安的家,还想占了人家媳妇儿! 罗婉儿捏着拳头,差点没忍住打人的冲动,就听外头传来了赵怀安那冰冷至极的声音。 “就怕你没这命!” 第316章 青州军营来人了 “怀安回来了!” “唉,也不知道怀安要怎么自处,芸娘都认了亲生儿子了,他这个冒牌货,总不好再待在赵家吧。” 众人议论纷纷。 赵怀安面色如常,冷着眉眼站到了旺三的对面。 他身形高大,正好将罗婉儿护在了他的身后。 旺三在赵怀安挡住罗婉儿时,本还有些不服气,可一对上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他就有些泄气。 他打小在乞丐窝里长大,本就没什么见识,冷不丁被一个长得如此不凡的人盯着,他竟打心眼里觉得怯场。 但转而一想,这赵怀安长了这样一张脸,俨然就是金疙瘩落到了贫民窟里面,一看就不是赵家的种,他就有了自信。 “你,你快让开,那是我媳妇儿!是我娘给我买的媳妇儿!”他伸手,指着赵怀安的鼻子。 赵怀安冷着一张脸,捏住了他的手,旺三想收手,可赵怀安力气极大,他费了半天劲儿,不但没将收缩回去,反而险些被他掰断了手指。 这,这哪儿是病秧子该有的样子? 旺三心里生怕,直接向芸娘求助:“娘,救我。” 芸娘听到这话的时候,心尖猛地颤了颤。 她连忙伸手,拽住了赵怀安:“怀安,快些松手,你听娘的,别动他。” 赵怀安看了芸娘一眼,眼里无波无澜。 “你说,你是在牛头山上长大的,那你说说看,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旺三呆住。 赵怀安扯了扯唇角,好心提醒:“你若在牛头山长大,那就应该是牛头山的户籍,你跨过州府,来到青河县,官府也应该有所登记。” “我,我。”旺三支支吾吾,“我被人拐下山后,四处流浪,哪儿知道什么户籍。” 芸娘听他这么一说,眼圈子又红了红。 然而,赵怀安并不买账。 “这么说来,就是流民,若是流民就更好办了,县衙有规定,一旦发现流民,一定要带回官府查办,直到查到你的真实身份方可放你出去。” 旺三咽了一口口水,他讨饭讨的好好的,可不想去坐牢,要真进了牢狱,他这种人,还有命出来吗?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旺三开始动摇了,他想临阵逃脱。 赵金银见状,赶忙道:“大伯娘,你好不容易才将大堂哥找回来,怎可由着人送他去县大牢?” 赵怀安看着赵金银,唇角渐渐露出了一抹了然笑意。 一旁愣怔住的芸娘慌忙拽住了赵怀安的手,连连摇头:“怀安,别送他去,他是娘的儿子,他是柔姐儿他们的阿兄,你,你别送他进大狱。” 赵怀安唇角笑意一僵,旺三俨然找到了救命支柱一般:“娘,他就是怀恨于心,怕我回来抢他的东西,他就是没安好心!” “怀安,你听娘的,不要赶他走,不要送他进大狱,好不好?” 赵怀安听着他娘这话,眉头皱的越发紧了几分。 不等他作答,芸娘急喘了几口气,双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赵怀安心中一紧,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住,罗婉儿去镇上请郎中,一时间,赵家小院里,好不慌乱。 等郎中匆匆赶来,确定芸娘无事后,赵怀安和罗婉儿才松了一口气。 同时,旺三已经和赵婆子他们完成了认亲,赵婆子做主要赶走赵怀安,后来,杨里长和马桂枝也来了。 对此情况,他们乐见其成。 然而,这人还没被他们赶出村子,县衙里的衙役就来了,原来,赵怀安早有预料,提前托周叔去了一趟县衙。 旺三一看到衙役,腿肚子就打起了哆嗦,他几乎是拔腿就跑,却被衙役当场抓住。 “我招,我招,我什么都说!” 旺三说完,赵金银心中一慌,就怕这上不得台面的乞丐当真将她给抖出来。 谁知道,就在这时,芸娘竟醒了。 一醒来,她直接护在了旺三面前,声音凄苦:“怀安,算娘求求你了,我对不住他,你不要让人抓走他,好不好?” 赵怀安被她脸上的惭愧和悔意戳痛,同时,一旁又传来了郎中的叮嘱声:“这位夫人得了失心疯,且,且先诓回屋吧,不然,真不知道她要做出什么事儿来。” 失心疯! 众人面面相觑,总算明白芸娘为什么那么大的反应了,原来,是疯了! 杨里长和马桂枝忍不住偷笑了一声,赵家人的面色也格外古怪。 就在这时,芸娘膝盖一弯,‘砰’的一声跪在了赵怀安面前。 “怀安,你让他们走,算娘求你了,牛头山上,我已经对不起他,娘无论如何,都要赎罪。” 在场议论声四起,见过儿子跪老子的,还从来没见过老子跪儿子的! 这还真是稀奇事儿。 罗婉儿和柔姐儿赶忙去扶芸娘,赵怀安闭了闭眼,像是忍耐着什么,终是二话不说,回去跟衙役私下里商谈了一番。 再度回来时,衙役们已经走了。 旺三原本已经吓破了狗胆,但一见芸娘竟如此有震撼力,心中一动,眼含热泪的上前拉住了芸娘,戚戚苦苦的喊了一声:“娘!” 随后,当着众人的面,这一对‘母子’抱在了一起。 村里人见芸娘竟疯魔到了这种程度,忙摇头叹气,有些人,还上前安慰了赵怀安几句。 赵怀安面色平静的劝退了那些看热闹的人。随后抱拳,漠然的看着旺三。 旺三起初被他看得心里没底,还不敢作威作福,随后,见芸娘待他确实不错,索性就招摇了起来。 又让芸娘杀鸡,又让芸娘买肉,只说要吃一顿团圆饭。 芸娘自是一一满足,罗婉儿见此情形,忍不住探究的朝默认这一切的赵怀安看去,就听对方朝她温声一笑。 “今晚过后,我有个秘密想说与你听,你可愿意听?” 罗婉儿还没多想,动作已经快了一步,兀自朝他点了点头。 另外一头,赵金银功成身退,可足足在村里摆了半天姨奶奶的款儿,方才坐着一颠一颠的软轿回府复命。 才到李府门口,就见大门石狮两侧的拴马桩上足足拴了十几匹高头骏马。 赵金银从未见过这般四肢强壮剽悍的马匹,正觉惊讶,门房就迎了出来,恭声道:“姨奶奶,快些进去吧,莫要冲撞了那些个青州军营里来的贵客。” 第317章 我们是来接夫人的 李府大厅,梨花木圈椅上,齐齐整整的坐了十几个壮硕男人。 男人们面色粗犷,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只大马金刀的坐在那处,便似有一股子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其中,为首之人,俨然就是赵家二郎赵暮。 赵暮此次奉千户大人之命来接未来夫人,可谓责任重大,饶是思念亲人,也不敢耽搁了时间。 只是,这左等右等,直等了一个多时辰,还没有见到未来夫人,他不免带了丝忧色。 然而,他作为头儿,他不发话,底下的十几个人也不敢发话,十几个人就那么一声不吭的坐着,不喝茶,也不张望。 李财主活了这么大岁数,但也只是个富有商户,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场面,一时间,他坐在主位上,也不竟冷汗蹭蹭。 将管家叫来,一面吩咐了他赶紧去将李季风请回来,他一面又道:“各位军爷,府上已经备好晚宴,要不,还是先开席吧。” “夫人未到,我们怎可离开?”赵暮想也没想的拒绝了。 李财主忍不住又擦了一把冷汗。 夫人?哪儿来的什么夫人? 这李季风又在搞什么鬼,回头,看他怎么跟他算账。 心里这么想着,李财主面上依旧是陪了笑,连声应好。 就这么又等了一刻钟的时间,李季风终于沾着一身女人的脂粉味儿从外头回来了。 “你这孽障,你去哪儿了,没看到这么多军爷都在等着你!”李财主压低了声音,没好气的呵了一句。 位置上的十几个兵油子默默交换了目光,都是男人,他们哪儿都不知道这少东家去了哪里? 也就面前这人是谢千户的好兄弟,若是换成别人,谁敢让他们等这么久? 正想着,就见赵暮用眼神示意他们起身,而后,抱拳迎了上去:“少东家,谢千户让我替他跟你说声对不住,指挥使大人那边有事,他不能亲自前来和你相聚,只得让我们来接夫人,不知,夫人如今可在府上?” 李季风早在怡翠楼时就知道他没来了,不然,也不至于这么晚才赶过来。 他嘴角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意,淡淡道:“既是如此,那我就让人给你们安排住处,过两日,我自将人给你们送来。” 赵暮蹙眉:“千户大人有交代,一定要快些将夫人接回去,我们不敢耽搁,敢问夫人?” 李季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儿。 明明之前,他还一心想帮谢兄将人寻回去,想让那狠心抛弃谢兄的女人迷途知返,可一听这人一口一句夫人的喊着,他心里就格外烦躁。 潋滟的眸子暗沉了下来,他颇为气闷道:“我让你们歇着,你们就歇着,哪儿有那么多的废话?他若当真怪罪下来,我替你们担着就是。” 李财主被吓了一跳! 他在心里暗暗叫了一声天爷唉,又忙赔笑道:“季风是在担忧各位军爷,军爷们一路舟车劳顿,确实该好好休整休整,这匆匆赶路,不光人累,马儿也乏了不是?” “夫人他?”赵暮不依不饶。 李财主素来圆滑,怕李季风又说出什么得罪人的话,赶忙道:“夫人她这两日不在青河县,过两日就回来了,军爷等上两日,应该也不碍事吧。” 赵暮不语,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李季风似乎不想让他将夫人接走。 不过,明明是他帮千户大人找到的夫人,似乎,也不可能不愿意让他接人走。 既然对方话都这么说了,赵暮也只好先应下来:“那我先派人回去跟大人带个信,免得他担忧。” “应该的,应该的!”李财主连连点头,忙让管家给他们安排住处。 等这十几个军中汉子都走完后,李财主那一脸殷勤的笑意,立马退去。 “你往日在府上如何折腾就算了,这算怎么回事儿,竟和军营那些人都联系上了?李季风,你是嫌我李家的麻烦还不够多,是不是?” 李季风不羁一笑:“要不,祖父让姑姑接了李家这担子?” 李财主被堵的说不出话来,李季风一转身,脸上笑意顿失。 他冷脸往外走,又想到了那个女人,也不知怎么回事儿,他心里竟闷的发痛。 再给她一次机会,他告诉自己,就两日,他再给她一个机会,否则,他就替谢兄把她给绑过去! 另外一头,旺三吃饱喝足,又让业哥儿烧水,他要洗澡。 业哥儿和青姐儿噘着小嘴,很是不满他的存在,偏偏大哥和娘都没说什么,他们只能照办。 芸娘待旺三极好,不但亲自给他勾兑热水,还不知从哪儿拿了一件男子新衣出来,只说是前年给他新缝的。 旺三听后,挑衅的朝着院外的赵怀安看了一眼,不避不让的脱了衣衫:“谢谢娘。” “啊!”柔姐儿冷不丁看到了男人不着一缕的上半身,顿时被吓的尖叫了一声。 赵怀安忍不住蹙眉,跨步挡住了罗婉儿的视线。 “你这孩子,家里还有弟妹,往后,可得注意些。”芸娘听到外头动静,忍不住斥了一句,就去关门。 旺三不以为意:“这外头,一个是我娘子,另外几个是我的兄弟姊妹,有什么问题。” 芸娘觉得这话不对,还要纠正,就看到了旺三那平整光滑的背脊。 芸娘眼神闪了闪,面色古怪起来。 旺三正试着衣物,也没有注意到芸娘的异常:“娘,那罗婉儿本就是你给我买的媳妇儿,凭什么要给那赵怀安占着,我不管,我才是你儿子,今晚,婉儿必须要跟我歇一起!” 芸娘没有说话,旺三以为她在迟疑,顿觉不满。 “娘,当初在牛头山上,你就抛下了我,让我的娘成了别人的娘,现在,你还想要我的媳妇儿,变成别人的媳妇儿不成!这是你亏欠我的!” “你,你在说什么?”芸娘有些恍惚。 旺三想到了罗婉儿那张花容月貌的脸,顿时越发蠢蠢欲动。 “我说,今晚,必须要让婉儿跟我睡,她是我娘子,可不能。” ‘砰’! 房门一声巨响,猛地被人踹开,旺三一回头,就对上了赵怀安那张阴沉沉的脸。 第318章 别离开我 旺三被赵怀安过于阴寒的目光震慑住,他心中害怕,下意识躲到了芸娘身后。 “娘,把他赶出去,他要害我,他想害我!” 芸娘恍恍惚惚的看了看赵怀安,又看了看旺三。 让人意外的是,她忽然问了旺三一句:“你背上可曾长过东西,可曾受过伤?” “以前没受过,你再不护着我,我可就真的受伤了。”旺三说完,又朝赵怀安道,“你倒是个脸皮厚的,怎还赖在我家,我可告诉你,往后,我娘和我媳妇儿,都是我一个人的,跟你没有干系!” 芸娘恍惚摇头,嘴上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就要往外走。 旺三赶忙将她拽了回去:“娘,你可不能不管我!” 芸娘愣愣的看了旺三一阵,直看的旺三心里没底。 就在旺三以为她不会再说话时,终听她道:“婉儿是怀安的,她是怀安媳妇儿。”随后,她伸手,将旺三的手从身上扒拉了下来,往外走去。 旺三愣了片刻,想要追上去时,就被赵怀安挡了去路。 随后,院子里的众人就发现,芸娘出来了,门被赵怀安关上了,不多时,屋子里传来了旺三的阵阵惨叫声。 芸娘恍恍惚惚的回了屋子,整个人无精打采,完全没有一点之前的殷切,看的柔姐儿他们面色一紧。 屋子里的惨叫声,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求饶声,旺三连声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还说自己也是被人指使的。 青姐儿听后,不由愤愤:“金银姐和大哥无冤无仇的,为何要指示人来害大哥!” 柔姐儿则死死掐住了手里的绢帕,冷不丁问了一句:“若那旺三当真是我大哥,大嫂你该如何?” 她的声音极轻,轻的罗婉儿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狐疑的看了柔姐儿一眼,就听外头传来了一道欢欢喜喜的男声。 “青姐儿,业哥儿,二哥回来啦!” 众人同时朝院外看去,就见赵暮正大包小包的扛着东西进屋,目光相对,他见柔姐儿也在,脸上笑意更浓。 他本以为,这次来接夫人,过家门都入不得,结果,还有机会和亲人团聚,自是高兴! “柔姐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二哥过阵子有了假,去接你回来呢。” 柔姐儿抿嘴:“二哥只顾着你的千户大人,哪儿有精力管我。” 赵暮只当妹妹又在跟她撒娇,憨厚的脸上满是宠溺之色,只在看到罗婉儿的刹那,面色僵住。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她竟还在,而且,还跟柔姐儿站在了一处。 快步上去,他将柔姐儿拉到了边上,悄声问她:“她没欺负你吧?” “你是说大嫂?”柔姐儿轻轻一笑,堂屋门就开了,随后,赵怀安拧着旺三走了出来。 赵暮看的一愣一愣的,随后,听青姐儿解释了两句,才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你居然敢冒充我大哥!”他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给了旺三几记拳头。 旺三被打的毫无招架之力,连着告饶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偏赵暮还没有松手的意思。 柔姐儿见状,忙道:“二哥,你这手脚没个轻重的,要真打出了人命,你倒不要紧,阿兄怎么办,阿兄还要科考呢!” “什么叫我没有问题,你从小到大就只惦记着大哥,在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二哥的存在!” 赵暮酸溜溜的说着这话,倒是当真住了手:“我倒要去问问,银姐儿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是被人指示的。”赵怀安声音淡淡。 赵暮面色一凛,又听他道:“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眼看着兄弟两人走远了些,青姐儿忍不住挠了挠头:“大哥要和二哥说什么,是我们听不得的吗?” 罗婉儿摇头。 她想到了李府,想到了赵成,又觉得不对劲儿,赵成既然是要跟赵怀安示好,又何必搞这些幺蛾子出来。 待赵怀安和赵暮再次回来后,赵怀安看了芸娘屋子的方向一眼,适才柔声对罗婉儿道:“我出门一趟,今晚别沐浴,明日我去镇上重新买个木桶。” 赵暮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有那么一瞬,他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和眼睛是不是有了大毛病。 他那素来寡淡的大哥,居然对一个女人如此体贴,而且,这个女人还是罗婉儿! 大哥不是最讨厌罗婉儿吗?当初,大哥明明还想将她赶走的? “走吧。”直到自家大哥快步出了院门,他还傻愣愣的,半天反应不过来。 而一旁的青姐儿则是满脸奇怪的看着罗婉儿,直到大哥、二哥走了,方才将自己的心里话问了出来。 “大嫂嫂,大哥为什么让你不要沐浴?” “不该你知道的,别多问!”柔姐儿板着脸打断她的话,拽着青姐儿回了屋。 业哥儿虽然也不知道,可这毕竟是大哥和大嫂嫂夫妻之间的私密话,他也不敢深想,只闷着脑袋就回了屋。 只有罗婉儿最清楚,赵怀安是嫌旺三碰过浴桶脏,不想让她继续用。 这晚,赵家兄弟俩出门后,久久未归。 罗婉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索性就起身给胭脂上的纸笺提字。 这写着写着,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院门处传来了吱呀一声,随后,便听她的房门处,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罗婉儿愣住,赵怀安低低的声音适才从外头传来:“婉儿,是我。” 罗婉儿心知他该是有话要跟自己说,忙起身给他开门,只是,这房门才刚打开,一股子浓浓的酒味儿便扑面而来。 罗婉儿的目光在他那张泛着酒意的脸颊上顿了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按到了怀里。 他的力气极大,带着一股子不容人抗拒的霸道。 罗婉儿着实吓了一跳,可又不好吵着芸娘,只得闷声道:“你干什么,快些松手。” 赵怀安不但没松手,反而将她拽的越发紧了。 “我只有你了,婉儿,别离开我,我只有你了。” 他哑声开口,话语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悲伤。 罗婉儿只觉脖颈一凉,似有泪水顺着衣领,钻入了衣间。 她一时忘了挣扎,就被他搂着往后退了好几步,最后,两人一并摔在了床板上! 床板硬实,他似早有准备,摔下去的时候,特意将她搂抱在了自己腰腹上,用自己滚烫的身躯充当了她的肉垫。 第319章 她心跳乱了 屋子里静谧不已,罗婉儿清晰的听到了自己乱成一片的心跳声。 那一瞬间,世上仿若就只剩下了一个赵怀安和她,她忘了挣扎,就那样傻愣愣的打直了背脊。 默然间,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心间悄然滋长。 “当年,牛头山上那个孩子背上有颗痣,他早死了,所以,旺三不是他。” 他的声音很轻很淡,在罗婉儿的耳边响起,她诧异的看向他,就见他也正认认真真的注视着她。 灯火昏暗,罗婉儿在他湛黑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周遭静谧不已,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她知道,这就是赵怀安想要告诉她的秘密。 今日,他之所以等到旺三沐浴时才过去,为的,就是让芸娘知道,旺三不是她儿子。 与其说他在忍旺三,不如说,他是在成全芸娘的一片慈母之心,而这个心,不属于他。 因为,赵怀安他背上也没有黑痣,他也不是赵家血脉! “我爹娘早死了。”见她不说话,他又缓声笑了笑,“被人害死的,我从来到这世上起,就是一个人,我是一个不祥之人。” 赵怀安明明在笑,罗婉儿却觉得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涩然。 前世,她也是无父无母,个中艰辛,她心中最是清楚。 她不知道赵怀安是何时知道自己非赵家血脉的事儿,不过,她想,他当时一定是很难受的。 “赵怀安,你。” “所以,别离开我。”赵怀安打断了她的话。 他急于想听到她的承诺,箍在她腰肢上的手也忍不住越发用力,就像生生要将人腰肢箍断一般。 “疼。”罗婉儿吃痛。 赵怀安忙松了手里的力道,用大掌轻轻按了按她的腰侧,面露紧张。 “哪里疼,是不是这里?我,我不是故意的。” 罗婉儿被他按的有些不自在,忙拽住了他的手,打算起身。 然而,赵怀安并没有给她机会。 他一动不动的搂着她的腰肢,黑漆漆的眸子落在她的脸上,眼里跳动过阵阵按压着的火光。 “不疼了?” 罗婉儿想要点头,可见他眼神明显有些不对劲儿了,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里警铃大作。 “还疼,你松开我。”她说完,又去掰他的手。 赵怀安这回倒是松了手,然而,随后的动作却让人更加意外,因为他就这样不声不响的坐了起来,伸手就去拉她衣服。 “你干什么!”罗婉儿惊了一下。 “给我看看,我看看是不是青了?”赵怀安轻声哄着,手已经扒到了她的腰带上。 罗婉儿急了,用力推搡了他一下,赵怀安本就喝醉了酒,一时没有防备,就这样被他用力推回了床板上。 “不疼了,不用看。”罗婉儿不自在开口,又见赵怀安捂着脑袋,吃痛的问了一句,“为什么?留在我身边不好吗?” “成婚是两个人你情我愿,水到渠成的事儿,本就不该是我们这种买卖关系。我” 罗婉儿撞上了他那明显带着痛心的神色,一时间,她心里也有些闷闷的,竟再说不去。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半晌,赵怀安暗暗吐了一口浊气,闭眼问她:“若我们不是买卖关系呢?” 罗婉儿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愣住。 若她和他不是以这样的方式认识,她想,她还是不会选择赵怀安。 虽然,她此刻忍不住对赵怀安生了一种同病相怜之感,但她心理清楚,她和赵怀安是两种人。 赵怀安这人大胆敢做,她却只是一个懦弱自私的人。 她做任何事情,都会下意识趋利避害,知道赵怀安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便更不容许自己在他身上沦陷。 因为她怕,怕赌错,怕后果! 极有可能不能善终的事儿,她宁愿不开始。 “发生的事情改变不了,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她听自己对他说。 赵怀安没有再回话,不多时,罗婉儿听到了一阵极浅极浅的呼吸声传来,她看着他因醉酒而满脸坨红的脸,目光有些怔然。 她忽然发现,不知从几时起,她思虑和离一事,便下意识迟疑和提醒自己利弊,而不再是因为不喜他,才不愿留在他身边。 其实,若他不是赵怀安,她应该也会为他心动吧。 不,不是应该,是会! 就像她适才控制不住的紊乱心跳,也是被他所影响的。 罗婉儿皱眉,她忽然发觉,有什么东西正和自己计划的背道而驰,一遇上赵怀安的事儿,她似乎再做不到往日那般冷静。 腰上一紧,一双大手捞住了她的腰肢,将她拉到了怀里。 罗婉儿吓了一跳,恍然想起如今处境,忍不住伸手推他。 “不是,赵怀安,你先醒醒,别在这儿睡。” 就算他要在这儿睡,也得等她先走吧! 可她实在是高估了赵怀安的酒量,赵怀安醉的不轻,任她怎么拍,他都没有一点要醒来的节奏,反倒是那双有力手臂将她越搂越紧。 即便是在梦中,也不曾松开。 罗婉儿喊了一阵,见他实在没有反应,不由叹了一口气。 折腾了这么久,她也累了,索性也就由着他去了。 然而,她这才刚刚闭眼睡下,一旁醉酒的男人忽然睁了眼。 他静静地望着她的睡颜,眼里满是独占欲和爱欲。 “你不能走的。”他悄声说完,用鼻尖碰了碰她的鼻尖,良久,适才起身,蹒跚着去了案桌上。 罗婉儿之前磨的墨还剩下不少,他拿过纸笔,就着那墨汁蘸了蘸,缓缓在纸笺上写下了‘和离书’三个字。 另外一头,李府后院。 赵暮在赵金银不肯交代实情的情况下,找到了李财主,李财主一听说自己后院里的女人居然得罪了军爷,一口老血,差点没气出来。 他当即就让府邸管事去审问赵金银,结果,赵金银依旧什么也不说。 李财主气的不想,想着好歹也要给州府来的军爷一个交代,他当即就让人找了牙婆,想将赵金银发卖出去。 第320章 马车里挣出了一只女子的嫩白细腕 赵金银被吓到了。 她这才当了一天的姨奶奶,还什么福都没有享过呢,就要被卖掉! “不要,老爷,不要!”赵金银跪行至李财主脚边,一张小脸,早已被吓的花容失色了。 一旁的赵暮也有些于心不忍。 赵金银好歹也算是自家姊妹,她做这事儿虽是过分,他也只想问出缘由,纠出真凶。 从头到尾,他压根就没有想过夺她性命。 “你说出实情,我保你没事儿。” 他铁青着脸开口,赵金银却看也不看他一眼,还在求着李财主。 李财主眼看着都要发怒了,赵金银忽的嚷嚷道:“老爷,我怀了你的孩子,我怀了你的孩子,长小姐也知道这事儿,你不能卖了我!” “当真?”李财主不无激动,忙让人去找大夫,赵金银心虚不已,忙又道,“姑老爷屋里不就有现成大夫吗?您问问姑奶奶就成了,姑奶奶可是看着大夫替我把脉的!” 柳李氏一过来就听的这话,她凌厉的眉头朝赵金银扫视了一眼,就见对方含着恳求的朝她看了过来。 柳李氏心思一转,缓缓点头:“确有此事。” 霎时,李财主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早忘了今时今日自己在什么地方,面对着什么人了。 他快步上去,将赵金银搀扶了起来,嘴上还不忘说些关心的话。 柳李氏看了看赵金银的肚腹,嘲弄的笑了笑,很快,就注意到一道憎恶的目光朝她看来。 柳李氏顺着目光看去,就对上了赵暮的眼睛,她心思飞转,早明白了赵暮的身份,面上还不动声色道:“这位军爷,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赵暮嗤笑,不多时,柳李氏就拍手,招呼了一串衣衫褴褛之人进来。 这些人身上又脏又臭,手里还端缺了口子的粗瓷碗,一看就是乞丐打扮。 他们刚刚一进来,就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那旺三最是会投机取巧,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是啊,是啊,上次还讹了镇上的一个乡绅呢,他的话可信不得。” ······ “军爷,你看?”柳李氏淡声一笑。 赵暮见这女人三言两语就将自己的关系撇了个干净,倒跟他大哥想的一般,不由冷笑:“不急,县太爷来了再说。” 李财主和柳李氏同时一愣,这毕竟不是什么有脸面的事儿,他们谁都没想把这事儿闹大。 柳李氏给了赵金银一个眼神示意,赵金银打了个哆嗦,只因她看到了他们眼里的威胁之意。 待张大人过来后,那几个乞丐头子很快就反水,指认是李府有人让他们这么说的。 李财主面色铁青,当即就在赵暮面前保证,一定要将这背后之人纠出来,同时,柳李氏又朝赵金银使了个眼色。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还是快些说出来,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你肚子里的孩子着想着想。” 赵金银下意识护住了肚腹,她知道,如果自己把柳李氏抖出来,自己肚子里的秘密也藏不住了,与其如此,还不如抓好这把保护伞! 她长吸了一口气,将一切都认了下来:“我也是被旺三给骗的,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以为他真的是大伯娘的儿子。” 赵暮皱眉,不想到了这种时候,赵金银居然还这么嘴硬。 李财主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就想处置人,但一想到赵金银肚子里还怀了他的种,终是舍不得。 权衡再三,他忙给赵暮保证,只要赵金银把孩子生下来,就随赵暮如何处置。 赵暮气急,他能如何处置,终归都留着赵家血脉,总不能让他一刀将赵金银给砍了,独留了背后真凶,逍遥法外。 不过······赵暮往门外看了看,待瞟到那个熟悉至极的背影后,他心中复杂不已。 他多想自己看错了,可却事与愿违。 他的生父,当真没死! 如今,他也明白大哥授意引这人过来的原因了:这李府有人不想让他们家好过,他们同样也不会让李府清净。 那个男人抛妻弃子,给自己选择了李府这个高枝,想来也长久不到哪儿去了! 这晚,赵金银被人用马车连夜送到了郊外庄子上养胎,旺三一行人被移交官府,同时,李财主为了给赵暮赔不是,还送了一堆钱银过去。 赵暮本不想收到,可一想到赵成,他就将心安理得的收了钱。 大哥说的不错,这是李家和赵成欠他娘的,总有一天,他要让李家和赵成得到他们应有的报应! 这晚,赵暮带着银钱,连夜赶回了家中。 他回的晚,也没惊动什么人,隔日一早起来,青姐儿他们早去了镇上。 赵暮听说罗婉儿在镇上摆了摊子,青姐儿和业哥儿都在那处帮忙,不免诧异。 还想问个仔细,就见柔姐儿眼底一片青黑,像是没有睡好。 “你夜里没睡好?” “二哥,你觉得大嫂怎么样?” 赵暮和柔姐儿同时开口,赵暮不想她会问起这个问题,着实愣了愣。 因为,他也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罗婉儿,那人明明做多了坏事,却让人讨厌不起来。 他想,不光是他有这种感觉,大哥应该也是。 要不然,大哥昨日就不会跟她那么亲密了。 赵暮就是个粗人,可没有那些女人间弯弯绕绕的心思。 再来,他素来尊重自家大哥,如今被柔姐儿问起,他就直言不讳道:“我见大哥和她处的极好,兴许,她现在已经变好了,大哥喜欢,我就认这个大嫂。” “你!”柔姐儿小脸一白,“当初你还口口声声说要替我讨回公道,现如今,你倒好,全然没有顾着我分毫。” 赵暮有些无奈:“我能怎么办,谁让大哥娶了她。” 柔姐儿气不打一处来,跺着脚就回了屋中。 赵暮看了看柔姐儿,又看了看碗里的吃食,实在不明白自家妹妹为什么变化这么大。 要知道,柔姐儿素来就是个温温柔柔的性子,他可从来没见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不过,转而一想,他又觉得很好理解。 谁让他们那大嫂当初推了柔姐儿下水呢,也不怪柔姐儿会这么生气了,想来,时日长了,柔姐儿心里那口气也就消了。 吃过饭,赵暮闲来无事,就往镇上去了。 他打算去看看青姐儿和业哥儿,顺道再看看那女人到底摆了什么摊子。 想及此,他又想到了中秋那晚,她做的南瓜红豆月饼。 一路到了镇上,远远地,就看到巷子里停着一辆马车,那马车华贵不已,倒像是在哪儿见过。 赵暮仔细看了几眼,又觉得和去看幼弟幼妹比起来,这马车实在没有什么吸引力,便不作他想。 只是,他前脚刚走,后脚,马车帘子就动了动,里面堪堪挣出了一只女子的嫩白细腕。 第321章 你要跟你的谢兄抢人了 不多时,那细腕被另外一双满是褶皱的大手拽了回去,车夫见状,忙赶着马车离去。 有风吹动马帘子,堪堪露出了罗婉儿那张愤懑至极的小脸。 她靠坐在软垫上,一左一右被两个婆子夹着。 那两婆子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脸上全是戒备和严肃,俨然是害怕她再掀帘子出去。 “姑娘,老身也不想伤着你,这是少主子的命令,我们只有照办,姑娘你就消停些,若你敢叫,我们就不客气了。”其中,一个老妇施施然开口,话语中满是劝告之意。 罗婉儿浑身无力的看了两人一眼,此刻,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是被人给算计了。 他想将手从两人手里抽离,却压根就使不上什么力气,不由冷笑:“是李季风?我倒没想到,他居然连这么下作的手段都涌上了,我何至于他如此。” 两个老妇完全没有想到她会直接开口叫李季风的名字,两人都是愣了愣。 片刻,之前劝她之人再度开口:“少主子只是想让我们将姑娘带过去罢了,老婆子听说姑娘性子烈,怕劝不动姑娘,这才出此下策,给姑娘用了点软骨散,姑娘莫要怪罪。” 罗婉儿冷笑,怪罪有用吗? 听着马车咕噜不停转动的声音,眼看着马车就要驱离街道,罗婉儿使出浑身力气,朝着外头喊了一声:“救命!” 两个婆子眼色一变,忙将布帕塞到了她嘴里。 罗婉儿早有预料,既挣不脱,索性也就不挣扎了。 只期适才外头有人听见了她的声音,林芝芝他能找到蛛丝马迹,去找到县里,或是去县衙报官。 闭着眼,她安静的靠在一处假寐。 她倒要去看看李季风到底想干什么,莫不是又要跟她扯那劳什子的未婚夫? 委实可笑! 两个老妇没有想到罗婉儿就这么消停了下来,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松了一口气。 不论如何,能顺顺当当的将人给少主子带回去就好。 马车很快就到了县里,罗婉儿被两个妇人搀扶下车,她一睁眼,就看到了李府后门。 随后,她便被两个妇人搀扶了进去,李府极大,她几乎是被两个妇人驾着七拐八拐的送到了一间屋子里。 等那两人将她扶躺在床上时,外头传来了脚步声,她咬着牙门,尽量让自己清醒些,又听一阵珠帘晃动,两个老妇规规矩矩的唤了一声少主子。 “先下去吧。”李季风的声音响起,两个老妇的应声离去。 罗婉儿躺在床上,浑身没有什么力气,只能瞪大眼睛,直直望着床帐。 屋子里落针可闻,若不是她亲耳听到了李季风的声音,此刻都要怀疑这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了。 罗婉儿皱了皱眉,不解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大费周章的叫人将她绑来,确实连个屁也不放!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罗婉儿眼珠子都瞪的泛酸了,屋子里很快就传来了脚步声。 一步两步······人转眼就站到了塌边。 四目相对,罗婉儿狠狠地瞪了李季风一眼。 李季风原本还有些愣然,不曾想那两个婆子竟还堵了她的嘴。 正想将人找来发落,就被她这眼刀子给瞪的一阵火起。 是了,若他的人不用这种方式,怎么可能把人带来,这也是他提前交代好的,怪不得人! 舌头抵过大牙,李季风随手将她嘴里的破布巾子取了下来。 “只要你离开那赵姓书生,什么都好商量,我也不会再这样对你。” 他这话说出来时,连着自己都愣住了。 因为,她来之前,他已经想了许许多多的开场白,总归,是要劝她迷途知返,莫要负了谢兄。 可这一开口,他却只字不提谢兄,饶是察觉到了这一点,他也不想提。 罗婉儿冷声一笑,李季风皱眉,颇有些恼火。 “你笑什么?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若你同意,一切都好说,若你不同意,我自有安排。” “那我同意不同意又有什么区别?”罗婉儿抿唇,“李季风,你眼里还有没有律法,你就不怕的吗?” 李季风恼她不识抬举,更恼她太没有自知之明。 饶是心知不一定能威胁到她,他还是开口,和她解释了一句。 “我们李家是青河县首富,就连张大人也要对我们巴结讨好,更何况,你只是一个农妇而已,我想将你如何,还不是全凭我的心意。” 正如他预料一般,他声落,她好看的眉头就皱了皱。 有那么一瞬间,李季风觉得她就是自己案板上的鱼肉,可供自己予取予求那种。 而他,生来就无需隐藏喜好,眼前这个女人,是他喜欢的,从见第一面开始,她就让他有了一种眼前一亮之感。 再之后,这青河县的女子,无论是大家闺秀,还是勾人的粉头,都没有一个人能比过她。 李季风咽了一口口水,缓缓坐在床边,他们离的这么近,此刻,她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想如何,便如何。 这个念头驱使着他缓缓伸手,朝她脸颊触去。 “李季风,你不会真喜欢上我了吧?”罗婉儿嗤声一笑。 李季风愣住,呆呆的看着她那张脸,眼里有痴迷有茫然。 他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对,他堂堂李家未来家主,难道,还不配去喜欢她? 难道,他就当真比那赵姓书生差?差在哪里了? “我原以为,你是为了我那所谓的谢千户来的。”罗婉儿再度开口。 这话,就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泼到了李季风头上。 李季风默了一瞬,心中闪过一阵负罪感,表情顿时也古怪了起来。 此刻,他不愿去想她是谢兄的未婚妻,他只知道,她就是一个嫁了人的农妇,而他,恰恰对她颇有好感。 “我的话,你考虑的如何了?”他哑声开口。 罗婉儿微微一笑,不答反问:“所以,你是因为喜欢我,要跟你的谢兄抢人了?李季风,你嘴上说的振振有词,行的,也不过是小人之事。” 第322章 只要你答应我离开那姓赵的 “我!”李季风心中一慌,俨然是被人撕破了最后一点伪装,露出了里面最龌龊的一份心思。 而这份心思,恰恰是他不愿意面对的。 “你好好考虑考虑。”他憋了一句话出来,就从榻上坐起,几乎是慌乱的出了屋子。 等屋子里只剩下罗婉儿时,她无力的闭了闭眼,盘算着伺机而动。 晌午时分,那两个老婆子送了饭过来。 罗婉儿身上的力气还没有恢复,那两个老婆子就要喂她,却被她躲过,不知是不是李季风交代过的缘故,她们态度明显和缓了不少,竟也没像早间那般粗鲁。 见她确实不吃,两人将饭食放下就出去了。 罗婉儿望着床帐,腹中早已唱起了空城计,刚刚没见着吃食还好,如今,吃食就在她榻上不远处的小几上,她闻着那味儿,就觉得越发饿了。 不过,一想到李季风那人,她还是决定再忍一忍。 谁知道那厮在里面放了什么? 此刻,她不知怎的,就想到了赵怀安。 他这会子应该还在学堂吧,等到晚间,他应该就知道她不见的事儿了。 他那么聪明,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李府来。 可同时,她又有些担忧。 李季风说的不错,李家家大业大,赵怀安如今不过是一个秀才罢了,她如何能对付李季风,对付李家? 让他和李季风硬碰硬,她宁愿他不要过来。 而此刻,赵怀安正拿着一张地宫构造图看着,图上的一砖一瓦,和他所处地宫中的构造一模一样。 “少主。”有个黑脸壮汉走了上来,朝他抱了抱拳。 赵怀安将图纸一收,轻轻颔首,那黑脸壮汉会意,忙指挥着人将一批红漆大木箱子搬到了地宫最里面。 赵怀安随之进去,待那些人放下木箱走后,他这才一一打开了木箱上他的铁锁校验。 原本地宫里燃满了长明灯,也昏暗有余,可等他打开了红漆大木箱以后,黑黢黢的甬道尽头,也被里面那大半箱的夜明珠照亮。 除夜明珠外,箱底还有不少黄金白银,珍珠玛瑙,极尽奢华。 赵怀安和黑脸男人司空见惯的将东西一一校验之后,方才上锁,出了地宫。 “少主,主上已经将您的计策献给了成王,主上让你准备准备,成王极有可能会召见你。” 赵怀安蹙眉,他想到了罗婉儿,以往他形单影只,倒也用不着顾忌那么多,如今,一想到要将她丢在家中那么久,他就放心不下。 心里这么想着,赵怀安面上却不显:“朝廷已有察觉,随风,准备好硝石,必要之时,就将之前那处宝地炸了。” 黑脸汉子,也就是随风愣了愣,有些迟疑:“主上那边?” “我会跟义父说明,不能将把柄留在了别人手里。” “是!”随风颔首,恭敬的将赵怀安送了出去。 出的地宫,便是一片荒林,林内寂静,压根没有什么人走动过的痕迹。 赵怀安回头,朝着和山体融入成了一体,压根就看不出丝毫异样的地宫口看了一眼,快步离去。 他没有回学堂,而是直接回了家中。 想起昨晚做的决定,他用手掏了掏袖管,在触到一张薄薄的纸笺后,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也不知道,她看到这个后,可会高兴。 她不喜欢他们是买卖关系,他也同样,他要她做他的妻,他想一辈子都像昨晚那般搂着她睡。 想着今早醒来时,她趴在自己怀里安睡的模样,赵怀安就觉得心里鼓囊囊的,说不出的踏实和满足。 然而,待他回了家中,周叔和林芝芝正站在院中,焦急的说着什么,他家中的弟妹们,也是一脸紧张的神色。 仿若遇上了什么大事一般。 他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没有看到罗婉儿的影子,正要发问,赵暮焦急的走了过来。 “大哥,你可是看到大嫂了?” 赵怀安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你大嫂怎么了?” “她不见了,芝婶子说,她不过是买个菜的功夫,就不见了,我们在街上找了无数遍,还是没找到她人。” 赵暮声落,赵怀安头也不回的往外跑。 赵暮见状,忙也跟了上去。 林芝芝他们原本还安慰自己婉儿很有可能和怀安待在一起,见此情形,他们便知情况不妙,纷纷张罗着人再去街上找找。 “婉儿,你可别吓娘啊。”芸娘精神原本就有些恍惚,听闻这事儿,面色又白了几分。 她想跟着林芝芝他们出去找人,却被柔姐儿拽住。 “娘,她能有什么事儿,指不定是嫌弃大哥,自个儿跑路了,以前她不还勾搭了杨秀吗?” “你怎可如此说你大嫂!”芸娘很是痛心。 训斥完,也不管柔姐儿的反应,快步跟了出去。 霎时间,院里就只剩下了柔姐儿一人,柔姐儿望着空空如也的院门口,五指收紧,手指甲狠狠掐到了肉中。 “你最好走了就别回来,你最好别回来了!” 时间转瞬即逝,不知不觉,日头已经跌入了云层中。 罗婉儿身上的软骨散效力已经打了大半,此刻,她只要用点力气,就可以从床上坐起来了。 这个认知让她大受鼓舞,她双手撑着榻沿就要起身往房门处走,不想,房门却被人推开了。 罗婉儿面上的笑意僵住。 李季风缓缓从外间过来,手里还提着食盒,他似乎刚刚沐浴过,那如墨一般的发尾还淌着水汽,身上的牙色广袖长袍,更是衬的他风流又俊雅。 然而,此刻,罗婉儿却没有心思去欣赏这些,她就那样直直的盯着他:“你何时让我走。” 李季风一愣,不急不慢的将食盒放在桌上,然后,打开屉子,一样一样的将饭菜端了出来。 有黄焖鱼翅,酸笋鸡皮汤,有糖蒸酥酪,有酒酿蒸鸭子,还有两个叫不出名儿,但看起来就很好吃的菜。 罗婉儿本就饿极,看着这些色香味俱全的吃食,哪儿还受得了? 她扭开头,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吃食,就听他吊儿郎当的开了口。 “我说过,你只要答应我离开那姓赵的,一切好商量。” 第323章 李季风有大病 “离开他,然后呢?”罗婉儿冷笑。 李季风心头一跳,他想,只要她愿意离开那姓赵的,他什么都可以答应,包括,不将她送去谢兄那里! 人是他找到的,谢兄也并未见到她,只要他稍稍使点手段,也不是护不住她。 然后,这个想法在凝视着罗婉儿时,瞬间消失,因为,他才她脸上看到了嘲弄。 一瞬间,他就像回到了早间被她戳破心思时的窘迫境地一般。 不过,这一回,他早有心理准备,面色也坦然了许多。 “吃饭吧,你慢慢考虑,不急。”收了目光,他径直一旁,不再看她。 罗婉儿看了看那些饭菜,又看了看他,心中有了犹豫。 她如今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就算当真跑出去,只怕也跑不了多远。 李季风明显是不肯放她走了,弄不好,还想将她送去那劳什子的未婚夫那里,她必须得保持体力,伺机而动。 心里这么想着,她又看了那些吃食一眼:“少东家不会又往里面加什么软骨散之类的吧。” 李季风被她说的愣了愣。 他自诩风流,可从来没对女人用过那种手段,包括对她,他也不屑如此。 “软骨散非我本愿,若不是你一心挂在那书生身上,我的人,也不会出此下策。” 罗婉儿看着他,不说话。 李季风忽有些气闷,他想问问她到底将自己当成了什么人,他李季风要什么有什么,又不是下九流的二流子! 可一想到软骨散,还有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儿,他就开不了口。 “你若不信。”他径直坐了下来,拿着碗筷就开始夹菜吃。 罗婉儿看了一阵,见他确实没事儿,适才离他远一点的位置坐下。 她饿了许久,一拿上碗筷就顾不上李季风了。 屋子里难得安静了下来,李季风原本没有胃口,不过是想跟她证明这饭菜没有问题,可看她吃的那么香,他也忍不住跟着吃了起来。 这是李季风第一次和罗婉儿一起吃饭,那种感觉和他想象中大有不同。 罗婉儿吃饭的动作,算不上斯文,更和他印象中的那些闺阁女子不沾边。 他以前曾想过他妻子的样子,无非是哪家闺阁女子一般斯文有礼,举止得体,可如今,一遇到了她,他方才发现,那样的斯文有礼实在是太扭捏做作了一些。 无疑,他更喜欢罗婉儿的真实,喜欢他身上的烟火气。 罗婉儿早察觉到了李季风在看她,她初时太饿,也没工夫搭理他,待吃了七八分饱,眼看着李季风还盯着她看,她忍不住皱眉朝他看去。 李季风被她发现,也不心虚,只大大方方的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我想到了我的爹娘,儿时,我爹娘就跟你我这般,对坐而食,很是温馨。” 罗婉儿嘴角抽了抽:“难为少东家还吃出了温馨感,我倒是一点儿也没有感觉到。” 李季风笑了笑:“人是会变的,你如今没有感觉到,不代表以后不能感觉到,你看,就如同我这李府,你在此地待久了,又如何能保证日后还能习惯乡野生活?” 罗婉儿快被他说笑了。 李季风拍了拍手,外头立马涌入了一群手捧红膝托盘的仆妇。 那些托盘上的东西各有不同,第一个进来的捧着两套金光闪闪的头饰,第二个进来的做工精细,一看就不便宜玉簪耳珰,第三个进来的捧着一摞华服美衣······ “喜欢吗?”李季风抬眼看她。 罗婉儿扯了扯嘴角:“少东家觉得呢?” “这些都是上京贵女喜欢的东西,是那赵姓书生不能给你的,离开他,你就可以得到这些,不好吗?” 罗婉儿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缓缓握紧,气极反笑:“巧了,我天生就不喜欢这些东西,我劝你也莫要再乱折腾了。” 李季风探究的看着她,想从她的脸上看到丝丝犹豫,但她的脸上,除了一抹嘲笑外,别无其他。 李季风皱眉,怎么可能呢,天底下,竟当真有女子不喜欢这些? 嘴上说着不要,当真捧到了面前,还能不要? 或者,是他送的东西不够好,不够多? 此时,屋门开着,罗婉儿看到了院门外的密密麻麻的护院,她忍不住磨了磨牙。 这李季风是真防备着她的,居然找了这么多人来守她! 想来,要从李府离开,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 李季风罗婉儿的目光,他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了看,心下顿觉气恼。 她就那般念着那赵姓书生不成?待在他这里,倒还时时刻刻想走? 李季风甩袖而去,片刻都不想多留。 “李季风!” 罗婉儿紧追上去,却被十几个护院挡了去路,随后,又有一群仆妇送了两大盒金光闪闪的珠宝玉石过来。 罗婉儿:“······” 揉了揉差点没被闪瞎的眼睛,罗婉儿觉得,李季风有大病,无药可救又听不进去人话那种! 将人赶出去,她坐在榻上,双手环膝,忍不住又想到了赵怀安。 她忽然发现,此时此刻,她竟有些想他了,一想到他,她的心里也莫名踏实了几分。 此刻的赵怀安早去县衙报案了,张大人将所有衙役都派遣了出去,帮他寻人,此外,他还召集了漕帮的人,再加上跟随赵暮从军中出来的十几个兵丁。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围绕着后河镇附近的村镇找寻,直找到后半夜,也没有消息。 眼看着兵丁和衙役们又累又乏,赵暮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就将人引到了家中,让芸娘煮了一大锅的面块招待人。 芸娘煮好面块,听说竟还没有罗婉儿的消息,顿时越发焦急。 “婉儿,她,她不会有什么事儿吧,可不能有事儿,老天爷保佑,保佑我家婉儿。” 柔姐儿抿唇:“我看她分明好好的,能有什么事儿。” 在场所有人都愣了愣,就在这时,赵怀安回来了,他面色疲惫,刚到家就急急问道:“婉儿可有回来?” 柔姐儿面上隐隐露出了一丝笑意,不答反问:“阿兄,你们可有去杨家找过?” 第324章 杨秀被打的眼冒金星 杨家!杨秀! 谁不知道罗婉儿以前跟杨秀不清不楚的,这冷不丁的失踪,指不定还真跟杨秀有关! 赵暮担忧的看了自家大哥一眼,铁青着脸道:“我去找杨秀算账,那狗东西要真敢和大哥你抢人,我就打死他!” 那些吃着面块的兵丁和衙役都忍不住竖起了耳朵听。 原来,这背后竟还有这猫腻,他们还白白找了这么久,指不定,背地里,人家那对野鸳鸯早不知道去哪儿快活了! 得了,吃了面块就走吧,累也累了,热闹也瞧了,实在也没他们什么事儿了。 “回来!”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赵怀安忽的喊住了赵暮。 赵暮讶异的看着赵怀安,却听他淡声道:“不是他,你大嫂压根就看不上那种小人!” 赵暮愣了愣,青姐儿连连点头:“对,大嫂嫂定是遇上了什么事儿,大嫂嫂不可能不要大哥,不要我们的!” 柔姐儿一脸无语的看了青姐儿一眼:“小孩子家家,你懂什么,她若不要阿兄,还能丢下阿兄就走?我看,她就是跟她那想好跑了!” “柔姐儿!”赵怀安粗声打断她的话,“往后,我不想听到这些言论,你大嫂不是这种人,你记好了!” 柔姐儿鼻翼一阵煽动,忽就有些说不出的委屈。 罗婉儿不是那种人是哪种人?当初,她可没少在他们眼皮子地下和杨秀眉来眼去! 赵暮见妹妹和大哥之间颇有不隙,赶忙道:“好了,好了,大哥说大嫂不是那样的人,就不是那样的人,柔姐儿,你这是多什么话?先将人找到再说吧。” 柔姐儿撇嘴,大颗大颗的眼泪花儿哗啦啦的往下掉。 赵暮看的于心不忍,忙过去低声劝了几句。 赵怀安让青姐儿他们好生照看芸娘,又答谢了那些兵丁和衙役,径直就往外去了。 “阿兄,你还没吃过东西呢!”柔姐儿急的不行,就要追出去,又被赵暮拽住。 “大哥担心大嫂,多说无益。”赵暮朝她不赞成的摇了摇头,柔姐儿气的跺了跺脚,“担心?担心她就不吃不睡了?指不定,人家在外头有多潇洒呢!” 赵暮皱眉,再度觉得妹妹性子变的太多,还想再说点什么,柔姐儿已经抹着眼泪,回了屋。 而赵怀安出门后,哪儿也没去,而是直接翻墙,撞开了杨秀的房门。 此时,夜色寂静,杨秀正在安睡中就被人像货物一样拖拽着出了门,直到他被人狠狠扔在地上时,他才猛然惊醒。 周遭暗沉,杨秀看到自己跟前立了一个高高大大的人,只以为遇上了什么歹人,心下惧怕,正要求饶,就听对方冷冷开口。 “说,婉儿的事儿是不是你干的!” 是赵怀安,不是什么歹人! 杨秀拍了拍心口,刚松一口气,又惧上心头。 赵怀安可一点儿也不比歹人友善到哪儿去!要知道,上次,他就被他打的丢了半条命。 这药罐子不是人,打起人来,更不是人! “不,不是,我连什么事儿都不知道。”杨秀急急摆手,衣领一紧,又被赵怀安提起来,连揍了几拳。 杨秀被打得眼冒金星,又听赵怀安道:“我再问一遍,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杨秀摆手,身上火辣辣的痛,他还没缓冲过来,脸上又挨了几个拳头。 “我最后问你一遍,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我!什么事儿啊?我连她人都没有见过!自从上次”杨秀顿了顿,怕赵怀安再动手,他赶忙护住了自己的脸,“自从上次以后,我就一句话都没跟她说过了。” 赵怀安重又将他提了起来:“你该知道骗我的下场,到时候,可不光是你和赵金银的事情败露那么简单!” “我,我是真没见过她人啊!” 杨秀往后缩了缩,恨不得此刻地上就有个地缝,他都立马往里面钻。 这赵怀安是个疯子啊,再让他打下去,他不知道会在床上躺几天! 然而,这回,赵怀安没有再动手。 他只是冷冷的看了杨秀一阵,终是嫌恶的甩开了他的衣领子:“你最好没有骗我,要是让我知道了!” “没有骗,没有骗,我真的没有骗你!”杨秀连忙摆手。 赵怀安看着杨秀那怂样,皱了皱眉。 这么说来,杨秀还真是不知情,这附近几个镇上都找过了,唯一没找的就是县里,不知道那绣坊可有她的消息。 “怀,怀安?” 耳旁传来了杨秀发着颤的声音,赵怀安回神,缓缓起身,如看草芥一般看了杨秀一眼,转身离去。 杨秀心神一松,整个人瘫软在地。 这是什么事儿啊,他好好的在自己家里睡,都能被赵怀安拧出来打一顿,还真以为他杨秀好欺负不成。 赵怀安是秀才,如今他杨秀也是秀才了,赵怀安凭什么打他! 偏偏,自己有把柄在赵怀安手里,杨秀还只能忍气吞声! 冷啐了一口,杨秀看着黑蒙蒙的前方,暗自咬牙道:“赵怀安,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杨秀发达了,会将今时今日的耻辱十倍百倍的还到你身上!” 这一晚,对赵家人而言是一个不眠夜,同时,对李府上的某些人也一样。 其中,柳思音就是其中一个。 她白间就听说表哥领了个女人回来,他陪着那个女人吃饭,将府上最好的宝物都送到了那个女人房间,就连着晚间,也不曾出府。 这可是她来李府后,表哥第一回老老实实待在府上,只可惜是为了别的女人。 “姑娘,日后你才是府上的少夫人,你还没进门呢,怎么能容许表少爷纳妾,我看,你就得拿出点少夫人的款儿来!” “是啊,是啊,表少爷还将那人安排在他的偏屋里呢,两人一墙之隔,表少爷晚间指不定歇哪儿。” 听着小丫头间喋喋不休的话语,柳思音心烦意乱,起身就朝前院的偏房走去。 她倒要去看看表哥到底迎了什么样的姑娘回来。 她身后的丫头们面色一喜,忙挺着胸脯跟了上去,势要替主子好好收拾收拾那狐狸精。 然后,就在这主仆三人过去时,就听紧闭着的偏房里响起了一道清脆的耳刮子声。 随后,李季风那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其实,你打的一点儿都不疼,那姓赵有没有被你这么打过?” 第325章 有没有听过打情骂俏这个词 昏暗的房间里,李季风摸着半边被打红的脸,饶有兴味的看着床上震惊的女人,嘴角渐渐勾出一抹弧度。 前两日的憋闷,也莫名的因为刚刚那个耳刮子消失了个干净。 他不喜她面对自己时面无波澜的样子,哪怕做不到像对那赵姓书生笑,好歹此刻,她愤怒的表情是如此强烈。 此刻,她的情绪,独独属于他! “有没有听过打情骂俏这个词,你没打过那书生,这么说来,你对他也不怎么样。”用舌头顶了顶大槽牙,他笑的痞气。 罗婉儿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随后,匆匆趿了鞋子下床。 “李季风,你一大清早的在我跟前发什么疯?” 一想到自己刚一睁开眼,就看到这厮坐在床边,一眼不错的看着她,罗婉儿的脸又黑了几分。 都怪她昨晚没睡好,天不亮时,才睡过去,竟连这人进来都不知道。 “你想干什么?”罗婉儿在李季风几步开外站定,一脸戒备的看着他。 李季风笑了笑,起身,缓缓朝她走近。 “就想问问你昨晚睡得好不好?可还习惯?我送你的那些东西,你喜不喜欢?” 罗婉儿一想到这人刚刚坐在床边盯着自己的模样,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少东家还有这种癖好?” 李季风自然听出了她在挖苦他,他也不恼,直直望着她的眼睛,用最诚挚的声音道:“我只对你如此。” 此刻,他已经忘了最初绑她过来的初衷,他只知道,既已做出了这种举动,再顺着自己的心意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李季风从来不会压抑自己的本性。 他觉得,她留在李府生活很不错,往后,若能一直留下来也没什么不好。 罗婉儿看着李季风抚着那红透了的半张脸,一双桃花眼里,满是痴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往紧关着的雕花院门处看了一眼,她几乎能透过窗户纸看到外头站着的一堆人影,一时间,她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李季风,你不会真想一直将我关这儿吧?” 李季风认认真真的想了想,颇有些不赞成道:“我怎么会想关着你呢?只要你不回赵家,这李府上下,随你走动。” 罗婉儿心中一跳,面上如常道:“好啊,我不回赵家,你放我出去吧。” “当真?” “当真!”罗婉儿尽量让自己显得真诚一些。 “好,我带你去府上走走,不过,后院暂时不能去。” 她若真愿意留在府里,他就不能让谢兄的人发现她的存在。 李季风想着,径直往外走,打算给她带路。 罗婉儿试着道:“我还要回去摆摊,要不,下次再来欣赏你的府邸?” 李季风顿足,回头看她,脸上的笑意凝了凝。 此刻,他倒是明白了,她还想着回赵家! 李季风有种被人泼了一盆冷水的挫败感。 “千户夫人,当真就比不得一介布衣的生活?” 喃喃问了一声,李季风本没想得到答案,谁知道,她却朝自己爽快的点了点头:“对,劳烦少东家费心了,我还真不稀罕做什么千户夫人!”李季风面色一沉:“谢兄和你有婚约在身,这千户夫人不是你不想做就不做的!” 这两日和她独处,他都刻意避了谢兄不谈,可如今他心中气恼,竟什么也顾不得了。 说完,也不等她反应,他冷着脸就出门叫人备早食去了。 长廊上的柳思音远远就看到了自己表哥脸上的巴掌印,她心里又酸又心疼的,忍不住又朝虚掩着的房门处看去,赫然就看到了一个熟悉至极的人。 是她! 那个救了她的姑娘,那个已经嫁人的姑娘! 她怎么会在这儿?柳思音愕然的瞪大了眸子,就见那匆匆往外走的姑娘被两个婆子请了回去。 随后,那道门又被关上了! “表少爷那张脸······这女人实在是太过分了,她居然敢打表少爷,当真以为这李府跟外头一样,能容她随便撒野?” “对啊,表少爷也是性子好,都被打成了这样,他居然也不惩治那女人,不行,我要把事儿说给老太爷听,定要让老太爷将那女人给赶出去!” 耳旁传来两个丫鬟喋喋不休的声音,柳思音见自己的人要去告状,忙将她拦了下来。 “小姐,你?”丫鬟有些不解。 “别去,表哥喜欢她,我也不该厌她。”柳思音缓缓说着,虽然心里不是滋味儿,却也觉得松了一口气。 幸好是她,不是别人,若表哥一定要纳妾,纳她未曾不可。 这位姑娘是她的救命恩人,日后,她一定会待她好的。 红日初升,将整个李府笼罩在一层晨光中,寂静无声。 有门房匆匆来报,当日回军营报平安的小兵从州府军营那边捎了一封信给李季风。 信中排头就是‘季风弟安’。 李季风坐在书房中,默了许久,方才继续看下去。 信中全是谢兄那言辞恳求的答谢之话,李季风忽就觉得愧疚又难堪。 真的要送她去州府军营吗?不知为何,他竟有了迟疑,甚至还有些隐隐抵触。 在书房中僵坐了一下午,直到日头西斜,李季风出了书房,方才问了一句:“她可有吃饭,再从外头捎些话本子过去吧,算了,备好饭菜一并送我这里来,我给她捎过去。” 李余自然知道自家主子口中的她指的是谁,暗叹了一声,李余都不敢相信,自家主子居然干了绑人过府的事儿。 “怎么?”耳旁传来自家主子微微上挑的声音,李余无奈,出门前,又问了一句,“公子,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若罗娘子当真是谢千户的未婚妻,你这?” 兄弟妻还不可欺呢? 自家公子这打主意的样子,还不够明显? “李余!”李季风从牙齿缝里挤了两个字出来,李余面色变了变,匆匆跑路。 转眼,回廊上就没了人影。 李季风磨了磨牙,抬头看天,心中泛起了阵阵空洞。 真的要将她送去青州军营吗? 第326章 他要拆散这对名不正言不顺的野鸳鸯 后院中,柳思音思虑再三,还是让人捎了后厨新做的点心,一路去了前院偏房。 一行人过去时,护院严严实实的挡在门外,见柳思音过来,众人面色为难,都怕放人进去后,李季风会问罪他们。 最后,还是柳思音的丫鬟发了难,他们才耷拉着脑袋,退到了边上。 柳思音在丫鬟的簇拥下进了屋中,见罗婉儿正站在屋门处,她愣了愣,掀开帷幕朝她笑了笑:“姑娘。” 罗婉儿适才觉着外头的声音听着熟悉,如今一看是柳思音,顿时明了了。 柳思音是李季风的表妹,出现在这里,也没什么稀奇之处。 不过,她来干什么? “姑娘,我带了点点心来给你尝尝,我们是真的有缘,上一次,若不是你救了我,只怕我如今······” 有丫鬟提上食盒,将两碟子精巧甜腻的点心摆在了小几上,罗婉儿顿时明了。 “不是李季风让你来的?你是为了来跟我道谢的,表姑娘想报恩吗?” 柳思音没想到她会问的这么直接,愣愣的点了点头。 罗婉儿直言不讳:“我想离开这里,表姑娘会帮我吗?” 柳思音瞪圆了眸子。 “离开这里?可是表哥他对你?”表哥对她用心至此,她为何还要离开? 罗婉儿看着柳思音,不说话。 柳思音满心不解:“表哥不好吗?他将所有好东西都搬到了你屋里,这青河县的姑娘,羡慕你还来不及。” 说话间,她朝屋子的那些金光闪闪的金银珠宝,华服美衣扫了一眼。 表哥待她也极好,却从不见他这么上赶着讨好过她,柳思音心中越发酸楚。 66 罗婉儿哪儿能看不出柳思音对李季风的念想? 她勾了勾唇,试着劝哄道:“你想想,若我走了,这些全都是你的,你可以得到你表哥所有的爱,这难道不好吗?” 柳思音很心动。 一想到表哥若也能那般全心全意的对自己,她就有种此生再无遗憾的满足感。 然而,她比谁都清楚,表哥喜欢的人不是她,是眼前这位姑娘。 柳思音摇了摇头,不解的看着罗婉儿:“你不喜欢表哥吗?他待你极好?” 罗婉儿不答反问:“这便是好?他好,我就该喜欢他?” “我从未见过表哥对谁这么上心过,日后,他一定会疼你护你,且表哥人很好,这青河县的姑娘家都愿意嫁给他。” 柳思音是真的不明白,她的表哥哪哪儿都好,为何眼前这位姑娘就是看不上。 罗婉儿没想到这位表小姐会这么不上道,忍不住蹙眉:“你既是喜欢他,为何还能容忍他三妻四妾?” 柳思音默了默,脸上浮现了丝丝甜意。 “既是喜欢他,自然希望他好,希望他能守住自己喜欢的人,希望他能得到所有他想得到的东西。”自然,也包括人。 柳思音抬头看着罗婉儿,意思很明显。 罗婉儿:“······” 大爱无私也不是这么个无私法! 很显然,从柳思音这里下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罗婉儿心中失望,面上却没有什么变化:“表姑娘,我想出去走走。” 柳思音也正有此意,两人携手出门,护院想要阻止,又不敢,只能跟在后面。 在罗婉儿有意无意的引导下,两人眼看着就要转出李府府门,忽听身后传来了李余震惊而焦急的声音:“罗娘子!” 罗婉儿一回头,就看到李余和李季风匆匆赶来。 霎时间,她看了大敞开的李府大门一眼,不顾一切的就往外头冲。 眼看着就要冲出去时,那些护院几个跨步追了上来,径直挡了她的去路。 随后,李府大门被关上了。 罗婉儿喘着粗气,不甘心的看着那道红漆木门。 李季风铁青着脸过来,他还在为要不要送她去军营纠结,她倒是一门心思都扑到了那个穷书生身上! 李季风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谢兄生气,还是别的。 总之,他恼火不已,只想立马拆散了他们这对名不正言不顺的野鸳鸯! “谢兄写信来了,你对他,当真就没有一点儿念想?”看了她好一阵,他忍不住质问道。 “我说过,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罗婉儿面色也格外难看。 李季风心里明明很难过,面上,却还带着笑:“没关系,是不是,等见了他,不就知道了吗?” 此刻,见她还念着那姓赵的,李季风不竟冷笑。 自己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她是谢兄的未婚妻,她不嫁给谢兄,还能嫁给谁? “李季风,你莫不是疯了?”罗婉儿怔了一瞬,怒极反笑。 李季风不以为意:“见到谢兄,若你没骗我,我可以负责,甚至给那赵姓书生解释。若你骗我!”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而去。 这晚,李府灯火通明,府里上上下下都在准备着少东家前往军营的事儿。 李老太爷很是不满,经了儿子、儿媳被山匪残害的事儿,他便不愿意让李季风出远门。 后院那十几个军爷还护不住一个人不成,就非得让他李家如今唯一的男丁去护? 可李季风天生就生了一副反骨头,他决定了的事儿,就不会轻易改变。 任由着李老太爷和柳李氏轮番来劝,都于事无补。 隔日一早,李季风还是一如计划一般,走陆路,往青州大营去了。 罗婉儿被两个婆子缚住了手脚,李季风和她一并坐在了一辆车上,见她狠狠地朝他瞪来,他扯了扯嘴角。 “就当是给我证明一下你有没有骗我,若你真不是谢兄的未婚妻,我再送你回来。” 他淡声说完,外头就响起了赵暮的声音,罗婉儿心神一动,趴在车窗处喊了一声:“赵暮!” 李季风不曾想,她竟还认识这军营中人,当下,也没多想,手疾眼快的掩了她的唇。 马车外,坐在高头大马上的赵暮有些走神。 他刚刚好像听到大嫂的声音了? 他往周遭看了看,忍不住道:“你们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第327章 她想到了赵怀安 他身后的十几个兵丁对视了一眼,齐齐摇头。 一群人眼里明显都有红血色,他们昨儿个几乎一宿没睡,差点就将这青河县给翻了一遍,还没找到人。 如今,坐在马上,个个脸上都有疲态,全然没了当初才来青河县时的精神头。 “奇怪,我刚刚明明听到有人叫我了。”赵暮皱眉,忍不住又往周遭看了看,最后,目光又定定放在了马车处。 “头儿,我看你就是太累了,休息休息就好了。”他身后有个小兵驱马上去,不满的嘀咕道,“大伙儿都这么累了,这李公子还得折腾人,走水路不好吗,非得让咱们跟着他那马车颠回去。” 李家马车走的慢,他们本就想打瞌睡,再这么悠下去,指不定就在马背上睡着了! 况且,就这样的速度,只怕没个三四天,到不了青州军营! 赵暮何曾不急? 大哥为了找大嫂,连着眼皮都没有合过,若不是他有任务在身,如今还在帮大哥寻人呢。 “头儿,要不,咱们跟着李公子说道说道,改走水路”有人试探着说了一句。 赵暮摇头:“罢了,富家公子惯常如此,只要能将夫人平安送达,即可。” 到时,待他跟谢千户复命完,再回来帮大哥寻人。 赵暮暗安吐了一口浊气,只盼那人能命长一些,莫要让大哥担心才好。 另外一头,漕帮暗舱里,赵怀安将新画的一批小像分发了出去,让人沿路粘贴。 这是一张寻人的小像,上面的女子眉目生动,顾盼生辉,赵怀安只看一眼,心里就如针扎似的疼。 如今已经过了整整两日,漕帮里的兄弟伙儿连暗处的桩子都开始动用了,可仍旧没有罗婉儿的消息。 他紧咬着牙,心中越发难安。 “少主!”流风匆匆赶来,轻扫了厚厚的一摞小像,垂头道,“城中暗桩有了新消息。” ****** 赵暮一行人还是低估了李季风这富家公子的劣根性。 这富家公子每走上半个时辰,就要求休息,亦或是去附近镇上买吃食,亦或是去山中寻水烹茶,更甚至是为了在马车内睡上一阵,直将十几个军中汉子折腾出了一脸便秘样。 他们来时打马而行,行色匆匆,带过一路泥泞,这回去了,个个都像是遛马的一样。 不,遛马还能有点闲情逸致,而他们的心情,大概一点儿也不亚于奔丧。 特别是赵暮。 赵暮本想快些赶回去,可就李季风这种折腾法,到了军营,还不知道要耗上几日。 兵丁们早就有了意见,其中一人忍不住道:“头儿,我看这李公子倒是古怪的很,咱们就是来接夫人的,可都停停歇歇,折腾了这么久了,他连夫人的面儿都不肯让我们见。” “可不吗?男女授受不亲,他一个大男人居然和咱们夫人共乘一辆马车,实在是古怪的很,谢千户若是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想?” 又有人嘟囔了一句。 赵暮就是个糙汉子,他早先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只是一直说不上来,此时听得兵丁这么说,他自个儿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谢千户和这李公子虽是关系非比一般,可这好歹涉及到夫人,这李公子按理也应该回避回避才是。 思虑再三,赵暮打马到了车窗边,低低道:“李公子,外头风光正好,不如,你与大伙儿一并打马而行,既不用挤在车厢中,又能看外头的风景。” “本公子不会骑马,更不想看什么风景,多谢。” 李季风舒适惬意的声音传来,赵暮看着那紧垂而下的马车帘子,还想说点什么,就听对方又道,“在附近镇上找个落脚点,本公子乏了。” 赵暮仰头看天,此刻不过下晌时分,天道正好,这富家子居然就想歇店了? 虽然,赵暮早有心理准备,心知这富家子没办法像他们一般风餐露宿,可此番情景,赵暮也确确实实不曾预料过! “不如,我们先送夫人回去,公子你在后头慢慢赶?”赵暮迟疑片刻,又道。 “我答应了谢兄将人交到他手上,自然会办到,怎能在后头慢赶,你莫要扰我,快些去找店。” 赵暮听出他声音中带着的不耐,忍不住捏紧了马缰绳。 诚然,这李公子能找到夫人,便是谢千户的恩人,在这种事情上得罪了他,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赵暮权衡了一番利弊,终是打着马儿往前面赶去。 他不知道的是,他走开后,马车车厢里就传来了一道猛烈的撞击声。 车辕处的两个仆妇回头看了一眼,心下虽是担忧,可李季风的命令,他们都不敢轻易进去。 不多时,就听自家主子轻笑了一声,两人适才回头,继续看路。 有风吹过马车车帘,阵阵熏香从里面传出。 李季风渐渐松开了罗婉儿,适才,他为了阻止罗婉儿有异动,一早就拽住了她。 谁想,她被束缚了手脚,竟也能毫不迟疑的朝马车壁撞去,李季风想要阻止时,已经晚了。 李季风还从来没见过哪个娇滴滴的姑娘有这么生猛过。 她用的力道极大,他几乎可以想象,她此刻手臂上应该有了怎样骇人的淤青。 将心里的担忧压了下去,李季风看着她,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就当是给我证明一下,证明你有没有骗我,若你没有骗我,我再将你接回来就是。” 罗婉儿此刻也平静下来了。 想起他适才惊骇又担忧的表情,罗婉儿心思一动,决定硬的不来,来软的。 她也不再挣扎,只看着自己的被缚出红痕的手腕处失神。 她起初也不过是想装装样子,哄得李季风放下戒心,最好是能将她手上的绳子解了。 她只要有机会和赵暮碰面,一切问题,都可迎刃而解。 谁曾想,这看着看着,她就想到了赵怀安,想到了这几日的遭遇。 她想若是赵怀安在,一定不会容许别人这么欺负她! 鼻头一酸,臂上又传来了阵阵酸痛感,她想着想着,竟不知不觉的红了眼眶。 第328章 逃离 李季风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怎么想的,仿佛,他此行只是为了给自己证明她有没有骗自己。 又仿佛,他还存了别的什么想法。 总归,他告诉自己,他无论如今做了什么,日后,都可以弥补于她。 然而,在看到她红了眼圈时,他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他几乎是带着些许心慌的问了一句:“你怎么了?可是刚刚碰伤了?要不要让两个婆子进来给你擦点药?” 早前,他默许了那两个婆子往她嘴里塞了巾帕,此刻,她自是无法说话的。 而自从上了马车后,她更是不待见他,除了偶尔瞪他一眼,她再无动作。 此刻,李季风问出这话,原本也没指望她会回答。 他掀开了帘子就要叫那两个仆妇进来上药,谁曾想,这时,罗婉儿却缓缓朝他伸出了那被紧缚着的一双手,红着眼,可怜兮兮的看他。 李季风愣了愣,只觉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一般,整个人都忍不住温柔了起来。 “可是疼?”他听自己轻柔的问了一声。 罗婉儿缓缓点头,李季风心下懊恼,连忙去帮她解绳子。 罗婉儿看着他这举动,心中狂跳,一切比他预想中还要顺利,然而,绳子还没解开,李季风忽然停下了。 “你不会是为了逃跑吧?”他探究的看着她,俨然,只要看出一点点的苗头,他就不会再帮她解这绳子。 罗婉儿自然知道这一点! 她摇着头,硬是挤了两大颗眼泪出来。 李季风天生就是个怜香惜玉的主,更何况,眼前这人,对他还非同寻常。 他素来自诩对女人颇有手段,没有女子会逃得出他温柔攻势,可如今,他竟对自己喜欢的人用了这种手段,他恨不得直接扇自己一个耳刮子。 “我,我给你解,你莫要难过,我会心疼的。”他说着话,直接帮她解腕上麻绳。 罗婉儿快被浪荡子这番言语给恶心吐了。 看着李季风垂头认真解绳子的模样,她目光游移,最后,定定的望向了他的大动脉窦上, 据说,只要用力掐住人的大动脉窦,保持上一段时间,对方就会出现暂时昏迷过去。 李季风若是被他掐昏了,她就可以顺利和赵暮搭上话······ 罗婉儿的眼里闪过了一道精光。 然而,腕上的酸痛感却让她挫败,男女力量本就悬殊,她手上完好时,也不定能长时间掐住李季风的大动脉窦,更别说此时此刻了。 一旁的李季风见她不说话,犹豫片刻,还是取了她口中的布帕,问了一声:“怎么了?” “手痛。”罗婉儿气的磨牙。 李季风一阵心虚,适才那点子防备她的心肠也没了。 他让人取了药膏出来,拿过她的手,帮她抹药。 “我,我也不想这样的,我就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骗我,你只要乖乖跟我去青州军营,我也用不着绑你。” 罗婉儿心里一阵冷笑,面上却是不显:“你当真想送我去军营?” 李季风抹药的动作一顿,良久,才憋了一句话出来:“只要你没骗我,我们就一起回去。” 罗婉儿不置可否,只由着李季风帮她抹药。 随后,她还靠在车壁上休憩了一阵。 李季风见态度软化,当真愿意同她一起去青州大营,心中反而有种不上不下的气闷感。 又走了一路,罗婉儿忽然睁眼,要求出恭。 这还是罗婉儿第一次提这个要求,李季风有些不好意思的掀帘子看了看,见外头一片青山,他挑眉问她:“可还能忍一忍?” 这荒郊野外,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罗婉儿摇头。 李季风一愣,稍稍思索,就让人停了马车,替她戴上了帷帽。 “你,或者你那些护院不会在后头跟着我吧?” 罗婉儿问了一句。 李季风听得这话,竟跟个毛头小子一般红了脸。 “你这是什么话,不,不会的,我顶多让两个婆子跟着你,你乖一些,莫要搞出什么动作,要不然······” 他不自在的说着威胁人的话,罗婉儿点着头,下车时,她下意识朝马车最前头看了一眼。 远远地,她看到一群男人驾着马车在前面赶路,他们的速度本是不快,可因着李季风悄然叫停,他们没有察觉,竟不知不觉和他们拉开了距离。 没有在人群里找到赵暮的影子,罗婉儿正当失望,就听那两个婆子冷声道:“姑娘,请吧。” 罗婉儿皱眉,此刻,车帘子动了动,堪堪露出了李季风那张脸:“不去了?” “去。”罗婉儿敛了想法,快步往身后的林子里走去。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块有荆棘挡住的平坦之地,罗婉儿朝那两个婆子看了一眼:“你们离我远一点,我就这儿,哪儿也不去。” 两婆子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罗婉儿那娇娇弱弱的身板,倒真没把她放在眼里,便径直去了边上。 罗婉儿从地上捡了个大石头,正寻思着先找借口,将人引来,再趁人不备,将人撂倒,忽听远远传来了一阵马蹄声,随后,便是不绝于耳的打斗声。 透过灌木缝隙,她看到了一批黑衣人围住了李季风的人,却独独没有看到赵暮的影子。 “怎么回事儿?”外间的婆子听见响动,也纷纷朝外头看去。 罗婉儿见状,也不敢耽搁,赶忙往山林里跑。 外头李季风的马车已经被人团团围住了,李季风担忧罗婉儿,他掀开帘子打算下车,一把寒刃就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是谁?”李季风凝眉望着跟前手执长剑,面罩黑巾的男人。 他的护卫都是个中高手,这人能突破重围,想来身手也是不凡。 “她人呢?”来人不答反问,手里的刀剑狠狠地往李季风脖颈上凑近了几分,顿时划破了他的皮肉。 李季风疼的闷哼了一声,探究的看着来人,却没有开口说话。 就在这时候,赵暮从远处冲了过来。 “这位壮士,你?”赵暮抱拳,还未说完,目光在对上来人的眸眼时,他瞳孔猛地缩了缩。 第329章 我是你的夫君 为防李季风找来,罗婉儿一路沿着荆棘林走,哪里没路,她就走哪里,半步也不曾停歇。 直到走了大半个时辰,确定李季风没有追上来后,她才停步喘息。 自从上马车后,沿路也走了大半日了,罗婉儿不知自己如今身在何处,她只知道,他们一路走得缓慢,这里离青河县应该算不得远。 看了看将云层染红的夕阳,罗婉儿在回去找赵暮和直接下山,自己回去之间犹豫了很久,最后,她长叹了一声,打算先下山再说。 林子里传来了阵阵乌鸦啼叫,声音很是骇人,罗婉儿才走没两步,脚下一空,竟直接摔在了一个大坑里! 罗婉儿摔得不轻,只觉骨头都摔碎了一般,等她用力睁眼,方才发现周遭黑暗,自己正置身在一个足有一人多高的土坑里。 土坑上方,还挡了树叶枝丫的做掩饰,俨然,这应该是猎户们特意为山里野兽挖的陷阱! 这个认知让罗婉儿心中焦急,她撑着身子起身,试着逃离,可四周光滑,任她怎么努力,都于事无补。 眼看着天渐渐暗沉下来,罗婉儿疲倦的坐在坑中,眼里一片绝望。 如今,她身在荒山野岭,想让人发现,除非,那挖坑的猎户过来检查陷阱,当然,山林中多猛兽,她可能等不到有人过来,就成了猛兽的盘中餐。 此刻,她竟有些后悔,怎生就跑这么偏僻的地儿来了,就算被李季风那浪荡子抓回去,也总好过丢了性命啊。 抱着双膝,罗婉儿试图安慰自己没事儿的,定是自己想多了,不是还有赵怀安吗,他那么厉害,一定有法子找到自己的。 然而,随着天彻底暗沉下来,这土坑里的黑暗就像一张能噬人的大嘴,反反复复的撕扯着她最后的一点信念。 让她坐立难安,心生煎熬。 外头传来了一阵响动,罗婉儿也不知怎的,扯开喉咙就朝坑外喊了两声。 “怀安,赵怀安!” 没有回应,罗婉儿眼里光亮渐散,不竟好笑。 她到底又在期盼什么,他怎么可能在这里。 然后,就在下一刻,一道焦急中带着欣喜的声音就从外头传来:“婉儿,是你,对不对?” 是赵怀安! 巨大的喜悦袭上心头,罗婉儿心里一酸,眼泪花子忍不住就跟不要钱似的流个不停,止都止不住。 “赵怀安,我在这里!”她大声朝着洞外喊着,不多时,有人急匆匆而来,陷阱上方,也多了一道黑影。 罗婉儿心中一震,正想问问是不是他,对方却径直跳了下来,一把将她按在了一个坚硬的胸膛上! 罗婉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是赵怀安身上惯有的皂角香,刹那间,她忘记了所有的担忧和害怕,整个人都踏实了下来。 “我来了,别怕。”耳旁传来他低哑醇厚的声音,赵怀安拍了拍他的背脊,将脸贴在他脸颊边蹭了蹭,周遭,就只剩下了两人的呼吸和极快的心跳声。 “怀安,赵怀安?”罗婉儿忍不住轻唤了一声。 “嗯。”赵怀安将头埋在她紧握处,感受着她身上的温热,他眼里难得涌上了一抹脆弱,很快,这种脆弱又被狂喜所替代。 他总算找到了她了,他还以为,他的月亮,就此离他而去了。 “赵怀安?”罗婉儿又唤了一声。 “嗯。” 他将她越抱越紧,恨不得将她和自己的骨血融为一体。 罗婉儿被他勒的意识回笼,忽就想起了一个极为严峻的事儿,他都下来了,他们还怎么上去? “不是,你先放开我,你刚刚干什么跳那么急?好歹先把我拉上去啊?” 如今倒是好,两个人都栽坑里了,找谁救去? 赵怀安不说话,更不愿松开她,俯首就噘住了她的唇瓣,甜蜜和满足感随之而来。 罗婉儿惊住了,感受着唇上传来的湿热感,她瞪了瞪眼,脑子里一片空白。 “婉儿······”他呢喃了一声,眸色缱绻而温柔。 他想她想的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子,他几乎是跟从本心贴上了她的唇瓣。 初时,他不过只想浅尝辄止,可待这两日以来的思念得以慰藉,他就发现这样的触碰越发不够。 他想要更多,想要占有她的一切,想让这个月亮从此只为自己升起,只为自己停留。 随后,他几乎带着丝丝疯狂意味,在他唇上碾磨起来。 罗婉儿完全没有想到,赵怀安居然会亲她! 脑子卡壳了许久,赵怀安动作越发生猛,根本不容她抗拒,她被他抵到了坑壁旁,任他予取予求。 直到罗婉儿快喘不过气时,赵怀安方才松了她,将额头紧紧的贴在她的额间,缓缓喘气,平息心头越演越烈的燥热之感。 罗婉儿脑子里晕乎乎的。 回想着适才的场景,她脸上忍不住发热发烫,心也‘砰砰’乱跳个不停,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婉儿,往后有我,我会护着你,不让人再欺负你。你也莫要再离开我,永远待在我身边,可好?” 赵怀安开口,声音霸道而焦灼。 说完,他也不等她回答,兀自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闷声一笑:“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罗婉儿:“······” 他给她说话的机会了吗? 不过,眼下,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她抬眸望着洞口的方向,急声提醒道:“赵怀安,你我都落到了陷阱里,哪儿有什么以后?我们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还不一定呢!” 赵怀安闷了许久,直到罗婉儿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忽听他淡声笑了笑:“我倒觉得这里没有什么不好,只要和你在一起,在哪里都好。” “赵怀安,你!” 罗婉儿恼羞成怒,委实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赵怀安闷笑了一声,搂着她的腰肢,一个纵身,就带着她出了陷阱。 罗婉儿看的目瞪口呆,她完全没有想到,赵怀安居然会有这样的身手。 林中黑沉一片,她忍不住问了一声:“你,你是赵怀安吗?” 赵怀安可是个病秧子,哪儿有这么好的身手! “我是你夫君。” 第330章 你要的和离书 唯恐她没听清楚一般,他又沉声重复了一句:“我是你夫君,一辈子的夫君。” 罗婉儿错愕看他,满心复杂。 一辈子那么长,往后的事情,谁又说的清楚?多年以后,等他位极人臣,他还会这么想吗? 罗婉儿有些茫然,心里酸酸涨涨的,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怎么了?”赵怀安察觉出了她的异样,轻声问了一句。 就在这时,林子里传来了一阵狼嚎声。 罗婉儿和赵怀安同时一怔,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不远处的林子里,有好几双泛着绿光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是狼!他们居然遇到了狼! 罗婉儿忽然有些腿软,她下意识就想拽着赵怀安跑,可赵怀安岿然不动,完全没有一点要跑的意思。 “别动。”他朝她悄声说了一句。 罗婉儿很快明了,是了,狼攻击人的速度,可比人逃跑的速度快多了。 他们如今只怕还没跑出这片林子,就被狼群追上了! 罗婉儿咽了一口口水,赵怀安回头看她:“怕吗?” 罗婉儿想说怕,可不知怎的,一开口,就说成了不怕。 赵怀安看着她,默了一瞬,忽然将她托举到了树上,然后俯首,快速的在树下不远处,点了一堆火。 有了火光,罗婉儿总算看清楚周遭的情况了,她略略一数,竟有四五头狼! 人怎么能抵挡群狼? 罗婉儿见赵怀安不但没有上树的打算,还有往狼群处冲过去的打算,心里后怕,忙喊道:“赵怀安,上来!你还愣着干什么!” 赵怀安回头看她,勾唇朝她笑了笑,此刻,她才看清,他眼底一片青黑,脸上更是带着一股子病态而疲惫的白。 罗婉儿愣了愣,赵怀安就从怀里掏了一把小匕首给她。 “别下来,我会分心,你哪儿也别去,就在树上,闭上眼睛,什么都别看!” 说完,他疾步朝着狼群冲去。 “不,赵怀安,不要!” 罗婉儿心中一震,朝着他的背影呐喊了一声,赵怀安已经冲出了老远。 狼群怕火,自赵怀安点上火以后,他们便围在离火堆处有些距离的地方打着转。 那处光线不好,罗婉儿也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听一阵打斗声传来,随后,又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 罗婉儿紧紧拽住了树干,她心中担忧,想叫赵怀安,又怕自己的声音让他分心。 好在很快就传来了一道凄惨的狼嚎声,她心知伤的并不是赵怀安,终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又是一番激烈的打斗。 罗婉儿隐隐看到三两只狼窜跳起来,同时朝赵怀安扑去,赵怀安俯身一仰,拿剑刺破了其中一头狼的咽喉。 赵怀安的身手,比罗婉儿想象中还要好上许多,可此刻,她已经没有心思来想这个问题了。 她口里默默地念着赵怀安的名字,眼看着那几只狼就只剩下两头了,且那两只狼声音越发凶狠,动作也越发狠辣,罗婉儿一颗心,又揪了起来。 她想跳下树,想去帮赵怀安,可她心里又清楚,自己若是跳下去,只会给他添麻烦。 她只能拽紧手里的匕首,一眼不错的盯着黑暗中,一颗心,随着赵怀安的动作起起伏伏。 很快,赵怀安之前点起的火堆稍微小了一些。 罗婉儿模模糊糊的看到赵怀安刺中了一条狼,那狼在地上滚动了一圈,非但没死,反而还朝罗婉儿所在的方向扑了过来。 “小心!”赵怀安声线发紧,不顾一切的将长剑扔了出去,直接将灰狼钉在了地上,哀嚎着咽了气。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赵怀安心口因为过于担心,起起伏伏。 他朝她安慰一笑,身后忽有一阵劲风袭来,赵怀安想躲,仍是晚了一步,很快,那唯一幸存的灰狼就咬住了赵怀安的肩胛骨! “不要!”罗婉儿惊呼了一声,眼看着灰狼又要将尖利的狼牙对准赵怀安的脖颈,她再顾不上旁的,扒着树沿就跳了下去。 赵怀安没有想到她竟这般不听话,浓眉的眉头微微皱起,用尽全身力气翻身而起,就跟灰狼厮缠在了一起。 灰狼越斗越狠,很快,重又将赵怀安扑在了地上。 它长着獠牙,对着赵怀安的手臂就咬了下去。 赵怀安手里没有利刃,危难之际,他用尽全身力气掐住了灰狼的脖颈。 此刻,他只有一个信念,就算是要跟这只狼同归于尽,他也要杀了它。 只有这样,他才能护住她! 然而,那灰狼倒是个狡猾的,竟还挣着咬住了赵怀安的臂腕处。 赵怀安痛极,豆大的汗水从额间落下,掐住灰狼脖颈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小。 “跑,你快跑!”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他红着眼,朝那快步奔来的女子喊了一声,却见她非但没跑,反而用力的将手里的匕首直直插在了灰狼肚腹处。 时间就像静止了一般。 灰狼渐渐失了力气,有血水顺着伤处滴在了赵怀安身上,赵怀安忘记了缩手,就那样一眼不眨的盯着罗婉儿。 他从未想过这样柔弱的女子,会在这种时候用这样的方式护他、对他不离不弃。 “怀安,赵怀安!你有没有事?”罗婉儿从自己杀了一头狼的震撼中回神,她趴在他身边,声音焦急。 他看着少女惶惶然的眉眼,轻柔的拽住了她的腕子:“既然你刚刚不走,往后,我便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有血从他腕骨处留下,粘湿了彼此交握住的一双手。 罗婉儿哪儿还有心情去听他说了什么? 闻着浓重的血腥味,她心中慌成一片,起身就想去附近摘点止血药,可赵怀安却将她拽的越紧了。 “婉儿,我有东西要给你。”他喘了一口气,从袖间掏出了一张纸笺,纸笺上不知何时已经染了血水。 他将它郑重的递到了她的面前,臂上的伤口被扯开,鲜血流的又多又急,他却像是没有五感、一点儿不知痛一般,咧嘴朝她笑了笑。 “和离书,你要的和离书······” 第331章 你若睡过去我就改嫁 罗婉儿刚才止住的眼泪水又流了下来。 “赵怀安,都什么时候了,我去给你找点止血的药,你不能有事,绝对不能!” 赵怀安没有松开她的意思,还朝她扯了扯嘴角:“我说过,你要的我都会给你。” 罗婉儿只觉心里格外难受,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压住了一般,又闷又喘不过气。 “松手,我去给你找止血药!”她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将他的手从她身上扒了下来,怒声道,“赵怀安,只要你敢就这么死了,我保准掉头就走,再也不多看你一眼!” “别去,危险。”赵怀安想将她拽住,却浑身无力。 他失血过多,眼底渐渐发黑,最后,终于不受控制的晕死了过去。 罗婉儿找了草药回来,看到的就是赵怀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模样。 鲜血染透了他一身黑衣,他浑身没有一点生气,就像死了一般。 “赵怀安?”她心中苦涩,疾步过去,连声唤了一阵。 空空荡荡的林子里传来了一阵虫鸣声,可就是没有赵怀安回应她的声音。 从未有过的恐惧之感袭上心头。 这一刻,罗婉儿像是被人抽去了全身力气一般,她颤着手,缓缓探向了他的鼻息间。 当触碰到了那一抹温热后,她整个人又活了过来,赶忙用力拍了拍他的脸。 “赵怀安,你醒醒,你不能睡过去,你醒醒!” 他流了这么多的血,最容易缺氧,要是再睡过去,极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罗婉儿不敢想象那个场景,一想她就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醒醒,赵怀安,你给我醒醒!”她加大了手上的力道,那紧闭着眼的男人总算睁了眼。 那么一瞬间,罗婉儿如释重负:“赵怀安,你别睡过去,你千万不要睡过去!” 赵怀安疲乏的望着她,眼睑一张一合,几欲睡去。 罗婉儿好不容易才将他唤醒,哪儿肯让他再这么睡过去? 瞟到那张依旧被他紧紧拽着的和离书,她用力将它抽了出来,狠声冒气道:“赵怀安,你给我听好了,你要是真敢睡过去,我现在就揣着这张和离书去找个人改嫁,我再也不管你了!” 被她口中的‘改嫁’二字刺激到,赵怀安瞳孔缩了缩,他用尽全身力气睁眼,朝她看来。 罗婉儿见状,再接再厉的威胁道:“我给你止血,你不准睡过去,你要敢睡过去,我就!” 话没说完,腕上猛的被男人的五指攥紧,罗婉儿一抬眸,就对上了他带着怒气的目光。 腕上传来阵阵痛意,罗婉儿有些惊讶。 这男人,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不过,心知自己这剂猛药下对了,她心下微松:“你松开些,我不走,我帮你止血。” 赵怀安愣愣的看了她一阵,许久,方才松开她的腕子。 罗婉儿赶忙去扒他的上衣。 赵怀安身上的伤口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她撕了一片裙角,给他简单擦拭了几下,就听林间有响动声传来。 罗婉儿回头朝林子里看了一眼,目光警惕:“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没有。” 罗婉儿怀疑自己听错了,也不再耽搁,赶忙将止血的草药一并塞在嘴里嚼碎,往他伤口上敷。 只她不知道的是,她扭过头以后,前方的林子里就出现了十几个人的身影,那些人看到躺在地上的赵怀安后,脸上顿时满是惊喜之色。 他们正要上来,赵怀安却无声的朝他们摆了摆手。 十几个黑衣壮汉有些莫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退了几步,就在林子外头守着。 一刻钟以后,罗婉儿总算是按着伤口的深浅、轻重,她一一帮赵怀安敷了止血药。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身上竟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而赵怀安从头到尾就那么一眼不错的看着她,连一声闷哼都不曾发出,若不是她刚才将他看了个遍,还真有些怀疑,受伤的人是不是他? “赵怀安,你疼吗?你疼就跟我说,说出来会好点。”她朝他轻声开口。 “不疼。”赵怀安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 罗婉儿一点儿也不信。 他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肉体凡胎啊,被咬出了这么多窟窿,还流了这么多的血,怎么可能不疼。 她一时无言,心中却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竟忍不住去想,他的身上,到底还发生过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儿? “将刀子和长剑捡过来。” 正想着,又听赵怀安的声音传来,罗婉儿莫名,还是依言捡了回来。 赵怀安伸出一只手,紧紧攥着长剑,另外一只手,则将她的小手包在了手心里。 “别怕,有我在,无论何时,我都会护你周全。”他哑声道。 罗婉儿心乱了,眼里也渐渐蒙上了一层水汽。 此刻,她什么也不愿多想。她只知道,他是赵怀安,一个有血有肉、将她珍之重之的男人! “别哭······” 耳边再度传来男人低哑无力的声音,罗婉儿再也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 “别哭,我心疼。”他松开手里长剑,用力伸手,抹了抹她眼角的泪水。 感受到他那带着薄茧的指腹在眼角游移,她吸了吸鼻子,赶忙将所有的哭声都咽了回去。 这个男人受了那么重的伤,流了那么多的血都不曾叫过一声疼,偏偏看着在这个时候提到了疼。 罗婉儿哑然看他,却将他笑了笑:“娘子不哭的时候更好看!” 罗婉儿面上一烫,想起自己刚刚那没有丝毫形象的模样,她心下觉得不好意思,面上,偏还做出了一副凶惨了的模样。 “赵怀安,你都给我写和离书了,还叫什么娘子!” 赵怀安顿了顿:“你说,你想要和离书,你不想要交易的感情,我都依你,可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妻,我早晚有一天,要重新将你迎娶进门。” 罗婉儿怔怔的看着他,她从他眼里看到了星星点点,看到了自己,还看到了化不开的爱意。 第332章 你再亲亲我 刹那间,她心中百感交集,既甜蜜又酸涩。 “我不许你纳妾。”她听自己对他说道。 赵怀安没想到她会说这个话,一时间愣了愣。这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罗婉儿则觉得脸上烫的厉害,连着她自己也没想到自己怎么忽然说了这话。 不过,既然说都说出来了,她索性又补充道:“我不会和别的女人共事一夫,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若你。” “好!”不等她说完,他沉沉打断她的话,“没有别人,我心里本就只有你一个,如何还装得下别人。” 罗婉儿怔了一瞬,忽觉心里鼓鼓胀胀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般,悸动又满足。 “这是你说的!往后你要是敢纳妾?” “那娘子便一刀解决了我,我亲自给娘子递刀!” 罗婉儿心中微颤。 她想不管日后他会如何,他在她眼里,就只是她要嫁的人,是她的男人。 俯首朝他脸颊上轻啄了一口,算是奖励,她正要退开,却被男人按住后脑勺。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男人就亲了上来。 和上次不同,这次他格外温柔。 他亲她的额间,亲她的脸颊,最后,又覆在了她的唇瓣上,辗转流连,缱绻柔情。 此时,林子外头,十几个壮汉连大气儿也不敢喘,就怕惊动了林子里的两个人。 特别是流风,他刚刚只是朝林子里多看了一眼,就被少主用目光警告了,如今,他哪儿还敢多看,只能坐在一旁,静观其变。 “流风左使,有个叫赵暮的要求见一见少主。” 就在这时,山下有人匆匆赶来,见到林中场景,他忍不住道:“里面那个女子是少夫人吗?我们要不要将少夫人和少主一并接回去?” 流风瞪了他一眼:“守好少主和少夫人。”随后,快步下山。 此刻,山下的李季风和赵暮一行人正被一群黑衣人看管着,流风一过去,那些黑衣人就朝他恭恭敬敬的躬了躬身。 流风没有多言,径直走到了赵暮跟前,赵暮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兵丁,又看了看李季风,适才道:“这位壮士,可否借一步说话。” 流风颔首,径直朝一片荆棘林处走去。 眼看着他们离人群已经有了一段距离,赵暮适才道:“壮士,我大哥怎么会跟你们在一起,你们这是?还有,我家夫人丢了,壮士可否通融通融,我们得上山寻一寻。” 赵暮心中既难安又担忧。 一想到千户大人千交代,万嘱咐,一定要将夫人平安接回去,如今又发生了这个事儿,他就急。 当然,更重要的是大哥! 只觉告诉他,大哥身上定是藏了他不知道的秘密! 毕竟这些人身手不差,一看就是江湖门派,而自家大哥不过是个秀才,怎么看都跟这些人八竿子打不着。 “夫人?”流风抬眼看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终是改口道,“你难道没认出来,那是你大嫂?你大哥于我有恩,此处,我受他所托,特来救他夫人。” 江湖帮派最终情义,这就很好的解释了赵怀安为何会跟他们在一起。 对此,赵暮也深信不疑。 可是? “你莫不是弄错了,那人怎么可是是我大嫂,她明明是谢千户的未婚妻,她!” 赵暮说不下去了,因为,他想到了自己在马上听到的那声轻唤,那个声音,分明就是大嫂的声音。 当时,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原来,还真是! “你放心,你大哥和大嫂没事儿,我们也没有为难你们的意思,明日天一亮,我们就放行。” 流风说完这话,又道:“倒是你,该好好想想怎么解决外面那些人。” 流风说完后就走了,赵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 千户夫人居然是她的大嫂!大嫂怎么可能是谢千户的未婚妻呢? 他如何也想不明白,当目光对上了李季风朝他看过来的探究目光后,他顿时怒不可遏的冲了上去。 “是你,居然是你!” 绑架他大嫂的人居然是李季风! 是了,当日他去镇上时,明明看到了一辆很是眼熟的马车,当时也没有多想,如今仔细想起来,他总算明白自己为何觉得眼熟了! 他在李府看到过那马车!当时,大嫂很有可能就在车上! 此刻,他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刮子,当时,若是他早早的发现了,怎会让大嫂遭人掳去? “是我什么?”李季风探究的看着赵暮。 他发觉,自从赵暮看到那群黑衣人的头儿以后,整个人都不对劲儿了。 “你个混蛋!”赵暮忍不住抬手打了李季风一拳,李季风那些护院赶忙围了上来。 转眼间,赵暮就跟他们打斗了起来。 不远处的几个兵丁听见响动,忙要过去拉架,又被黑衣人给拦了下来。 他们没有办法,只能干着急。 眼看着不远处打的越来越厉害,其中一个兵丁忍不住拽住了另外一个兵丁,悄声道:“信儿可放出去了?” 那人目光四顾,皱眉呵道:“放心吧,千户大人不定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你可别提,免得打草惊蛇。” 这一场斗架,最终以双双挂彩结束。 夜间阴冷,林中更甚。 赵怀安失血过多,浑身的温度更是冷的吓人。 罗婉儿赶紧将火架的更旺,又将赵怀安抱的紧紧地,又开始跟他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赵怀安见她这般抱着自己,忍不住皱了皱眉:“别弄脏了你的衣服。” 罗婉儿摇头:“不脏,赵怀安,你一点儿也不脏!” 只是,这声音才刚刚落下,赵怀安又闭上了眼,罗婉儿嘴角的笑意僵住,心里一阵焦急,赶忙将唇贴在了他的唇上。 “赵怀安,你别睡过去,别睡。” 男人感觉到了她的焦急,微微睁眼,唇角勾了勾:“我不睡,你再亲亲我,亲亲我,我就不睡了。” 罗婉儿一阵失神。 若是平常,她肯定得将人骂上一通,哪儿有那么神奇的事儿? 可此刻,她过于害怕,怕他有事,也没多想,直接就将唇瓣覆了上去。 第333章 他贪婪的攫取着她的气息 她学着他的样子,缓缓在他唇上碾磨。 赵怀安放在她腰间的手缓缓收紧,罗婉儿怕他扯动身上伤口,忍不住皱眉提醒:“你别乱。” 动字还未说出口,他微冷的舌滑入了她的口中,贪婪的攫取着她的气息,未尽的话语瞬间淹没在了这个情意满满的吻中。 刹那间,她忘了周围的一切,只愣愣的看着他,心中狂跳不已,脸上适才退下去的温度,又渐渐回升。 “闭眼。”他低着她的唇瓣,低低说完,呼吸又灼热了几分。 罗婉儿情不自禁的颤了一下,终是顺从的闭了眼,就那么一动不动的承受着他突如其来,又让人有些措手不及的亲吻。 也不知亲了多久,赵怀安方才松开了她,将她按在自己怀里大口喘着粗气。 罗婉儿脑子里一片空白,就那么由着他抱着,脸上早泛起了阵阵红潮,就连着鼻尖也渗出了细小的汗珠。 “婉儿,你之前为何说不怕?”赵怀安垂头看她,见她鸦羽般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堪堪露出了那双水雾蒙蒙的杏眼,竟是说不出的惹人怜爱,忍不住又朝她唇上啄了一口。 “怕就是怕,我说了会护着你,你没有必要逞强。” 罗婉儿仔仔细细的想了想,适才想起适才遇到狼时,他问过她怕不怕,那时候,她说的是不怕。 其实,那时候,她怕的不行······ 抬眸,对上赵怀安深邃明亮的目光,她咽了咽口水,想说点什么,话语一转,又改口道:“怕,我怕你死了。” 她好不容易才认定了这个世界的他,实在不敢想象,若是他就这么没了,往后会是怎么样。 赵怀安看着她认真的模样,不由闷笑了一声。 罗婉儿有些着恼,瞪了他一眼,想从他怀里退出去,却被他搂的更紧了几分。 “不会的,我不能给你改嫁的机会。” 罗婉儿脸上烧的不行,更不敢去看他打趣的目光。 “你还不赶紧放开我,没瞧见你这一身的伤?才包好的伤口呢,要是裂开了怎么办,你要真敢死了,我保准头也不回的走人。” 她恶声恶气,他卖力憋笑:“说了死不了······” “还有,你刚刚那些不正经的行径是从哪儿学的?倒是娴熟的很啊!”想起他适才将舌头探到她嘴里的举动,她就羞的不行。 她就不明白了,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不是多迂腐守旧吗? 难不成,在她之前,他还和别的姑娘这么干过?难不成,是他那未婚妻吴月牙?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罗婉儿心里就止不住的泛酸。 见他还不说话,她忍不住撇了撇嘴:“怎么不说话了?心虚了?” 声落,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就对上了他那双满是柔情的黑眸。 “在娘子身上学的。”他默了一阵,忽然道。 罗婉儿:······ 要命!她实在没想到,大奸臣居然还能这样! 这一宿,他们都不曾闭过眼,索性,再也没遇上狼群之类的危险。 当朝阳穿过丛林,映照在两人身上时,罗婉儿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最危险的时刻已然过去,如今,她该做的,就是带赵怀安下山。 心中想着,肚腹里响起了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她猛然想起自己从昨日到现在,就没吃过什么东西了,便让赵怀安且等着,自己往林子深处钻去。 赵怀安皱眉,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着人走远了,他唤了一声流风,流风立马引了十几个手下过来。 “少主!” 赵怀安点了其中两个人去保护罗婉儿的周全,随后,又问起了山下的情况。 流风本就只等他命令,简单汇报完,他又抬头看向赵怀安。 “少主,其中毕竟有青州军营的人,我们?” “先去找一辆马车,还有,军营的人勿动,那个叫李季风的。”赵怀安目光冷了几分。 流风跟了他这么多年,每每他这个表情,便是要杀人了。 若是旁人,倒没什么,可这人偏偏是青河县的首富。 流风抱拳,面上有些惶恐:“若是动了他,只怕青河县会不得安宁,这于我们只有坏处,主上也绝对不会赞成。” 赵怀安敛眸,将一切深谙藏于眼底,再抬头时,脸上已然没有多余的表情。 “山中多匪事,缺胳膊断腿,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要怪只能怪他动了不该动的人。 只要一想到,那人竟将婉儿藏了两日之久,还想将她绑走,他便怒气难消。 “少主!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李家和官府私底下多有走动,若这时。”流风话没说完,赵怀安就朝他看了过去,“回去后再动手,做干净点。” 流风一怔,心知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只得闷声应下。 待罗婉儿摘了一堆野果子回来时,流风已经领着人走了。 她将果子塞给了赵怀安,不无尴尬道:“这附近也没找到什么吃食,你若是实在饿,咋们就······” 说着,她将目光放在了那几头狼的尸体上,琢磨着这时候,这时候,再去将那狼肉烤着吃的可能性。 不过,这事儿不好深想,她一想到那狼硬邦邦的尸体,心里多少有点接受无能。 赵怀安自然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勾了勾唇,他咬了一口野果子。 “不用,我们回去了吃。” 吃完手中的野果子,他朝她伸了手,示意她动身。 罗婉儿赶紧上前扶他。 赵怀安选了一个离山下最近的路走,罗婉儿一边走,一边担忧的朝他看去。 赵怀安这一身的伤,走上几步,应该都会痛吧。 要是有一辆牛车或是骡车就好了。 就在这时,山下的大路上传来了一阵马蹄声,罗婉儿定睛一看,果真透过重重层林,看到了一黑衣人赶着马车缓缓行进。 “有车,这里居然还有马车!” 她眼中一亮,也顾不上别的,赶忙扶着赵怀安朝那马车奔去。 流风见她过来,正要叫‘少夫人’,就听赵怀安轻咳了一声,他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公子,可以租用一下你的车吗?我给你银子。” 本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原则,流风点了点头,也不说话。 罗婉儿很是高兴,连忙扶着赵怀安上车。 他们才走不久,死寂的山林中就传出了异响,仔细一听,还能听到震耳的骏马嘶鸣声。 第334章 谢千户来了 “谢千户来了,谢千户终于来了!”被黑衣人围困着的兵丁忍不住激动的喊了一声。 众黑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即默契的点了点头,快速没入了山林之中。 等兵丁和李家护院们反应过来之后,他们早已经消失了个没影。 “追!”不知哪个兵丁率先吼了一声,便引着另外十来个人朝山林中冲了进去。 赵暮眼看着人都要走完了,赶忙拽住其中一人道:“谁通知了谢千户?” “头儿,这事儿不是我们故意瞒着你的,昨儿个那么多人盯着我们,我们也怕打草惊蛇。” 说完,他也快速朝林子里冲了过去。 赵暮面色沉了下来,如今的情况原本就够麻烦了,谢千户一来,岂不更麻烦。 山林里的异响声越来越近,他心存侥幸,期待来人莫要是谢千户,可当他耳朵贴在地上,听到了一阵整齐有序的前进声响后,他的最后一点希冀也随之破灭了。 这声响,除了训练有素的军中队伍,再不可能是别的。 是了,定然是谢千户来了! 赵暮担忧不已。 他想到了大哥,还想到了罗婉儿,如今,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离开,若是让谢千户抓到了大哥可如何是好。 大哥不过是一介书生,如何能跟谢千户硬碰硬,更被说抢女人了。 “你很不对劲。”耳旁传来了李季风似笑非笑的声音。 赵暮凝眉看他,心下窝火。 这一切都是李季风引出来的,要不是他,哪儿有这么多的事儿! “你底下的兵丁们都进了山,唯独你不进山,你是不是怕他们被抓起来?” 听着李季风这话,赵暮眼神闪了闪,心中的忧色更浓。 李季风这话,分明像是看透了什么! 不过,如今,他压根就没心思过问这人在想什么,他必须得进山,他不能让大哥有事。 若他进去,必要时,还能将大哥他们放走。 眼看着赵暮着急忙慌冲到山林里后,李季风的面上闪过了一丝了然。 “公子,我们要不要也进去找找?姑娘她一个弱女子在山林中,还不知道会遇上什么事儿?”有个婆子忽的开口。 此刻,她也拿捏不住主子的心思了,明明主子对那姑娘看中的很,可昨儿个到今日,她都没听到主子提过那姑娘一句话。 难不成,在主子心里,那姑娘跟往常那些个莺莺燕燕也差不了多少? 李季风不说话,那婆子忽有同情心泛滥,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道:“姑娘家家在山林里最是难熬,若再遇上点。” “闭嘴!”李季风冷脸打断了她的话。 那婆子从未见过李季风这幅凶神恶煞的模样,一时间愣了愣,再不敢说话。 李季风挥手,示意她退下,那婆子见状,赶忙退了下去。 “公子,要不要让我们的人进山看看?”李余几番犹豫,终是道。 他最是明白公子对罗娘子的心意,若罗娘子当真有个什么事儿······ “让人全部过去,跟着赵暮。”李季风开口,远远的山道上,灰尘四起,不多时,就见一身穿戎装的青年人踏马而来。 马蹄飞扬,他端坐马上,英姿勃然,气质威严而肃然,剑眉下,一双璀璨如寒星的双眸如一潭能将人淹没的深水。 “谢,谢千户?”李余微讶。 谢千户名谢苍流,是军中正五品的官职,统领一千人上下。 而他靠着军功,从一个兵丁走到千户的位置,也不过用了短短几年,几乎可以想象,日后,他会有怎样一番成就。 李余每每看到他,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李季风默默地看着那英武刚正的男子赶来,不由低低嘀咕了一句:“谢兄竟当真来了······” 不但来了,而且,还领了这么多人来,这足以看出谢兄对那人的看重了。 既是如此,那人为何还心心念念着那赵姓书生,谢兄待她不好吗? 想到那赵姓书生,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几乎是同时,将心中疑虑问了出来:“你觉不觉得,之前那些黑衣人的头儿很是眼熟?” “那蒙了一张脸,怎么看的出来?”李余闷声嘀咕,就被自家主子瞪了一眼,随后,又听他道,“像不像那赵姓书生?” 李余张了张嘴,很是惊讶。 “怎么可能呢?公子,你往常不都说了吗?罗娘子那相公不过是个没甚用处的书生罢了,怎么可能拿得动剑,还能越过那么多护院,把剑架在了你脖子上!” 李季风黑了一张脸。 李余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捂了嘴,很快,山坳里的那群队伍就到了眼前。 谢苍流翻身下马,看向李季风时,那冰山一样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和煦之色:“季风弟!” “谢兄。” 李季风上前,将大致情况说了一遍。 谢苍流从头到尾,皱紧了眉头,随即朝身后的队伍沉声吩咐道:“所有人,下马搜山,必须将夫人给我带回来!” 眼看着一群人霎时就没入山林中,谢苍流适才回头朝李季风道:“季风弟,不如,你先行回去?” “我随你们一同去!”李季风说着就要进山。 就算她如今跟那赵姓书生在一起,又如何?终归,是要被他们找到的。 谢苍流面上触动,大力拍了拍李季风的肩头:“好兄弟!”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山中,直搜到下晌时分,总算找到了一堆燃过的火堆,而火堆旁,还有不少血迹。 李余和另外三个兵丁将狼的尸体丢到了血迹旁,面色格外凝重。 “想来是遇上了狼群,罗娘子她只怕?”李余说着,朝李季风看了一眼。 “怎么会,她明明。” 李季风想说她明明极有可能跟那赵姓书生在一起,那书生没有可能不护住她,可眼看着谢苍流过来,他也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便没再继续说下去。 谢苍流往地上的血迹和狼群的尸体上看了一阵,气势凌厉:“我表妹她福祉绵长,定不会有事。” 李季风微怔。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原来她和谢苍流竟是表兄妹的关系。 他心中便一片怅然,那赵姓书生至少成了她的夫君,谢兄应也和她有过青梅竹马的情谊。 只有他,什么都不曾拥有过,反而还因绑她之事,招了她的恨。 第335章 李季风总归值得上一万两 罗婉儿带着赵怀安在附近镇上看了郎中,确定伤情无碍,方才动身出发。 山路不好走,路上多泥泞,罗婉儿怕赵怀安扯到伤口,一路让流风慢些。 流风见少夫人对自己这么客气,黝黑的脸上满是不自在。 因着一路走的慢,待他们抵达清河县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罗婉儿托流风将他们直接送回了家中,彼时,院中只有柔姐儿和青姐儿两人。 青姐儿一看到她,顿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了,只快步跑过来,抱着她的腿肚子就开始哭。 柔姐儿面无表情的看着罗婉儿,一双纤纤素手,狠狠捏紧了裙角。 “大嫂嫂!呜呜呜,你去哪儿了,为什么这么久也没有回来,我好想你,呜呜呜。” 小家伙搂住了罗婉儿就不撒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直往罗婉儿身上蹭。 罗婉儿心中一暖,边帮她拍着背脊,边哄道:“这不是回来了吗?好了,好了,不哭了,大嫂嫂没事儿了。” 可越哄,青姐儿就哭的越大声,完全哄不下来那种。 眼看着她越哭越厉害,罗婉儿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望着她,一时间,哄也不是,不哄也不是。 “好了,你大嫂嫂累了,需得休息。”就在这时,马车里的赵怀安开了口。 “大哥!”青姐儿眼中一亮,忙去掀马车帘子,“大哥,你也回来了!是你把大嫂嫂接回来的,对不对!” “嗯。”赵怀安微微颔首,撑着身子,试着下车。 罗婉儿和流风见状,赶忙去扶他。 “大哥,你怎么了?”这时候,青姐儿才发现了赵怀安的异常。 原本满脸漠然的柔姐儿也赶了过来,一脸的惊慌。 “阿兄,你怎么受了这么多伤,可是遇上了什么事儿。你之前不眠不休的找人,连一眼都没有闭过,身体如何受得住?如今,竟又把自己弄成了这番田地。” 柔姐儿说完,忍不住恶狠狠的瞪了罗婉儿一眼。 都怪她,要不是她,阿兄也不会伤成这样。 罗婉儿倒没有注意到柔姐儿的目光,她有些诧异的看了赵怀安一眼,心中又是感动。 之前,看到赵怀安眼底满是青黑时,她便知道他定是没有休息好,不曾想,他竟连一眼都没有闭过。 “无碍。”察觉到了她看过来的目光,赵怀安朝她笑了笑。 罗婉儿也不敢再耽搁,忙扶着赵怀安往寝屋走。 柔姐儿紧抿着一张嘴,敌对的目光直接锁定在了罗婉儿身上。 “三姐,你有没有发现,大哥和大嫂嫂的感情似乎比以前更好了。”青姐儿望着自家大哥和大嫂嫂携手并进的样子,忍不住撑起下颌感慨了一句。 虽然,以前大哥对大嫂嫂也很好,可大嫂嫂对大哥就是亲密不起来,如今倒是不一样了,大嫂嫂眼里分明就是有大哥的! 大哥和大嫂嫂都这么好了,她应该很快就能有小侄女儿了。 “真好。”青姐儿喃喃说了一句,脸上笑意更浓了。 柔姐儿嘴角扯了扯:“好什么好,没看到阿兄都伤成那样了?” 青姐儿见惯了柔姐儿温温柔柔的样子,极少见她动怒,冷不丁见她如此,小脸上不由一僵。 这时,罗婉儿已经从屋里拿了银钱出来了,他们早前也没谈好价格,此番,她试着摸了二两银子给流风。 流风哪儿肯收? 罗婉儿以为他嫌钱少了,又添了一两银子给他。 流风绷着面皮儿,依旧不收也不说话。 罗婉儿愣了愣,想起这人一路也没说过什么话,正当怀疑这人莫不是哑巴,就见赵怀安站在屋门处道:“婉儿,我来给。” 罗婉儿想了想,也觉着跟人拉拉扯扯的不好,就将银子一并塞到了赵怀安手里。 赵怀安看着手里的银子,神色微滞。 直到罗婉儿去了灶上熬药,他才朝流风使了个眼色,示意流风进屋。 流风一进来,赵怀安将案桌上刚才起草的一张纸递给了他,流风草草一看,便觉着这字迹不像赵怀安平日所书。 再仔细一瞟,他就瞟到了上面写着的一万两白银! 流风惊愕的看向赵怀安,就见赵怀安朝他点了点头:“青河县未来家主的一条命,总归值得上这一万两,拿到银钱之前,好好照顾照顾他。” 赵怀安特意加重了‘照顾’二字,流风傻愣愣的看了手里的绑票一阵,终是颔首离去。 流风走后,赵怀安撑着身子,站在屋门口朝罗婉儿的方向看去,唇角缓缓勾了起来。 “阿兄,你吃点东西吧,我特意给你温在灶上的,就等着你回来吃。” 柔姐儿端了几张饼子过来,一看到赵怀安满身的伤,她心里就是一阵难受。 赵怀安经她提醒,又想起早间罗婉儿纠结着要不要吃那些死郎的表情,不由发笑。 “我不饿,给你大嫂送一些去,她今日也没吃什么东西。” 柔姐儿听得这话,面上的笑意顿住。 她有些不可理解的看着赵怀安:“阿兄,你为何要那般关心她,她都把你害成这样了,你还?” “往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赵怀安不悦的打断了她的话,脸上一片肃然。 柔姐儿心下委屈不已。 她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她明明是为了他好,可阿兄他为何还要训斥自己。 那罗婉儿难不成,就当真有那般好? 赵怀安素来对弟妹宽宥,见柔姐儿紧抿着唇,也不说话,他也不好再多言。 毕竟,柔姐儿年岁不小了,姑娘家,脸皮薄。 “我来吧,你去休息休息。”赵怀安说着,就要去接她手里的饼子。 柔姐儿面色变了几变,终是不甘心道:“我去送,阿兄你快些回屋休息!” 赵怀安没动,他静静地看着柔姐儿将吃食送到了罗婉儿跟前,眉头微微挑起。 柔姐儿对婉儿的敌意似乎不小,晚些时候,他定要好生跟她谈谈,免得再闹出什么事儿来。 如今,他只想让婉儿安安生生的待在自己身边,更不愿委屈了她。 就算是自家妹妹也不行。 第336章 我受得住娘子高兴就好 罗婉儿将药熬好,又才听青姐儿说芸娘和业哥儿去了青河县县衙打听她的消息去了。 她心中一暖,让青姐儿将药给赵怀安端回屋,自己就去山里抓了十来条岩花鱼回来。 罗婉儿留了一条给赵怀安炖鱼汤,另外几条则全部用来煮了麻辣水煮鱼。 业哥儿和芸娘回来的时候,就闻到了满院子的香味儿,再一看到灶间的罗婉儿,娘儿俩都红了眼眶。 “婉儿!”芸娘一路走来,声音中都带上了哽色,“我就知道是你,婉儿,娘闻着这味儿也知道是你回来了!” 业哥儿支支吾吾的开口,声音依旧是含糊不清,可罗婉儿还是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大’字。 罗婉儿惊喜非常,安慰完芸娘,又望向业哥儿道:“业哥儿,不急,不急,慢慢说,大嫂嫂已经能听懂一些了。” 芸娘抹着眼泪,适才发觉业哥儿竟开口说话一般,又惊又喜。 “业哥儿定是看到他大嫂嫂回来了,看把他高兴的,娘也高兴,我家婉儿总算是回来了!” 罗婉儿鼻头微酸,竟也跟着红了眼眶。 此刻,她只觉得老天不薄,上辈子未曾享受过的亲情,这辈子,倒是悉数给了她。 “娘,你去看看阿兄吧。” 柔姐儿开口,芸娘和业哥儿还没反应过来,赵怀安就从屋里出来了。 他刚刚喝了药,身上已经舒坦了很多,见娘他们都回来了,他没什么血色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可芸娘和业哥儿看到他的模样后,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怀安,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别吓娘。” 芸娘上去,想去看看赵怀安的伤,又不敢碰他,只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误伤到他。 “没事儿的,我和婉儿在山里头,遇上了野狼。”为免芸娘担忧,赵怀安言简意赅,快步踱到罗婉儿身旁,很是自然的拉住了她的手,“好在,婉儿和我现在都无事。” 罗婉儿的手被他拉的紧紧地,两人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彼此的欢喜。 芸娘还想问问他们怎么就遇上了野狼,想问问罗婉儿有没有事,可一看到儿子和婉儿亲密无间的样子,诸多担忧和烦心都被高兴所取代。 人们常说,患难见真情,想来,经了这事儿,婉儿和怀安的心也牢牢绑在一起了。 “好,好。”芸娘擦了擦眼泪,断断续续的说着好,罗婉儿忙招呼着大伙儿上桌吃饭。 罗婉儿今日煮水煮鱼时特意多加了点香料,于是,大伙儿还没拿上碗筷,就闻到了那飘香四溢,能让人垂涎三尺的香味。 “太好了,又能吃到大嫂嫂做的麻辣鱼了,大嫂嫂做的麻辣鱼可好吃了!”青姐儿欢喜的喊了一声。 业哥儿狠吸了一鼻子,眼看着那红油面子上,飘着不少又薄又白嫩的鱼片,他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是啊,大嫂嫂做的麻辣鱼最好吃了! 芸娘将这一双儿女的馋样看在眼里,边给他们盛饭,边斥道:“好了,好了,瞧瞧你们这模样,我如今都怀疑你们到底念的是大嫂嫂做的吃食,还是你们大嫂嫂了。都跟你们三姐学学样,被整天就图吃。” 业哥儿和青姐儿吐了吐舌头。 “大嫂嫂做菜好吃嘛,我喜欢大嫂嫂的菜和喜欢大嫂嫂的人一点儿也不矛盾!” 青姐儿干笑了声,又朝一旁无波无澜的柔姐儿眨了眨眼:“三姐,你现如今不激动,那是因为你没尝过大嫂嫂做的菜,等你吃过以后,你就跟我一样了。” 柔姐儿淡漠的看了那盆水煮鱼一眼,又看了看自家幼弟幼妹一眼,心中顿觉格外不舒服。 青姐儿和业哥儿明明是她的弟妹,可如今,他们竟跟罗婉儿这个外人这么亲近,她这个亲姐姐在他们跟前,都像个外人! 还有阿兄他······柔姐儿发现,自从阿兄回来后,那眼睛就没有从罗婉儿身上移开过。 那样温柔缱绻的目光看在柔姐儿眼里只觉刺眼的很! “快吃,可不能辜负了你们大嫂嫂的心意。”芸娘带着打趣的声音传来,青姐儿和业哥儿再顾不得旁的,连忙拿着筷子开始吃。 水煮鱼和他们记忆中一样好吃,不,甚至于比他们记忆中还要好吃几分! 鱼片肉质鲜美,口感滑嫩,青姐儿和业哥儿一开吃,就上了瘾,一口接着一口的往嘴里送。 柔姐儿惊讶的看着他们的反应,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夹了一筷子。 鱼片片的很薄的,可以看出,做饭之人刀工不错,柔姐儿自诩是个巧手,却也没办法将鱼片的这么好。 心里那不舒服的感觉又浓了几分,柔姐儿僵硬的将筷子送到了嘴边。 鱼片一入口,霎时,前所未有的麻辣感在嘴里蔓开。 不得不说,这鱼肉辣而不燥,麻而不苦,味道确实不错······ 巧合,定是个巧合,罗婉儿哪儿有那么好的手艺! 柔姐儿心有不甘,为了证明自己所想,忙又夹了一筷子,却因吃的太急,被呛的干咳了起来。 “慢些吃,快喝点水。”芸娘见状,忙给她递水。 柔姐儿干咳了一阵,忽听赵怀安淡笑道:“婉儿做的菜确实极好,连柔姐儿也忍不住贪了嘴。” 柔姐儿面色微红,缓了许久,方才尽量掐低了声音道:“阿兄,你全身是伤,不能吃这个,她居然。” 话没说完,她就被罗婉儿给赵怀安喂鱼汤的一幕惊到了。 同样惊到的还有芸娘他们,不过,他们很快就埋头吃饭,生怕自己打搅了人。 “娘子待我可真好。”赵怀安凑到罗婉儿耳旁说了一句。 罗婉儿脸上微热,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坐好些!手臂不疼了?不疼就自己吃!” “疼,疼。”赵怀安忙不迭开口,脸上也随之浮现了痛苦之色。 罗婉儿放下碗,正要去给他看伤,就听他闷声笑道:“娘子喂我就不疼了。” 罗婉儿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人在逗她,不由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若不是你浑身上下都是伤,我肯定打你!” 赵怀安咧嘴:“我受得住,娘子高兴就好。” 柔姐儿将眼前的一幕看在眼里,端着碗筷的手越攥越紧······ 转眼,天就彻底黑沉了下来。 谢苍流没有撤离,而是引着大伙儿草草吃过干粮,又点着火把继续搜山。 人群后的赵暮缓缓松了一口气,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大哥很有可能早走了,跟着那群江湖人士走了。 他眉目微松,快步朝林子里走去。 李季风的目光在赵暮身上停留片刻后,微微思忖,便跟在他身后走去。 第337章 谁知道她和我之间发生了什么 山林冷寂,偶尔传来兵丁巡山发出的动静。 赵暮没走几步,就发现身后跟了人上来,一回头,就见李季风正站在他身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赵暮皱了皱眉,之前的不安感再度浮现。 “我想,没有人比你更不希望我们找到他们吧。”李季风轻声一笑。 赵暮眉头皱的越发紧了:“你什么意思?” “她是你大嫂?”李季风在问他,可话语中却十分笃定。 这是他适才跟那些兵丁打听来的,他不光知道了赵暮和罗婉儿的关系,还知道他之前还领着那些兵丁找了那人两日。 难怪男人在轿子上时那般欢喜的叫了赵暮的名字,想来,她定是以为赵暮能救她吧。 李季风扯了扯嘴角,竟不知道天底下还有这么巧的事儿? 也不知道这赵暮知道自家大嫂原来就是上官的未婚妻时是什么反应,是不是跟他一样震惊又难平? 心里这么想着,李季风直接问了出来。 “你不怕吗?你大哥居然抢了上官的女人,往后,你在谢兄面前将如何自处,任你再有能耐又如何,得罪了上官,便是断了自己的出路。” 赵暮心里‘咯噔’一下,几乎是脱口而出道:“你想干什么?” 这话说完,他方才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 兴许,这厮不过是想套他的话罢了,他为何要这般激动。 对,他兴许压根就不知道大哥的身份,他怎么可能知道呢?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闷声说完,赵暮转身就走。 他想,自己打死不承认,这李季风终归也不能将他如何。 然而,他还没走上两步,就听李季风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若再找几日,还没找到他们的影子,或许,我可以给谢兄提议,让他跟我去青河县找找。” 赵暮陡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拳头也死死地握了起来。 若是往常,他早冲上去打人了,可如今,谢大人还在附近,若将他惊动过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 李季风看着对方怒不可遏的样子,不由耸了耸肩:“瞧瞧,你这是什么反应?要怪,还不得怪你大哥,做什么不好,非得跟人抢女人。” 赵暮不说话,只黑着脸看他。 他不相信李季风跟他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话的! 他在等着李季风开口,等他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索性,李季风也并没有让他等太久,很快,赵暮就听他问了一句:“谢兄并不知道她已经成了你大嫂的事儿,要让谢兄不为难你,不为难你大哥,那就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永远别让谢兄知道,永远别让他找到青河县后河村!” 赵暮困惑的看了李季风一眼。 他虽是个糙汉子,可也知道这个理儿,自己能做到什么都不说,他李季风能吗,他李家那些个人能吗? 正想着,李季风就朝他笑了笑:“与其担心别人,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别一不小心就被谢兄给套了话。” 赵暮依旧不明白李季风的用意。 眼看着李季风已经往前面走了,他忍不住将他叫住:“李公子,你为何要这样做?” 李季风脚步微顿,唇角浮现了一抹自嘲的笑意。 他兴许是不甘,兴许是疯了吧。 只是当他知道那人和谢兄是表兄妹,知道他们还有着一段青梅竹马的情谊时,他就止不住的开始嫉妒人了。 不管那人留在谢兄身边,还是待在那赵姓书生旁边,都是他触碰不到的存在。 他终归是不甘心的。 “你最好说话算话!否则,我就算不要前程,也要跟你拼命!”赵暮望着他的背影,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直到此刻,他也拿捏不住李季风心中的想法,毕竟,李季风和谢千户亲如兄弟,断断没有来帮他们这些外人的理由。 可事实上,不信又如何,他除了相信李季风之外,确确实实没有别的法子了。 李季风脚步微停,更没有回答赵暮的话。 他没走上多远,李余就迎了上来,适才李余就站在外头,自然也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的清楚。 李余震惊的看着自家公子,又小心翼翼的往周遭看了看,确定没有什么人以后,他才忍不住道:“公子,你这是要袒护那赵姓书生和罗娘子了?那谢大人怎么办?你当初为的,不就是帮谢大人找回未婚妻,帮谢大人出口恶气吗?” 李季风抬头,望着黑黢黢的林荫处,陷入了沉思。 谢兄他······ 是谢兄自己将他的表妹弄丢的,他已然出手帮他了,但谢兄和那人终归不能重逢,想来,这应该就是天意了。 既是如此,他又何必为此,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得罪那人。 兴许,日后,那人念着今日这事儿,还会给他几分好颜色。 想着这个可能性,李季风心中那沉闷之感,总算消减了些。 “公子,你总算想通了?其实,我之前就想说了,罗娘子心里是有那赵姓书生的,咱们也没必要做那棒打鸳鸯的事儿。” 李余见自己公子一直不说话,只以为她默认了自己的说法,忍不住轻吁了一口气。 谁想,李季风听到这话后,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低低重复:“鸳鸯?” 李余不明所以的点头。 李季风嘲弄一笑:“你可别忘了,她可是在我身边待了几个日夜的,谁又说得清这期间,我和她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姓赵的若是个正常男人,心中便不可能没有隔阂。有句话说的好,‘回得到过去,回不到当初’。” 李余挠头,他家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总觉得自家公子还没放过罗娘子呢?要真没有放过,为何还要成全罗娘子和她相公呢? 远在百里之外的罗婉儿忽然打了个喷嚏。 “是不是昨晚受凉了?” 赵怀安担忧的看了她一眼,眼看着她已然替他打了一盆热水,准备往屋里端,他干声道:“要不,还是我自己随便擦擦吧,实,实在是用不着这么麻烦。” 第338章 我保证不看你 罗婉儿不赞成的看了赵怀安一眼。 他身上有那么多伤口,自己擦如何能行? 灶下的芸娘他们也齐齐朝她望了过来,原本,适才瞧着婉儿要替怀安擦身子的时候,芸娘还很是高兴。 可如今听儿子这么一说,又见婉儿确有憔悴之色,她忍不住道:“婉儿,要不,你还是先回屋休息吧,让业哥儿给怀安擦身子,也是一样的。” 业哥儿连连点头。 罗婉儿想了想,一会儿她还得替赵怀安擦药呢,业哥儿只怕也弄不好,便朝芸娘摇了摇头:“还是我来吧,我知道他的伤口在哪儿,也好避着些。” 芸娘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是这个理儿。 青姐儿在一旁砸了砸嘴,想说点什么,又无从说起,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自家阿兄亦步亦趋的跟着罗婉儿回屋。 眼看着两人走远了,青姐儿忍不住嘿嘿一笑:“大嫂嫂现如今对大哥是真的好,我瞧着大哥从回来到现在,就一直再笑,大哥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芸娘点头,颇有些感慨:“可不是吗?跟个傻子似的,要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相信你大哥会有这一面。” 说完,芸娘满足的长叹了一声,不论如何,看着他们小两口如此恩爱,她也算是放心了。 “娘,难道你就没想过大嫂为何无缘无故去了山上,还去了好几日?”柔姐儿捏着帕子,忽得开口。 芸娘一愣,这一点,她确实没有想过。 “对哦,大哥往常有什么事情,都会直接跟娘说,今日怎么提都没有提过?”青姐儿也是恍然。 芸娘嘴唇微动,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怀安自来不会对她隐瞒,定是生了什么他不愿意说的事儿,否则,他怎会只字不提? 柔姐儿见她娘和妹妹总算被她点醒了,忍不住哼唧了一声:“这还用说吗?指不定是什么野男人把大嫂勾上了山,阿兄要替她隐瞒呢!” 青姐儿和业哥儿错愕的看着自家三姐,芸娘嘴皮子也抖了抖。 “婉儿不是那种人!”几乎是下意识的,芸娘赶忙呵了一句。 “娘······”柔姐儿没想到她娘竟那般袒护罗婉儿,忍不住皱了皱眉。 芸娘忧上心头,当下更不愿继续这个话题,径直就回了房中。 柔姐儿看着她娘离开的身影,视线渐渐又落到了自家阿兄那紧闭着的房门处。 此刻,屋中灯火摇曳,赵怀安已经径直脱了外衣,露出了紧实鼓涨的胸膛。 罗婉儿刚将药膏打开,琢磨着先帮他脱衣服,谁知道,他动作竟然这么快,一眨眼的功夫,居然就把衣服扒了个精光。 罗婉儿怔愣的看了他一阵,小嘴微张,赵怀安不明所以,顺着她的视线往自己身上看了看,最后落到了自己的裤头上。 “难不成,这个也要脱?”他干咳了一声,顿觉有些赧然。 见她小嘴微张,也不说话,他似的鼓起了勇气,单手朝腰腹伸去,却被她呵了一声:“你下面也伤了不成?” 赵怀安顿住,看向她的目光暗了又暗。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微妙,罗婉儿心中狂跳了几下,率先打破了这古怪的平静。 “赶紧坐好,我给你擦了药,还得休息,你不累,我累。” 她这声音,怎么听都有些凶巴巴的,偏偏,赵怀安却发觉她这样子,说不出的可爱。 赵怀安闷声笑了笑,轻‘哦’了一声,倒是规规矩矩的坐在了塌边。 罗婉儿耐心的帮赵怀安擦着身上的血迹,前前后后换了两道水,方才拿过了药瓶,一边帮他轻吹着伤口,一边抹药。 “疼不疼?”她尽量放柔了动作,用指腹勾起药膏,轻柔的在他伤处抹开。 赵怀安的目光从她瓷白好看的小手上,缓缓挪到了她鸦羽般一闪一闪睫毛,唇角微扬:“不疼。” 非但不疼,而且,身上还起了一层酥酥麻麻的感觉,这种感觉,是被她细嫩的指腹带起的。 她这双手长得实在是好看,从他见到她的第一眼便知这是一双不沾阳春水的手。 再是后来,他告诉自己,日后一定要让这双手的主人过上富足的生活,亦或是说,让她过回她本该过的生活。 赵怀安并不傻,眼前这姑娘,一看就不是贫家女,就她这娇娇嫩嫩的长相,以及她以前那跋扈飞扬的性子,也不像是贫家能养出来的。 “你是京城人士?”想着,他就问了出来。 罗婉儿给他抹药的动作顿了顿,赵怀安以往从未问过她的过去,如今冷不丁问起,她自个儿也忍不住一愣。 赵怀安原本想问的不止这个。 他想问她怎么成了二郎特意回来接的人,他想问她和那谢千户的关系,甚至还想问她在流落青河县之前的事。 可他又不敢问,他害怕从她嘴里听到些什么不好的。 他控制不住自己对她的占有欲,只要一想起来就难受不已,更别说亲耳听她说了。 事实上,他发现,她好像也不愿意说。 究竟是什么样的事儿,她这般不愿意说? 还是说,她和那谢千户当真有过什么揪心的过往,就是因为放不下,所以才不愿意说。 赵怀安心乱如麻,面上却是不显。 他迟疑了许久,终是朝她道:“婉儿,日后我会待你好的,你再等我两年,我定给你中个状元回来。” 不论过去如何,他都会一直对她好的。 罗婉儿原本还在琢磨着怎么跟他解释,冷不丁听他这么一说,不免奇怪:“为何不是探花?” “为何要是探花?”赵怀安也是不解,“榜首不好吗?” 罗婉儿咽了咽口水,她总不能告诉他,原书里,他中的就是探花吧。 不过,自己的到来已经改变了彼此,往后的事儿,谁又说的清楚呢,说不定,他当真就中了状元呢? 释怀一笑,罗婉儿毫不掩饰的夸了一口:“因为,你长得好看。” 赵怀安心中泛起了阵阵涟漪。 罗婉儿帮他擦了药,又系好了绷带,正要端着木盆往外走,他赶忙叫住她。 “你,你也洗洗吧,我保证不看你。” 第339章 等你伤好了我再回来睡 屋子里落针可闻,罗婉儿回头看他,眸眼里蕴着浅浅笑意。 “然后呢?” “然后······” 案桌上的灯火忽明忽暗,赵怀安的目光就那么一顺不顺的放在她的身上,半晌,他喉头微动,声音也哑了几分。 “冬日里天冷,莫要洗太久,我替你暖着被窝。” 说完,他撇开了目光,不去看她。 罗婉儿很少见到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好笑。 “你。”他干咳了一声,不自在的用手蹭了蹭鼻尖,“你笑什么?” “你好好休息,我跟娘一起睡。” 赵怀安听得这话,顿时就不淡定了:“为何要跟娘一起睡,就睡这屋不成吗,我们是夫妻,合该歇一屋。” 她如今不都已经接受自己了吗,为何,还不愿跟他歇在一处? 难不成,是怕他又对她做以前那事儿? 赵怀安舔了舔干燥的嘴皮子,越想,心中越发难安。 他怕她走了,三步并作两步,拦了她的去路:“我,我保证不碰你,你就歇在这屋里,娘一个人睡惯了,你去,她还不习惯。” 罗婉儿愣了愣,没想到他会往那方面想,脸上不由带上了丝丝红晕。 “你想哪儿去了,你身上有伤,我怕碰到你身上的伤口。” “我不怕。”赵怀安拉着她,不松手。 这好不容易才把媳妇儿带回来,结果,她还不要他。 赵怀安眉眼都垮了下来,早前因她体贴照顾而生出的欢喜之色,霎时消失了个彻底。 “你不怕,我怕。” 罗婉儿将赵怀安拽着自己的手拉了下来,她睡觉自来不踏实,还不定有什么小动作呢! 眼看着赵怀安一脸不满的朝她看来,她冷不丁想起男人也得哄,不由柔声道:“等你伤好了,我再回来睡?” 赵怀安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没有说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 罗婉儿见状,干干一笑,拔腿就开溜。 这晚,芸娘一听说罗婉儿要跟她一起睡时,原本还有些担忧,直到后来,听说是为了赵怀安的伤着想,她也很是赞成。 毕竟,她也是过来人,这两口子情到浓时,有时候控制不住也是正常。 这要当真扯到怀安的伤口就不好了。 入夜,芸娘跟罗婉儿说了这几日发生的事儿,原来,林芝芝还组织着人上山找过她。 螺蛳粉摊子因为她的事儿,暂时搁在了一旁,就连着周叔一日也得去官府好几趟,就为了打听她的消息。 罗婉儿听后,心中感动。 娘儿俩又断断续续的说了一阵话,直到罗婉儿囫囵睡去,方才作罢。 芸娘听着罗婉儿浅浅的呼吸声,心中有过几番犹豫。 晚间,柔姐儿的话盘旋在她脑子里,她久久不能安宁,本想找机会和婉儿问问情况,谁曾想,婉儿居然一直没提她为何在山中的事儿。 难不成,其中当真还有什么隐情。 芸娘越想越担心,翻来覆去,竟是大半宿都没睡着。 隔日一早,林芝芝和周叔就来了,此外,还有不少之前随林芝芝上山寻过她的村里人。 他们见罗婉儿和赵怀安都平安归来了,不由松了一口气。 当林芝芝问起罗婉儿这几日的经历时,芸娘抢先开了口:“在山里迷路了,婉儿只是迷路了,这不已经回来了吗?” 林芝芝他们没多想,罗婉儿却察觉出了芸娘话语中的急色。 她似乎急于要替自己隐瞒什么一般。 不等她多想,双喜也来了,双喜一看到她,眼泪花就止不住的掉,直说起了自家这些天来如何替她担心。 罗婉儿拍着双喜的背脊,心下也是触动。 为了感谢村里人,罗婉儿特意让周叔帮忙去镇上买点菜回来,她准备请大伙儿吃个饭。 周叔应了下来,正要出门,周青山就来了。 他先是看了人群里笑得合不拢嘴的芸娘一眼,这才拿过鞭子,朝他爹道:“我去吧。” 周叔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这忤逆子居然也有这么孝顺的时候。 将鞭子递给他,周叔高兴之余,忍不住又嘟囔了一句:“你这小子,要是哪天再给我相看个媳妇儿回来,我就心满意足了。” 周青山脚步顿了顿,又朝人群里扫了一眼,适才匆匆离去。 罗婉儿不知道那日帮忙的人都有谁,她唯恐漏了人,忙让林芝芝帮忙轻点,若有遗漏的,也好快些请来,免得到时候得罪人,还招人闲话。 林芝芝点了点人,还当真缺了几个人,于是,她赶紧去请人。 很快,赵家要请人吃饭的事儿就传开了。 马桂枝跟人在村口唠嗑,眼看着三三两两的人都打算往赵家去,她忍不住啐了一口:“你们也去帮忙找过人?别为了蹭顿饭,被罗婉儿给赶出来,那就丢人咯。” 有被马桂枝说中的,面上闪过了一丝尴尬,脚下却没有停。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就去看看怀安媳妇儿,也没想着吃她家东西,再说了,芝芝说过,怀安媳妇儿不是那样的人。” “可不吗,人家怀安媳妇儿不仅仅在镇上摆了摊子,人家还和县里的大老板合作卖胭脂呢,人家是见过世面的,可不会跟咱们斤斤计较。” 马桂枝没想到这些人竟会这么说,一时间,竟愣住了。 待反应过来,那些人居然敢当着她的面说罗婉儿好时,她顿时气的直跺脚! 谁不知道罗婉儿跟他们家有过节?这些人往日当着她的面,提都不敢提赵家人,唯恐将她给得罪了。 如今倒是好,还在她面前变着法儿的夸那罗婉儿。 想到罗婉儿那张祸水一样的脸,她翻了个白眼儿,冷啐了一口:“有什么了不起的,赵怀安,你以为,你能受得住那狐媚子?早晚有一天,她得跟人跑!” “娘,你没事儿提那煞星干什么?”杨秀一出门,就听到他娘在提赵怀安。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他直直打了个哆嗦,整个人都不好了。 马桂枝看到儿子出来,脸上顿时就柔和了几分:“儿啊,你这身上的伤还没好呢,又要去见那吴月牙?” 第340章 往后他们生出的孩子肯定也好看 吴夫子有意将吴月牙许配给他儿子的事儿,马桂枝已经知道了。 她见过那吴月牙,倒觉得她那长相勉强配得上她儿子,只不过,那吴家确确实实没什么背景,也上不了什么台面。 马桂枝多少还是有点不满意的。 “娘跟你说清楚了,那吴月牙要真想进咱们杨家大门,她就只能当妾,儿啊,日后,你还有大好的仕途,可莫要被这女人给拖累了。” 杨秀点头,他想到了柳思音,也只有柳思音那样的官家小姐,才配得上他杨秀! 自柳小姐及笄宴后,他就没见过柳小姐了,也不知道柳小姐如今怎样了。 若不是他如今浑身是淤青,脸更红肿的跟个包子似的,他早去见她了! 想到此,杨秀脸上又多了一丝恨色。 这赵怀安就是个疯子,半夜将他打成这样,他差点都要被他给害了! “秀哥儿,娘跟你说话呢,你有没有听见?” 马桂枝见他不说话,唯恐他当真昏了头,将那吴月牙迎成正妻,忍不住又道。 杨秀心中烦躁,兀自点着头就走。 马桂枝放了心:“那你可得慢些,别又摔了,瞧瞧你,睡个觉都能把自己摔成这样,害娘心疼!” 杨秀听得这话,面色更加难看了。 他咬着牙,朝赵家的方向看了一眼,无声道:赵怀安,你给我等着! 此时,赵家院里站了不少人,芸娘去村里人家借了不少桌椅板凳回来,倒勉勉强强将人都安顿下来。 罗婉儿大致数了数,一共有五桌人,每桌至少挤了十二个人! 这样的数量,让她震惊之余,又有些担忧,唯恐自己没交代清楚,回头买回来的菜不够吃。 “上次,也没这么多人去山上找大嫂吧,我看,还来了不少吃白食儿的!”柔姐儿看着闹哄哄的人群,面色不怎么好。 青姐儿扫了一眼,果真看到了不少吃白食的,不过,大嫂嫂和娘都没说什么,他们自也不好说什么。 “青姐儿,你去跟娘说说这事儿,咱家自己的日子都过的紧巴,哪儿有那么多米粮给人挥霍。”柔姐儿顿了顿,又不高不兴道。 青姐儿有些为难:“人家来都来了,总没有把人赶走的道理吧。” 柔姐儿不喜她这么不懂事,忍不住还想说点什么,又听青姐儿巴巴道:“更何况,买米粮的既不是我,也不是三姐你,咱们话是不是太多了?” “你说什么?”柔姐儿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妹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顿时气得青了几分。 青姐儿有些无奈,一脸不解的朝自家三姐看了去。 她说错什么话了吗? 以往,家里就靠大哥和娘,如今,又添了大嫂嫂这个支柱,无论是她还是三姐、四哥,不都是活在大哥、大嫂嫂他们的庇佑下的吗? 就在这时,周青山回来了。 他不但买了二三十斤的猪肉,还买了烧鸡之类的。 罗婉儿将骨头分下来,烧了个排骨汤,芸娘做了个滑肉,剩下的肉,则被罗婉儿用来炒了个竹笋。 眼看着肉要出锅了,赵怀安抱着一摞粗瓷碗过来。 “你怎么出来了,赶紧回屋休息去!”罗婉儿见他过来,委实吓了一跳。 赵怀安有些好笑:“让我来。别怕,我死不了。” 说着,他拿过锅铲,就开始盛菜。 罗婉儿反应过来,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别总把死不死的挂在嘴边!” 赵怀安连连点头:“是,是,婉儿说的是。” 有村里人将小两口的对话听在耳里,忍不住捂嘴轻笑:“瞧瞧怀安跟她媳妇儿好的,哎呦喂,芸嫂子,这要不多久,村里人就该上你家吃喜酒了吧。” “可不是,怀安长得俊,婉儿长得美,往后他们生出的孩子,肯定也好看!” 芸娘一想到家里添丁的场景,她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承你们吉言的,承你们吉言了!” 周青山帮忙从外头提水回来,就看到芸娘这满脸掩不住的笑容,他一时间多看了一眼。 芸娘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又想起周青山这几日也帮忙了不少忙,不由朝他感激的笑了笑。 周青山一愣。 芸娘这笑,毫无芥蒂,俨然他们之间压根就没有发生过什么一般。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难不成,她什么都忘了? 芸娘有失心疯的事儿早在村子里传开了,想到她极有可能忘了他们在巷子里的事,他顿时就有些不是滋味儿。 赵怀安在看到周青山的时候,眉头几不可见的挑了挑,此外,便也没有多话。 转眼就到了开饭时间,大伙儿的目光掠过几大盘素菜,定定看向了最中间的烧鸡、滑肉、排骨汤、笋子炒肉,面上都有些不敢置信。 这每个荤菜都是用瓷盆装的,那肉直堆成了小山头,香味四溢,看的人馋虫都要出来了。 就算是哪家办酒,也没见着上这么大一份量的肉啊。 荷花自跟着林芝芝去了罗婉儿的摊子上帮忙后,多受罗婉儿照拂,如今见这一大盆一大盆的肉摆上了桌,她有些不安的朝自家婆婆刘大嘴说了句:“娘,咱们会不会把怀安家给吃穷了,这可是不少肉啊。” 罗婉儿平日里待他们大方,人也好,他们帮忙上山找找人也是应该的,可让婉儿破费,买这么多吃食,她心里实在是过不得。 “瞎说什么,如今怀安媳妇儿是赚大钱的人了,可不会舍不得这儿点吃食。” 刘大嘴用目光警告的看了自家儿媳妇一眼,又压低了声音道:“你可别再说这些话了,有肉吃,不好吗?” 林芝芝将婆媳俩的对话听在耳朵里,忍不住发笑:“婉儿可是个大方的,她请大伙儿吃,大伙儿就得吃好喝好。” “是,是,芝芝这话在理。” “怀安媳妇儿确实大方啊。” 院里众人热热闹闹的说着话,胖大婶拽着黄有全打赵家门口张望,眼看着这一桌桌的吃食,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她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性子,暗骂了一句:“确实是个败家的,看她这日子过的,什么都给外人吃了,兜里还剩几个钱?” 黄有全幽幽的看了胖大婶一眼,人家罗婉儿现在可会挣钱了,还会心疼这几个子儿? 正想着,胖大婶拽着他就往赵家院里走。 “走,咱们也去蹭一顿肉吃,反正这赵家人是傻子,不吃白不吃!” . 第341章 桌下他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 黄有全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他们跟罗婉儿素来不对付,上次村里人进山找罗婉儿,他们也没帮忙,如今,若还要去蹭饭吃,倒也确实有点不要脸。 不过,看着桌上那些肉,他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咽了几口唾沫星子。 他婆娘说的对,先蹭一顿肉来吃再说,想那么多干什么。 “一会儿,你一上桌,可别多话,直接夹那烧鸡吃,街上的烧鸡可不便宜。” 胖大婶叮嘱了,黄有全连连点头。 “我看,那肉也不错,咱家已经很久没吃肉了。” 自从第一楼不收她家笋干后,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买肉吃了,黄有全一闻着那味儿,嘴里就直冒唾沫星子。 “还不是怪那罗婉儿,要不会她,第一楼怎么可能不收我们的货,你可多吃些,一定要吃回来!” 胖大婶恶狠狠的点了点头,夫妻俩很快就挤到了一个最接近院门的位置。 赵怀安在看到胖大婶夫妇时,一张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然后,不等他说话,倒是林芝芝先惊讶的说了一句:“胖嫂子,你怎么也来了,我可不记得当日你去山里帮忙找过婉儿啊!” 胖大婶刚好撕了一大块鸡腿下来,那张嘴张的大大地,还来不及咽下去,冷不丁听到这话,她面色一僵。 黄有全那筷子也刚好夹到了滑肉上,滑肉做的极为大块,就是太滑嫩了些,他好不容易才夹稳,冷不丁听到这话,手上一抖,滑肉又摔回了瓷盆里。 “是啊,是啊,胖大婶,你怎么来了?” “我记得,你一向有些针对怀安媳妇啊!” 人们都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胖大婶夫妇,黄有全默默地收了筷子,始终觉得没有面子。 胖大婶则要比她好一些,撇了撇嘴,就露出了一脸的笑意:“这,这不是担心婉儿吗?听说她回来了,我特地来看看她。” “你怎么会担心呢?上次我叫你一同进山找人的时候,你明明还说人家丢了不干你的事儿,最好就别找回来。” 人群里,又有人说了一句。 胖大婶一张笑脸,险些维持不住。 “你可闭嘴吧!”板着脸,她小声呵斥了那人一句,又回头朝罗婉儿干干一笑,“婉儿,以前的都是误会,你看,你胖婶我都来了,可不就是在关心你吗?” 不论如何,先把这顿肉哄来吃了再说。 胖大婶心里想着,就要将鸡腿往嘴里送,谁知道,这才送到半路,手就别周叔的筷子给夹住了。 “老根头,你!” 胖大婶一脸愤怒的朝着周叔看去,正好,就对上了周叔一脸素色的模样。 “成了,胖嫂子,你可别来这儿恶心人了,你要真关心婉儿,你以前也不会做那些事儿了。” 林芝芝说完,立马有人附和:“可不是,上次,我们去河边洗衣服,正好撞见怀安在帮婉儿洗衣服,胖大婶可没少说婉儿坏话,还添油加醋的,想要离间人家小两口的感情呢!” “竟还有这事儿!”林芝芝气的拍了拍桌面,“胖嫂子,这你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怀安和婉儿两口子,日子过的好好当当,你上赶着给人挑事儿不是!” “唉!可不是吗,我要是她,我都不好意思来了。”陈婆子夹了一块肉,得意的说了一句。 她和胖大婶因为笋干的事儿,已经结了仇,如今,一看到胖大婶不好过,她心里就好受。 胖大婶可没想到,村里人居然会围攻她! 她恼怒的瞪了众人一眼,最后,不愤的朝陈婆子哼了一声:“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当初罗婉儿好心带着双喜麦芽糖,你还嫌人家买了你的麦子,偷偷赚了大钱,后来,你又去卖笋干,抢罗婉儿的营生,你以为罗婉儿不知道?人家就是不跟你计较罢了!” “你,你!”陈婆子脸都气青了。 双喜有些无地自容的拽了拽她的袖子,低低道:“阿奶,你少说两句。” “少说什么,你个死丫头,你没看到这胖婆娘在骂我吗?我养你这么多年,简直是白养了,生了事儿,也不知道顾着我!” 双喜涨红了一张脸,越发无地自容的将脑袋埋的低低的,不敢去看别人的目光。 罗婉儿一直漠然的看着胖大婶和陈婆子闹,如今一对上双喜那鹌鹑似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忍,正要说话,手却被赵怀安攥紧。 随后,她发现赵怀安正冷冷的看着胖大婶夫妇:“胖婶子,我家院子太小,实在是坐不下你,你快请吧。” 众人不可置信的看着赵怀安。 因为,这谦和有礼、待人温和的秀才郎正冷冷的指着院外的方向。 他在赶人,赶胖大婶夫妇! “怀,怀安,你这是做什么,婶子也没说什么啊,婶子就是怕婉儿糊涂,看不清人的真实面目。” 胖大婶赔着笑,却见赵怀安扯了扯唇角,不带一丝感情的重复道:“请吧。” “哎呀,怀安都让你走了,你还不走,你还杵这儿干什么。”陈婆子憋笑。 人群里,也有人小声附和了一句:“可不是,秀才郎可从来没对人发过火啊,看来,这胖大婶确实是将秀才郎得罪狠了,我若是她,我就赶紧走,回头要是被人打出去,那才丢人。” 胖大婶脸上的笑意渐渐僵硬。 若说胖大婶之前还存了一丝希冀,那么此刻,她这唯一的希冀,也被人打碎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黄有全捂着半边脸就往外头走,这丢人倒是丢到家了。 胖大婶磨了磨牙,还不肯走,又被返回来的黄有全给拽了过去。 胖大婶夫妇走后,院落里,又恢复了之前欢快气氛。 罗婉儿给大伙儿装了两罐猕猴桃酒出来,大伙儿吃后,都赞不绝口,只问罗婉儿这是在谁家买的。 “我自己酿的。”罗婉儿笑了笑。 众人又是一惊,他们压根就没有想到,罗婉儿居然会酿这么好吃的酒! 林芝芝和周叔对视了一眼,看着他们的表情,仿佛就看到他们自己当初才吃到婉儿酿的酒水时一般。 随后,纷纷起哄,让罗婉儿来年都教教他们,罗婉儿笑着点了点头,就听刘大嘴训斥那些人道:“到时候,婉儿方便不方便还不一定呢,你们可别抱太大的希望。” 说着,她朝罗婉儿肚子上瞟了一眼,众人会意,哈哈大笑。 罗婉儿脸上一红,顿觉十分不自在。 偏这时,林芝芝还用手拐子碰了碰他:“你和怀安,想要男娃儿还是女娃儿?” 众人都秉住了呼吸,朝她看来。 罗婉儿脸上越发烫了几分,倒是赵怀安低笑了一声:“芝婶子,我家婉儿面皮薄,你莫开她玩笑。” “瞧瞧,瞧瞧,这护短的劲儿!”林芝芝无奈一叹。 众人又是一阵轻笑。 赵怀安看着罗婉儿羞红了的一张脸,也忍不住笑了笑,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缓缓伸到桌下,就那么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 第342章 要 这日,村里人吃饱喝足回去后,已经是下晌了。 罗婉儿和林芝芝他们商量着明日摆摊子的事儿,又重新给他们熬了酸水。 赵怀安在灶下帮她看火,见她又要出摊了,不由道:“明日,我去帮你。” 罗婉儿蹙眉看他,他这身上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呢,就想出去干活儿了,虽然如今是冬日,温度不高,可出了一身汗,伤口还是容易发炎感染的。 “我都不去,你去什么。”撇了撇嘴,罗婉儿将他从灶下拉起来,往屋里推,“快回屋休息,这外头也没你什么事儿。” 赵怀安回头看她,有些怀疑:“你明日不出摊?” 罗婉儿点头:“你都这样了,我还出什么摊?” 原来,是为了他······ 赵怀安唇角绽开了一抹笑,心里也满是甜蜜。 随后的两日,罗婉儿当真都在家中陪赵怀安。 他温书,她就在一旁做写花容的标签,她做胭脂,他就在一旁帮忙。 两人形影不离,看的芸娘很是欣慰。 然而,这样的平和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柔姐儿打断了。 这日晚间,一家子正坐在桌上吃着饭,柔姐儿忽的问了一句:“大嫂,你都回来好些时日了,还没跟我们说说,那天,你为何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青姐儿听得这话,也是好奇:“对啊,大嫂嫂,你那日为何忽然就不见了?你不是在镇上吗,怎么就进了山。” 芸娘缓缓抬头,她也想知道。 罗婉儿顿住,她总不能说自个儿被人绑走了,亦或者是说,都是因为她那劳什子的未婚夫? “好了,都不要多问,说了在山里迷路,哪儿有那么多问的?”赵怀安忽然发声。 青姐儿不敢问了,因为她发现大哥似乎生气了。 芸娘心中‘咯噔’一下,她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事儿,要不然,她家怀安不至于这样。 偏生柔姐儿却又委委屈屈开了口:“阿兄,我也是为了大嫂好,你没出门,你是不知道,外头好多闲言碎语,他,他们说。” “够了!”赵怀安沉沉打断柔姐儿的话,“柔姐儿,往后莫要再说这些话。” 罗婉儿看了赵怀安一眼,忽然发觉,这么些时日,他不主动问那些事儿,不是说他不想知道。 她有预感,他很想知道,只是不敢问而已。 既然她已经选择了他,他们之间就不该存有秘密,不论李季风还是那谢千户都是定时炸弹,她和怀安都该提前有所提防。 可李季风还好说,那劳什子谢千户她怎么说? 原主在京中的记忆,不是觊觎嫡姐未婚夫五皇子,就是上蹿下跳着想进伯府大门,仔细想来,好像还真没有一个姓谢的未婚夫。 罗婉儿纠结了许久,晚间帮赵怀安上药时,她试着开了口。 “那是,我是被李家少东家李季风给绑走的。” 赵怀安身子一僵,心知她是要跟他坦白了,他反而有些说不出的怕。 “都过去的事儿了,婉儿,你莫要再提,往后,我会说说柔姐儿,让她莫要将外头那些话捡回来。” “我不介意的,我什么都不介意,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最重要的是,你现在是我的妻,我要护一辈子的人。” 罗婉儿见他紧张成这样,还一个劲儿的安慰她,她反而没了之前的纠结。 “如果我说,那李季风绑我的理由是觉得我跟谢千户的未婚妻很像,你信不信?” 赵怀安一愣,所以,她根本就没有什么未婚夫? 从头到位,她都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 巨大的喜悦砸在心头,赵怀安沉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信,婉儿说什么我都信!” 罗婉儿自然也察觉出了男人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转变。 惊讶之余,她继续道:“我确实是京城人士,不过,顶多也算个私生女,总之,没什么身份,还总被人欺负那种。” 外室生的女儿,还轻易被当家主母给发卖了,可不就是私生女! 罗婉儿觉得自己形容的太贴切了! 只是,她刚一叙述完,赵怀安看向她的目光,就充满了疼惜。 还不等她多想,赵怀安猛的将她搂到了怀里,低低道:“往后要再有人敢欺负你,我要他的命!”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将这句话说完的。 罗婉儿一点儿也不怀疑他的手段,只是,这回,她没有半点害怕,心里只觉一片暖然。 她静静地靠在他怀里,片刻,又想起他身上还有伤,赶忙就退了出去。 谁曾想,赵怀安似早有预料一般,忽然伸手拖住了她的后脑勺,直接贴过来,含住了她的唇! “药,药!”药还没抹完呢! “要?”赵怀安低低闷笑,直接封死了她的唇,将她所有的话语都吞噬入腹。 许是熟能生巧的缘故,他一次比一次亲的大胆。 如今,竟直接用手插到了她的发间,将她整个脸轻轻托起,迫使她整个人都陷入了他这个温柔又霸道的亲吻中。 罗婉儿完全反抗不得,时间一长,她就因无法呼吸,憋红了一张脸。 “呜呜。”她用力挣扎了几下,手无助的推了推他的胸膛。 赵怀安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时,她身体失去依仗,下意识伸手去抓东西,手上的指甲一个不慎,竟直接划破了他脖颈间的皮肤。 此时,赵怀安终于发现了她的异常一般,大力喘着粗气,松开了她的唇瓣。 “对不起。”他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挨着她,就想得到更多。 心下躁动不已,赵怀安将脸贴在她脖颈窝处用力的嗅了嗅,企图用此平静自己内心的燥热。 屋子里格外安静,罗婉儿没有说话,赵怀安没有说话,只能听到两人隐隐的喘气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怀安方才哑声道:“什么是私生女?” 他适才就没听懂。 罗婉儿发觉自己又将现代词汇说了出来,忍不住干咳了一声:“就是我娘无名无分的给人生了孩子。” 赵怀安顿了顿,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我不会。” 罗婉儿微愣,还想说点什么,就察觉他下颌到喉结处,竟被她划了一道深深地血痕! “你,你痛不痛?”她伸手,试着朝那痕迹探去。 葱尖一般纤细的一只手缓缓触碰到他的脖颈,那温温软软的触感就像是什么东西,直直撩拨到他心尖。 他喉结快速滚动了几下,她的手指尖好巧不巧的,就触到他的喉结处。 赵怀安身子一僵,适才才被他压住的燥热骤生,他浑身血液倒流,似都流到了身上某处。 第343章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 几乎是下意识的,赵怀安猛地坐直了身子,就那么一眼不错地盯着她,恨不得就此将她拆吃入腹。 罗婉儿本还想看看他的伤,冷不丁见他如此,还愣了一下。 “你怎么了?是不是疼?”才问完,她就后悔了。 因为,她从他眼里看到了点点火苗,此刻,他浑身都透露着一股子危险信息。 “疼。”那处确实疼得不行。 怕她看出异样,他不自在地拉过被褥,将那处遮掩了起来。 “今晚要留下来?”再度开口,他的声音又哑了几分。 他的目光太过直接,罗婉儿一张小脸顿时羞的通红。 她几乎是从床上跳了下去,拔腿就走。 赵怀安见状,颇有些无奈。 “你好好休息,我,我不是故意的。”说完,她一溜烟跑了。 赵怀安苦笑,往被褥遮住的地方看了看,原以为她要跟他和离便是他唯一的痛苦,原来,如今这样看着她,也是一种痛苦。 就是不知道,他到底还能熬多久。 这晚,罗婉儿回屋后,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将指甲剪了,免得日后再发生这样尴尬的事儿。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有意勾引他的。 他,应该不会这么想吧? 捂着脸,罗婉儿一想到适才的场景就觉得尴尬,脸上也不由热了几分。 对!这指甲不能留了,再不能让他误会了。 罗婉儿胡思乱想着,终于还是在好一阵的脸红心跳后,进入了梦乡。 赵怀安却好不到哪儿去。 这一晚,赵怀安一闭眼就是他将她压在床榻上的场景,在后来,模模糊糊间,还做了很多大胆而又不可描述的梦,直到醒来,他还忍不住大口喘息,嘴边依旧是喃喃的喊着罗婉儿的名字。 可等他意识渐渐清明,反应过来这不过是一个梦时,他还是怔了一瞬。 刚刚在梦中,他似乎对婉儿做了很多过分的事儿······他忍不住渐渐红了耳尖。 他,他怎么就在梦里对婉儿那样了? 这样的恍惚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很快就注意到了亵裤上的一团粘腻,他整个人僵了一瞬,赶忙换了身衣服,拿着脏了的亵裤往外头走。 此刻,赵怀安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绝对不能让婉儿知道这事儿! 他好不容易才将人哄回来,可不想因这事儿将她吓跑了。 心里这么想着,他快速出门,打了水就开始搓洗。 如今时间尚早,芸娘他们还没有起来,赵怀安刚将洗好的裤子晾晒好,就听门‘吱呀’一声开了,随后,他听到了一道此刻,他最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怀安?你在干什么?”罗婉儿原本也没打算起这么早的,只不过,她耳尖,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又记挂着赵怀安,这才特意起来看了看。 只是,一看到赵怀安端端正正的站在晾衣架前,她还是愣了愣。 “怀安?” 罗婉儿越喊他,他面上就越发不自然。 幸好如今他高大的身躯将亵裤挡了个严实,她也看不到什么,他适才放心。 “我去了趟茅房。”被她狐疑的目光盯的久了,赵怀安忍不住干咳了一声。 罗婉儿听得这话,倒是松了一口气。 “怀安,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既是起了,她也没打算再睡,兀自就去边上打水洗脸。 “都可以。”赵怀安说着,朝身后的亵裤看了一眼,赶忙将它收起,往房里走。 罗婉儿正洗着脸,冷不丁听到他匆忙离去的声音,心下不由奇怪。 抹了脸,她看着屋子的方向,总觉得今日的赵怀安怪怪的,可要说哪里奇怪,她又说不上来。 挑了挑眉,她寻思着要不要进他屋里看看,就见赵怀安挽了袖子出来:“婉儿,你要吃什么,我来做吧。” 罗婉儿一听到这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一大早起来看他,可不就是怕他背地里在干什么活儿,他身上的伤口才刚刚愈合呢,要是发炎感染了,或是被他睁开了怎么办? 罗婉儿当下就板了脸,要赶他回房休息,赵怀安不愿意,两人僵持不下,罗婉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在灶下帮忙烧火。 早间吃的简单,罗婉儿烧水揉面,直接做了个刀削面,当然,她还在每个人的碗底埋了个煎鸡蛋。 赵怀安需要营养,她特意给他埋了两个,还给他调了一个清淡的味道。 待青姐儿他们起床后,刀削面也差不多好了。 “大嫂嫂真好,这面闻着就好香。”青姐儿捧着面就开始夸人,当她戳到面块儿下卧着的金黄焦香的鸡蛋时,她顿时笑弯了眼,“大嫂嫂对我可真好。” 芸娘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忍不住轻呵了一句:“好了,好了,快些吃吧,你这个小马屁精。” 青姐儿嘿嘿一笑,目光一落到了赵怀安碗里的两个鸡蛋时,她着实愣了愣,随即道:“原来,大嫂嫂心里最重要的人还是大哥!” 这话一说出来,罗婉儿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大哥需要营养。” “行了,青姐儿,吃你的面,哪儿有那么多话。”赵怀安心里甜滋滋的。 她心里有他,真好! “你大嫂嫂和大哥是夫妻,她对他相公好,不是很正常的吗?”芸娘也忍不住发笑。 “我也高兴。”青姐儿朝自家大哥、大嫂看了一眼,还想说点什么,就发现了自家大哥脖颈上的伤口,她不由咦了一声。 “大哥,你脖子上是怎么了,谁给你抓了那么长的口子?” 罗婉儿面上一红,赵怀安脸不红,气不喘道:“我自己。” 青姐儿和业哥儿面面相觑,两个小豆丁都表示极不理解。 她家大哥都没有指甲,自己怎么抓? 随后,青姐儿又眼尖的发现大嫂嫂的脸红了,捧着下颌想了半天,终于得了一个结论:“大嫂嫂这是害羞了?” 业哥儿觉得很有可能。 兄妹俩又将殷切的目光投到了自家大哥身上,却被他用眼神,无声的警告了一下。 “吃东西!莫要再提。” 第344章 我怀疑表妹回了青河县 他的声音中难得多了兄长的威严,两个小家伙瑟缩了一下,乖乖的吃东西,眼睛则是轻轻弯了起来。 大哥和大嫂嫂可真甜蜜啊。 芸娘卖力憋着笑,琢磨着再过两日就让婉儿回去跟怀安一起睡,自己一个老太婆整天霸着儿媳妇,算什么事儿? 只有柔姐儿垂头敛目,死死地捏紧了筷子,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她眼里忍不住喷出了嫉恨之光。 阿兄是她的,阿兄以前最疼爱的就是她,都怪罗婉儿,是她抢了她的阿兄! 饭后,青姐儿和业哥儿去镇上卖竹筐,芸娘则带着柔姐儿去地里摘菜了。 罗婉儿在院里给赵怀安熬药,赵怀安拿过蒲扇,催促着她去边上歇歇,外头就传来了敲门声。 门是虚掩着的,村里人若是过来,压根不用敲门。 赵怀安蹙了蹙眉,径直去外头开门。 院外,花掌柜听到脚步声,赶忙问了一句:“请问这是罗娘子的家吗?” 待一看到赵怀安时,他面上一喜,是了,是了,这里就是罗娘子的家了。 他认得这人,可不就是罗娘子那夫君吗? 只是,目光在看到赵怀安脖颈处那道抓痕时,花掌柜赶忙又挪开了目光。 他都是过来人了,还能看不懂人家夫妻俩的情调?只不过,罗娘子平日里看着温温柔柔的一个人,实在没想到,在背地里,竟还是个剽悍的。 花掌柜干咳了一声,堪堪将自己面上的尴尬掩过,适才道:“郎君啊,罗娘子可在,我找罗娘子有急事儿。” 屋里的罗婉儿听到了花掌柜的声音,不由走了过来。 “花掌柜?你怎么来了?” 花掌柜一看到罗婉儿,顿时长呼了一口气,颇有些如释重负之感。 “罗娘子,你可算让我找到了,我还是通过别村的车夫,又打听到你们村子那个车夫的消息,适才找来的,你可让我好找啊。” 说着,花掌柜径直就往屋里走了去。 罗婉儿见他确有急事儿,心中一紧,还以为胭脂出了什么问题,谁曾想,竟是因为他上次让人捎去州府的胭脂卖的极好,州府那边催着要货! 花掌柜起初还耐着性子等着,本以为罗婉儿要不了多久就会过去,谁知道,这么一等,竟足足等了这么久! 这番,花掌柜是如何也坐不住了。 罗婉儿也没有想到这个情况,她之前给花掌柜送了不少货过去,原以为还得等等,适才没去县里。 花掌柜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还没开始做,不由面色一紧:“罗娘子,你该不会没存货了吧?” “有倒是有。” 花掌柜面色一松。 罗婉儿话还没有说完,存货倒是有的,只是不多,不知道够不够他送去州府。 心中想着,她也不多话,直接领着他看货。 花掌柜看后,有些失望:“就这么一点?” “花掌柜可以将这些先带回去,过两日,我将胭脂赶出来,再给你送到县里去。” 花掌柜想了想,似乎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只得应了下来。 花掌柜走后,罗婉儿就盘算起了找人帮忙做胭脂的事儿。 胭脂需求量大,捣碎、碾磨,熬煮,还有装瓶都是大工程,更别说最后还得挨个挨个的写标签了。 若是靠她一个人做,还不知道要做多久的时间。 于是,等林芝芝晌午一回来,她就把这事儿跟林芝芝说,想让林芝芝帮她找几个得力的人帮忙。 林芝芝十分不赞成,只说这做胭脂是技术活儿,要是让被人学了去,往后,会抢她的饭碗。 罗婉儿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 她只打算让人帮忙做些捣碎,研磨,装瓶之类的活儿,当真要熬煮加东西时,她是打算自己亲手操作的。 在罗婉儿一番解释下,林芝芝总算应了下来,往村里找了几个妇人过来。 自此,赵家小院里就热闹了起来。 罗婉儿带着人在外头做胭脂,赵怀安就在屋里帮她给每瓶胭脂写标签。 赵怀安的笔迹和她的笔迹多有不同,罗婉儿起初还怕用不上,结果,赵怀安看了她写出来的笔迹之后,再写出来,字迹竟是跟她一模一样。 罗婉儿惊愕不已,没有想到他还有这个本事,更没有想到,有一天,他竟还会模仿她的笔迹。 再之后,罗婉儿请人帮忙做胭脂的事情就传来了,村子里有不少人听了,很是心动,竟也纷纷上来帮忙。 陈婆子听说时,双喜还在院里做笋干。 想着这两日她去第一楼,都不曾见到李季风,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莫不是,府里太忙?” 暗自嘀咕了一句,双喜臂上一紧,就被陈婆子拽着去了外头。 “走,跟我去赵家,罗婉儿可在找人帮她做胭脂呢,我可听说了,罗婉儿那胭脂能赚不少钱,人家县里的掌柜都跟来了,你学了之后,指不定,也能跟县里合作。” 双喜皱眉:“那是婉儿姐吃饭的本事,我学来干什么,我不去,我就在家里做笋干,第一楼还等着要呢。” “笋干先放放,跟我去赵家。” 陈婆子不由分说就将她拉到了赵家,双喜看到罗婉儿时,不知怎的,又想到了李季风。 她忽然发现,自从婉儿姐失踪那日开始,李少东家就没再去第一楼了,难不成,婉儿姐失踪的事儿,跟李少东家有关? 这个猜测才刚在脑海里浮现,又被双喜否决。 一来婉儿姐对李少东家无感,避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和他牵扯,二来,李少东家对婉儿姐很好,实在不像是能做出强人所难之事的人。 可不知道为何,好几次看到婉儿姐,她都险些跟她提起李少东家。 而此刻,百里之外的李季风还在那日的山头上,他看着谢苍流,一时无言。 原以为他找上两日,就会回去,谁曾想,他竟一声不吭的找了这么多日。 找了这么多日就罢了,他竟还没有一点要撤离的意思。 那人和谢兄的感情,就这般深厚? 谢苍流让人将附近的县官、里长都请了过来,就要一一盘问,冷不丁又想到了什么一般,凝眉问了一句。 “对了季风弟,表妹在青河县可还有什么熟识的人?我怀疑表妹不知来人是我,早回了青河县。” 第345章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泥足深陷的人 李季风心中一震,赵暮也下意识看了李季风一眼,一种只有两人才能感觉到的紧张,在彼此之间蔓延开来。 赵暮一眼不错的盯着李季风,生怕李季风就将那些话宣之于口,好在,李季风只是摇了摇头,言简意赅:“我也未曾得知。” 谢苍流有些失望,但很快就振作了起来。 “不碍事,既然表妹出现在青河县,就定有认识她的人,我带人去一一搜查,定能将她接回。” 谢苍流下山盘查附近县官和里长后,李季风和赵暮对视了一眼,良久无话。 直到周遭兵丁四散,李季风终才开口:“谢兄若回了青河县,你大嫂的存在,肯定就瞒不住了,你若不想让他找到你大嫂,你就得想法子拦住他。” 赵暮皱眉,探究的看了李季风一眼。 直到此刻,他才笃定李季风和他一样,都不愿意让谢千户发现罗婉儿的存在。 可他是为了大哥,李季风又是为了谁? “你好好想想,若谢兄当真找到了她,那就是天意,你的前程如何不要紧,你大哥的生死,你总该管一管。” “你!”赵暮攥起了拳头,他从李季风这话中听到了威胁的意思。 可他自己如今也是一筹莫展。 他也想阻止谢千户前往青河县,可他不过是谢千户的近卫,得谢千户赏识,才有了今天,他压根什么都做不了! 赵暮只觉有颗大石头压在了他的身上,让他焦灼的无法喘息,此刻,竟又有些埋怨起了罗婉儿。 好端端的,她嫁到谁家不好,偏偏就嫁到了他们赵家。 可转而一想,大哥娶了那样一个好看又有能耐的女子,似乎也是别家做梦都求不来的。 这样的焦灼直延续到了晚间。 天将黑未黑时,谢苍流一一盘问完了附近的百姓和县官,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信息,他当晚就命令众人再进山搜上一晚,若还没人,明日就出发去青河县。 然而,天黑没多久,军营那边就传来了守备大人的消息,军中有要务,让他务必尽快回到营中。 青州近来水匪猖獗,西南边境频频有南疆人作乱,一州守备万万不会容许他的直系下属如此擅离职守。 这和李季风预料中一般,虽时间晚了一些,可终究还是等到了。 谢苍流接到消息的时候,并未立马整军,而是望着去青河县的那条路,问了一句:“风弟,若我此番,快马赶往青河县,一来一回,需得多长时日?” 李季风有些惊讶,都这种时候了,他竟还想着那人。 李季风心中复杂,从未有过的愧疚袭卷心头,他竟有些动摇,想要告诉他,那人确确实实就在青河县。 闷了许久,他忍不住问了一句:“她对你,就那般重要?” “我答应过姨母一定要照顾好她,她是我指腹为婚的妻子,自是重要。” 李季风听得这话,心中酸的不行,许久,方才说了一句:“兴许,她已经忘了你,若是她忘了你,或者。”或者嫁给了别人? “不会的,她不会忘了我,我是他幼时唯一的记忆和依仗,虽她六岁那年我······可即便她忘了我,我也会帮她想起来,我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了。” 谢兄竟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吗? 李季风不再说话,此刻,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泥足深陷,又无能为力的人一般。 明明,他知道那人的存在,也知道,自己只要将她的存在说出来,谢兄就会如愿以偿,可不知道为何,听到谢兄适才的话后,他连唯一的一丝动摇都没了。 “谢兄?” 耳旁再度传来谢苍流的声音,李季风听到自己对他说了一句:“军令大如山,既是她最重要的人,就该替她搏前程,这事儿,你大可交给我和你手底下的人。” 谢苍流望着天边,脸上满是动容和让人看不懂的哀色。 但很快,谢苍流就同意了李季风的说法。 一如来时一般,他用力的拍了拍李季风的肩头,那力道,就想要将人震碎了一般,直直震到了李季风的心中。 “那就多谢风弟了,风弟说的不错,我该为她挣前程,以前护不住她,以后就该护住她。” 随后,他整军待发,又留了赵暮一行人给李季风,让他们相助李季风找人。 事情出乎李季风和赵暮的意料。 但当晚,谢苍流依旧让人连夜在山中搜了最后一晚,隔日,待他出发前往军营后,李季风和赵暮面上的和谐也被打破。 “李府自会招待,但恕不能同行了。”李季风抱拳,直接钻入了车帘中。 赵暮皱眉,锐利的眸眼就那么一眼不错的盯着李家马车,一旁的兵丁也是瞠目结舌,完全没想到,李季风会是这个态度。 不过,他们之前被李季风折腾的不轻,此刻,他们压根不想跟他一道确是真的。 赵暮也急着回去见自家大哥,并未多加迟疑,就领着人,选了另一条路,打马而去了。 而另外一条道上的李余掀开车帘子,确定赵暮一行人没有跟上他们后,方才缩了回去。 “公子,他们走了别的道。” 李季风冷笑,那赵暮盼着回去见那赵姓书生,定不会跟他一道,这本不是什么稀罕事。 “停车,改骑马,一行人速速赶回青河县。”他得趁着赵暮回去之前,将人找到! 李余有些怀疑自己听到的,忍不住道:“公子,你这些时日餐风露宿,根本没有休息好,不如,还是坐马车吧。” “我要回去找她!”李季风看着李余,眉目严肃。 明明李季风什么都没说,可李余还是听清了,自家公子是要回去找罗娘子!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见自家公子笑了笑。 “早前我就承诺了她,一定要将过往的事儿,好好跟那赵姓书生解释解释。不解释清楚,他如何能相信,那两日,她都在我身边呢?” 李余打了个哆嗦。 公子这是解释吗?分明是想往罗娘子身上泼脏水啊,那书生若是个意志不坚定的,指不定,还会怀疑罗娘子的清白! 第346章 郎君是个好性子 在李季风的坚持下,一行人弃马车,选择了骑马。 然而,才走到半路的时候,就遇上了山匪。 李余和一种护院都被吓的不轻,这附近的山上从来太平,还从未听说闹过什么山匪。 可那一个个扛着大刀,匪里匪气的人却是来真的,没几下,就将李季风从枣红马上打了下来。 李余奋死抵抗,想联合着众护院救主,可那些护院早被打怕了,逃得逃,伤得伤,竟无一上前。 直到后来,那山匪中的一个头目扔了一封绑票给李余,让李余送回家去。 李余本想用自己将李季风替换下来,却引来了一顿暴打,李余见情况不妙,只得拿着绑票,火急火燎的往回赶。 而另外一头,赵暮已经带着众人赶回了青河县,他对李季风有所防范,并未带着众人住进李家,而是直接去了驿站。 随后,他让大伙儿整顿整顿,隔日就去找人,自己这打马回了家。 彼时,罗婉儿正在院中验收胭脂,眼看着赵暮回来,便草草打发了村里人,带着他一路进了屋中。 赵暮见到她时,心中激动了一瞬,知晓大哥和大嫂无视,他总算放下心来,但同时,他又有了新的担忧。 三人碰面,心绪难平,特别是赵家兄弟两。 罗婉儿见兄弟俩久久凝望,都没有别的动作,不由道:“我去给你们泡茶。” 待她走后,赵暮将近些时日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给了赵怀安听,末了,竟还忍不住哽了一句。 “大哥,你倒是让我狠狠担忧了一回!” 赵怀安颇有些愧疚,给了赵暮一个拥抱,语气也有些不稳。 “劳烦二弟了,当时,我本想让人知会你一声,却又怕惊动了别人,反而会连累到你。” 赵暮自然知道自家大哥的意思,他一想到那几日的场景,如今,竟还有些潸然。 不过,如今最最重要的还是谢千户,赵暮担心谢千户终有一日会找到赵家。 赵怀安对此,则坦然很多。 “你大嫂和我是官府都承认的夫妻,他知道了又如何?” 赵暮本有些担忧,可大哥从小到大都比他聪明,他也素来信任自家大哥,如今,见他大哥都这么说了,他便也安稳了几分。 夜间,一家人总算吃了个团圆饭。 赵暮喝着猕猴桃酒,吃着罗婉儿做的小龙虾,心里踏实的同时,也越发觉着罗婉儿这个大嫂好。 没几日,就到了冬至。 后河镇的冬至有喝羊肉汤,吃饺子的习俗,正好这日,罗婉儿要去县里送货,赵怀安便随她一同去了。 出于防范,进县城时,赵怀安给罗婉儿买了帷幕遮面,随后,两人又去了绣坊送胭脂。 花容卖得一日比一日好,花掌柜收了货,一定性给罗婉儿结算了二十余两银子。 罗婉儿拿着沉甸甸的银钱,就听花掌柜道:“咱们花容不过就卖胭脂和口红,就有了这么多盈利,你是不知道,那胭脂斋的掌柜每每见了我,那不得劲儿的样子啊!” 罗婉儿好笑,倒觉得花掌柜提醒了她。 如今,花容系列的产品种类确实是单一了一些,如今,她也确确实实应该再增加点种类了。 罗婉儿想了心,就想到了香水。 这个时代用的多是香膏,香包之类的,却远远没有香水耐久和方便。 罗婉儿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了花掌柜听,花掌柜听后,有些诧异。 他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香水,不过,罗婉儿研究出来的东西素来稀奇又好用,想来,那香水应也是极好用的吧。 花掌柜眼里又亮了几分,忍不住道:“那香水多久能做出来?” 做香水倒是不麻烦,只不过,如今还有更麻烦的便是香水瓶子,这个时代,多是罐子盒子之类的,像香水那样的瓶子压根就没有。 因而,他们还得专程找人订做。 想着,罗婉儿就给花掌柜画了一张香水瓶子的简图,又给他解释了香水瓶子的构造和用途。 “竟是按压一下,就能将里面的香水喷出的?”花掌柜稀奇,不过,更稀奇的是这种瓶子的构造。 照罗娘子所说,这个香水瓶应该就是透明琉璃做的,琉璃可不便宜,要生产这种香水,还得费些本钱和功夫。 罗婉儿自然也考虑到了这些,她微微沉凝,就朝他说了一句“其实,也并非一定要照着我画上的做,用瓷瓶也可以,只要做出来的瓶身精美好看,就可以了。” 花掌柜见多识广,也更熟悉这个时代,罗婉儿相信,他们总能做出让人满意的香水瓶。 这番,和花掌柜说着说着,大半个时辰就没了。 罗婉儿出门时,花掌柜朝铺子门口那道颀长的身影看了一眼,不由笑道:“郎君可真是个好性子,我们谈多久,他就等多久,也没有半点不耐。我这铺子开了这么多年,倒是极少看到别的郎君有这么好的耐性。” 罗婉儿往那挺拔如松的身影走去,心里甜滋滋的。 这时,赵怀安听到脚步声,下意识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两人对视一笑,他大步上来,握着她的手轻柔开口。 “谈完了,今日很是热闹,可还有没有什么要买的?” 罗婉儿仔仔细细想了想:“家里没面粉了吧,还有猪肉,吃萝卜菜饺子怎么样?对了,羊肉还得早些买,不然,一会儿指不定就被人抢完了。” 赵怀安面色僵了片刻,就被她拉到了集市上。 赵怀安看她买了面粉又买肉,买了肉又买羊肉,他在后头默默付钱,完了,又问了一句:“你就没有别的想买的?” “你还想吃点别的?”罗婉儿抬头看他,忽又想起今天自己卖了大钱,又逢节日,确实该买些东西才是。 于是,她将赵怀安拉着就往长街走,长街上吆五喝六的,大多都是卖女子的东西。 罗婉儿给业哥儿买了一个精致的弹弓,又买了些青姐儿他们喜欢的零嘴吃食,这才拉着赵怀安去给芸娘他们挑簪子。 赵怀安看着她挑完簪子,拿过一块色泽通透的玉手镯问她:“这个怎么样?” 罗婉儿接过玉手镯看了看,终还是放了回去:“这个颜色,柔姐儿应该更适合,不过,既然给青姐儿买的都是簪子,就不能厚此薄彼,我还是送柔姐儿簪子吧。” “对了,我还得给你买点纸笔,家里那些宣纸都用完了吧?”说着,她径直往前面走。 赵怀安见她只顾着给别人买,却完全没有给自己买的意思,不由皱了皱眉,径直将那块被罗婉儿放下的玉手镯拿了起来。 “老板,帮我包起来。” 第347章 一起喝糖水 罗婉儿带着赵怀安进了最近一家书坊,她给赵怀安买了一摞宣纸,又特意选了两只质量颇好的狼毫笔。 那掌柜的见罗婉儿出手阔绰,高兴之余,话也多了起来。 “姑娘,要不要再买几本话本子,最近《西游记》《水浒传》的序书都很不错。”说完,那掌柜特意压低了声音道,“《红楼梦》你听说过吧,这新出来的两本书,据说也是同样出自于那个曹雪芹之手呢。” 罗婉儿目光一缩:“你听谁说的?” 当初她和钱先生商量着出新的时候,原本就说的很清楚,要将每本书的作者名讳留好,钱先生不可能会犯这样的错才是。 罗婉儿拿起两本书的序书看了看,那序书上的名讳确实没错啊。 “这不大伙儿都在猜吗,姑娘,我真不骗你,这曹先生出品的东西,都是良品,你买回去看看就知道了,反正也要不了几个钱。” 罗婉儿还想说什么,就见身后有人摊手递了银钱过来,随后,赵怀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买两本吧。” 罗婉儿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她可不记得赵怀安什么时候喜欢看话本子了。 赵怀安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干咳了一声:“你喜欢的。” 其实,直到现在,他对那个叫曹雪芹的人也颇有敌意,只要一想到婉儿说到曹先生这个名讳时,两眼发光的样子,他心中就止不住的酸。 她是他的娘子,他忍不住想要占有她的一切,包括她的目光。 只要一想到婉儿的目光还会被别人吸引去,他心中就不好受。 可既是她喜欢的,他又能有什么法子呢,他只能安慰自己,总有一天,他会站在最高处,要将那曹先生比下去。 要让婉儿眼里这看得见他。 罗婉儿可不知道赵怀安心中所想,眼看着书坊老板递了两本序书过来,她忙将赵怀安拽着银钱的手拉了回去。 “不用了,不用了。” 书坊老板以为她嫌自己卖贵了,赶忙道:“这位娘子,你放心,我这里的价格最是公道,才二十文钱一本呢,别家已经卖到五十文钱一本了。” “啥?”罗婉儿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不过就只有一章试读的,居然就卖二十文钱,以往不是才一两文钱吗? “姑娘,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正所谓水涨船高,曹先生可是如今咱们这青河县最神秘,最厉害的人物,他的新书,自然不便宜。” “谢谢。”罗婉儿没有跟书坊老板多说,她拉着赵怀安往外头走,心里则盘算着下次得找钱先生好好说说这事儿。 要知道,序书的作用是让人对故事产生兴趣,连个序书都那么贵了,谁会去买,还有署名,也很有必要再跟大家提提。 免得大家以讹传讹,越说越离谱。 从书坊出来,赵怀安就一直盯着罗婉儿看,见她没有半点伤心之意,他总算心安了一些。 “当真不要?” “不要。” 听得这话,赵怀安一愣。 婉儿这反应是不是说明那曹雪芹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也就如此? 想及此,他忍不住勾了勾唇,喜悦渐渐在他心头蔓开。 随后,两人又在长街上碰到了卖鞋袜的,大庆有冬至送鞋袜的习俗,罗婉儿一看到摊上的五彩丝绒绣花鞋时,就被那工艺给震撼住了。 这是芸娘平日里做不出来的样式。 她又买了六双,业哥儿他们三兄弟的是桥头鞋,芸娘他们的就是丝绒绣鞋。 送芸娘的鞋面上绣着北斗,有长命百岁的用意,送业哥儿他们这绣的玉米,有发财致富的用意,最后,至于自己和青姐儿他们的,罗婉儿便随选了花样。 从摊上出来,赵怀安手上已经拎了大包小包的东西了。 赵怀安见她乐此不疲的逛着,看着稀罕东西都得驻足看上一阵,他宠溺的笑了笑,又道:“婉儿,你还有什么喜欢的?” 罗婉儿摇头。 此刻,日头高照,长街上的人渐渐少了些。 罗婉儿听到不远处有叫卖茶水的,她眸眼一动:“我们去喝点茶水?休息休息再回去?” 赵怀安点头,目光四顾,最后落到了一处糖水摊上。 “还是喝糖水吧。”说完,他径直去了摊上。 罗婉儿哪儿能不知道赵怀安的意思,他素来极少吃甜食,之所以去糖水摊,也不过是见她喜欢吃甜食罢了。 “还是去茶水摊吧,赵怀安,你用不着什么都将就我。” “和婉儿一起做什么,我都高兴。” 说着,他拉着罗婉儿去了糖水摊上,糖水摊是一对老夫妻开的,两人刚过去,老板娘就走了过来。 “二位客观,如今店里只有酸梅汤,红枣汤,绿豆百合汤,还有地瓜汤了,不知道二位客观要什么?” 赵怀安扭头看向罗婉儿。 “红枣汤吧。” 赵怀安颔首,掏了铜板,跟老板娘要了两碗红枣汤。 罗婉儿拽了拽赵怀安的衣袖,轻声问他:“红枣汤应该特别甜,你要不换一个?” “能有婉儿甜吗?那我一定要尝尝。” 罗婉儿脸上一红,大奸臣什么时候这样了,这简直是句句带撩啊。 她嗔怪瞪了赵怀安一眼,赵怀安依旧一眼不错的望着她,那双牵着她的大手更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身后,有两个喝地瓜汤的汉子正高谈阔论着什么,只听其中一人长长叹了一口气。 “哎,现在的青州府是不太平咯,运河上出了个水阎王,三不五时的发生翻船的事儿,听说,前阵子,有艘运军饷的船只也翻了。” “我看,哪儿有什么水阎王,那分明就是水匪,听说,朝廷已有察觉,都打算彻查下来了。” “竟还有这事儿,可不是,确确实实得彻查了,要真是水匪,这些年,他们得搜刮多少金银珠宝啦。” 罗婉儿将这些话听到了耳朵里,忍不住皱眉,她记得,原书里似乎也写过这一段。 确实没有所谓的水阎王,而是成王一手促成,他的目的就是要洗劫财宝,蓄兵谋反。 赵怀安眼看着她偏着脑袋听得津津有味,眸色一沉,伸手就将她的小脸掰了过来。 “别听。” 第348章 娶了柳思音别人就只能做妾 罗婉儿自然不会跟他谈书里的内容,但她还是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怀安,你猜猜,这水阎王究竟是不是人。” 赵怀安愣了愣,喉头微动,凝了她半晌,终才道:“不管他是不是人,我只想护我的婉儿一生周全,永远都莫要让她见识到那些阴暗的东西。” 他那句我的婉儿,亲密又温存,罗婉儿只觉心中砰砰乱跳,一时间,也顾不得去听身后那两人的谈话了。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从长街上驶过,险些撞翻了不少人的摊子。 那些个小摊小贩,气急就要骂人,却在看到那马车上的李字灯笼时住了嘴。 在这青河县,除了李家,还有谁有这么猖狂? 果然,那马车一路匆匆,直行驶到李府大门口方才停下。 李老太爷指挥着人将帘子掀开,不多时,就有小厮合伙将一个身受重伤的人抬了下来。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季风。 李余回府报信的当日,李家就开始筹备银钱,饶是如此,等凑足一万两白银,也耽搁了点时间。 李老太爷怕当年发生在李季风爹娘身上的事儿,再度发生在李季风身上,他几乎是亲自带着银钱,去匪窝里赎了人。 饶是如此,李季风仍旧是吃了大苦头。 李老太爷一看到李季风的那一瞬,李老太爷险些晕死过去,随后,李余一行人又匆匆请了大夫查看,结果,适才发现,李季风不但满身是伤,还被人打断了一条腿。 在经过大夫的一番整治后,李季风依旧没醒。 李老太爷急火攻心,柳李氏就趁机跟他提了让柳思音嫁进李家冲喜一事。 李老太爷本就有意让孙子娶外孙女,听得这话,自没有意见。 于是,一场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婚礼,就在李府里匆匆进行了。 柳李氏亲自将一身红妆的女儿送到了洞房中,眼看着喜房门关上后,她脸上渐渐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而新房中的柳思音早哭成了个泪人,她擦着眼泪往床上同样穿着大红喜服的男人走去,心里又是激颤,又是担忧。 她想嫁给表哥,却不曾想,是用这种方式! 此刻,她只希望表哥能快些醒过来,即便是让她折寿以换,她也愿意! 她抹了把眼泪,坐在床沿,小心翼翼的伸手拽住了男人的大手。 “表哥,你醒醒,思音来嫁你了。” 男人若有所感,猛地将她拽紧,一双冷寒防备的眸子蓦然大睁,随后,她听他几乎是喘着气的喊了一句:“罗婉儿!” 柳思音讷讷的看着李季风,心中忽就有些说不出的酸楚,但很快,这种酸楚就被巨大的喜悦所代替。 “表哥,你醒了,太好了。” 她抹着眼泪水,将她的手拽的越紧,李季风被周遭刺眼的红惊到,他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掀被褥就要下榻,身上却压根就没什么力气。 “表哥,你别动,你身上还有伤呢。”柳思音赶忙劝阻。 李季风闭眼,心口一阵起伏,再没平日里的温和模样。 “你为何在我房中,不要清誉了,快些出去!” 柳思音一愣,小小的脸上,渐渐生了丝丝红晕:“表哥,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人了,我这辈子,一定会替你守好后宅,本本分分的相夫教子。” 李季风听得这话,眼眸倏的一睁。 “表妹,我不喜你,也从未想过娶你,莫要再说这样的话。” 柳思音愣愣的看着李季风,眼圈子又红了几分:“是因为罗娘子吗?表哥适才醒来时,还叫着她的名字。” 李季风平日里最见不得姑娘哭,可,此刻,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娶柳思音。 娶了柳思音,别人就只能做妾,他以前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却觉得这极为重要。 “对,表妹,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多谢你的心意,对不起,我不能娶你。” 柳思音适才委屈又难过,才顺从本心的将心里话问了出来。 她的表哥素来懂得心疼人,也总会护着她,想如今这番待她,还是头一次。 柳思音心中生寒,竟觉自己此番行径,跟个笑话一般。 “李余,你死哪儿去了,给我滚出来!”李季风在这样的环境中待上一刻,心中便烦躁上一刻。 外间,李余顶着天大压力过来时,他直接吩咐了一句:“把表姑娘送回去,还有,这些碍眼的红给我烧了!你告诉老太爷和姑姑,这事儿做不得数!” 柳思音愣愣的看着李季风,完全没有想到,他竟做的这般绝。 李余看了看李季风,又看了看柳思音,此刻,他只想原地死去,什么都别做,因为,公子吩咐的这些事没一件是他敢做的! “表哥,你就这般厌恶我?”柳思音哭的肝肠寸断。 “我只把你当表妹对待,你不能当我妻子,望你谅解。” 李季风说完这话,柳思音掩嘴就冲了出去。 远远的,李余还能听到她的哭咽声,舔了舔嘴皮子,李余忍不住道:“公子,表小姐好歹也是为了你才如此的,你这又是何必,你这。” 话没说完,就被李季风冷冷扫了一眼:“备车,扶我去找她!” 李余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是罗娘子,此刻,他惊骇不已,都什么时候了,公子居然还想着那罗娘子。 然而,下一刻,他又听见自家公子问了一句:“我腿怎么了?” 李余有些怕:“公子,大夫说了,你得调养调养,莫要走动,否则,这腿怕是······” 所以,他也不会允许公子在这时候胡闹。 李季风听到这话时,面色变了变。 他想起来了,这腿折了,那些人有意将他弄成废人,一如当年对他爹娘那般残忍! 素来浪荡风流的贵公子,此刻眼里只剩下了戾气和森寒。 他攥紧了被褥,总算没再提要去后河村的事儿,而是说了另外一句,冰冷嗜骨的话语。 “我李季风对天起誓,定要让那些人陷入生烹活煮、野狗分食的境地!” 第349章 黑灯瞎火的为何不点灯 柳思音出了洞房,柳李氏就引着李老太爷来了,柳李氏一哭二闹三上吊,誓要为女儿讨个公道。 李老太爷心有不忍,毕竟都是自己的血脉,严苛之余,却听李季风又昏睡了过去,这可把他惊的不行,连忙让人找大夫。 这晚,李府上下,乱成了一锅粥。 而后河村的赵家却又是另外一幅场景。 赵怀安和罗婉儿回去后,才发现芸娘已经烧了一大桌子的菜,此外,林芝芝周叔他们都来了,好不热闹。 罗婉儿狐疑的看向赵华安,就见赵怀安也正直直朝她看来。 昏暗的天色中,他一双狭长凤目微微弯起,脸上满是柔光。 “婉儿,生辰快乐!”说这话,他郑重的将藏在心口处的玉镯拿了出来。 罗婉儿只觉得腕上一凉,垂头才发现,自己腕间竟多了一个色泽碧绿通透的玉手镯。 她有些错愕:“你怎么知道我的生辰?” 她上辈子是个孤儿,一个人习惯了,便也没有过生辰的习惯,如今被人惦记着,还是第一回。 罗婉儿心中又是温暖,又是感动。 当初芸娘将她买回来的时候,赵怀安便看过文书,自也将她的生辰记下了,不过,赵怀安又不傻,在这种时候提卖身契之类的,可不是给自己挑事儿吗? 他干咳了一声,避重就轻道:“娘子,过了今日,你就十四了。我想和你岁岁年年长相见。” 罗婉儿心中一热,鼻头微酸。 “我也是。”她听到自己低低回了一句。 赵怀安闷笑了一声,要不是顾着周遭还有不少人,他恨不得俯首就往她唇上啄上一口。 “走,娘他们已经等久了。”拉着她的小手,赵怀安引着她回了院中。 这是罗婉儿在赵家过的第一个生辰,芸娘他们都很重视。 不但从街上买了糖皮鸭,盐水鸡,还烧了蒸鱼之类的大菜。 一桌子坐定时,赵二叔也来了,大伙儿一上桌,竟轮番给罗婉儿敬酒。 一开始还说着生意兴隆之类的祝词,说着说着,就祝到了早生贵子上。 罗婉儿被他们一个个热烈的目光盯着,不由羞红了脸。 最后,还是赵怀安攥着她的手,说了句:“我娘子面皮薄,芝婶子、二叔你们莫要再说了。” 林芝芝笑:“得,知道你护短。” 赵怀安回头看了罗婉儿一眼,眼里满是灼热的爱意,手上也忍不住又将她攥紧了几分。 滚烫的温度自他掌间蔓开,直直烧上了她的心头,也不知道罗婉儿是醉了酒还是羞的,她一张脸烫的不行,就像在沸水里滚过一般。 饭后,林芝芝他们分别送了礼物。 双喜送了一只珠花,林芝芝送了一件带刺绣的厚披风。 周家没个女人,周叔也不知道送什么,最后,还是周青山直接将新猎的头羊扛了过来。 赵二叔和芸娘最实在,分别给罗婉儿封了大红封。 等客人们走了,赵怀安才一一将罗婉儿白间给芸娘他们买的礼物拿了出来。 赵暮接到鞋子的时候,还有些惊讶:“居然还有我的份儿?”随后,他就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这大嫂过生日,他这个小叔子都没买什么礼物呢,大嫂居然还给他备了礼物。 军营里粗糙惯的男人,第一回有些无措又扭捏。 “谢,谢谢大嫂。”他干巴巴的说了一句,又听罗婉儿道,“二郎,我跟怀安应该要多谢你。” 赵暮一愣,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谢千户一事儿,怔愣过后,他望着面前这个好看至极的女人,又敬又郑重道:“大嫂,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要你跟大哥好,我干啥都行。” 罗婉儿朝他回以一笑,那笑太晃眼,赵暮忍不住撇开了目光,不敢多看。 随后,青姐儿和业哥儿纷纷跟罗婉儿道了谢,芸娘看着他们如此和睦,心下满足之余,忍不住叹了一声:“若你们爹还活着,见了今日的场景,定会跟我一样高兴吧。” 她说着说着,眼角就多了一层湿意。 赵暮和赵怀安对视了一眼,面上的笑意皆是敛了下去。 罗婉儿拿袖子替芸娘擦了擦:“不哭,娘。” 芸娘点头,抓住了罗婉儿的双手,声音发颤:“我是高兴,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柔姐儿看着她娘和罗婉儿,有那么一瞬,她竟觉得罗婉儿才是生在这个家里的,而她才是那个真正的外人! 她忍不住用指腹撕扯着手里的绣鞋,仿若想凭此,发泄掉她心中无限恼怒一般。 青姐儿注意到了她的异常,忍不住问了一句:“三姐,你怎么了,是不喜欢鞋子上的花样吗,要不是我们的大小不一样,我都可以跟你换。” 柔姐儿回头看着青姐儿,面无表情的朝她吐了两个字:“不用。” 青姐儿愕然的看着她,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这样的三姐好陌生,好陌生。 她似乎很不高兴,可为什么呢,大嫂嫂不是才给他们买了簪子和鞋子吗? 赵怀安很快就拉着罗婉儿回屋了,柔姐儿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状似无意的将手里的鞋子和簪子扔在了地上。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抬脚踩上几下时,赵暮看来,躬身帮她捡了起来。 “这是大嫂的一片心意,柔姐儿,拿好,别摔了。” 柔姐儿磨牙,木然的由着她二哥将东西塞回了她手里,她想问他,那罗婉儿到底有什么好的,竟就让他们一个二个都忘了她当初对自己所做的事儿。 可话到了嘴边,她终是没有问出来,只是,死死盯着那个暗沉的不带一点光亮的屋子! 阿兄带着那个女人进屋都那么久了,他们在干什么,黑灯瞎火的,为何不点灯? 难不成,今日阿兄要跟那个女人歇一起了? 巨大的怒火在她心头跳动,她三步并作两步走,猛地摔上了耳房那破旧不堪的木门。 黑暗的夜色中,顿时传来了‘砰’的一声异响。 夜色中,罗婉儿忍不住推开了那个将她搂紧的男人,低低问了句:“怎么了?” “不用管。”二话不说,他直接又俯首吻上了自己心心念念了一日的唇瓣。 第350章 我不碰你你过来好不好 他轻浅地含住了她的唇,原本只想浅尝辄止,可吻着吻着,便想更深入的探索。 香津在两人唇齿间缠绕,罗婉儿喝了点酒,脑子晕乎乎的,只能顺从的闭着眼,抬着头,凭本能的将手环到了他的腰上。 少女柔胰贴近的时候,赵怀安腰上一紧,他清楚的感受到了她玲珑又娇小的身体,整个人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烫了一般,他压抑了许久的火焰,就在这一刹那爆发。 他眼中一暗,颤着手往她要上掐去,攻势越发猛了几分,像极了海面突然兴起的狂风暴雨,而她犹如那暴雨中的一叶扁舟,摇摇欲坠又弱小可怜。 “唔唔唔。”她挣脱不开,顿时憋红了一张脸。 赵怀安听见这声音,适才强忍着身体的难受,将她松开了一些。 谁曾想,就在这时,罗婉儿却连连往后退了脚步,透过清冷月色,他几乎能看到她眼中的防备。 赵怀安心中苦笑,哑声哄道:“娘子,刚刚,对不住了。我就抱抱,也没想干什么。” 罗婉儿瞪了他一眼,还没想干什么,他那眼神都出卖了他! 其实,她之前不愿意跟赵怀安亲近,是怕赵怀安扯到他身上的伤口,而今日这个生辰倒是提醒了她:这具身体才十四呢! 要是再干点别的······罗婉儿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了许多不可描述的画面,脸上也止不住的红了个透。 这么小的年纪,她还真有点接受无能。 赵怀安原本是想跟她说说话,谁知道,这抱着抱着,就有了点别的想法。 可眼看着将她吓的窜了那么远,他还是止不住的后悔。 “娘子,当真就只是想跟你说说话,我不碰你,你过来好不好?”他见她不说话,又再度开口。 “我怎么有点不信呢?”罗婉儿撇嘴。 赵怀安:······ 见她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处,他干咳了一声,又慢慢平息了身体的躁动,方才转身点了烛火。 屋中明亮的刹那,两人面上都有些或多或少的不好意思。 最后,还是赵怀安坦然的从矮柜里翻了个木匣子出来,转身递给了罗婉儿。 “生辰快乐。” 他再度开口,就让罗婉儿打开看看。 罗婉儿心想刚刚不是已经送过礼物了吗,但还是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木匣子。 木匣子打开后,罗婉儿又看到了一条红色布帕,在赵怀安的示意下,她又缓缓打开了布帕。 布帕一层裹着一层,到底时,是一条手链,这银手链一看就是有些年省的,不过,做工倒是极为精美细致。 “我娘留给我的,想来是要送给她未来儿媳妇的。” 赵怀安轻笑,虽没有多说,可罗婉儿还是从中听到了一丝低落。 想来,他说的是他早去的生母吧。 罗婉儿心中一涩,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她方才低低将手链递给了他:“我很喜欢,怀安,帮我戴上吧,我以后一直都会戴着他。” “嗯。”赵怀安眼里有了点点笑意。 接过手链,他郑重替她戴上,目光里满是缱绻柔色。 罗婉儿被他看着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才发现,木匣子里居然还有不少银子。 罗婉儿狐疑看他,赵怀安干咳:“里面有一些我攒下来的钱,还有十两银子是······” 他不想多提,可罗婉儿还是明白了,想来,这是当日她拿给芸娘的赎身钱。 想着当日她一心离开赵家的场景,不由好笑,只道世事无常,谁又能想到,她和赵怀安竟也有今天呢? “这个你拿给娘。”将那十两银子递给了赵怀安,她在他错愕又紧张的目光中,缓缓开口,“二郎和业哥儿都得娶亲,往后多的是娘要用钱的地方。” 赵怀安心下一松,还想说点什么,罗婉儿又从他手里把钱拿了回去。 “算了,还是我顺道拿给娘吧。” 说着,她将木匣子放回了矮柜中,径直就往外走。 赵怀安见自家小媳妇儿又跑了,一时间张了张嘴,好不后悔。 好端端的,他提什么十两银子,不提她也想不着回娘屋里睡啊。 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赵怀安暗自下定了决心,过几日,再过几日他就把媳妇儿给要回来。 媳妇儿是他的,就该跟她睡一起,他想抱着她睡,想每天醒来都看到她! 赵怀安又连着吃了两日的汤药,身体总算好多了,罗婉儿担心他落下课业,便催着他回了学堂。 同时,花掌柜那边也传来了消息,只说县里有人会做她要的香水瓶,不过,还得等上几日。 罗婉儿倒也不急,她索性就开始研究香水了。 她先试做了一点玫瑰花香水出来,下晌林芝芝他们来帮忙的时候,她就让她们帮忙试用了一下香水。 林芝芝一行人很是惊讶,他们从来没听说过什么香水,不过,罗婉儿将那香水抹到他们手上时,他们都闻到了一股掩饰不住的香味儿。 “这可不就跟香包一样吗?” “不,香包还没这么好闻呢,这味道很淡,可抹在手上,又长久不散。” 妇人们很是新奇,越说越热闹,这时周青山从外头走了过来,他将前儿个那头羊的羊皮用硝石处理好了,这次是特意给罗婉儿送来的。 眼看着妇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他也没多停留,只扫了人群里的芸娘一眼,就拿着狼皮往灶边走去。 他本想放下狼皮就走,却见敞开的水缸里也没什么水,稍稍迟疑,他索性提着水桶就往外头去了。 隔壁刘家,跟了他一路的王寡妇好不气。 自从她和杨里长的事儿闹开了,她如今在村里,就是个笑话,原还指望着周青山能不计前嫌的娶了她,谁知道,周青山的殷勤却用在了旁处。 又是给人送羊,又是给人提水的,好不过分! 王寡妇磨着牙,忽听一阵脚步声传来,似要往刘家院里来的,她警惕的看了看虚掩着的院门,慌忙钻到了西边屋子里。 只是,她这才进去,就对上了男人那满是病态的一张脸。 第351章 赵二郎的亲事 是凤俏那半身不遂的瘫痪男人! 王寡妇脸上闪过了一丝嫌恶,又察觉屋子里还有一股子许久没人收拾的酸臭味儿,她忍不住捏了捏鼻子。 再往外看去,就看到赵金珠正站在她适才站过的地方,鬼鬼祟祟的探着脖子往隔壁张望。 赵家小院里,依旧热闹得很。 罗婉儿在得到一致好评后,就决定着手去干了。 她打算先做几百瓶的香水试试,若是味道好,她就试着做其他味道的香水。 “咦,那不是金珠吗?”这时,院里有个装瓶的妇人忽就指到了隔壁玉米杆围墙的位置。 众人循声看去,就见赵金珠那小脑袋,正端端正正的卡在一处杆子凹槽处。 那画面,说不出的诡异。 赵金珠原本听说罗婉儿领了村里人做胭脂,她素来就爱那些玩意儿,想着她已经很久没钱买胭脂了,这才过来看看,过过眼瘾。 谁曾想,居然被发现了! 赵金珠反应不快,足足闷了一阵,方才把脑袋缩了回去。 可院里的人早将她看了个一清二楚,妇人们凑一起就喜欢说些家长里短,如今,自也没有放过赵金珠的道理。 只听院里响起了一阵大笑声后,就有人扯着大嗓门嚷嚷了一句:“哟,赵婆子上次还带着一家老小来闹了一通,非说人家秀才郎不是赵家血脉,咋的,他们这一家子怎么还有脸过来?” 另一个妇人连声笑道:“可不就是不敢过来吗,要不,还会去隔壁?要我说,老赵家也就赵二叔一个好人。” 赵金珠被这一句接着一句的话说的面红耳赤,她本想找个机会,跟罗婉儿示示好,指不定,还能从她手里哄点胭脂来用用。 可如今,她哪儿还有这勇气? 她几乎是躬着身子,就跑出了刘家。 屋子里的王寡妇松了一口气,她简直是受够了凤俏这男人屋里的味儿,太难闻了,闻的她想吐。 她抬脚就要走,却听那男人道:“你这时候出去,就不怕被发现了?” “关你什么事儿。”王寡妇冷哼了一声,肚子里不合时宜的唱起了空城计。 床上的男人愣了愣,忍不住笑了笑,将床边的一块馍递给了她:“吃点吧。” 王寡妇看了看他那因在床上躺久了,明显有些萎缩的身体一眼,不无嫌恶的往外走。 她此生见过不少男人,还从来没见过这么脏,这么恶心的男人,真不知道凤俏那女人是怎么忍下来的。 怕罗婉儿他们发现她的存在,王寡妇一溜烟就冲了出去,径直往井边走。 在看到周青山的时候,她顿住脚步,仔细闻了闻身上的味道,确定没沾上刚那屋子里的臭味儿,方才扭着腰肢,眉飞色舞的朝周青山走去。 “这么巧,周青山,你也在啊。” 她装做才见到他一般惊呼了一句,就见周青山连步子都没停过,直接就往一边走去。 “周青山,你给我站住,罗婉儿就是个有夫之妇,你居然还打她的主意,这后河村是没女人了吗?”王寡妇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怒气。 周青山皱眉看她,倒是难得开了口:“知道我为什么忽然从州府回来了吗?” 王寡妇摸了摸鬓发,心下得意:“还不是因为你在外头做营生,亏了钱,周青山,没关系的,我也不嫌弃你。” 反正周青山是她看上的男人,她如今怎么看他,都觉得好。 周青山看着她:“因为,我犯了事儿。” “啥?”王寡妇一愣,继而好笑,“周青山,你开什么玩笑,你。” “你没听错,我就是个脑袋挂裤腰带上,有今天没明天的。”周青山打断她的话,眼里渐渐浮现了一股子往常不曾有过的凶色。 也不知是因为他那眼神太过恐怖,还是因为别的,王寡妇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整个人定在了原处。 周青山淡扫了她一眼,方才继续往前走。 等她回到赵家院里时,那些人还在说着赵金珠的事儿,周青山边往水缸边走,边去看芸娘。 许是他的目光过于肆无忌惮了些,人群里,总算有人惊觉道:“哟,这不是周青山吗,我咋发现你一直盯着芸娘看呢?” 这话一说,众人齐齐朝周青山和芸娘看去。 芸娘没想到他们竟会把玩笑开到周青山和她身上,尴尬之余,连忙解释:“你们说到哪儿去了,莫要乱说笑。” 周青山抿了抿唇,不置可否的将水倒到了水缸里。 待他离去,就有人小声道:“这怎么就说笑了,你看周青山平白无故的干什么帮你们家提水,怎么不去我家帮忙提水呢?” “可不是,可不是,芸娘,我看周青山是对你有想法的。老大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要遇上合适的男人,也不是不可以改嫁。” 芸娘觉得这些人误会了她和周青山,可眼看着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说着这话,她不免严肃了起来。 “自前些时日开始,大伙儿都时不时帮衬着咱家,原本就只是邻里间的照顾,你们莫要乱说。” 芸娘顿了顿,又道:“我一日嫁给了赵成,便一日是赵成的妻。更何况,二郎他们的亲事还没定下,我可没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罗婉儿有些复杂的看了芸娘一眼,此刻,她竟有些盼着芸娘能重新接受人,无论是周青山,还是别人,都好过守着赵成那个渣男!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也是唏嘘,片刻,有人猛地拍了拍大腿,恍然道:“可不吗,芸嫂子,你不说,我都忘记这事儿了,你家二郎如今可是一表人才啊,我娘家就有个合适的姑娘,给他介绍介绍,咋样?” 有人领了头,立马就有不少人呼应。 “可不吗,二郎现在可出息了,我们村正好也有两个合适的姑娘。” “我亲侄女儿也不错啊,不论是年纪还是相貌,那跟二郎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呢!” ······ 大伙儿越说越起劲儿,直说到傍晚间,方才各回各家。 芸娘经他们一提醒,倒是对赵暮的婚事上了心,晚间,赵家兄弟俩一上桌,芸娘就说了句。 “二郎,娘给你讨个媳妇儿,咋样?” 第352章 他想继续做个君子却也格外无力 赵暮跟着那些个兵丁在外头瞎跑了一圈,适才回屋喝上一口热水,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儿呢,冷不丁听得这话,惊的他将咽下喉管的水都喷了出来。 霎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赵暮。 赵暮小麦色的肌肤上,顿时添了一抹可疑的红色,他咽了咽口水,闷声道:“娘,你说啥?” “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娘想给你讨个媳妇儿。”芸娘重复着,越说,越觉可行。 赵暮在军营里待久了,就是个糙里糙气的愣头青,他实在没觉得讨媳妇儿有什么好的。 “我成日待军营,讨媳妇儿回来干什么?” 可不是负担吗?一想想还得有个女人对他管东管西的,他就更不愿意了。 “你大哥比你大不了多少,你看看他和你大嫂多恩爱啊?你就一点儿也不羡慕?” 赵怀安和罗婉儿对视了一眼,两人眼里都带着笑。 这样的小动作自然也落到了赵暮的眼里了,赵暮愣愣的看着自家大哥大嫂,原本还觉得女人是个麻烦的,可一将那女人想成罗婉儿那样的,他就不觉得是麻烦了。 非但不麻烦,还觉得那日子美得很。 知子莫若母,芸娘见儿子这样,就知道他被自己说服了,芸娘夹了一块肉到他碗里,笑道:“明日,我就让大伙儿给你说媒。” “等等!”赵暮陡然唤住他娘,难得紧张道,“可不要事儿多的,最好做饭能好吃点,要勤快点的,还要能和睦亲友的。” 青姐儿用筷子撑着下颌,瞪大了眼:“二哥,你要求好多,你怎么也没说长相?” 赵暮想起军营里那些男人喝了酒,总会一把鼻涕一把含泪的控诉自家婆娘如何如何黄脸婆,如何如何母夜叉,他顿了顿,赶忙补了一句:“也不能要太丑的。” 芸娘和柔姐儿一脸了然,青姐儿忍不住撇嘴:“样样都好,可不就像是大嫂嫂那样的,只可惜了,大嫂嫂只有一个。” 赵暮脸上又红了红:“瞎说什么,不要太丑,也没让她跟大嫂一样好看!” 罗婉儿长得美,这是不争的事实,赵暮以前恼恨她对柔姐儿他们的所作所为,可如今,越发了解,他才知晓她的真正为人。 大嫂这样的人,就是仙女一样的存在,他赵暮就是个粗人,可配不上。 青姐儿和业哥儿很不厚道的‘咯咯’直笑,赵暮气的不行,黑着脸道:“笑什么笑,要真娶个母夜叉回来,以后,天天打你们,我远在军营,可护不住你们。” 业哥儿不小了,青姐儿缩了缩脖子,直接抱住了罗婉儿的手臂。 “我怕什么,大嫂嫂会护着我,哼!” 罗婉儿将小家伙反手搂在怀里:“不会的,到时,咱们好好替你们二哥把把关就成了,一定要替你二哥找一个极好极好的女子。” 赵怀安温柔的看着她和自家妹妹说笑,眉眼飞扬。 他家婉儿可真好,他能娶到她,委实是他的福气。 赵暮不说话了,因为他又被自家大哥和大嫂酸到了。 从这日开始,芸娘就紧锣密鼓的筹备起了赵暮的相看事宜。 只不过,白间赵暮还得去县里应付那些个兵丁,基本从县里回来,时间也不早了。 娘儿俩再去相看一番,回家都得天黑。 这晚,眼看着天色黑透了,赵暮和芸娘还没有回来,罗婉儿便将饭菜给他们热在了小锅里。 待她回屋时,赵怀安已经帮她打好洗澡水了。 自她搬来和芸娘住后,赵怀安便一直帮她将热水打在了芸娘房中。 罗婉儿摸了摸冷暖适宜的温度,几乎可以想象他勾兑水时,是怎样的一番耐心。 她勾了勾唇角,一种幸福感在心中蔓开,利落脱了衣物,就钻入了水中。 等到把头发都打湿后,方才发现芸娘屋里的手工皂居然用完了。 正在她犹豫着要不要穿着衣服去外头拿时,院里就传来了青姐儿的笑闹声。 罗婉儿赶忙唤了她一声:“青姐儿,帮我拿块澡豆过来吧。” “好咧,大嫂嫂,你等等我,我还得找找。”青姐儿说完,就蹦蹦跳跳着离开了。 她从堂屋里拿了澡豆,就要朝她娘屋子里走去,又被业哥儿拽住了。 业哥儿朝她摇了摇头,就指了指灶下的方向,此刻,赵怀安正端坐在灶下,目光有意无意的朝罗婉儿所在的屋子里看去。 眼看着青姐儿还没给她送澡豆过去,赵怀安不免有些急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些给你大嫂嫂送去,天冷了,若是冻着你大嫂嫂这么办?”要不是怕吓到她,他都想自个儿去送了。 业哥儿又朝青姐儿挤了挤眼睛,青姐儿会意,赶忙捂了肚子。 “不行了,大哥,我得去一趟茅房,得蹲很久,你,你帮我送一趟。”青姐儿说完,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又道,“三姐已经睡下了,你别叫三姐帮忙送。” 赵怀安看着手里的澡豆,一时有些无措。 在让她继续冻下去和送了就走,他啥也别多看之间,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后者。 喉痛微动,他快步朝他娘屋子处走去,推门时,才发现捏着澡豆的手心里,不知何时,已经起了一层绵密的细汗。 赵怀安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怕过什么,唯独面对着她。 心下苦笑,稍稍犹豫,他还是颤着手,将房门推开了。 屋子里被热水熏出了一阵雾气,他撇开头,尽量不去看她,可还是从朦朦胧胧的雾气中看到了女子纤细而光滑的背影。 明明是冬日,空气里无处不透着严寒,可此刻,赵怀安心中却又升起了一丝燥热。 他想要再继续做个君子,却也格外无力,心中似乎有个声音在朝他尖叫着,她是他的娘子,他可以对她做更多更过分的事。 罗婉儿本将双臂撑在浴桶上,闭眼等着青姐儿,察觉到房门被人打开,她实在疲乏,索性就伸手,无力的说了一句:“青姐儿,给我吧。” 女子声音娇娇气气,赵怀安只觉浑身都像被点燃了一把火一般,双腿更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如何也迈不动步子。 第353章 刚刚进来送澡豆的人竟是赵怀安 赵怀安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又急又慌。 此刻,他明明什么都没有看,可那娇气的声音,却让人止不住的想入非非,血脉喷张。 就在忍不住想干点什么时,门缝里有冷风吹来,他无端又想起了那晚她眼里的防备之色。 他这是在干什么? 赵怀安恍然回神,脑中所有的旖旎心思骤散,尽量克制着自己不去看她,匆匆将澡豆递到了她手上就走。 那澡豆几乎是从处砸到她手心里的! 罗婉儿被热气熏的有些睁不开眼,她心下奇怪,囫囵的跟青姐儿道了谢,她正要多问,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罗婉儿皱眉,这脚步声怎么听都不像是青姐儿的! 她古怪的往外头看去,就听房门被人关上了,屋里早已空空如也。 热水泡的她脑子晕乎乎的,她也没有多想,忙将手工皂拿着往身上抹了抹,开始打泡子。 外间的青姐儿和业哥儿在看到赵怀安出来时就不淡定了? 两个小家伙儿你推推我,我推推你,见赵怀安面色古怪,他们都不敢多问。 直到自家大哥急急回了屋,青姐儿才忍不住道:“难不成,大哥是被大嫂嫂赶出来的?” 业哥儿连连点头,觉得很是赞成。 “那怎么成?”青姐儿满眼担忧,大嫂嫂不但把大哥赶出来了,又不愿跟大哥歇一屋,那她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小侄女儿? 两个小家伙郁闷不已,僵持了半天,青姐儿终于蹑手蹑脚的朝他娘屋子处走去。 彼时,罗婉儿刚洗完,正在擦头发,就外头传来了青姐儿的声音:“大嫂嫂,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得了应准,青姐儿一溜烟的钻了进去。 小家伙绞着手指,一脸纠结,似遇上了什么心事儿,直到罗婉儿朝她看去时,她适才急急问道:“大嫂嫂,你什么时候搬过去和大哥一起住?” 罗婉儿听得这话,整个人都是一僵。 她冷不丁想到了赵怀安那晚抱着她时的眼神,她又不傻,自然知道他眼里的火热意味着什么。 说来,他们是夫妻,早晚都得那什么,可她现在确实是过不去年龄的坎。 青姐儿见她不说话,忽地想到了什么一般,立马就哽了起来:“大嫂嫂,刚刚大哥进来,怎么那么快就被你赶了出来,你是不是不想给我生小侄女儿了?” 罗婉儿愣了愣:“你说什么?” 青姐儿揉了揉眼睛,好不委屈:“你是不是不想给我生小侄女儿了,你都不跟大哥歇一起?” 罗婉儿眼皮子抽抽的厉害:“你说,刚刚进来送澡豆的人是,是你大哥?” 青姐儿点头,又心急心虚:“四哥不让我过来,我也想让大哥和大嫂嫂歇一起,就躲茅房去了。谁知道,大哥还是被你赶了出来。” 还真是赵怀安! 罗婉儿想着自己刚刚脱了精光,趴在浴桶上的样子,忍不住就红了脸。 “大嫂嫂,要不,你今晚就搬回去吧?”眼见她不说话,青姐儿试探着道。 罗婉儿沉了脸:“小孩子怎么能说谎呢?若是让你大哥知道了,你就不怕被打手板心吗?” “大哥才不会打我手板心,我是为了大哥和大嫂好。”青姐儿毫无负担的说完,却发现素来待她极好的大嫂嫂忽就沉了脸。 “往后可不能再说谎了,无论什么缘由,都不行,骗人就是不对!不光你大哥,就连我也会很生气!” 青姐儿抿着嘴,顿时就有些怕了。 自从大嫂嫂变好了以后,她都忘记,大嫂嫂也是有脾气的了。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大嫂嫂一眼,更不想让她生气,索性耷拉着脑袋,低低应了一声:“知道了。” 反正大哥脾气好,她过阵子去问问大哥就成了,指不定,大哥早就想大嫂嫂搬过去了,只是不想跟娘抢人而已。 罗婉儿见小家伙消停了,总算松了一口气。 院里黑漆漆的,她出门倒水,就看到赵怀安正坐在灶下。 “洗完了,怎么不擦干点?晚上冷,别染了寒病。”赵怀安蹙眉往她半干不干的发丝上看了一眼。 罗婉儿对上他的目光,见他一看到自己,连着灶膛里多余的柴火也不退了,不免有些局促。 芸娘那屋离灶房不远,青姐儿声音也不小,也不知道他刚刚到底听见青姐儿的话没有。 不过,听见了也没事儿,她也想跟他说个清楚。 “你,你还没洗吧?”问着话,她将木盆递到了他面前,“快些洗了,早些休息,念书亏身子,你还是得将养好身体才行。” 赵怀安看着女子那红润的脸颊,脑海里不由浮现了适才看到的一幕,他耳根子微红,蓦然起身:“我帮你擦头发。” “我还小!”罗婉儿忽的开口,因为过于尴尬,目光也不敢多看他,“我还小,所以暂时不能跟你那啥。” 她说那啥时,整张脸都红了个透。 赵怀安忽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不想跟他圆房,不想跟他行敦伦之礼! 罗婉儿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倒是松了一口气,只她不知道,她这话,却让赵怀安足足困扰了好几日! 赵暮连连相看好几家姑娘,都没有合适的,要么是人家嫌他太木,要么就是他嫌人家太黑瘦。 芸娘以前只道老二是个不挑的,结果,她觉得好的姑娘,他个个都看不中,芸娘私下里怎问他究竟想要怎样的,赵暮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时日长了,芸娘就急了眼。 这日下晌,村里人又来赵家小院帮忙做胭脂,芸娘和村里人说起了这事儿,不免无奈。 林芝芝见状,适时说了句:“二郎如今长得俊,人家挑剔也是正常。” 香草嫂子也很是赞成:“更何况,二郎现在可是千户近卫呢!再找找吧,何必总往村子外头找,咱村不还有现成的姑娘吗?” 虽然,她也不知道千户究竟是多大的官,可之前二郎引着那些兵丁在镇上找婉儿时那气派,她是见过的。 既能将那些人都命令住,想来,二郎在军营中,也是很神气的吧。 众人又是一阵苦思冥想,忽见刘大嘴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意味深长道:“可不吗?咱这儿可不还有个双喜丫头吗?” 第354章 她不想跟他圆房 刘大嘴这话,倒是提醒了众人。 对啊,双喜这么好的姑娘不还没有定亲吗? 要说双喜跟二郎还是一个村的,知根知底不说,她还和婉儿那么要好,日后若真成了妯娌,想来一家子,也该是和睦的紧。 芸娘眼中一亮,罗婉儿也不由朝双喜看了去,林芝芝和众人则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直拍膝盖骨称“是”。 只有双喜一脸的懵。 她适才干着活儿,还想着去第一楼送笋干的事儿,冷不丁听人提起自己的名字,又见众人朝她看来,不免有些不解。 “怎,怎么了?” 林芝芝大笑:“你这丫头,总在不合时宜的时候犯迷糊,婶子问问你,可有定亲,如果没有,你觉得赵家二郎如何?你相的中还是相不中?” 双喜脑子有些空,不明白林芝芝为何忽然问她这事儿,待触及到众人似笑非笑的目光后,她顿时就涨红了一张脸。 罗婉儿见她这般无措,不由嗔了林芝芝一眼:“芝婶子,你就知道乱笑话人,一股脑问这么多,你要让人家双喜怎么说?” 林芝芝好笑:“这还没成妯娌呢,就护上了,我看,双喜嫁给二郎亏不了!往后有你这嫂子护着,我们还能欺负了她去?” 林芝芝说完,立马就有人呼应:“可不是,赵二郎又俊又有本事,哪儿亏得了!” 若说双喜之前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此刻,她哪儿还能不知道? 她羞红了一张脸,这用细若蚊呐的声音道:“婶子你们尽取笑我!” 垂头间,她不禁又想起了第一楼雅间中那个喜穿牙色宽袖大袍的少东家。 不知怎的,一想到他,她脸上的羞意就少了几分,隐隐,还生了一种说不出是涩然,还是落寞的心绪。 林芝芝他们还想再说点什么,又被罗婉儿给阻止了,罗婉儿寻思着找个机会,私下里再去问双喜。 毕竟这姑娘家脸皮薄。 再来,感情的事儿,确实是说不清楚,虽然,她也觉得双喜和赵暮很是般配,若是双喜能嫁给赵暮,定会被他护在身后,让她无忧,可若双喜若是不喜欢赵暮那款儿呢? 私下里问是最好的,好事儿不成,也免得让二郎和双喜日后尴尬。 虽是没得到准确答复,芸娘也明显比往日高兴。 她中意双喜,打心眼儿里中意! 于是,晚间,赵暮回来时,看到他娘满脸憋笑的样子,不由发怵,只以为她又要带自己去相看,心里竟生了一丝说不出的排斥。 “二郎,你觉得双喜怎么样?”芸娘看着赵暮,径直问了一句。 双喜?赵暮莫名,实在想不起谁是双喜。 芸娘见他这样,不由瞪了他一眼:“就是时常和你大嫂在一处的,以前还帮你大嫂卖过芽糖的小姑娘。” “就是以前你把人家认成了大嫂,还想揍人家那个!”青姐儿适时补充,方才发觉自己似乎是说错了话。 场面一度尴尬,赵暮本巴望着罗婉儿忘了这茬,谁知道,青姐儿偏还要提! 他看了看罗婉儿,悻悻道:“大嫂,以前,实在是对不住,咳,我。” “没事儿,都过去了,你就说说,你对双喜印象怎么样?” 罗婉儿也是乐见其成的。 赵暮还真没有什么印象,不过,既然都和大嫂处的到一起,便是好的。 这两日,他娘带他相看了不少姑娘,那些人家才刚一见面,话语间总时不时往分家上打听! 他赵暮压根就没有分家的心思,一听这些话,也不想再跟人家相看了。 赵暮不想要麻烦,他对妻子什么的,也没多大概念,只要娶回来,莫要给家里添麻烦就好。 “娘你看着办吧。” 赵暮想了想,淡淡开口。 芸娘松了一口气,听儿子这意思便是中意的,当即朝大媳妇看了一眼,就寻思着找个机会问问双喜的意思。 罗婉儿福至心灵的朝芸娘点了点头:“娘,你放心,小叔这事儿,我记在心里了,我明儿个就帮他问问。” 赵怀安有些酸溜溜的看了她一眼,他从回来开始,她还没有多看他一眼呢,对老二的事情倒是上心的很。 又想到她不愿意跟他圆房,甚至于,这两天明显都不怎么乐意看他,他就更酸了。 媳妇儿不是他的媳妇儿吗,他怎么觉得这里任何一个人,都比他能得她的心呢? “婉儿······要不,晚上搬回屋里来睡吧。”赵怀安心里有些不安,找了机会,他就堵了她的去路。 罗婉儿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她不敢去看他,想着定是前些时日自己说的太过浅显,他没听懂,她忙道:“我才及笄,我还小。” 说完,一溜烟跑了。 赵怀安看着自家媳妇儿跑远,心里憋屈! 他原也没想干啥,可她怎么那么排斥他,及笄了还小吗?怎么就不能跟他歇一处了? 难不成,她心里还没有彻底装下他? 也不对啊,他明明看到娘子看向自己的目光中也是带着情意的,她的心里也应该是有他的才对。 这晚,赵怀安辗转难眠。 隔日,和陈双河一道去学堂时,忍不住问了一句:“若是女子跟你说她太小了,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陈双河打了个哈欠,一脸莫名。 定是他还没睡够,产生幻觉了,居然听不懂怀安在说什么。 “若是女子跟你说她太小了,是什么意思?”赵怀安忽然停下了脚步,一脸严肃的看着他。 似是怕他听不懂,顿了顿,他还很是体贴的补充了一句:“她刚刚及笄。” 陈双河愣了一瞬,陡然来了兴致:“怎么,你家那位跟你说她太小了?”话是这么问的,陈双河却十分肯定。 试问,除了罗婉儿以外,还有谁会让怀安这么上心呢? 陈双河摸了摸下颌,有些莫名:“不对啊,小嫂子也不小吧,你看看她那身段,前凸后。” 翘字还没说出来,腿弯子就被赵怀安猛的踹了一下,痛的他冷汗直冒。 随后,就见赵怀安凉飕飕的朝他看了过来。 “你再说一句试试?” 第355章 赵二郎更像个木头 这日,花掌柜总算让人捎了香水瓶过来。 香水瓶是用瓷瓶做成的,虽不及琉璃瓶那般通透,却格外精巧细致,独独看瓶身便让人说不出的喜欢。 罗婉儿试着装了一些香水进去,又轻轻一压,顿时就喷出了细细密密的花露。 这可把林芝芝他们惊得不轻,只拿着瓶身上上下下,好一阵打量。 “婉儿,婉儿,你这香水一定很贵吧,一看就是用不起的样子。” “别说我们用不起,只怕县里那些小姐们,也没见过这个啊。” 罗婉儿看着他们议论纷纷,因为惊喜,脸上已经起了点点红晕,她不由好笑。 “这有什么,我到时候一人送你们一瓶就是。” 众人一愣,随即大喜,纷纷跟罗婉儿道谢。 瓷瓶有好几种样式,罗婉儿让他们每人选了一个自己喜欢的样式,打算晚些时候,将香水装好了再给他们。 女人天生爱美,自是欢欢喜喜的选起了香水瓶,这时,罗婉儿适才发现双喜竟还傻愣在原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双喜,你怎么了?”罗婉儿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这丫头自来藏不住心思,罗婉儿怕陈婆子又为难了他们母女,不免担忧。 双喜陡然回神,看向罗婉儿时,嘴唇嗫嚅了一下,终是不知该如何说起。 早间,她又去第一楼送货了,这回,也不知怎的,她竟跟账房问起了李少东家的事儿。 问出来的时候,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可心里更加清楚,她想听到答案,想知道少东家在干什么,为何这么多时日也不见他。 谁知,那账房却说少东家才成了亲,如今府中事儿多,想来是在陪少奶奶。 当时,她的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涩然,就像是被人用手死死掐住了一般,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再是后来,做任何事都打不起精神,总不断回想着那账房说的话。 少东家成亲了,那个俊美无双的贵公子,他总归还是娶妻了······ “双喜,你怎么了?”见她看着自己时,目光里空落落的,罗婉儿心中一紧,拉着她就朝屋里走去。 双喜任由她拉着自己,抬眸间,看着罗婉儿那美极了的侧脸,她忽然想问问她知不知道李少东家娶亲的事儿。 她原以为,李少东家对婉儿姐是不一样的,可为何,毫无预兆的,他忽然就娶妻了? 他和婉儿姐之间,到底怎么了? 双喜就那么愣愣的盯着罗婉儿看,直到罗婉儿将她拉到房中,掩上了房门,她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勇气,忽问她:“婉儿姐,你和李少东家以前很熟对不对?” 罗婉儿没有想到双喜会忽然问这个,眼见她正直直的盯着自己,明显在等着她恢复一般,她不由皱眉。 “他怎么了?他是不是为难你了?”除了这个理由,罗婉儿再想不到别的。 这些时日的平静,她都差点忘了那厮的存在,如今想来,那厮卑鄙又无耻,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做的? “他没有。”双喜急急开口,见罗婉儿眼里明显蕴着愤怒,她舔了舔嘴皮,又道,“今日去第一楼送笋干,我听说,少东家他,他娶亲了。” 双喜说完,静静地看着罗婉儿,就见罗婉儿眉头又是一皱,除非一点厌恶外,她再看不出一点波澜。 “怎的忽然提这个?” 双喜见她一副李季风娶妻,跟咱们有什么关系的表情,心思微微收敛。 是啊,她到底在问什么? 就算跟婉儿姐有关系,那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自己不过是一个贫家女罢了,温饱尚且解决不了,又何必担心贵人的事儿? 可不知为何,双喜越是这样想,心里就越发觉得空落。 罗婉儿见她抿着嘴,不说话,心里忽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顿时,面色一紧。 “你告诉我,他是不是轻薄你了?” “没有,怎么会?”双喜赶忙点头,少东家那样的贵公子如何看得上她,她不过是个出生卑微,又长相平平的乡野村姑罢了! “当真没有?”罗婉儿认认真真的看着她,“双喜,你别怕,若是他当真对你做了什么,我定会帮你讨公道。” “没有,婉儿姐,我,我只是觉得少东家对你有所不同,他。” 双喜话没说完,就被罗婉儿打断:“双喜,别跟我提这个人,你日后离他也远一些。” 双喜抿唇,忘了言语,就在这时,院门响了,芸娘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罗婉儿去开门,这时才发现,来人不光芸娘一人,还有赵暮。 娘儿仨面面相觑,芸娘欲言又止,罗婉儿恍然想起了替二郎探话的事儿。 她干咳了一声,回头跟双喜提了这事儿。 双喜听后,脸上一红,支吾了半天也没说一句话出来。 “去给你双喜妹子倒碗茶水。”芸娘只觉有戏,忙给赵暮使了个眼色。赵暮十分不自在,他不过回来的早了些,就被他娘抓过来相看,而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终归是他娘的意思,总不好忤逆。 也就在这时,赵暮总算看清楚了双喜的模样。 其实,赵暮就是个粗糙之人,压根就没那么多讲究,只要对方看得顺眼,又一心一意的跟他过日子就好。 双喜长相清秀,倒是让人看得顺眼,再加上她和大嫂关系那般好,想来性子也是好的,赵暮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他转身要去灶上倒水,就听双喜低低的声音传来:“婉儿姐,我,我还没想过这事儿。” 说完,她埋头就红着脸跑出了屋子。 “快去送送你双喜妹子啊。”芸娘又给赵暮使了个眼色。 赵暮干咳了一声:“娘,我一个大男人过去送,像什么话?你,你还是看着办吧。” 芸娘傻眼了,她只道大儿子是根木头,没有想到,二儿子更木。 罗婉儿眼看着赵暮满脸不自在的模样,不由好笑:“娘,我去送吧。” 芸娘瞪了赵暮一眼,只能点了点头。 罗婉儿出门时,双喜已经跑远了。 看着小丫头那落荒而逃的样子,她不由好笑,忙追了上去。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这才一走,小院拐角处,就缓缓驶出了一辆华贵马车。 . 第356章 他握紧拳头心中的杀念再次蠢蠢欲动 那马车帘子被一双细长雪白的大手掀开,马车里的人最后打量了赵家小院一眼,终是放下了车帘子,潋滟的桃花眼里满是冷嘲。 “走吧。” 车辕处的李余听得这话,如释重负。 他家公子腿脚还没好呢,非得要来罗娘子这处,他还以为公子要闯进赵家找罗娘子问话呢。 幸亏幸亏。 他家公子就是个病人,自己又双拳难敌四手,要真把事儿闹大了,他可没办法跟一个村子里的人抗衡。 不,他连赵家小院里那些叽叽喳喳的妇人都对付不了! 李余拍了拍心口,赶紧挥着马鞭子,离开这是非之地。 “公子,要我说,你就好好在家养病,你看,罗娘子不是好生生的吗,你也不用过于担心她。” 李余说完等了半晌,也没听到马车里的动静,他不由耸了耸肩。 公子如今这话确实比以前少了很多,那阴沉沉的样子,连他都有些不习惯了。 正想着,就听马车里传来了一道微冷的声音:“去镇上的学堂。” “啊?”去镇上的学堂干什么? 不对,那赵姓书生就在镇上的学堂里! 李余想到了这点,刚刚放松下来的心绪,又重新紧张了起来。 “公子,你该不会去找那赵姓书生吧,咱们去找他干什么,你不说,他很有可能就是拿刀子架你脖子上。” 话没说完,他后腰一痛,一个上好的青花汝窑茶盏在车辕上滚了几滚,最后竟径直滚到了尘土飞扬的路面,连声音都未闻,就被摔了个粉碎。 李余哽着脖子往后看,脖子酸了,也不舍得回头看路。 他心痛啊,可比后腰处被茶盏砸中的地方痛多了! 那青花汝窑茶盏可贵了,再说,他家公子好不容易才得来了六个,如今摔了一个,可不就凑不够一套了? “看路!”马车里再度传来李季风的声音。 李余扭头,哭笑不得:“公子,下次你要扔之前,总得提醒我一句吧,我也好给您接着。” 马车里没有回应,李余悻悻的闭了嘴,再不敢多话。 饶是他由衷觉得这种时候去找罗娘子的相公实在是没理! 毕竟,他家公子绑了人家娘子在先,人家都没找公子算账,公子这到底算怎么一回事儿? 还有恶人先告状的理儿? 可是,他李余如何也干不出那种奴大欺主的事儿,再是不愿,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主仆俩到了学堂门口时,学堂里还没有下学。 李季风挑开车帘子往那学堂处看了看,眼里的冷嘲之意更浓。 一个随时都能被风吹垮的破旧茅草屋,还有眼前这穷酸学堂,就这样的家底,还真能养出一个举子来不成? 他实在不明,她为何非那人不可。 “公子?”李余跳下马车,就见马车帘子被李季风给摔上了,随后,又传来了他冷沉沉的声音,“等着,把人盯好了。” 李余惊愕的张了张嘴。 他家公子这意思是要等着那赵姓书生?这青河县这么大,还真没几个让他家公子等过的人! 更何况,他家公子这腿······ “公子,你今日的药还没泡,大夫已经交代了,莫要在轮椅上久坐,若是老太爷知道了,我肯定会被扒掉一层皮!” 马车中,李季风独坐在轮椅上,他闭着眼,缓缓将手放在了膝盖处,却是一片麻木,压根就没有痛感。 时间一点点消逝,李余不敢说话了,只得伸长了脖子,盯着学堂门口看。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只等的李余心慌,就怕再耽搁下去,会影响自家主子的腿疾时,学堂门口,终于渐渐涌出了一堆人。 “出来了,出来了!李余差点喜极而泣。 李季风掀开了车帘子,微冷的目光一一扫过学堂门口那些学子,久久不言。 直到看到那抹熟悉至极的颀长人影时,李季风才递了一封书信给李余,示意他叫人递给赵怀安。 李余还真不敢亲自去送! 想想那天那黑衣人将刀架在他家主子脖子上的场景,他就胆寒。 随意找了个书生,又塞了一个银角子,那书生立马就把信递到了赵怀安手里。 李余办完事儿,立马又缩回了车辕上,本想问问自家公子要不要走人,谁知,自家公子竟已经挑开车帘,和那清俊书生对上眼了。 李余咽了一口口水,周遭学子极多,那赵姓书生抬眸顿足,面色冷沉,并没有李余想象中的恼羞成怒,他家公子也面色平静。 可不知怎的,李余总觉得眼前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 就在那赵姓书生抬步准备往马车处走来时,李余清晰的看到自家主子那微冷的脸上竟有了一丝笑意。 那上扬的嘴角,分明有得意的意味! 李余心下诧异,居然忘了跑路,还是李季风沉沉说了一句:“走!”李余方才回神,赶忙挥着马鞭走远,生怕再走晚一步,就会被人用刀架脖子上! 赵怀安捏着手里的书信,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那递信的学子见状,忍不住问了句:“怀安,你没事儿吧,那,那公子和你认识?” “没事儿。”赵怀安漠然道,举步就往家去。 他已得了消息,那李季风被废了腿,他本以为,那人从此会老实点,不想,竟还敢来找他。 那写着婉儿收的信纸被他渐渐捏成了团。 将它毁掉的想法一闪而过,他还是打开了信笺,里面是一封致歉信,赵怀安越看,眉头蹙的越发厉害。 直到他看到最后一行:若那赵姓书生嫌你不清白,我尽可负责时,赵怀安瞳孔微缩,眼里只剩一片阴骘。 他知道婉儿在李府的事儿,却不知,那李季风私下里竟还有这么多小人举动! 他的婉儿,他都不舍得动一下,这李季风怎么敢! 又想起这些时日,她频频拒绝自己的行为,赵怀安心中一痛。 难道,她是为了隐瞒住所谓的‘清白’秘密,适才那般不愿跟他亲近? 想及此,赵怀安霎时红了眼,手里的信笺被他霎时捏成了齑粉,他握紧拳头,心中的杀念再次蠢蠢欲动。 . 第357章 去村口接赵怀安了 黄昏时分,罗婉儿从外间归家回来,院中帮忙干活儿的妇人们早各自回家了。 芸娘赶忙迎了出来,问她双喜怎么说。 罗婉儿想起适才问双喜时,双喜反问她的那句‘婉儿姐,你觉得赵暮哥好吗?’,不免又是一愣。 不知为何,她竟从双喜那话中听到了些许的失落。 那不像是姑娘家羞敛时才有的心态。 “双喜不愿意?”芸娘见她不说话,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罗婉儿摇头:“她愿意,她说二郎是个极好的人。” 芸娘听后,心中一松,眼看着赵暮出来,她抬手就给了他一拳头。 “瞧瞧,也就人家双喜不嫌弃你,就你这样,让你送个人你也不去送,怎么,还指望着人家媳妇儿自己送上门啊?” 赵暮长得高高大大,芸娘这么一拳头打过去,无关痛痒,只不过,看着罗婉儿在,赵暮始终觉得不好意思。 “娘,你就少说两句,人家大嫂还在呢。” 芸娘撇嘴:“你还不得多感谢感谢你大嫂,你瞧你大嫂为了你的事儿操心成什么样了!” 赵暮越发尴尬,只觉跟他娘实在是说不清楚,索性就挠着头往外头走:“我去接我大哥。” “不该你接的人,你接的上好,你给我回来烧火,我做滑肉!”芸娘斥了赵暮一声,又催着罗婉儿去接赵怀安。 罗婉儿也有些懵,芸娘以前也没让她去村口接过赵怀安啊。 她哪儿知道,芸娘是紧张她和赵怀安,原本想着等怀安身上的伤好了,婉儿就会搬回屋,谁知道,婉儿压根没有要搬的意思! 她替二郎着急,同时,也替怀安忧心。 “青姐儿,业哥儿你们要去吗?”看着天色似乎暗沉了不少,往日这时候,赵怀安也确实回来了,罗婉儿便没再多想。 “去去去!”青姐儿眼里一亮,刚跟业哥儿打整了鸡圈出来,就要跟上去,结果,被他娘和四哥一个眼神示意,她立马明白了过来。 “不去了,大嫂嫂,我还得打整鸡圈。” 罗婉儿又看向业哥儿,眼看着业哥儿也没有要去的意思,索性就自个儿去了。 这时候,村里人家多在家中烧锅做饭,罗婉儿只走在路上,就闻到了阵阵饭菜香。 寒冬腊月的,外头是在水冷的很,想起赵怀安今早去学堂时穿的那身衣服,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也不知道冷不冷,明儿个,得让她多穿些。 正想着,迎面就看到两个妇人从田地里回来了,他们远远看到她,脸上都堆了笑。 “怀安媳妇儿!” “怀安媳妇儿,这么晚了还去村口,这是去接你家怀安啊?” 罗婉儿笑了笑,回了句:“是啊,婶婶们干活儿回去了?” 两个妇人连连点头,才从她身边走过,就听其中一人压低了声音道:“唉,赵家还真是有福气啊,娶了这么好一个媳妇儿,听说,人家有事做胭脂又是摆摊子的,赵家眼看着是要发了。” “可不是吗,怀安要是再考个举人老爷当当,往后就更不得了。” 罗婉儿好笑,心想这岂止是举人老爷啊,人家往后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首辅啊。 一路到了村口,罗婉儿怕和赵怀安错过,便没再继续走,只守在老槐树下等人。 马桂枝从地里回来,一看到罗婉儿,就想起这些时日,她跟人唠嗑,村里人总会变着法儿把罗婉儿夸上一遍的事儿,忍不住就吐了一口唾沫星子。 这罗婉儿有什么厉害的,那吴月牙可是夫子的女儿,这书香门第出来的,都只能给他儿子当妾! 等吴月牙一进门,看她怎么把罗婉儿给比下去! 心里这么想着,马桂枝咬着牙就回了家里。 屋子里,冷锅冷灶的,还没开始做饭,杨秀拿着书卷,从屋里出来,忍不住说了句:“娘,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饿了。” 马桂枝心疼的不行,连饿着谁也不能饿着她家未来的官老爷啊。 将菜篮子丢在一旁,马桂枝赶忙去灶上做饭,顺道,又问起了吴月牙何时进门的事儿。 杨秀扬起了唇角,吴夫子早已经同意了,只不过吴月牙太过忸怩,还没应下来。 不过,都是早晚的事儿。 “你就放心吧娘,再给我点银子,我得去县里一趟。”如今他这脸上的伤也好了,也该去看看柳姑娘了。 “银子?春燕的嫁妆不都在你那里吗?”马桂枝问着话,掏钱的动作也没落下。 “春燕的嫁妆,我可是要用来给你娶媳妇儿的。” “啥?”马桂枝不乐意了,“秀哥儿,那吴月牙不过是一个小户女,连娘都没有,指不定,还是个没得教化的,你居然要用那些好东西娶她!我不同意!” 杨秀见他娘生气了,忙放下书卷,宽慰道:“娘,你就放心吧,我要娶的,是个大户的姑娘,没有合适的嫁妆不成。” 马桂枝一听是大户姑娘,顿时眼睛就亮了。 “那姑娘什么来头?秀哥儿,你是不知道,我刚在家门口看到罗婉儿,那可把我气的不行,我就指望着你媳妇儿过门,,压压她的风头了。” 婉儿她竟在外面? 杨秀一愣,面上倒是不显,又说了几句好话,就从她娘手里哄了百来个铜板。 待她娘会灶房煮饭后,他想了想,终是放下了手里的书卷,快步推门一看。 果然,此刻,村口大槐树下赫然就站了一个身材窈窕,面容绝美的女子。 杨秀看的怔了怔,不曾想,不过短短时日不见,她似乎又长好看了不少。 不愧是他当初看中的女人,就这青河县,只怕就没谁能比得过她了。 杨秀看着这一张美人脸,心里又软了几分,连着她之前的那些鄙薄他的言行,也被他自从忽略不计了。 她在这儿干什么,莫不是特意等着他的? 也是,她以前对他可是一心一意,连着名分不要,都愿意跟着他的。 这人如何能说变就变呢? 她心里肯定是有他的吧,这才趁着天黑来寻他,想来,是怕他惊动了他娘,方才站那么远的。 越想,杨秀心中越发柔和,抬步就朝那抹倩影走去。 第358章 婉儿我不介意的 “婉儿,我明白你的心意,你只要对我说一句软话,我还是可以考虑原谅你。” 杨秀边走边说,话没说完,就见远远走来了两个男人,其中一个颀长身影,怎么看,怎么眼熟。 杨秀揉了揉眼睛,透过层层暮色,总算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是赵怀安。 杨秀顿时惨白了一张脸,就像是老鼠见到了猫一样,之前的悸动早消失了个干净,他几乎是拔腿就回了自己家中。 生怕再晚上一步,就会被那疯子一样的赵怀安抓回去揍上一顿。 索性,此刻的赵怀安满心都扑到了罗婉儿身上,一看到老槐树下的人影后,他的眼里就再装不下别的东西了。 正要上前,又想起自己身旁还跟了个流风,忙朝流风使了个眼色,流风会意,匆匆离去。 “怀安,你怎么这么晚,娘他们都很担心你。”罗婉儿看到赵怀安过来,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刚走你旁边的人怎么那么眼熟?” 适才说完,赵怀安大步过来,径直就将她搂到了怀里。 他抱的很紧很紧,似乎只怕一松开,她立马就会消失不见一般。 “怎,怎么了?”罗婉儿察觉到了他的不安,缓缓伸手,环在了他的腰间,也顾不得去问适才那人是谁了。 “婉儿,我没有护住你,你怪不怪我?” 他闷声开口,一想着这些时日以来,她极有可能在苦楚中度过,他不免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不过,快了,只要过了今日,那欺她之人就会从这个世上消失了,往后,他会将她护好,定不让她再有散失。 “赵怀安,你?” “我不介意的,婉儿,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儿,我都不会介意的!”赵怀安陡然开口,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只是,这话却听得罗婉儿越发不解。 介意什么? “怀安,你怎么了?”罗婉儿想从他怀里出来,结果,反而却他抱的越紧。 罗婉儿得庆幸此刻村子里没什么人,不然,他就在村口大喇喇的将她这样抱着,回头村里头还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 “没什么。”赵怀安将脸埋在了她的脖颈处,贪婪的呼吸着独属于她的甜香,“今晚搬回屋里来吧,不要跟娘一屋了,我们是夫妻,本该住在一个屋。” 罗婉儿身体僵了僵,这些天来,赵怀安都没有提这个要求,她还以为,他听懂她的意思了。 难不成,他还是想那啥? “我没别的意思,你不愿意,我可以等,只是,你总和娘睡在一屋,娘他们应该又要担心我们了。” 他的怀抱很是温暖,话语间少了往日的危险之意,反倒添了丝心疼和关切,总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安心之感。 罗婉儿陡然想起芸娘这些时日看向她时,那欲言又止的表情,终是轻点了点头:“好。” 怀安说的不错,芸娘他们应该很担心吧。 赵怀安见她并没有过多的排斥自己,忍不住在她脸颊处亲了一口,才蹲下来,拦腰就将她抱着往家去。 罗婉儿压根没想到赵怀安会有这个举动,当她双脚腾空的时候,她下意识紧紧搂住了他的脖颈,很是心慌。 “怀安,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要是让别人看到了怎么办?这还在外头呢。” “天黑了,这儿也没什么人。”赵怀安声音淡淡。 罗婉儿用力动了动双腿,话是这么说的,可入夜以后,村子里可依旧会有人走动。 “看见了又何妨,你是我娘子,我抱你回去,是应该的。”赵怀安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又沉沉说了一句。 罗婉儿对上了他目光里的炙热爱意,面上一烫,索性就将脑袋贴到了他的心口上,由着他将自己抱着往前面走。 此刻,躲在门缝后偷看的杨秀眼看着赵怀安将人抱走了,心里忽然有些发酸,这么好看的女人,偏偏是那赵怀安的! 杨秀盯着两人远去,扣着门栓的手越发紧了几分。 待想到自己还有个柳姑娘时,他的心绪才好了一些。 想到那柳姑娘总戴着帷帽,他不禁抿了抿唇,只希望她帷帽下的那张脸能和罗婉儿一般貌美,即便不能,日后,他娶了表姑娘,得了好处,再寻机会纳了罗婉儿便是。 另外一头,赵怀安抱着罗婉儿到了家,还没有将她放下来的意思。 罗婉儿顿时憋红了一张脸,忙拿手捶他心口:“你放我下来,屋里那么多人看着呢。” 赵怀安想了想,只在她耳边嘀咕了一句:“那我们晚上回房再抱,就将她放了下来。” 饶是如此,芸娘他们还是看到了。 “咳,大哥还挺好啊。”赵暮干咳了一声。 芸娘伸手拧了他一下:“还说,多跟你大哥学学!” “太好了,大嫂嫂和大哥又和好了,我很快就会有小侄女儿了。” ······ 罗婉儿好不尴尬,直到上桌时,她还能感觉到一道道朝她扫视过来的目光。 最后,还是赵怀安用筷子敲了敲碗,呵了一句:“青姐儿,业哥儿,好好吃饭,看着你们大嫂嫂就能吃饱不成?” 青姐儿和业哥儿连忙垂头扒饭。 芸娘煮了一大瓷盆的滑肉,滑肉里还有不少青菜,芸娘给罗婉儿夹了几筷子的滑肉,又说了要请媒人去双喜家说媒的事儿。 “这么快?”赵暮有些惊讶。 “再慢点,好姑娘都被别家抢了。”芸娘瞪了赵暮一眼,赵暮只得认命的垂头扒饭。 饭后,业哥儿主动收碗,赵怀安进屋,帮罗婉儿把东西都搬回了自己屋里。 罗婉儿看他火急火燎的样子,又看到芸娘他们伸着脖子,一副乐见其成的欢喜模样,越发不好意思起来。 她刚回屋,还想说赵怀安几句,就被他一把搂到怀里。 “娘子,我想抱着你睡。” 罗婉儿明显听到外头传来了赵暮憋不住的笑声,忍不住又呵了一句:“你小声些,二郎都听到了。” 赵怀安轻啄了罗婉儿一下,直接将她抱坐到了床上,又在她惊讶的目光中蹲下身,开始帮她除鞋袜。 罗婉儿皱眉,此刻,她越发觉得今日的赵怀安怪怪的。 “赵怀安,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她扭头去看他,却见他仰头看她,一双微红的眸眼里,满是化不开的情意。 第359章 婉儿我爱你 罗婉儿怔了怔,就见他忽然朝他倾轧过来,他身形过于高大,无形中,给了人一种巨大的压力。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唇上一凉,他的薄唇就覆在了她的唇上。 他吻得格外温柔,一点点的在她唇瓣上研磨,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小心翼翼。 罗婉儿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低沉感,她皱了皱眉,微微睁眼,就撞上了他微红眸眼里的炙热,以及一股子······愧色。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只怀疑自己莫不是看错了,赵怀安他? “乖,闭眼。”他见她望过来,微松了她的唇瓣,轻声嘟囔了一句,又舔上了她的唇角。 罗婉儿不及多想,这觉被他舔过的肌肤下生出了一股烫热之感,她心中一慌,赶忙闭上了眼,认认真真的投入到了他这个缱绻又温柔的亲吻中。 也不知吻了多久,他才将她放开,紧紧搂着她的背脊,重重喘息了两声。 罗婉儿也好不到哪儿去,赵怀安的吻往往霸道又温柔,总让人难以招架。 等两人平复了呼吸之后,罗婉儿方才问了一句:“怀安,你怎么了?” “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他哑声开口,也不知怎么的,一面对她,他总忍不住患得患失,此刻她明明就在他怀里,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婉儿,你会一辈子待在我身边的,对不对?” 罗婉儿重重点头:“对,赵怀安,我会一辈子待在你的身边,不离不弃,你也不能厌弃了我,更不能再有旁人!” 此生,不管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还是后河镇的秀才,她都跟定他了! 她要当他一辈子的妻子,不让任何一个女人靠近他,就算是女主也不成! 他赵怀安是她的! “不会有旁人,婉儿,我心悦你,这辈子,只有你一个,不论你经了什么事儿,我都会在你身边,永远永远不会厌弃你!” 他郑重保证,虽然此刻,一想到李季风的存在,他便心如刀绞,恨不得食那人的肉,喝那人的血,可那人终归很快就是个死物了。 往后,他会一直一直护着婉儿,再也不会提及她在李府的过往,更会将她护住,再不让任何人对她心生歹意。 想着他和她还有往后的年年月月,他就忍不住将她抱紧了几分。 罗婉儿感受着赵怀安宽厚的胸膛,灼热的体温,忍不住将头埋在他身上,闭了闭眼。 “赵怀安,我也是!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她心跳如故,前世今生,终是第一次将喜欢之话宣之于口。 这话说完,她仍是脸红心跳,久久不能自已。 赵怀安被她那句喜欢说的热血沸腾,心中滚烫。 天知道,盼这一声喜欢,他到底盼了多久。 以往为了得到她的心,他煞费苦心,却总感到她对自己若即若离,百般拒绝,甚至常常因为求而不得,辗转反侧。 再是后来,他们遭遇狼群,百般遇险,总算回了青河县,她也总算对自己敞开了心肺,再没提和离的事儿,可他仍不免患得患失。 唯恐他在她心中的烙印太浅太浅,更怕自己所求来的一切会消失。 赵怀安深吸了一口气,浑身都忍不住的颤栗,激动的近乎难以言喻。 感觉到他的异常,罗婉儿忍不住皱眉轻唤了一声:“怀安?” 赵怀安想要压下这种颤栗之感,再度开口,声音中,竟也染上了一丝颤意。立即发布 “婉儿,我爱你!很爱很爱。” 这一刻,他的月亮正式为他一人升起,从今往后,年年月月,岁岁年年······长此往复,亘古不变! 罗婉儿心中一震,想说点什么,唇瓣又被他堵上,随后,他微冷的舌头滑入,与她的舌间搅在一起,带起无数香津。 不知吻了多久,等他放开她后,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彼此的喘气声。 赵怀安看着她两颊通红的模样,心中一阵躁动,起身就往外走:“你且等等,我给你打洗脚水。” 罗婉儿脸上滚烫,只下意识的应了一声,不多时,赵怀安就回来了。 他拧了帕子,罗婉儿下意识伸手去接,却被她避开,直接将帕子覆在了她的脸上。 “我来。”他声音轻柔,耐心帮他擦了脸,又拉了她的手帮她擦手。 罗婉儿干咳,有些不自在道:“你,你还是给我吧,我自己来。” 倒搞的她像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一般。 赵怀安咧了咧嘴,手上动作没停,将她一个一个的手指头擦完,他顺势往她腕上擦了擦,却不小心撞见了她细白晧腕上的一块朱砂。 “你,你怎么会有?”会有守宫砂? 赵怀安怔了一瞬,他确定自己看的十分清楚,那块朱砂应该就是守宫砂。 思绪一转,想起那李季风口口声声说他污了她的清白之话,他不由皱眉。 此时,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李季风那小人分明是为了拆散他和婉儿,适才故意说的那些话! 他定是以为自己会因此和婉儿生了间隙,只可惜了,没能如他的愿。 “龌龊小人!”赵怀安从牙齿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你在说谁?”罗婉儿狐疑。 “没谁,婉儿,往后我定会护住你。”赵怀安快速的敛了心神,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老天待他不薄,没有让他的婉儿被人欺负,否则,这辈子,他都得在心疼和愧疚中度过。 罗婉儿被男人抱住,听着他一下快过一下的心跳声,不由挑眉。 “赵怀安,你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什么坏事儿?”她之前就觉得他不对劲儿了。 “嗯。”赵怀安闷声点头,将她放开后,定定的朝她的唇瓣看了一眼,回味一笑,“把娘子的口脂吃完了,算不算?” 罗婉儿一愣,看着他那坏笑坏笑的模样,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趿着鞋子就要走。 “我还是跟娘一起睡吧。” 赵怀安慌了,赶忙将她拉住,修长的五指强硬的穿过她的指缝,将她牢牢攥紧。 “娘子莫不是小看了为夫?既跟我回了屋,你还想跟别人睡?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第360章 定要将欺辱她的人统统杀掉 这晚,赵怀安又打水帮她洗了脚,两人方才上床歇息。 他们并不是第一次睡在一张榻上,可他们此刻和以前的心境却多有不同。 初时,他们还隔着一定的距离,黑暗中,看不到彼此,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后来,赵怀安缓缓挪到了她的身边,直接环上了她的腰腹:“累了一天了,快些睡。” 罗婉儿心情忐忑,本还怕他再生点别的念头,毕竟赵怀安是个血气方刚的年纪,今晚,他又缠着自己腻歪了那么久,结果,他只是说完,就将她捞在怀里闭了眼,罗婉儿不由松了一口气。 赵怀安的怀抱温暖又让人安心,罗婉儿本是累了一日,没多久就沉沉睡去了。 赵怀安听着她沉稳的呼吸声传来,缓缓睁开了眼。 他深邃暗沉的眸眼和夜色融为一体,素来冷静无波的眸子,在看向怀里的女子时,竟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怜惜。 在大庆国,能点上守宫砂的女子非富即贵,她究竟是怎样的出身呢? 若当真出身极好,为何又会被人发卖到青河县这种偏远之地? 他急于想知道她的过去,却又不敢问起,只因他发现她明显不愿提起过往的事。 那些事定不是什么好事吧。 缓缓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脊,他无声哄着:“不怕,不怕。” 待他日后走上高位,定要将欺辱她的人统统杀掉,就如那李季风一样! 这晚,罗婉儿睡得极好,次日起来,就听门外传来了青姐儿欢欢喜喜的声音。 “大嫂嫂,起来打雪仗了!” 罗婉儿迷糊醒来,就见赵怀安正开门,朝外头轻嘘了一声,透过虚掩着的房门,罗婉儿看到了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上辈子,她是个南方人,极少有机会看到雪,故而,在发现堆了那么厚的雪后,她什么瞌睡也没了,径直就起身开始穿衣服。 赵怀安见状,颇为诧异:“不再睡会儿?今天外头下了那么大的雪,胭脂就先别做了,免得冻了手。” 罗婉儿囫囵应着,特意多裹了一层衣服,就要出门,又看到赵怀安还穿着昨儿个那件稍薄一些的衣服,顿时就不乐意了。 “干什么穿这么薄,快些换件衣服。”说完,她怕他不听,直接将她之前给他做的那件新衣塞给了他。 “就穿这一件,你穿着肯定好看!” 这是她亲手设计的衣服,还是她送给他的第一件衣服,赵怀安一直不舍得穿,可如今一听她说好看,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好!我换。” 赵怀安换衣服之前,罗婉儿已经率先推开门,往外去了。 院子里,田狗剩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正跟青姐儿和业哥儿打着雪仗,三个孩子见她出来,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纷纷将手里的雪球拿着往罗婉儿身上砸。 这个变故太过突然,吓的芸娘忍不住高声呵了一句:“别砸到你们大嫂嫂!” 这话才说完,罗婉儿已经钻到雪地里,和三个孩子打成了一团。 赵怀安衣服都快脱下来了,听着响动,忙往外一看,顿时快给气笑了。 “好啊,你们三个也太焉儿坏了吧,居然敢打我娘子!”说着话,他二话不说,就冲到院坝里,混打成了一团。 青姐儿他们哪儿是赵怀安的对手?没几下就被赵怀安打的连连叫饶了。 罗婉儿有些不满他这行径,忍不住道:“你轻点!干什么打那么用力,以大欺小也不怕招人笑话。” 对此,赵怀安则是振振有词。 “他们三个打我娘子一个,以多欺少怎么就不怕被人笑话了?” 明明在冰天雪地里,罗婉儿整个人都冷的不行,听得他这话,脸上顿时又生了一股子火辣辣的灼烫感。 “对,大哥你就是以大欺小!”青姐儿哼了一声,三个孩子立马趁着赵怀安懈怠之际,纷纷搞起了突袭。 霎时间,院子里又是一阵热火朝天。 柔姐儿站在耳房门口看了一阵,忍不住咬牙:“阿兄身子又不好,这么冷的天,她还非得将阿兄拉去玩雪,真不知道她存的什么心!” “我倒觉得大哥现在这样挺好,多了丝生气儿。”赵暮从屋里出来,打了个哈欠。 柔姐儿见他又帮罗婉儿说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就回了屋子! 赵暮看着妹妹离开的背影,再回头看看罗婉儿,他忍不住摇了摇头,只道女子和女子果然大有不同。 对比起来,他倒是更喜欢大嫂的性子。 就在这时,不知谁砸了一块雪球过来,气的赵暮一阵龇牙。 “好啊,居然敢打我的主意,你们给我等着!” 于是,一场雪仗,因为赵暮的加入,又乱上了几分。 等大伙儿玩儿够了,个个都冻红了脸,冻僵了手。 赵暮开始扫雪,业哥儿去灶下帮忙做饭,赵怀安将罗婉儿的手放在自己大手中搓了搓,忍不住皱眉。 “看你玩儿的那么高兴,手都冻僵了,往后可得少玩儿。” 青姐儿和赵暮不偏不倚就听到了这话,兄妹俩忍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感受到赵怀安那冷幽幽的目光朝他们扫过来后,兄妹俩赶忙走远了些,生怕就被打击报复。 “好了,快点去学堂。”罗婉儿忍不住嗔了赵怀安一眼。 赵怀安这才回屋换了衣服,去了学堂。 小晌午时,雪终于停了,可化雪的时候,最为冻人,手放在空气中,都冷的有些发麻。 罗婉儿看着空荡荡的院落,盘算着等天放晴了,就找匠人过来修个小棚子,好歹也盖个简单的作坊出来,给她手底下的人改善改善工作环境。 芸娘唯恐赵暮会忽然回军营,下午间,就托了林芝芝帮忙去双喜家说媒。 这是后河村不成文的规矩,一般男家相中了哪家姑娘,都会特意请媒人或是中间人去说媒,女方若是愿意,男方才会正式上门下定、换庚帖。 就当芸娘正火急火燎的等着林芝芝回话时,赵三姑来了,还带了她家那个刚从军营中回来的儿子过来。 第361章 杨大强应该也认识那谢千户 “强哥儿,快去跟你大舅母打个招呼。”赵三姑笑说着,就将她儿子杨大强拉了出来。 杨大强长得不高不矮,身形偏瘦,除了面皮儿黑了点,有点兵油子的糙味儿,倒是很难想象到,他是个比赵暮还早进军营的存在。 “大舅母。”杨大强跟芸娘打完招呼,目光就在罗婉儿身上打起了转。赵三姑见了,不由好笑:“强哥儿,这是你怀安哥的媳妇儿,你也得叫声嫂子,当初,怀安哥娶亲的时候,你在军营,赶不上回来,也不怪你。” 军营······罗婉儿皱了皱眉。 芸娘笑了笑,心知赵三姑素来就看不起大房,就算当初杨大强在家又如何,他们母子照样不会来。 可芸娘依旧无心拆穿她,笑着打量了杨大强一阵,芸娘不无诧异:“强哥儿?你都长这般高了?” “那可不是,你都十几年没见你这大侄子了吧。”赵三姑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不太妥当,唯恐提醒了芸娘自己当初看不上他们这一家孤儿寡母的事儿。 她干咳了一声,还想说点什么,就听外头传来了赵五婶那不合时宜的声音。 “三姐来了?娘说她想你想的紧,让你过去看看她老人家。” 赵三姑皱眉,她今儿个带儿子过来,可是有要紧事儿的,可不是会主屋看老婆子的! “三姐你莫不是不愿意去?娘要是知道了,不定得多难过。”赵五婶见赵三姑没个反应,好一阵挤眉弄眼,适才低低开口。 杨大强见状,低声劝道:“娘,你快去吧,我就在这儿等着二郎。” 如今这情况,也只能去了。 赵三姑朝芸娘笑了笑,再回头对上赵五婶的目光后,她脸上全是不满。 赵五婶也窝火的很,这算怎么回事儿? 她这三姐居然也有讨好大房的时候,往日,她可不是这样的! 皱着眉头,赵五婶又朝院里那些在罗婉儿手底下做工的村妇看了一眼,心中暗恨。 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女儿还是李府姨奶奶呢! “娘找我什么事儿?”姑嫂俩一出门,赵三姑脸上的笑意彻底没了。 “三姐这话说的好笑,你是娘含辛茹苦带大的女儿,这番去探望大嫂,顺道再看看娘,不是合情合理吗?” 赵五婶挖苦完,赵三姑停下脚步,死死地盯着她的后脑勺,出言威胁:“你要是敢在娘面前说半个字儿,你也别想好过。” 赵五婶翻了个白眼,这还用说?老婆子的心眼儿跟针似的,这会子,指不定已经骂上了呢! 俩人回屋时,果不其然,赵婆子已经在院里骂上了,她对着空荡荡的院里,大倒苦水,只说当年养育几个孩子是如何如何的艰辛。 赵三姑一进门,就听的这话,忍不住直皱眉:“得了娘,我又不是不回来看你,这说给谁听?我还不是为了强哥儿的事儿?” 赵婆子听的这话,忘了假哭了:“强哥儿的事儿?” “二郎不是成了千户近卫吗,听说,我让他提携提携强哥儿。”赵三姑说着,径直坐到了赵婆子身边。 赵婆子平日里最是心疼这个女儿,一听说竟还是有要紧事儿,倒也不骂了,只让赵五婶倒水。 赵五婶听赵三姑说着强哥儿的事儿,又想着自家金宝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心中顿时不是滋味儿,哪儿还愿意给赵三姑倒水? “小娥,出来倒水!”她扭头就朝赵金宝屋里喊了一声。 刘小娥自嫁过来,便任劳任怨,勤快的不行,赵五婶喊了人后,就坐了回去,等着刘小娥出门来掺茶倒水。 可这等了好一阵的功夫,也不见刘小娥出来,赵五婶顿时拉着脸,又喊了声:“刘小娥,你死哪儿去了!” 这声喊完,赵金宝屋里猛的传来了摔砸东西的声音,不多时,便是刘小娥的求饶声:“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 赵三姑饶有兴致的看了赵五婶一眼,赵五婶面色一紧,慌忙往儿子屋边走去。 “金宝?金宝你这是在干什么?好端端的,打什么人。” 房门是虚掩着的,赵五婶一推开门,就看到赵金宝正将刘小娥踩在地上,用力踢踹。 “滚!”赵金宝被人打扰,怒声呵了一句,震的人耳膜发痛,同时,痛的还有赵五婶那颗慈母心。 “金宝,你,你是又喝了多少?”闻着屋里掩不住的酒味儿,赵五婶又是心疼又是悲愤。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啊,成了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就算了,怎么还非得这么磋磨人啊! “娘,娘救命,娘,救救我!”刘小娥的惊呼声传来,又引得赵金宝打击报复一般,连连往她身上踹。 “你个贱货,叫什么叫,看我不打死你,你这不要脸,不守妇道的女人,出去干什么?你想出去给我戴绿帽子不成?你连清白都守不住,还活着干什么!” 赵金宝越踹越用力,赵五婶眼看着他就要往刘小娥肚子上踹,她眼睛微睁,赶忙过去将刘小娥护了下来。 “金宝,别打了,快别打了,小娥肚子里还有你的种呢!”金宝都没了子孙根,往后,还拿什么去生儿育女? 小娥这肚子里的孩子要真没了,那他们五房可就真的是断子绝孙了! 赵金宝早打红了眼,赵五婶一过去,他也不管不顾的一并打,屋子里,很快就乱成了一团。 “这,这简直是造孽哦!”赵婆子站在房门处,想进去拉吧,又怕被赵金宝一并给打了,不进去拉吧,又怕刘小娥肚子里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僵持间,她将赵三姑往屋里推。 “快,他三姑,你快去拉拉金宝。” 赵三姑又不傻,赵金宝连他娘都打,更别说她了,刘小娥肚子里的孩子又不是她孙子,关她什么事儿。 没了就没了! “娘,我去叫强哥儿来拉,男子汉,力气大。”看够了热闹的赵三姑随意寻了个由头,就朝前院走去,任由着赵婆子怎么喊,她都当没听见。 而此刻的前院,罗婉儿站在人堆里做着香水,都能感觉到杨大强打量的目光。 想起杨大强应该也认识那谢千户,她心里就生了丝不安。 第362章 赵暮像是受到了莫大鼓舞一般 “大舅娘,二郎去了何处,你可知道千户大人这回让他出来办的是什么事儿?” 身后传来杨大强小心询问的声音,罗婉儿不想这人竟连赵暮的动机都不知,心下微松。 赵三姑适时回来,逢人就说赵金宝毒打刘小娥的事儿,院子里很快就热闹了起来。 乡野间没有别的消遣方式,除了说说张家长,李家短,还有什么是让他们更兴奋的? 不多时,就有人试探着朝罗婉儿看了一眼:“婉儿,我们去隔壁看看吧,那小娥可惨了,我们去帮帮她,莫要让她被赵金宝打死了才是。” 罗婉儿想到了那个叫刘小娥的姑娘,心下也不免对她心生同情。 点了点头,院里众人,就哄散的走了个差不多。 赵三姑见状,忍不住道:“婉儿,不是三姑说你,你这一看就不是个当老板的料,你这手底下的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成什么样了?你瞧瞧你翠花姐,多会做生意啊,你还是得多跟她学学。” 罗婉儿看着赵三姑,淡淡的扯了扯嘴角。 “你,你这孩子,笑什么,我也是一片好意啊。”赵三姑被她笑得面色微僵。 “我家婉儿是个做生意的料子,用不着人教!”芸娘适时开口,堵的赵三姑一阵语塞。 她颇为不满的看了芸娘一眼:“大嫂,你这是什么话,我也是为了婉儿好啊,会做生意,就一定可以赚大钱,你难道不想婉儿赚大钱吗?” “多谢三姑好意了,我不想赚大钱,你让翠花姐多赚点就可以了。” 罗婉儿似笑非笑,堵的赵三姑又是一阵语塞。 翠花家的粮食摊子是一日不如一日,哪儿能赚的了什么大钱?反倒是罗婉儿那螺蛳粉摊和胭脂水粉的生意好的不行。 赵三姑觉得罗婉儿就是在拐弯抹角的骂她家翠花,她顿时也没了个好脸色。 不多时,林芝芝回来了。 芸娘和罗婉儿忙迎了上去,林芝芝面色颇为古怪,看的芸娘心中一紧:“她阿奶不同意?” 林芝芝摇头,颇为气闷:“同意,可要求有些过分,只说要二十两的礼钱。” “二十两!”芸娘倒吸了一口气。 村里人不富裕,谁家嫁女娶媳妇儿的,提过这么高的礼钱?这可不就是不愿意? “要我说,还是算了,我看那陈婆子就是在为难人,她家是嫁人,又不是卖人!”林芝芝顿了顿,忍不住道。 虽然,她也觉得双喜那丫头老老实实,是个过日子的,可摊上这么一个阿奶,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二郎一表人才的,在军中,多少也有些身份,日后再出人头地,想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儿不行,咋就非得要娶双喜? 芸娘没说话,只抬头看了罗婉儿一眼。 罗婉儿看出心中所想,轻声安慰了一句:“娘,我这里有钱,钱不是事儿,若二郎真喜欢,咱们就出这二十两。” “那怎么成?”芸娘想也不想的摇头,“你赚的钱是你赚的钱,娘都没什么可以补贴给你的,二郎这些年给我的钱,我都一并给他攒着的,他自然有钱娶媳妇儿。” 芸娘没说的是,二十两实在是太多了一些,赵暮攒下来的钱一并拿出来,也差了一大截。 可一想到儿子相看了那么多姑娘,也就觉得双喜不错,她心中不免有些惋惜。 “要我说,这事儿就算了,陈婆子那人狮子大开口,这还没成亲呢就这样了,往后成亲了可怎么是好?”林芝芝一想到陈婆子适才那嘴脸,她就有些不赞成。 芸娘叹了一口气,盘算着等赵暮回来再说说。 “哟,大嫂,你就在帮二郎相看媳妇儿了?怎么样,相看的是哪一家姑娘啊。” 赵三姑隔的远,听着他们说个不停,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八字还没一撇呢。”芸娘不知道二郎和双喜的事儿成不成,自也不能将双喜扯出来。 可这看在赵三姑的眼里,便成了遮遮掩掩,故弄玄虚。 赵三姑心里不高兴,可终究顾忌着赵暮,她面上依旧不显,又开玩笑似的让林芝芝帮杨大强介绍个。 一行人各怀心思的等着赵暮回来,然而,下晌,天快黑时,赵暮终于打马而回。 他行色匆匆,将马栓在门栓上,就径直洗了盆冷水脸。 村里人极少见到这种战场上独有的大马,一时间都围了上去查看,芸娘想跟儿子说双喜的事儿,赵三姑却拉着杨大强迎了上去。 “二郎啊,你可算是回来了,我们都来好一会儿了,你还记得你兄弟吧,你们都是一个营里的,平日里可得多走动走动。” 赵暮抹了脸上的冷水,方才看到了赵三姑和杨大强,他微微颔首,客气道:“三姑,表哥!”随后,就进了堂屋中收拾东西。 芸娘匆匆赶去,就听他道:“娘,南边起了战事儿,我得走了,你照看好自己。” 芸娘一听说起了战事儿,心中不免担忧:“又要打仗了?怎么好端端的,说打就打?” 芸娘当初送赵暮进军营,不过就图个温饱,饶是知道当兵就得打仗,可如今当真看着赵暮上战场,她仍有种抓心挠肝之感。 “可以不去吗?”芸娘一想到战场上刀剑无眼的,就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赵暮背着青布包袱,有些好笑:“娘,我等这一日,已经等好久了,男子汉大丈夫就该金戈铁马,抛头颅洒热血,守卫大庆山河,为家人挣平安挣荣华!” 芸娘愣愣的看着赵暮,此刻,她虽仍是担心害怕的不行,可同时,也有些高兴。 “我儿长大了,我家二郎长大了!” 她絮叨说完,赵暮笑着抱了抱她:“娘,你等我给你挣军功回来。”“好!一定要回来,娘,娘等着你回来。”芸娘喉头哽咽,说话也止不住的结巴。 赵暮又哄了他娘几句,方才往外面走,就看到罗婉儿正站在堂屋门口。 四目相对,罗婉儿看着面前这个未来会叱咤疆场,让南疆人闻风丧胆的铁血男儿,缓缓说了句:“祝君凯旋!大庆未来的英雄!” 这声音清脆中,带着一股子笃定,她似乎笃定了他会打胜仗,会扬名立万! 此刻,那因太过年轻而滋生的一丝躁乱骤消,赵暮像是受到了莫大鼓舞一般,浑身热血奔腾。 “好!” 他听到自己重重的应了一声。 此时,阳光正好,女子笑靥如花,看得让人有些挪不开眼,多年以后,赵暮再度回想今日的场景,仍觉心中触动。 第363章 有一双潋滟生辉的眸子正贪婪的望着她 赵暮走后,芸娘才想起自己还没跟他提他的亲事儿。 赵三姑见赵暮走的匆忙,下意识想让儿子追着赵暮回军营,待听芸娘提到打仗,她差点没站稳当。 杨大强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如今不过是军中一个伙夫,哪儿干的了那些打打杀杀的事儿,要是在战场上丢了性命怎么办? 娘儿俩再无心讨好芸娘,浑浑噩噩就家去了。 随后,又下了几日的雨夹雪,天色终于放晴了。 罗婉儿见青姐儿他们连换洗的厚袄子也没两件,便想趁着去县里送货的机会买上几件。 此番,她适才打算将新做出来的香水和胭脂水粉一并搬到牛车上,一双手就伸了过来,越过她,将她篓子里的东西接到了自己手上。 “怀安?”罗婉儿有些诧异,今早她起来的有些晚,还以为他已经去学堂了呢。 “我今日休沐。”对上她狐疑的目光,他勾了勾唇角。 “休沐?”罗婉儿皱眉,赵怀安缓缓点头,“嗯,正好陪你去县里,惊不惊喜?” “好啊,整整瞒了我一宿呢!”罗婉儿抬手要去拧他的胳膊,却被他反手攥住了小手。 “一早跟你说,你可就没惊喜了。” 罗婉儿瞪了赵怀安一眼,她觉得这人变坏了。以前的赵怀安可不是这个样的! “好了,好了,我错了,下次我提前跟你说还不成?”赵怀安见她似乎瞪着自己,忍不住连连告饶。 罗婉儿撇嘴,两人一前一后上了牛车,她适才将自己要买的东西一一说了出来。 赵怀安认真听着,片刻,方才看着她的眉眼,宠溺一笑:“那你一会儿可得在绣坊等等我了。” 罗婉儿狐疑,他继续道:“我得去县衙领钱啊,不然,怎么给娘子买新衣?” 罗婉儿斜了他一眼,心中却是甜滋滋的。 待两人进了城,赵怀安将罗婉儿送去了绣坊,只让她等着在绣坊中等着自己,他就支身离开了。 罗婉儿只道他是要去领朝廷每月补贴给秀才的银钱,却不知道,赵怀安并未朝县衙去,而是直接去了城外的运河上。 此时的漕帮运船上,雾气未散。 赵怀安刚上甲板,就见一拨人正卖力将一批红漆大木箱搬进舱中,片刻,流风从舱里迎了出来:“少主,二当家已经等久了。” 赵怀安颔首,踏上甲板,入了舱门,就听里面传来了一道嗤笑声:“这杂种,还真敢来查?无非就是想吃点好处罢了,就是个喂不饱的狗!” “师父。”赵怀安往舱中站定,那些个搬运箱子的大汉放下木箱后,一一退去,一时间,舱里就只剩下了梁二当家,流风还有赵怀安。 梁二当家快步上前,撬开其中一口大木箱的锁一看,巷子里全是金银玉器,他满意的点了点头,适才朝赵怀安看去。 “八爷让你暂时别去州府,如今,上头派了人下来查看翻船之事,我们也只能按兵不动,先观察观察。” “嗯。”赵怀安点头。 “且放心些,无非又跟以往一样,给点好处就走,只不过,听说这回这巡抚手底下,有个叫张白圭的死脑经,就怕他不干人事。” “张白圭?”赵怀安眼里多了一丝波动,“内阁里的张白圭?” 梁二当家可管不得他是谁,摆了摆手,他神色严肃:“定不能让朝廷的人发现了我们,否则,成王也护不住我们。” 梁二当家似是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又道:“见机行事吧,必要时,怀安,你定要将自家摘个干净,怀安你日后可是要入仕途的,可莫要因此耽误了你。” “我定会护住少主。”流风颔首,随后,三人又是一阵沉默。 没有人知道,搅动了整个青州府的水阎王压根就不是真的阎王,而是此刻,站在船只中的一行人。 舱中并未沉默太久,就听梁二当家再度开口:“眼下,李家碰不得。” 赵怀安蹙眉,下意识往流风看去。 流风心虚的垂头盯着鞋面看。 “就当真那般喜欢她?”梁二当家见状,忍不住皱了皱眉,“若是八爷知道了,定会不高兴的,怀安,我们是要干大事儿的人,怎可为儿女情长所牵扯,你该知道,你和别人是不同的。” 此刻,赵怀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是流风将他要杀李季风的事儿透露出去了。 抿了抿唇,他抬头看着梁二当家,目光坚毅:“她和别人也不同,任何人也不能伤她。” 舱中一片静寂,赵怀安的话像是宣告,更像是一种警醒。 警醒别人不能碰她。 梁二当家讶异的看了赵怀安一眼,虽早有猜测,却不想他竟对那女子有了这般重的情意? 流风将脑袋又埋低了几分。 就在这明显有些冷肃的氛围中,梁二当家忽就嗤了一声:“你就不怕她嫌你是个匪?” 赵怀安抿唇,漆黑的眸眼里满是坚毅:“我永远不会让她知道的。” 他早说过,他不会让她看到这世间的腌臜,她是他头顶的月亮,本该一辈子明亮耀眼,怎能沾染那些污垢? 梁二当家一时无言,良久,方才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奈道:“放心,我暂时不会告诉你义父,不过,如今形势,李家确实碰不得。” “好。”赵怀安颔首,言简意赅。 眼下碰不得,不代表日后碰不得······ 罗婉儿给花掌柜验了货,又结了钱后,铺子里的客人就渐渐多了起来。 花掌柜无奈,就将账册递给了她,让她且看着,自己则去招呼客了。 罗婉儿粗略翻了翻,账册里的每一笔钱都记得清清楚楚,因着生意太好的缘故,账册也不薄。 罗婉儿只翻看了两页就放在了一旁,既是合作,她自是信得过花掌柜的,再没有多番查账的理儿。 “这个可比香膏好用多了,一喷就出来了,味道也好闻,这可是胭脂斋没有的东西啊!” “可不是,我今儿个算是长了见识,不得了,还犹豫什么,买啊!老板,快给我来一瓶。” “我也要,我也要!” 铺子里传来了一阵闹哄声,罗婉儿眼瞅着花掌柜忙的不可开交的样子,忙上去帮忙。 直到将店里的客都送走后,日头已经高高挂在了正空中。 罗婉儿见赵怀安还没有回来,忍不住去铺子门口张望。 花掌柜见状,摇头笑道:“罗娘子,你就在铺子里等吧,外头日头多大啊。” “我正好晒晒太阳。” 罗婉儿轻笑,目光越过重重人群往远处看去,试图找到赵怀安的身影。 此刻,一旁的巷子处,车轮子碾过地面的声音传来,罗婉儿看不到的地方,有一双潋滟生辉的眸子正贪婪的望着她。 . 第364章 任何觊觎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看着她时不时跺跺脚,时不时往远处张望,那一颦一笑,都像极了这几日,午夜梦回时所见。 可独独不同的是,梦里的她是对着自己笑的,而此刻,却不是。 李季风攥着车帘子的手紧了紧,就听李余的声音传来:“公子,咱们真要上去?” 李季风没有说话,又盯着她看了半晌,方才点头:“过去送送她吧,这几日,她的日子只怕也不过好。” 那个赵姓书生知道了他们的事儿,想必如鲠在喉,也并未给她什么好脸色吧。 读书人自来迂腐,又注重名节,想必,也早生了休妻的念头,这种人怎么值得托付一生呢? 他无意让她痛苦,只是想帮她看清楚人罢了。 如今让她看清楚那读书人的真实面目,让她早些幡然醒悟,总比日后再发现来的好。 “真的要去?”李余有些迟疑道。 让那赵姓书生发现了,他们会不会被打? 李季风没有说话,而是不悦的扫了车辕处一眼,李余正好跳开车帘就看到了这一幕。 顿时也不敢多话,就要驾着马车过去。 谁知,就在这时,不远处,走来了一个身穿素色长衣,俊朗非凡的男子,那,那可不就是罗娘子她家相公吗? 李余不敢动了,愣愣的往车帘处看了一眼,果然就看到自家主子正捞着帘子,不悦的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李余心里哀叹了一声,就看到那赵姓书生十分自然的将手环到了罗娘子的腰上,夫妻俩恩恩爱爱,哪儿有一点像是生了间隙的样子。 而且,罗娘子似乎还在笑! 李余扼腕,还想再看个仔细,就察觉一道冷然的目光的扫了过来,罗娘子那相公,似乎不偏不倚的,正好朝这边看来! 李余吓的不行,连忙撇开头,生怕就被人给发现了。 可他哪儿知道,赵怀安早就察觉到他们的存在了,薄薄的唇角微微下压,赵怀安冷然的目光从李余身上扫到了车厢处,正好和李季风的目光撞上。 有那么一瞬间,赵怀安的确认了,这个男人果真是觊觎自家娘子的,他心中厌恶又恼怒,恨不得将这人给撕碎。 “怎么了?”罗婉儿察觉到了赵怀安的异常,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什么。”赵怀安摇头,很快掩下了心中的烦躁,俯首就朝她额间亲了一口。 他这动作极快,可还是惊到了罗婉儿。 他们此刻还站在花掌柜的铺子门口呢,赵怀安这是干什么?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竟有这样的厚脸皮? 罗婉儿脸上红了红,忍不住骂道:“你在干什么,你也不怕被笑话!这进进出出的这么多人呢,被看到了怎么办?” “我亲我娘子,有什么?”赵怀安勾了勾唇角,不动声色的扫了那软轿的方向一眼,“看到了又如何,就是得让他看到。” 她是他的,任何觊觎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罗婉儿不知道他的意思,只当他在说笑,拉着他就进了成衣店中。 她给他选了两身衣服,又按着芸娘他们的尺寸,一人选了两身衣服,赵怀安看的直皱眉头,只觉她这处处只想着别人,也不多为自己考虑考虑的毛病,也得改改了。 不然,他又得心疼了。 无奈摇头,赵怀安也帮罗婉儿选了几身衣服,随后便付了钱。 罗婉儿皱眉,指了指他最后选的几件衣服,有些迟疑:“这几件都是我的?会不会太多了点?” 主要是每次出来,赵怀安都会抢着给钱,其实,罗婉儿真不喜欢他这般,毕竟,他都将钱交给了她,他身上原本也没剩多少钱。 她想说可以自己付钱,又怕他心里会不舒服,毕竟,男人的自尊心都很强。 赵怀安看出她心中所想,径直付了钱,拉着她就往外走:“不多,我还嫌少了,过几日,等铺子里又出了新样式,我们再来买?” “可,可······”罗婉儿顿了顿,忍不住干咳,“怀安,你真不用给我买这么多,用不上的,我也没那么喜欢穿新衣。” “我喜欢娘子穿新衣,娘子不用担心,我才去县衙领过钱,我身上有钱,我们再去买点别的?” 罗婉儿张了张嘴,就被赵怀安拉拽着往长街上去了。 此刻,他们身后马车上的李季风狠狠摔下了车帘子,良久无言。 李余跟了李季风多年,自也熟悉他的习性,如此这般,便是发怒了。 李余见状,一时间也不知该走还是不该走,就在他迟疑间,又听自家主子那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青州府兵可也出动了?那些贼匪,可有抓到?” 李余摇头,后又想起隔着帘子,自家公子也看不到,赶忙开口道:“未曾,那些土匪太过狡猾,拿了钱就跑了。不过,如今州府的县衙都已经出动了,相信很快就能查出眉目了。” 李季风冷笑,既有那么激灵,只怕还不好找了。 不知为何,此刻,他又想到了那赵姓书生当日拿刀架在他脖子上的场景,他总觉得那些贼匪来的蹊跷。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到了赵怀安,甚至怀疑那些贼匪和那姓赵的有关,可仔细一想,他又觉不对。 赵怀安他不过是个书生罢了,怎会跟贼匪扯上关系,当初那批黑衣人动作迅速,不像是贼匪,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兵丁! 李季风宁愿怀疑当初不过就是赵怀安和赵暮兄弟二人设的陷进,也不相信赵怀安有那能耐。 毕竟,那赵怀安横竖不过是个穷书生罢了! “公子,老太爷知道你惊动了官府之后,可生了好大一场气,要不,你还是跟老太爷说说软话吧?” 李季风抿唇:“当初我爹娘的事儿,他便没有惊动官府,结果呢?老头子老了,该享享清福了,总操心这些干什么?走吧,去第一楼。” 李余不知公子究竟是不是因为思音小姐的缘故才不愿回去的,想着思音小姐对公子一往情深,公子又对罗娘子······他忍不住暗叹了一口气。 正要赶着马车离去,李余又听自家公子问了句:“对了,那个叫双喜的,还在往楼里送笋干吧?” . 第365章 他越来越不正经了 从布坊一条街出来,赵怀安领着赵怀安去长街看了耍杂耍的,又去买了糖人,这才去糖水铺喝糖水。 今日罗婉儿要了红豆百合汤,赵怀安也和她一样。 罗婉儿看着手里的糖画好半天,终于狠心咬了一口,这烫画是赵怀安给她转的,赵怀安手气不错,转了一条龙。 这糖画工艺极好,看着栩栩如生,要不是眼看着它要化了,罗婉儿还真不舍得吃。 “甜吗?”赵怀安问了一句。 罗婉儿点头,正要回答,就见赵怀安俯首过来。 她以为他也想尝尝,就大大方方的将手里的糖画凑到了他的嘴边。 谁知道,他压根就没碰她手里的糖画,反而伸出了骨节分明的大手,从她的嘴角处沾了一抹糖渍下来,直接送到了他自己的嘴里。 罗婉儿没想到他会有这个举动,一时间,愣愣的看着他。 赵怀安则很是坦然,他慢慢的将那点糖渍吃完,方才缓缓点头:“果然很甜,这是娘子的味道。” 罗婉儿脸上一红,张了张嘴,错愕的看着赵怀安。 这,这还是她认识的赵怀安吗? 为什么现在的他越来越不正经了? “郎君,小娘子,这是你们的糖水,请慢用。”这时,老板娘送了糖水过来,那明显憋着笑的声音听得罗婉儿越发不好意思了。 等老板娘一走,罗婉儿才瞪了赵怀安一眼。 “你要吃,你拿去!”说完,她一把将手里的糖画塞给了他。 赵怀安有些好笑的看了她粉嫩嫩的唇瓣一眼,他想吃的哪儿是这糖画啊! 不过,眼看着自家小娘子一张俏脸早羞成了一片红晕,他也不好将她逗狠了,只握拳在唇边干咳了一声,低低道:“我帮娘子拿着,娘子也好吃糖水。” 罗婉儿也不搭理他,糖水入口,满嘴甜意,罗婉儿心里也是甜滋滋的。 她忽然就想这样和赵怀安吃上一辈子的汤水。 想着,她扭头看他,却见他正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片刻,他朝她应了一声:“好。” “好?”罗婉儿一愣。 “娘子说什么都好。” 赵怀安缓缓勾唇,一时间,罗婉儿竟有些心虚,只怀疑这人莫不是有什么读心术,能勘破人心中所想那种。 冬日里的日头极为暖和,糖水铺里又断断续续的来了几桌客人。 罗婉儿和赵怀安才将糖水分食完,打算离开,铺子里就传来了一阵轰动。 “那轿子上坐的莫不就是李家冲喜的少夫人?听说,还是少东家的表妹呢?也不知道长什么模样,每每出门都戴着帷帽。” “那还用说,自然是好看的,不然,怎么配得过少东家那样的人。” 罗婉儿顺着众人的视线朝软轿的方向看了一眼,面上无波无澜。 早前她就听说李季风娶了柳思音的事儿,那柳姑娘本就喜欢李季风,想来,如今也算得偿所愿,心中应该是欢喜的吧。 只望那李季风从今往后都消停些,莫要再干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 赵怀安察觉到了罗婉儿的目光,浓眉微微挑起,又不着痕迹的朝那软轿处看了一眼。 他看向那软轿时,软轿帘子刚好被人掀开。 柳思音看到罗婉儿时,先是一愣,随即赶紧让轿夫停下。 老嬷嬷听后,忙担忧的凑了上来:“姑娘,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是她,是那个姑娘!”柳思音有些恍惚。 自表哥回来以后,她就并未见到那个姑娘了,听说,那个姑娘被她送去了军营。 她看得出来,表哥是喜欢那个姑娘的,她却不知道,她既是喜欢那个姑娘,为何还要将她送去军营中。 “姑娘,怎么了,你别吓我,我现在就让人去找大夫?” 奶嬷嬷见她不说话,心中越发担忧,就要叫人,柳思音连连开口:“停下,嬷嬷,你快让轿夫停下。” 轿夫闻言,随之落轿,柳思音快步往外走,可糖水摊附近,哪儿还有罗婉儿的影子? 攥着绣帕的手紧了紧,她望着人来人往的长街,久久无言。 “小祖宗,这外头的风太大,你可快些上轿子里去吧,可别得了风寒,我们还得去找姑爷呢!” “她回来了。”柳思音忽然开口。 自表哥醒来,不愿接受她的那一刻起,她就想到了那位罗姑娘,她知道,表哥心里的人并不是自己,同时,又存了点侥幸心理。 虽然,表哥喜欢罗姑娘,可罗姑娘已经被他送走了,不是吗? 这些时日,表哥不愿见她,她就尽量不出现在表哥面前,不招他厌烦,她想时日长了,表哥终归会忘了罗姑娘。 可罗姑娘终究还是回来了。 “谁回来了?” 耳旁传来奶嬷嬷带着焦急的声音,柳思音缓缓垂头,心里的失落越来越大。 她既是回来了,表哥应也知道了,从此往后,只怕她再是努力,也留不住表哥的人了。 “姑娘?你可莫要吓老身,有什么话,你就快些跟老身说说。” 奶嬷嬷再度开口,柳思音浑身无力的摇了摇头,还想说自己说出来也没用,就听不远处传来了男子带着微微上扬的声音。 “柳姑娘,当真是你!” 是杨秀! 他刚刚从李府出来,想托赵金银找找柳思音,谁知道,门房一听他提到赵金银,直接就把院门给关了! 他本以为,今日又没有机会见到柳思音了,不想,竟在这长街上见到了她。 当真是老天都要助他啊! 心下高兴,杨秀不由快步朝柳思音走去。 柳思音透过重重帷幕,就看到了一个十分陌生的男子,那男子一点儿礼节也不守,竟直接朝她走来。 她皱了皱眉,下意识往奶嬷嬷身边挪了挪身子,奶嬷嬷立马像护崽子一般,快步上前,挡在了她面前。 “柳姑娘,你不认得我了?”杨秀步子一顿,赶忙提醒道,“我就是那日在雪山寺救你那个人啊。” 柳思音听得这话,身上戒备少了几分,缓缓朝杨秀夫福了福身子。 “公子好。” 杨秀松了一口气,记得就好,还没让她报救命之恩呢,就这么忘记了可不好。 . 第366章 娘子谦虚了 “姑娘,不曾想,我们在这茫茫人海中,竟又能遇上,这简直是我们的缘分啊。姑娘,自从上次见了你以后,我便再难忘怀,梦中也时常想起姑娘你的笑颜,我。” “公子!”奶嬷嬷沉沉打断杨秀的话,眼看着周遭已经有不少人看了过来,她面色黑了黑,“姑娘,你先回轿中,此事,我来处理。” 柳思音虽也感念眼前男子的救命之恩,可这男子看她的目光实在太过奇怪,且又是个不守礼节的,她心中便有些抵触。 她毕竟已经嫁给了表哥,自也不能和别的男人过于亲近,所以,没有犹豫,她又朝杨秀福了福身子,就进了轿中。 “姑娘!”杨秀想追上去,奶嬷嬷忙堵了上去,冷声一笑:“这位公子,我家姑娘从未露过面,你怎生见一次就确定自己没认错人?” 杨秀一愣,其实,他也是从李家软轿以及她的扮相猜出来的。 奶嬷嬷见他不答,心中忍不住冷笑,她早在寺中时,就觉得这人不像好人,如今,这种预感更浓。 “这个给你,我家姑娘可是李家少夫人,公子往后莫要再认错人了,否则,我李家的家丁也不是吃素的。” 少夫人?何时的事儿?杨秀皱眉,又将赵怀安恨上了几分,都怪那药罐子伤了他,否则,他哪儿会拖到现在才来柳姑娘。 “好自为之!”奶嬷嬷轻蔑的哼了一声,径直丢了几个银角子给杨秀,转身就走。 “柳姑娘!” 杨秀要去追,随柳思音而来的护院一一站了出去,那一个个长得跟山丘一样壮实的汉子看的他心中发毛,一时也不敢再造次。 直到柳思音的小轿走远后,他才狠狠咬牙看了看手里的银角子。 救命之恩就只值这么几个钱?想的倒是美! 另外一头,罗婉儿和赵怀安出城时,特意去点心铺上买了点点心回去。 因着现如今家里做工的人不少,罗婉儿特意多买了些。 赵怀安帮她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想着适才见到的那些人,忍不住道:“婉儿,往后你来县里,我都陪着你吧。” 罗婉儿有些诧异:“你不用去学堂的吗?” “大寒过后,学堂就放假了,我明年不去学堂了,就在家中准备秋闱,随时都有空。”他顿了顿,看着罗婉儿,眸光幽幽,“等我考了功名回来,我定然八抬大轿的把你娶过门,然后······” 他将糖画递到了她嘴边,她顺势咬了一口:“然后?” 赵怀安定定的看着她的唇瓣,喉头微动,不答反问:“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这话题转的太快,罗婉儿差点没被嘴里的糖给呛着! 她一抬眸,就对上了他炙热的目光,罗婉儿整个人都不好了,狠瞪了他一眼:“说了还小!”随后,拔腿就走! 赵怀安抿唇,一想到那日陈双河的话,他的目光就很不君子的朝那些不该看的地方看了一眼。 也只是看了一眼,他忙收回了目光,薄唇轻掀:“娘子谦虚了。” 这日,罗婉儿和赵怀安特意回村后,就开始着手请匠人帮忙盖作坊的事儿了。 罗婉儿对村里人不太熟悉,赵怀安在和罗婉儿商量好作坊的位置和大小后,他就去外头请匠人了。 村里匠人的工钱不高,一天不过三四十个铜钱,另外,还得管一顿饭吃。 罗婉儿将工钱给他们开到了四十文钱一天,每顿饭的肉也管够,匠人们吃的好,也比别家挣的多,干起活儿来,自然也干劲儿十足。 第二日时,周青山来了,也加入了帮忙盖作坊的行列。 周青山过来,也不要工钱,只一个劲儿的干活儿,除了吃饭和芸娘送茶水给大伙儿喝的时候能听到他说上几句,此外,别的时候,他也不怎生跟人说话。 匠人大多是村里男人,时不时得了空,总会明里暗里的不成亲的事儿取笑他几句,周青山每每到了这个时候,总会朝芸娘的方向看上一眼。 一次两次倒也罢了,次数多了,芸娘想察觉不到都难。 这日晚间,匠人们干了活儿,各自家去了,周青山在后头做着收尾的活儿,芸娘见周遭没什么人,终忍不住问了一句:“青山,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周青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芸娘。 “你真要听?” 芸娘狐疑,难不成,还是什么不能听的事儿? 芸娘也不是那种非得去揭人家内心秘密的人,眼看着他这样,她正要说不听了,就听周青山道:“我娶你怎么样?” 男人刚刚干了活儿,黝黑的肌肤上还淌着密密麻麻的汗珠,他就那么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神色认真。 芸娘被问住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周青山会跟她说这样的话。 周青山虽比她还要大上几岁,可他在村子里的辈分低,芸娘自来只把他当晚辈看待。 “你,你莫开玩笑。”闷了半晌,芸娘忍不住道。 周青山皱眉:“我没开玩笑,你也不用拿赵成说事儿,那人配不上你。” 周青山说完这话,直接干完了手里的活儿,就拿着衣服走了。 芸娘心中久久难平,此刻的她才恍然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周青山总会有意无意的上门帮忙。 这不知道还好,一知道,芸娘就坐立难安起来。 午夜梦回间,她又梦到了赵成,画面一转,又是周青山的影子,待芸娘次日醒来,便打定了主意,若周青山再说那样的话,她定要直截了当的将人拒绝了才是。 随后的两三日,作坊终是完成了,此外,罗婉儿还让人将她家的玉米杆子围墙拆了下来,随后,又新修了围墙。 许是因着说开了的缘故,周青山打量芸娘的目光都更肆意了几分,芸娘被他看的心虚又难安,生怕村里人就发现了蹊跷。 然后,怕什么就来什么。 那些个匠人也不是瞎子,眼看着周青山时不时往芸娘身上瞟,他们都心领神会的对视了一眼。 其中有个爱说笑的,就忍不住拐了拐周青山的手道:“嘿!你莫不是看上了芸娘不成?” 周青山看了那人一眼,就在那人以为周青山不会回答时,却见他点了点头,毫不避讳。 “喜欢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 这话含糊不清,既没有否认,又没有肯定,但匠人们都是男人,男人那点心思,他们自己还能不懂? 于是,众人一阵眼神交换后,都颇有些心领神会。 这周青山和村里王寡妇不清不楚的,谁不知道?如今,他又看上了芸娘,也不知道秀才公同意不同意。 有的好戏看咯! . 第367章 难不成公子他有受虐倾向不成 作坊正式完工这天,罗婉儿特意做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又给各匠人发了工钱。 匠人们吃饱喝足,直在赵家逗留到天黑方才离去。 晚间,赵怀安带着业哥儿在屋里收碗,罗婉儿和芸娘将众匠人送了出去,正要回去,周青山又返了回来,一把将罗婉儿给她的钱塞给了芸娘。 芸娘被他这举动吓得不轻,还来不及反应,周青山转身就走了。 芸娘看着手里的铜板,顿觉恼火不已,也不敢去看罗婉儿,匆匆就跟着周青山追了上去。 罗婉儿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摇头。 其实,青山大哥确实挺不错······但愿她娘能看到他的好吧。 正要转头,罗婉儿就看到赵怀安正站在院门处,不知道他看了多久,他一道浓眉深深皱起,就那么一眼不错的盯着周青山离去的方向。 罗婉儿有了不好的预感,就见赵怀安黑着脸走来。 怕他又去动不动打人,罗婉儿忙伸手去拉他。 “其实,青山大哥人也不错。”顿了顿,她又道,“娘终归得走出来,接受新的人和生活。” 赵怀安眼里闪过了一丝讶意,片刻后,又抿了抿唇:“我跟过去看看。” 他这是同意了她的说法? 罗婉儿有些诧异,就见他反手攥着她的手,快步朝前面走去。 刚一走近,就听周青山的声音传来:“我想娶你,是我的事,你用不着害怕,村里人谁也不敢说什么。” “你拿什么娶我娘。”赵怀安声音冷冷。 周青山和芸娘两人都是一愣,芸娘原本只是来还钱的,顺道,又跟周青山说了个清楚,谁知道,周青山竟是个死脑经,她如何说,他也不听。 正在芸娘恼火时,怀安竟是来了! 芸娘一时间又是尴尬,又是局促,正要解释,就听周青山道:“我明日就让人将房舍盖过,她会护着她,定不会将她抛下。” 赵怀安和周青山无声对视,他们虽一个字都没提赵安,可彼此都懂了对方的意思。 赵怀安看了罗婉儿一眼,脑海里,似乎又响起了她适才的那些话。 他没有再说话,周青山很快就走了。 芸娘恼火周青山那话,见儿子还站在那处,若有所思,她赶忙道:“我说了要守着你爹的牌位过一辈子,便是要过一辈子的。” 芸娘表了态,也以为这事儿就这么揭过了,谁知道,隔日,村里就传来了周家要盖新房的事儿。 村户间奔走相告,直说周青山是为了娶媳妇儿才盖的新房,大家纷纷问了周叔他究竟要娶谁。 周叔都是一个头两个大,他哪儿知道,都没听那孽障提过他看中了谁! 一时间,周叔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笑在那孽子总算做点人事儿了,气在这么大个事儿,他这当亲爹的,居然也没听点消息? “这忤逆子,看我不扒了他的皮。”周叔哼唧着,脸上的笑却是止也止不住。 这事儿传到赵家时,罗婉儿刚好组织着大伙儿将胭脂、干茶花之类搬到作坊间。 林芝芝和香草嫂子他们一说起周青山娶妻的事儿,就没个完,芸娘坐在一旁,尽量维持面上的平静,可罗婉儿还是看出了她的不安。 罗婉儿心中担忧,忙转了话题:“双喜今日怎么没来?” 众人听到这话,会意一笑。 村里压根就没什么秘密,林芝芝帮赵二郎去双喜家说亲的事儿,他们早知道了,虽赵二郎有事将这事儿耽搁了,可双喜在他们眼里,俨然已经是赵二郎的准妻子了。 他们对双喜,自也比往日要上心几分。 “去镇上送笋干了呢,我还看到她了。”香草嫂子说了一句。 罗婉儿想起双喜那日提到李季风时那奇怪的反应,忍不住皱了皱眉,便寻思着改日好好跟陈婆子谈谈。 她会给双喜更高的月钱,免得再让她在李季风那种人打交道。 而另外一头,被她挂心着的双喜,却是另外一种心态。 时隔多日,她总算又踏上第一楼的雅间,隔着一扇雕花木门,看到了李季风! 虽有珠帘挡着,她只能影影绰绰的看到一个人影,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她的心里终于踏实了起来,同时,还产生了一种巨大的满足感。 她也说不出她为何会有这种诡异的感觉,但她知道,自己此刻是高兴的! “进来吧。”公子矜贵又好听的声音响起,双喜心中不由生了丝紧张。 她攥着背篓绳,局促不安的进了雅间中,待一看到屋中无一不透着华贵的茶几软塌,她忙又回头,将背篓一股脑放在了雅间外,方才再次进屋。 这还是李季风第一次让她进来,她不知道李季风会跟她说些什么,心中的紧张感又浓了几分。 “坐吧。”李季风用目光示意她坐在对面的圆腰椅上,双喜赶忙摆手,结结巴巴道,“不,不用了,少东家找我有事儿?” 李余复杂的看了这个扭捏局促的小丫头一眼,心中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若自家主子看上的是双喜这样胆小又好哄的村姑多好,直接娶到府上当个姨娘,哪儿至于求而不得,总盘算着抢人之妻那种事儿呢? “李余,去沏两杯茶。”李季风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少东家,不用准备我的。”双喜慌忙朝李季风看去,才看清他竟坐在轮椅上,且腿上还密密麻麻的裹着纱布,显然是受了重伤。 一时间,双喜连紧张也忘了,几乎是破口而出道:“少东家,你怎么伤了腿,伤的重不重?” 李余感慨,瞧瞧这丫头多会心疼人,若是罗娘子,只怕还得道一句活该。 他家公子怎么就喜欢罗娘子那种呢?难不成,公子他有受虐倾向不成? 李余骇然的朝李季风看去,就对上了李季风朝他扫来的凉凉目光。 李余缩了缩脖子,赶忙敛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往外走去。 屋里很快就只剩下了双喜和李季风。 “无碍。”李季风淡淡应了一声,就伸手将小几上的珠花推到了双喜面前,“送你的。” 第368章 他眼里只剩下了割舍不断的痴意 那珠花上缀着莹白色的珍珠,珍珠又大又圆,这是双喜从未见过的。 她虽没什么见识,却也看得出来,这珠花应该不便宜! 她忽略了心中的不平静,抬眸看着眼前的矜贵公子:“少东家无缘无故的,为何要送东西给我?” “在珍宝斋里看到的,觉得很衬你。”李季风淡淡的朝她发间看了一眼,“戴上去应该会很好看。” 双喜心中生了一股密密麻麻的欢喜,她愣愣的看着李季风,再说不出推拒的话来。 她素来没有白拿人东西的习惯,可这珠花不一样。 这珠花是他送的,刚刚,他说她戴着会很好看。 “你说了,要给我带一碗螺丝粉。”李季风率先打破了平静。 “我,我下次,下次来给你带。”双喜笨拙的回了一句。 “螺蛳粉当真是她自己发明的?据我所知,这青河县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吃食。” “你是说婉儿姐吗?”双喜舔了舔嘴皮,一说到罗婉儿,她眼里就有了光亮,心里的紧张似乎也莫名少了几分。 “婉儿姐可厉害了······”双喜扒拉扒拉的说着,李季风将双手蜷在那双毫无知觉的腿上,静静地听着。 仿佛,从别人的嘴里听到她的事情,也是一件极让人满足的事情一般。 待她说完,李季风又问了一句:“听说,她前阵子不见了?” 双喜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但很快又反应了过来,当初赵二郎带着那么多兵丁去县里找,要惊动李少东家,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婉儿姐只是在山里迷路了,当时,是怀安哥将她找回来的。” 听着这话,李季风忍不住冷笑:“原来还编了这么个假话,那书生也不过尔尔。” 双喜困惑的看了李季风一眼,李季风再次抬头朝她笑了笑:“他们一定很恩爱吧。” 双喜点头:“嗯,确实极为恩爱。怀安哥对婉儿姐很好,村里人都羡慕的很。” “呵!”李季风冷笑着掐住了自己那麻木无感的大腿,心头窜起的妒意,越演越烈。 不过是个穷书生罢了,恩爱的了一时,难不成还能恩爱的了一世? 她早晚会发现,跟着那么一个一穷二白的人,日子会有多苦。 “少东家为何” “出去吧。”李季风打断了她的话,揉了揉脑门心,烦躁的挥了挥手,再没有听下去的欲望。 双喜愣了愣,明显感觉他对她的态度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李余从外头沏了茶过来,李季风淡淡的说了一句送客,双喜心中失落,却也知道自己和他有着云泥之别,此刻,她更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双喜跟着李余出雅间时,李季风唤住了李余,又朝李余指了指那珠花。 李余会意,忙拿过珠花,递给了双喜。 双喜下意识看向了雅间里那个俊俏郎君,此刻,他正闭着眼睛,似是想到了什么烦心之事,此刻,他一双浓眉紧紧皱着。 无来由的,双喜竟似感受到了他的难过一般,也和他一样难过了起来。 “双喜姑娘,给。”李余见她只顾着盯着自家公子看,也不接珠花,忍不住干咳了一声。 双喜回神,唯恐惊动了李季风,她匆忙接过珠花就往外走,直出了第一楼,李季风那落寞的模样依旧盘旋在她脑海中,久久不曾散去。 李余再度回到雅间时,李季风蜷着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正当李余以为他一时半会儿不会再说话时,却听他淡淡道:“找两个人,去后河村将她失踪那几日的真相宣扬出去。” ‘她’指的是谁,李余自然清楚,可李余不敢相信的是,自家主子居然会这么对待罗娘子! “公子,你当真要逼迫罗娘子至此?女子名声何其重要,若,若真宣扬了出去,罗娘子只怕会被村里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李余不愿这么做,这多少有点丧尽天良。 而李季风在听到他这话后,紧皱的眉头微微散开,一张俊秀的脸上竟多了丝畅快之意。 他便是要逼她一把! 她本就不该待在那寒酸的村落里,若那些村户将她逼走,可不是全了她日后的富贵? “我李府不比那穷村落好吗?”李季风嗤声一笑,又抬眸不悦地睨了李余一眼。 李余语塞,看着自家公子这熟悉的面孔,此刻,他不得不承认,自家公子变了,变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起来了。 “不去?”李季风不耐皱眉。 李余暗吐了一口气,终是应了一声:“是。” 李季风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嘴角忽然往上一勾,眼里有过挣扎,随即便只剩下了割舍不断的痴意。 他要她别无选择! 此时,正在院中验收胭脂的罗婉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哟,是谁在念着人呢?” “这还用说吗,除了秀才公还有谁?” 妇人们你一眼我一语的说笑着,罗婉儿幽幽的瞟了他们一眼:“我看应该是花掌柜才是,咱们这速度太慢了。” 妇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委屈。 他们以前不都是这个速度吗?虽然他们最近话多了点,可手上的活儿也没停下来啊。 “婉儿,我不是偷懒的人,我真的和之前的速度一样。”荷花嫂子忍不住说了一句。 “我自然不是那个意思。”罗婉儿怕她们多想,忙又道,“这几日,修缮作坊便耽搁了不少时间,花容又卖的极好,依着我们之前的生产速度,花掌柜那里应该很快就会缺货。” 妇人们面面相觑,罗婉儿稍稍思索,就将作坊分成了几个区域,只让他们每人负责一个区域,月钱则改成记件的模式,做的越多,就能得到越多的钱。 一时间,香草嫂子他们脸上都带了光亮。 这谁不想赚更多的钱呢?大伙儿的积极性很快就被带动了起来,当下,也不愿意多唠嗑,埋头就干了起来。 罗婉儿将验收好的胭脂装好,拿回房中,林芝芝忙跟了出去,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婉儿,你可真厉害,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法子,你瞧瞧他们这一个个的,可比刚刚勤快多了。” 罗婉儿好笑,正要说点什么,就听自己房中传来了一道碎碎低语声。 “田狗剩,你就是个骗子,哪儿有什么东西?我就说我大哥大嫂屋里没有,你非得说有!” 林芝芝和罗婉儿对视了一眼,快步朝屋里走去,就见青姐儿他们正在木板床下翻找着什么。 第369章 那床一晚上都在响 “田狗剩,你在干什么!” 林芝芝大呵了一声,三个孩子面面相觑了一阵,青姐率先反应了过来,指着田狗剩就告状道:“大嫂嫂,这田狗剩非说你和大哥床底下有锯子。” “青姐儿,说了是秘密!”田狗剩气急败坏的吼了一声。 林芝芝捡起藤条就往田狗剩身上一顿胖揍,这日,田狗剩被打的很惨。 芸娘心有不忍,晚间,一家子人坐在桌边吃饭时,她终忍不住斥了青姐儿几句。 青姐儿听后,忍不住噘起了小嘴哼道:“都怪田狗剩,他非得说大哥房里有锯子,我说没有,他还跟我打赌,拉着我去看,被打都是他活该。” “锯子?”赵怀安不明所以的看了青姐儿一眼。 青姐儿点头:“可不吗,他说他每晚都能听到爹娘在房里锯床,又问我大哥和大嫂嫂会不会锯床,我说不会,他非得不信,结果呢!” 锯床······ 桌上的气氛有过片刻凝滞。 青姐儿见她他们不说话,忍不住又道:“大哥,大嫂嫂,我真没骗你们,田狗剩还说,他爹娘锯床的动静可大了,那床一晚上都在响,他还。” 芸娘再也听不下去了,赶忙捂住青姐儿的小嘴,低声呵道:“快些闭嘴,都说的什么胡话?往后不准再说这些话了!” 青姐儿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不明白为何不能说这样的话。 罗婉儿则尴尬的不行。 她当然知道此锯床非彼锯床,几乎是转瞬间,她脸上微热,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赵怀安也回过了味儿来。 他下意识看了罗婉儿一眼,见她面色坨红,他眼里染了丝笑意,面上却不显。 “青姐儿,姑娘家家,也不知道羞,你再这么说下去,你大嫂嫂也得不喜欢你了。” 罗婉儿没想到赵怀安竟还着重提了自己,脸上更是臊得慌,不由瞪了他一眼。 青姐儿虽然依旧不明白为何不能提锯床,可大哥的话还是吓到她了,她害怕大嫂嫂不喜欢她! 于是,在芸娘松开她后,她连忙点了点头,沉声保证:“不会了,我再也不提锯床的事儿了,好端端的锯什么床!我就说大哥和大嫂嫂晚上不锯床,我就不该相信田狗剩的话!” 罗婉儿:“······” 赵怀安:“······” 这晚,罗婉儿刚回屋,就被赵怀安搂着亲了好一阵,直亲的两人都喘不过气来,他方才将她放开,闷声笑道:“孩子的玩笑话,别生气。” 罗婉儿斜了他一眼,气息仍有些不稳:“你瞧着很高兴?” 赵怀安摇头,此刻,她唇上依旧带着一股子濡湿,那本是带着不满的眼神,看在他眼里,怎么都有点媚眼如丝的之感。 他心头一动,忍不住又俯首朝她唇瓣上亲了好几口,方才作罢。 随后的两日,天阴的可怕。 村子里不是从哪儿兴起了一股流言蜚语,只说后河村有个有夫之妇去城里傍了个贵公子,可不知怎的,又被贵公子给厌弃了,无奈之下,就回了村里,继续跟她男人过活儿。 村里人喜欢八卦,少不得,又猜起了谁是那不知廉耻的有夫之妇。 后来,不知谁起了个头,竟说那妇人就是罗婉儿,还说的有板有眼,整个后河村都炸开了锅。 作坊里不少人听得这话后,看罗婉儿的目光也微妙了起来,他们既不敢跟罗婉儿提,又耐不住心中好奇。 这样的流言直传到某日下午,方才被人点出。 彼时,有个生脸妇人去罗婉儿那处送干花,竟直接指着她嚷嚷道:“你就是前几日傍了县里贵公子的姑娘?你怎么不跟贵公子过富贵日子,还回来干起了收干花的营生?” 罗婉儿皱眉看着那生脸妇人,林芝芝则黑着脸,带着人堵了上来。 “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哪个村的,这么冤枉人有什么目的吗?” 林芝芝说完,香草嫂子立马附和:“这还用说吗,肯定是嫌婉儿太能干,想往婉儿身上泼脏水呢!” 其实,香草嫂子也有过怀疑,不过婉儿是她的东家,不管她有没有做那样的事儿,她都得站在婉儿那边。 “出去,我家不欢迎你,也不收你的货,走走走,赶紧走!”芸娘也有些不高兴了、 生脸妇人似是没想到他们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一时间,也像是被人激发了气性一般,不依不饶了起来。 “我怎么就胡说了?我同乡可是亲眼看到的,你们要是不信,大可以想想她前些时日,有没有去过县里,亦或是失踪过好几日不就成了?” 众人沉默,又惊又诧的看了罗婉儿一眼。 这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前阵子,罗婉儿确确实实失踪过好几日,赵二郎领着那么多兵丁也没将人给引回来,后来,还是怀安将她给带回来的。 当时,怀安说她在山里迷了路······彼时,大伙儿也没有多想,可如今想来,都觉这理由牵强。 “你同乡是谁,敢不敢让她当面跟我说?”在众人微妙的目光中,罗婉儿冷眼看了那生脸妇人一眼。 “你,你管她是谁呢?你敢做还不敢认了?我平日里最讨厌你们这种不守妇道,还惯会遮掩之人!” 生脸妇人怒了怒嘴,又道:“大伙儿快来瞧瞧啊,往后都别再往她这儿送干花了!也别给她帮忙了,你们可得看好自家男人啊,就她这祸水模样,指不定哪天就把你们家男人给勾去了。” 她的声音太大,不一会儿,竟就惊动了大半个村子。 罗婉儿冷声一笑,若说先前她还不太确定,那么此刻,她算是明白这妇人的用意了。 试问,一个来真心来卖干花的人,就算是为了银子,也不该这般胡说一通,不计后果! “你收了谁的钱?收了多少钱,倒是卖力的很。” 罗婉儿问完,林芝芝似被点醒了一般,恍然道:“你还真是来找麻烦的?婉儿她家相公可是秀才公,那脏水可不是你想泼就泼的!” “哟,这院里可真热闹!秀才公又怎么样,罗婉儿她跟着野男人跑了,做了那么丢人的事儿,依着咱们村里的规矩,可是要浸猪笼的!” 胖大婶的声音从外头传来,众人一回头,就看到她引着一大堆人过来了。 人群里最中间还有个杵着拐杖之人,不是杨里长还有谁? 赵家很快就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了起来! 他们可听了不少时日热闹了,今儿个,总算上了重头戏,人人脸上都露着兴奋之光。 第370章 就得让你浸猪笼 “你哪只眼睛看着我跟人跑了?”罗婉儿见此情景,忍不住冷笑。 “我!”胖大婶一咽,忙指了一旁的生脸妇人道,“可不就是她说的吗?你要不是跟着人跑了,为何那么多天都没回来?要我说,就得把你这不守妇道的浸猪笼!” “谁敢!”院外忽地响起一道冷沉沉的声音。 胖大婶一回头,就对上了赵怀安阴寒的目光。 胖大婶一时忘了言语。 赵怀安刚从学堂回来,不想就撞见了这一幕。 他担忧的看了罗婉儿一眼,见罗婉儿朝他摇了摇头,他心下微松,方才快步过去,护到了她的身前。 “怀,怀安,婶子也是为你着想,这女人太不守妇道了一些,你可千万不要被她给骗人了!”说完,胖大婶又看向了杨里长,“杨里长,你说是不是?” 赵怀安自来压杨秀一头,杨里长这当爹的,也跟着对赵怀安生了一种抵触又厌恶的感觉,如今,赵家生了这么丢人的事儿,杨里长自要借机下赵怀安脸面。 但见他干咳了一声,故作为难道:“怀安,叔也不想将你媳妇儿沉塘,可她都做了这么不要脸的事儿了,我这当里长的,要是再不处置她,那得像什么样子?” 众人惊讶的看着杨里长,他,他竟还真想将怀安媳妇儿沉塘? 赵怀安一边嘴角微微勾起,脸上满是冷嘲之意:“那王寡妇为何不曾被沉塘?” 一时间,唏嘘声四起。 这杨里长和王寡妇偷情的事儿,虽然全村人都知道了,可杨里长毕竟是一村的里长,人们就算私底下会议论的热火朝天,可也没有一个人会当着杨里长面提啊。 杨里长面上有些挂不住:“怀安,你莫不是要护短不成?你女人都做了这么丢人的事儿了,你怎么还要维护着她?” “可不是,里长说的对,她罗婉儿都做了那么丢人的事儿了,简直是丢咱们老赵家的脸面!” 赵五婶的声音在外头响起,众人扭头看去,就看到赵金珠和赵五婶正一左一右的站在赵婆子身边。 赵婆子的面色十分难看,她不待见大房归不待见大房,可罗婉儿做了这么丢人的事儿,她这当阿奶的,也是脸上无光。 被众人盯着,她就要离开,却被赵金珠紧紧拽住了。 赵金珠敏锐的发现罗婉儿身上的新衣服,一时看的目不转睛,好不羡慕,也顾不上什么丢脸不丢脸的。 若是这会子周遭没人,她肯定早跑过去跟罗婉儿示好了。 这时,杨里长忽的开口道:“赵婶,这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这当长辈的,好歹得表个态啊。” 赵婆子想走走不得,又不好对杨里长发作,她只得拍着膝盖就骂道:“真是丧尽天良,丧尽天良哟,瞧瞧这是什么个事儿啊,我往后如何下地儿去见列祖列宗哟。” “那依赵婶你看?”杨里长心中暗喜。 “浸猪笼,无论如何都要将这罗婉儿浸猪笼,我赵家就没这样的人!”赵婆子义正言辞的说完这话,就要对赵怀安好生劝哄,又发现赵怀安看她的目光,凉的浸骨。 赵婆子一时间也不知该用什么态度对赵怀安。 毕竟,上次她听银姐儿的话闹了一场,本以为银姐儿当了姨奶奶,多少对家里会有点表示,谁知道,银姐儿这么许久也没个消息。 如今,她心下竟有些后悔,不知当初那么帮着银姐儿究竟是对还是错了。 “阿奶都和我们分家了,自是没有资格多说!要不要浸猪笼,咱们去县衙好好说说。”赵怀安冷冷说着,大手缓缓攥住了罗婉儿的手心,目光淡淡朝杨里长扫去,“就不知道,到时候,被浸猪笼的是谁?” 杨里长从赵怀安这话中听到了一丝威胁之意,他莫名就有些慌。 “还有,诬陷人是要当堂被打板子的。”赵怀安又看向胖大婶。 胖大婶腿肚子发软,也有些怕了,她就是个乡下妇人,哪儿敢去什么县衙。 况且赵怀安是个秀才,想让县太爷整治她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胖大婶心中害怕,忙干笑道:“怀安,你看你这是什么话?我,我不过是关心你罢了,说罗婉儿偷人的,又不是我,你要不信,你问问她。” 胖大婶想指刚刚那生脸妇人,可此刻,哪儿还看得到那生脸妇人? 那人竟不知何时走了! 赵怀安和罗婉儿对视了一眼,赵怀安忙朝林芝芝道:“芝婶子,你可还记得那人,可否帮我们将那人找回来?” 敢情这是挑完事儿就跑? 众人回过了味儿来,林芝芝忙引着作坊里的妇人们追了出去。 胖大婶意识到不对劲儿,也想跑路,门却被业哥儿给关上了。 “杨里长,适才我还有话未说完,我们大房一家早被赵家赶了出来,也写了分家文书,往后,赵家的粮税也不必免了,该收他们多少,就收多少。” “怀安,你,你说什么呢!”赵婆子面色变了变。 赵怀安不说话,又淡淡看向胖大婶,胖大婶腿早已经软的不行了,她一想到要去县衙,就怕的不行。 “怀安,婶子真没有别的意思,婶子就是担心你,往后婶子再也不说了,好不好?” “都是一个村儿,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回头当着全村人的面,给婉儿道个歉就成了。” 胖大婶嘴唇哆嗦了一下。 给罗婉儿道歉,凭什么! 可一想到要去县衙挨板子,胖大婶又生生忍了这口恶气。 赵怀安看向杨里长时,杨里长干干一笑:“怀安,你好歹也是个秀才,做人得宽厚才是。” “杨里长不说,我都差点忘了之前谁往我家送过槐木棺材了,罢了,还是得快些去官府坐坐,不然,一翻过年,就开春了。” 杨里长面色彻底白了下去。 后河村有开春换里长的习俗,当然,若是里长当的好,没有什么民怨,也根本用不着换。 若是赵怀安上县衙这么一闹,他这里长还能不能继续当都是一回事儿。 更何况,他家秀哥儿还是个秀才,自己和王寡妇那点事儿要真抖了出来,只怕对秀哥儿也是极度不利的。 不敢多想,杨里长几乎是僵着脸开了口:“怀安,都是叔不对,叔给你和婉儿道歉了,还有赵家粮税的事儿,我回去就登记上去,一个子儿也不会漏收的!” 赵五婶回神,赶忙骂道:“赵怀安,你怎么能这样,你还能有点良心吗?你好歹也是赵家子孙,怎么能这么忤逆不孝!” 赵怀安面色淡淡:“那就把前头几年的粮税一并补了吧,应该还有个迟纳税。” 赵婆子是真的怕了,赶忙瞪了赵五婶一眼,厚着脸皮哄道:“怀安,你别听你五婶儿的,咱们都是一家人,婉儿也是我亲孙媳妇,我自是不愿意任何人说她一句不是。” 此时,一墙之隔的水杉林里,一辆上好的马车正停在林荫处,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车内小几上的瓜果点心,就被人挥了一地! 第371章 定是妒忌婉儿 “公子?”李余站在车辕处,小心唤了一声。 车厢里再无动静,若不是刚刚那摔东西的声音实在是太明显,她都快以为自己是产生错觉了。 李余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该如何说些。 自家公子近些时候脾气越发古怪,他不想凑上去触霉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芝芝带着人匆匆赶了回来。 李余在看到被他们拽回来是身影时,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就听院里传来了那妇人的叫嚷声。 “你们干什么,你们凭什么抓我,快放开我,放开我!” 李余不由秉住了呼吸,罗娘子的人还真将那妇人抓了回去! 罗娘子素来聪明,若那妇人露了馅,回头,罗婉儿猜出背后之人是他家公子可怎么是好? 李余忍不住又朝车帘处看去,面露忧色。 偏偏车厢里寂寂无声,自家主子没有发话,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而赵家院里,林芝芝将那生脸妇人拽回了院里后,直接就推到了杨里长的跟前。 那妇人气不打一处来,喘着粗气就破口大骂道:“你想干什么,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光天白日的,还有没有天理了,别以为你们人多,就可以欺负人了,我回头就叫上一拨人过来!” 众人盯着她,都不说话,直盯的那生脸妇人心中发毛。 “是谁让你散播那些话的?”罗婉儿率先开口。 生脸妇人心中一虚,整个人愣了愣,猛的摇头。 “散播什么话?我不知道,走开,我要回村!” 村里人早里三层,外三层的将他们围了起来,她想走,哪儿有那么容易的事儿? 生脸妇人急了,扯着喉咙又道:“里长呢,赶紧把里长给我找出来,我要见你们里长!你们一个村的伙着欺负我,算个什么事儿?” “我就是,你最好还是说清楚的好,免得怀安将你告到县衙。”杨里长干咳了一声。 他虽极度不愿帮赵怀安,可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他就算不愿,也得做做样子。 生脸妇人见这村里的里长竟也这般说话,心里不由有些忌惮。 她张了张唇,之前嚣张的气势也收敛了些许。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不过是听人讲的闲话,我哪儿知道,你们能保证背后不说人闲话吗?不能保证吧。” 那生脸妇人说完,又垮了脸:“难不成,我不过是跟人唠嗑,一没杀人,二没有放火,你们。” “那便去县衙审审吧。”赵怀安冷冷打断了她的话。 生脸妇人面色一变,当下,赶忙道:“可别,别!我说,我什么都说,就是有人给了我银子,让我专程上门这么说的,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罗婉儿和赵怀安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有了计较。 周围立马又响起了一阵唏嘘声,他们之中,不乏背后跟着说罗婉儿闲话,以讹传讹的,如今一得知真相,心下不免觉得愧疚。 还有一些人则很是恼怒,特别是作坊里的人。 她们虽有过好奇,可罗婉儿既是他们的东家,也是半个朋友,不想如今竟有人诋毁罗婉儿至此,他们顿时就同仇敌忾的看向那生脸妇人。 “给你钱的人是谁?” 赵怀安这话才说完,林芝芝他们便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可不是,究竟是谁?定是妒忌婉儿,瞧不得婉儿好呢,能做出这种事儿的人,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不是,若当真让我给逮住了,我定要揍她一顿,给婉儿讨个公道来!” “胖大婶,不会是你吧?” 说着说着,众人就将目光定在了胖大婶身上。 胖大婶皱巴着一张脸,顿时叫苦不迭。 “这是什么话?我像是能做这种事儿的人吗?我没有,不是我!” 众人不发一词,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她,脸上分明写着:你怎么看都像是那种人! 胖大婶急了:“我就算是当真要找罗婉儿麻烦,也不至于折钱进去吧?” 众人恍然。 对啊,胖大婶就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哪儿舍得出这钱。 一旁的生脸妇人适时开口:“不是她,是个高高瘦瘦的妇人,我就见过她一面,我也不认得。” “不认得还不简单,咱们村里人大多都在这儿了,你好生认认,总得给我孙媳妇儿一个公道!”赵婆子适时开口,那声孙媳妇儿喊得别提有多亲热。 赵五婶撇了撇嘴,心下憋了一口气。 赵金珠则连连点头,她是巴不得和罗婉儿他们处好关系,如今的婉儿姐又会做胭脂,新衣服也很好看。 她也想擦胭脂,也想穿穿婉儿姐的衣服! “没有,那个人没有在这里。”生脸妇人开口。 杨里长干声一笑:“怀安,你看这?” 赵怀安看着那生脸妇人明显因心虚而躲闪飘忽的目光,又想起了那封如出一辙的致歉信。 一时间,他的唇角勾起了阵阵嘲弄笑意:“当真不是个男人。” 众人有些不明缘由的错愕,却不知道,赵怀安心里已有了谱。 生脸妇人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怎么可能是男人呢,哪儿有男人会说这些话。” 赵怀安伸手,那生脸妇人一阵错愕,正当不明,就听他道:“银钱。” 生脸妇人张了张嘴,心有不愿,可看着那么多人围着自己,她也不敢多言,赶忙就从兜里拿了两个银角子给赵怀安,随后,就从人群里挤了出去。 赵婆子一行人看着那银角子,眼珠子都不带转的。 他们压根就没想到赵怀安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就讨了这么多钱来,要换做是他们,他们也愿意被人骂啊。 之前那部分幸灾乐祸的村里人,此刻再看向罗婉儿时,眼里俨然有了羡慕之色。 胖大婶也不例外,胖大婶舔了舔嘴皮,就察觉到了赵怀安看向她的冰冷目光。 她无端感到了一丝威胁,赶忙道:“婉儿,对不起,婶子往后再不说你闲话了。” 赵婆子也笑了笑:“是啊,怀安,日后谁要再说婉儿一句不是,我这当阿奶的也不放过她!” 罗婉儿一阵无语,就察觉赵怀安有一下没一下的捏了捏她手上的软肉。 偏他面上依旧无甚表情。 “里长莫要忘了我适才的话。” 杨里长忙不迭点头:“是,是,怀安你放心,我一定让赵家补了前些年的粮税!” 赵五婶顿时铁青了一张脸。 第372章 往后都唤安郎可好 “赵怀安,你,你怎么能这么做,你眼里还有你阿奶,还有你二叔、五叔吗,枉你二叔对你们一家子那么好,你就是这么报答他的?”赵五婶破口大骂道。 “怀安,算了。”芸娘朝赵怀安摇了摇头。 赵怀安没有回应,只朝杨里长看一眼,杨里长心下恨的咬牙切齿,面上偏还堆了一脸的笑。 “散了吧,既然是一场误会,那就散了吧。” 众人闻言,正要离去,就见赵婆子双眼一番,晕倒了下去。 “娘!”赵五婶尖呼了一声,赶忙去晃赵婆子,赵婆子本就是装晕的,如今被她这么一晃,直晃的脑壳痛。 未免露馅儿后被赵怀安发现,她忙暗掐了赵五婶一下。 赵五婶会意,眼中一亮,顿时就哽咽了起来。 “怀安啊,你怎么能这样对你阿奶,你阿奶都一大把岁数了,你就不怕将她气出个好歹来吗?” 芸娘也有些慌了,忙要上去,就被赵怀安给拦住了:“阿奶愿意装,便让她装吧。”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赵婆子竟是在装晕? 有人眼尖,立马看出了蹊跷:“对啊,刚刚怀安阿奶摔下去的时候,分明还护着头呢!” “她怎么能这样,哪儿有她这么当阿奶的!” 赵五婶原本准备了一大堆骂人的话,谁知道,赵怀安就这么轻描淡写,就拆了他们的台子。 正当她绞尽脑汁,想着法子时,人群里,田狗剩捡了跟鸡毛,往赵婆子鼻息间扇了扇,很快,只听一道喷嚏声转醒,赵婆子猛的从地上坐了起来。 “呀,还真是装的啊,她这当阿奶的,怎么这样?” “可不是,要不是怀安眼尖,我们都快被她给骗了!” “谁说我是装的,我头好晕,快,老五媳妇儿,扶我回去!”赵婆子说完,朝赵五婶使了个脸色。 赵五婶心有不甘,又不敢忤逆赵婆子的意思,只得将她扶着往外走。 婆媳俩一出门,赵五婶忍不住道:“娘,咱怎么就这么算了?” “还嫌没把人丢够?”赵婆子咬牙,“有这功夫,赶紧让老五去找银姐儿,这篓子是她捅出来的,要不是,我们那儿能得罪怀安?她要是解决不了粮税的事儿,你自个儿给怀安赔不是去!” 赵五婶心有不满,明明是她这婆婆得罪了怀安,怎么就成她银姐儿的错了? 两人走后,赵家院里的人也走了个差不多。 李余正抽搐着不知该不该走,却见车帘子被人从里面掀开,随后,李季风望着车辕处,半晌无言。 李余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只怕自家公子这时候还想去赵家找罗娘子。他吞了吞口水,还犹豫着要不要再劝劝,就见车帘子被人猛的甩下,随即,李季风冷冷的声音响起。 “走!” 李余长长松了一口气,又看了一墙之隔的赵家一眼,此时,他也不知该说罗娘子将他家主子害的不轻,还是他家主子将罗娘子害的不轻了。 只愿这事儿过后,自家主子能消停消停吧。 李余心中想着,毫不犹豫的赶着马儿离去。 这晚,作坊里的妇人们直在赵家待到天快黑时,方才各自家去。 赵怀安将罗婉儿拉到了房中,心中又是一阵后怕,想着自己若是再晚一步回来,那些人还不定会将她欺负成什么样,他不免心疼。 “心里可还生着气?”他将她一把搂在怀里,轻声问道。 罗婉儿摇头:“不气,安郎不是回来了吗?”不但回来了,还能将村里悍妇怼的哑口无言! 罗婉儿胖大婶和赵婆子他们吃瘪的场景,心下就好笑。 听着她那声安郎,赵怀安眼里的阴翳顿时消失不见了:“你刚刚叫我什么?” “安郎?”罗婉儿用手撑着他的胸膛,仰头看他。 看着女子满心满眼是他的模样,赵怀安心中一阵甜蜜,直抱着她的腰肢就开始转圈。 罗婉儿猝不及防他这举动,赶忙搂紧了他的脖子,就被他轻啄了一口,喘着气哄道:“往后都唤安郎可好?” 这一刻,时间似是径直了一般。 罗婉儿心中砰砰直跳,闻着他身上的皂角香味,感受着宽厚又滚烫的胸腔,她忍不住侧头,亲了他的脸。 “安郎,我真想一直抱着你不松手。” 赵怀安闻言,心中触动,停下了抱着她转圈的举动,一把就把她搂到了自己怀里。 “好!”他听自己暗哑的声音响起,圈着她的力道又紧了几分,只怕一不留神,她就会溜走一般。 院外,青姐儿和业哥儿看着窗棂上映照影子,忍不住捂住了小嘴。 半晌,倒是青姐儿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大哥抱着大嫂嫂转圈圈了!” 业哥儿点头,芸娘也极为高兴,怕两个孩子再看下去,明儿个又得说些什么古怪之话,她忙拉着两个孩子去了灶下。 阴暗处,谁也没有看到柔姐儿还死死地盯着那扇窗栏,眼里有着明晃晃的嫉妒。 转眼就到了大寒这天。 作坊中又新产了一批胭脂,有了‘计件’这种结算方式,大伙儿做出来的胭脂,明显多了不少。 罗婉儿当场将每人做的数量结算了下来,又特意给大伙儿提前发了月钱,就去镇上接赵怀安了。 她到镇上时,赵怀安还没下学,她索性就直接去了螺蛳粉摊上,只她刚过去,就在摊子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孙佑。 孙佑站在摊前,也没进铺子里吃饭,只在见到她时,眼中陡然一喜。 “罗娘子,你今日果真来了?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林芝芝朝他看了一眼,恍然大悟道:“我说你这书呆子前前后后来了十几回,一来就站上半天是为了什么,原来,是为了!” 林芝芝没敢说下去,毕竟,婉儿已为人妇,她这么说出来,只怕会引来流言蜚语。 不过,这也足够让她不待见孙佑了! “去去去,不吃粉就别挡着我们做营生。” 孙佑怕被林芝芝赶走,忙鼓足了勇气道:“罗娘子,我,我就知道你今日会来接怀安,我,我是来道歉的!” 第373章 他想将婉儿藏起来 “你,你,你什么你,你是个结巴吗?”林芝芝翻了个白眼。 “罗娘子,我表兄张茂那事儿,我对你不住!”孙佑终于鼓足勇气说完。 自那日起,他就无颜面对罗娘子,甚至都不敢来罗娘子摊子上,如今总算当着罗娘子的面把话说了出来。 罗婉儿还道是什么事儿,此番听完,不由好笑:“他是他,你是你,不用道歉。” 孙佑见她确实没有生气,心下松了一口气,试探着道:“那我以后还可以来吃螺蛳粉,还可以和罗娘子当朋友吗?” 罗婉儿点头,孙佑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那,那就好,我,我先走了。” 林芝芝看了看孙佑,又看了看罗婉儿,好半晌,方才发出杀猪一样的笑声,嘴里还含含糊糊的说着‘书呆子’三个字。 赵怀安来时,林芝芝还在笑,见状,他颇为奇怪,待林芝芝将孙佑那呆头鹅过来道歉的事儿说完后,赵怀安一张脸阴了阴,心里竟生了一个很可怕的想法:他想将婉儿藏起来! 他的婉儿实在是太好了,总是招人觊觎,特别是李家那位! “在想什么?” 罗婉儿清脆的声音响起,赵怀安很快收敛了她的心神。 “在想娘若知道年后,许夫子家要办百日宴,估计又得急了。”他伸手裹住了她的小手。 罗婉儿被他意有所指的目光看的耳根子一烫,忍不住斜了他一眼:“难不成,你也跟娘一样急了不成?” 赵怀安干咳,他哪儿能不急,整日抱着她睡,天知道他有多难熬。 偏怕她生气,他还十分违心的回了一句:“我不急。” “当真不急?” “不急!”说着话,他反而将她的手又攥紧了几分,只贴到了她耳边说了一句,“反正娘子都是我的人了,那不是早晚的事儿吗?” 柔姐儿看着这一幕,冷冷的勾起了嘴角,她的阿兄倒是真的会包庇罗婉儿呢。 他明明听说了有男人来找罗婉儿,他却一点儿也不生气,正如前几日,他当着全村人的面包庇她跟人苟且的过去一般! 呵!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怎配霸着她的阿兄? 扯了扯嘴角,柔姐儿冷着脸转身,就往学堂走去。 因着吴月牙和赵怀安打小定亲的缘故,柔姐儿和吴月牙的关系也极好,她熟门熟路的就去找了吴月牙。 自上次从后河村回来,吴月牙就被他爹拘了起来,如今一看到柔姐儿,她脸上一喜,忙将人迎了进屋。 “芸婶子还好吗?柔姐儿你还好吗,怀安哥呢?”这番话问完,她心中又是一涩,直到如今,她依旧忘不掉赵怀安。 柔姐儿叹了一声:“我和我娘都好,我阿兄在帮大嫂守摊子,前阵子,大嫂不见了,阿兄他越发紧张起了大嫂······” 柔姐儿如往常一般,将近来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吴月牙听后,一阵愤懑:“罗婉儿她竟过分至此!怀安哥竟也能忍受!她外头的野男人究竟是谁!柔姐儿,你知道的,对不对,你告诉我,我们去拆穿罗婉儿水性杨花的一面。” 柔姐儿面有难色:“月牙姐,你还是莫要这样做,我阿兄不会相信我们的。” 吴月牙咬牙:“罗婉儿竟做了那么丢人的事儿。怀安哥就不该再维护着她。” 柔姐儿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般,她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我,我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就当做什么都没听到,月牙姐,我先走了,若是让阿兄知道,我竟跟你说了这些话,他定不会原谅我的。” 吴月牙声音恳切:“你放心,我绝不会将你抖出来。”两人一同出了房中,杨秀和吴夫子正好从外头过来。 杨秀的目光在柔姐儿面上一转,忽就笑道:“柔姐儿,你过来,怀安知道吗?” 吴夫子脸色变了变,冷呵着吴月牙回房。 “爹,我就送送柔姐儿。” “回去!”吴夫子黑了脸,送什么送,这赵家人最好都别跟他家月牙儿扯上关系。 杨秀才是他最看重的女婿! 吴月牙自然知道问题所在,她咬牙切齿的看了杨秀一眼,咬牙道:“杨秀,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说完,匆匆回屋。 吴夫子心知定是赵怀安那妹子跟她女儿说了什么,看向柔姐儿的目光也十分不善。 柔姐儿则面色如常的跟许夫子打了招呼,绕出后院时,她嘴角才悄悄勾了起来。 寒食有吃糯米饭的习俗,罗婉儿特意买了些地瓜和肉,晚上就给大伙儿做了个地瓜鲜肉糯米饭。 当芸娘知道听说赵怀安要带罗婉儿参加许夫子家百日宴时,她是高兴的合不拢嘴,直催两人都快些去沾沾喜气。 那期待的表情,看的罗婉儿局促不已。 年关将近,村子里越发热闹,纷纷灌起了香肠腊肉,备起了年货。 罗婉儿特意买了大半头猪,赵怀安帮她砍了不少柏树回来,两人就在院里灌起了香肠,熏起了腊肉。 罗婉儿特意多熏了些,打算初几头拿一些送人。 忙忙碌碌间,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九。 这日,罗婉儿正式放了林芝芝他们的假,又起了个大早,打算去县里送最后一批货,顺道带青姐儿他们去买点年货,凑凑县里的热闹。 对此,赵怀安颇有些不满,他本想跟她单独去的! 倒不是他小气,实在是青姐儿他们太能抢人了,只要婉儿身边有了青姐儿和业哥儿,他压根就说不上话。 这还是婉儿跟他过的第一个新年,他无时不刻想将她拉在身边,想和她待在一处。 “你们去什么,城里那么多人,要是走丢了怎么办?”赵怀安看着两个小家伙飞快的窜上了牛车,忍不住道。 “我们知道抓着大嫂嫂!”青姐儿飞快说完,眼看着柔姐儿还在耳房处看着他们,忙朝柔姐儿喊道,“三姐,快上车,大嫂嫂让我们一起呢。” “对啊,柔姐儿,一起吧。”罗婉儿笑着开口,若不是芸娘腿脚不方便,她还想将芸娘一并带上。 柔姐儿已经偷偷看了自家阿兄许久了,不设防罗婉儿忽然开口,她心下不满,适才朝罗婉儿看去。 但见她今日穿了一身新衣,那石榴红的袄裙衬的她肌肤雪白,仿若冬日雪中的一朵榴花,明艳又夺目。 柔姐儿仿若被这一抹红刺到了一般,又扭头朝自家阿兄看去。 阿兄今日穿着一身素色袍子,他身材屹立,俊美非凡,和罗婉儿站在一处,怎么看都像是一对珠联璧合的佳偶。 第374章 你是我的 柔姐儿手心死死掐在了一起,竟又无端怨恨起了吴月牙,那个没用的女人,这都多少时日了,她为何还没有动静。 竟当真要眼睁睁的看着她阿兄被这女人蛊惑不成? 见她许久不应,赵怀安不悦的皱起了眉头:“柔姐儿,你大嫂在叫你。” 柔姐儿扯了扯嘴角,又轻又柔的唤了一声:“阿兄······”她心中却像是被针扎了一般,泛起了阵阵痛意。 为什么此刻站在阿兄身边的不是她,往日,就算是吴月牙和阿兄定亲,她也不曾嫉妒和难受到这般模样。 “三姐,你不去吗?”青姐儿又问了一句。 “不去了。”柔姐儿慌忙说完,逃似的回了耳房中。 众人莫名,赵怀安伸手攥住了罗婉儿的手:“莫要多想。” 罗婉儿点头,柔姐儿和原主关系本就极差,她没必要多想。 这番耽搁,赵怀安竟也忘了将两个萝卜头赶下牛车了,坐在牛车上时,眼看着青姐儿和罗婉儿有说有笑,他方才觉着两个萝卜头还是有点用处的。 至少,能哄着她高兴。 然而,这种想法很快就在到了县里后消失了。 眼看着青姐儿和业哥儿一人牵了罗婉儿一只手,而他这个正经夫君则跟在他们身后,连着话都搭不上一句,他彻底板了脸。 罗婉儿跟花掌柜结了账出来,正好碰到了不远处有卖甑糕的,甑糕的甜香味传了老远,青姐儿和业哥儿探着脑袋看了看。 他们从未吃过这玩意儿,自然稀奇。 罗婉儿见状,便掏了一些铜钱出来,让他们去买四份回来,正好一人一份。 两个孩子听后,眼里一亮,赶忙去买。 罗婉儿好笑,手上却猛的被男人握住,随即,她就发赵怀安正一眼不错的盯着自己,那黑漆漆的眸子里,明显有着不满:“你对他们真好。” 罗婉儿忍不住发笑:“不高兴了?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赵怀安看着她,喉头微动,他无声的默认了她的说法。 罗婉儿本是跟她开玩笑的,谁知道,他竟默认了,一时间,她不无诧异:“连孩子的醋也吃?” “你是我的。”赵怀安忽然一把将她抱到了怀里。 长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他们又长了一张招人的脸,很快,过往行人都纷纷朝他们这边看来。 罗婉儿脸上红了红,忍不住伸手推着他坚硬宽厚的胸膛,低声斥道:“那么多人,也不嫌丢人,快放开我。” “你是我的。”赵怀安抵住她的耳边重复了一句。 他暗哑的声音卷着一股热气,一股脑喷到了她耳窝处,罗婉儿只觉身上一酥,只怕青姐儿和业哥儿回来看到这一幕,她连忙点头,像哄孩子一样哄道:“好好好,我是你的。” 赵怀安终于满足的笑了笑,松开了对她的禁锢,伸手拉住了她的小手。 谁也没有注意到,此刻,人群外头的一辆马车上,正有人挑着帘子,将他们当街相拥的一幕看在眼里。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的李季风。 “冲过去!”他冷着眉眼说了一句,李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人来人往的,要真冲过去,可不光会伤着罗娘子和那书生,就长街上那么多人,也会被连累的。 李家虽有钱,李季风虽纨绔,可还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儿? 李余吞了一口口水:“公子,街上这么多人,若真踩伤了什么人就不好了。” “是嫌我李家没银子赔吗?”李季风皱眉。 李余心道:罗娘子也很有可能会受伤啊。 不过,这话他不敢说。 他家公子自那日从后河村回来后,便在府中发了十几日的怒火,如今好不容易才出门一趟,谁曾想,就碰到了罗娘子。 碰到罗娘子就罢了,偏还碰到了罗娘子跟她相公恩爱,这可不就是他家主子最见不得的吗? 暗道了一声冤孽,李余正要硬着头皮让车夫冲过去,就看到前面的一对儿终于松开了彼此。 他顿时松了一口气,也不敢直接提那书生和罗娘子,只得指着他们的方向道:“主,主子,我们不用那啥了吧?你不是还得赶到怡翠楼去吗,张端公子还等着你呢。” 李季风放下了车帘子,李余生怕他就后悔了,赶忙让车夫快些赶车。 而此刻,长街边上,青姐儿和业哥儿已经在吃甑糕了。 甑糕香甜软绵,只用一大张黄油纸包着,因着新鲜出炉的缘故,还冒着腾腾热气,一眼看去甑糕米枣交融,色泽鲜润,绵软粘甜。 罗婉儿咬了一大口,只觉枣香十足,糕体湿润,入口又软又糯,味道确实不错。 “大嫂嫂,这甑糕真好吃!”青姐儿眸眼一亮,她要回去告诉田狗剩,让田狗剩羡慕她去! “好吃就多吃点,不够,咱们再买。”罗婉儿说着,又发觉赵怀安压根没动甑糕,就那么盯着看他们吃。 “你不吃?”皱着眉头,罗婉儿问了一句,赵怀安点头:“嗯,给青姐儿吃。” 青姐儿好不高兴,等她吃完甑糕才恍然发现了她的位置已经被大哥占了。 小家伙看着自家大哥拉着罗婉儿走在前面的样子,好一阵委屈,偏还不敢发作,谁让大嫂嫂是大哥媳妇儿呢。 她总不好跟大哥抢人吧? 随后,吃饱喝足,四人就去集市上买年货了。 年画、鞭炮还有糖果点心自是不能少的,罗婉儿几乎第一步就买了这些东西,而且,还买了不少。 青姐儿和业哥儿看着鞭炮,脸上都洋溢起了喜气,要知道,往常大哥虽也有给他们买鞭炮,可也从未买过这么多! 于是两个小家伙主动接过了拿鞭炮的担子,一路上走着,心里都是喜滋滋的。 买完这些,罗婉儿又买了些菜,打算请手底下的人吃一顿团年饭,这大冷天的,再没有比一顿热锅子又方便又暖和的吃食了。 于是,鸡鸭牛羊各种肉,只要看得见的,罗婉儿都会买上好些。 青姐儿见状,没忍住问了一句:“大嫂嫂,你该不会也跟娘一样,想请双喜姐一家子到咱家吃饭吧?” 第375章 怀安哥定是来给你拜年了 若不是青姐儿说芸娘想请双喜吃饭,罗婉儿还不知道这事儿。 不过,她娘想和陈婆子做亲,请吃饭自是必要的。 这日晚间,她将作坊和螺蛳粉摊上的所有人都请到了家中吃锅子,整整坐了两大桌人,其中一桌还是用螺蛳粉摊上的小桌子拼凑而成的。 林芝芝他们是第一回吃火锅,不免新奇,待尝了味道后,又觉这味道极好,扬言道:“那咱往后若是开个火锅铺子,多好!这味道可真不错。” “是啊,是啊,确实不错。”众人附和。 罗婉儿有些笑着点头:“那往后有合适的铺面,咱就开一个。” 既然大伙儿都那么喜欢吃火锅,那县里人应该也讨厌不到哪儿去。 开个火锅店,也不错。 不过,在开火锅铺子之前,她还想先开一家花容的分店。 赵怀安宠溺的看着桌上和众人言笑妍妍的女子,她是那么耀眼,那么与众不同。 她有多好,他就有多急,急着给她更好的生活。 饭后,罗婉儿还给大伙儿包了过年钱,林芝芝他们压根就没有想到居然还有钱拿,一时间,大伙儿都格外高兴,直拍着心口保证要一直跟着她。 隔日便是年三十。 芸娘早早领着青姐儿去了双喜家请吃饭。 双喜自然知道芸婶子为何要请她们一家子吃饭,当初,婉儿姐清楚明白的问过她对赵二郎的看法。 当时,她是愿意嫁赵二郎的,毕竟,赵二郎各方面都极好,她若不嫁这样的人,她阿奶往后指不定会为了银钱将她嫁给什么样的! 可此刻,一想到屋里的珠花,她忽就生了丝莫名的不愿。 陈婆子可管不得她愿不愿的,不吃白不吃,她几乎不用想,就答应了芸娘。 再来,她又有些后悔,只后悔二十两银子的聘钱要少了,早知道这赵家人会这么爽快的应下来,当初,她就该要三十两,不,是五十两! 现在罗婉儿可会赚钱了,那五十两对他们赵家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不过,这事儿不还没定下吗,等赵二郎回来后,她再改口也不迟。 想着这一点,陈婆子一双略微浑浊的眼里便涌上了精光。 这晚的团圆饭格外丰盛,双喜一家子再加上芸娘一家子的人,坐了满满一桌。 芸娘一上桌就给罗婉儿和双喜包了红封,这意味已经十分明显了。 双喜不愿收,被她阿奶一个眼神呵令,她只能随着罗婉儿一般,收了红封又跟芸娘那道了谢。 饭吃到一半时,有人敲了院门,赵怀安去开时,人已经不见了,只房门处留了一头新猎的山羊。 赵家人对视了一眼,都心知是周青山送的,便又齐齐看向了芸娘。 周青山为了娶芸娘,新房都快盖好了,赵怀安倒没有像往常那般厌恶他,只抱着观望的态度。 这周青山如今也算老实本分,若他当真能将他娘从赵成的阴影中拉出来,他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芸娘想着家里有客,自也不好多说,只让赵怀安先将山羊抬到了院中。 陈婆子一看到山羊,眼中又是一亮,竟转弯抹角的跟芸娘讨起了山羊。 芸娘中意双喜,自不好拒绝陈婆子,只能应了下来,盘算着改日补给周青山银钱。 陈婆子得了山羊,自是高兴,连着提到赵暮时,也是赞不绝口,这顿饭,倒也吃的格外和谐。 隔日,罗婉儿装了香肠腊肉,就在赵怀安的陪同下挨家挨户的去给人拜年了。 她先是去了作坊里那些女工家,随后又去了许夫子家。 赵怀安不曾想她竟考虑的这么周到,不由意外。 罗婉儿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安郎的事儿便是我的事儿,我怎能不顾全这些?” 赵怀安每每听到她唤他安郎,只觉心中都酥了一般,若不是身在学堂中,他就直接亲她了。 许夫子是个老学究,夫人倒是个极为随和又爱说的妇人,夫妻俩倒是听说过赵怀安成亲的事儿,不过,据说名声不怎生好,又看不上怀安。 如今一看,传闻果然不可信。 许夫人一看到罗婉儿的第一眼,便喜欢上了她,再后来,又听说她竟还在外头做小买卖,许夫人就更加佩服了。 许夫子特意留了小两口用午饭,赵怀安看了罗婉儿一眼,有询问的意思,许夫人忍不住好笑:“瞧瞧,瞧瞧!这吃个饭也得得了娘子的首肯不成?” 许夫子看了自己最器重的学生一眼,不免意外。 赵怀安却脸不红,气不喘的点了点头:“师娘说的对,我在外头都得听婉儿的。” 罗婉儿脸上微红,瞪了赵怀安一眼,话都说到这儿了,总没有再带人走的道理。 于是,夫妻俩就留下来用了午饭。 隔壁吴家,吴月牙正在房中绣花,听得不远处时不时传来赵怀安的声音,她心中一跳,赶忙往外奔去。 “月牙儿,你去哪儿?”吴夫子适时堵了上来。 “爹,我听到怀安哥的声音了,你听听,他来了,他一定是来给你拜年了。” “谁允他过来拜年的?我自有女婿来拜年,用不着他!” 吴夫子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吴月牙的话,吴月牙适才想起,早在他爹有意退婚的前一年里,便没再收过怀安哥的年礼,甚至,都没允人进过他家房门! 吴月牙越想,越替赵怀安难过。 她愤怒的瞪着吴夫子,颇有些气闷道:“爹,你为何就那般看不上怀安哥,当初,你不也说了吗?怀安哥有大才,日后定是人中龙凤,你不也最是中意他吗?” 吴夫子皱眉,不屑道:“当初是当初,今时是今时,爹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自要将你许到一户好人家去!等你以后就会明白,杨秀哪里都比赵怀安好!” 说完,他绷着脸,径直将房门从外头锁上了。 吴月牙面色一紧,想来推门时,也已经晚了。 “怀安哥,爹爹,你放我出去见见怀安哥,你放我出去好不好?”她焦急的拍打着院门,眼看着无人回应,方才怒道,“我是不会嫁给杨秀的,我要嫁只能嫁给怀安哥!” 第376章 他还不打算放过罗娘子不成 许夫子难得高兴,非得拉着赵怀安喝酒,赵怀安推却不得,只得由着师娘给他倒了小半杯。 席间,赵怀安和许夫子聊学问,聊天下不平之事,罗婉儿和许夫人则聊着女人家的话题。 饭后,赵怀安脸上已经染了一丝薄红,罗婉儿想让周叔将他送回去休息,他说什么也不愿意,非得跟着她去县里。 罗婉儿扭不动他,只能应了下来。 然而,赵怀安还是高估了自己的酒量,到了县里时,他已经彻底醉过去了,饶是如此,他的手还紧紧拽着她的手,说什么也不松。 罗婉儿望着他通红的一张俊脸,不由好笑。 “让你回去,你偏不回去,现在好了?”将手从他手里扯了出来,罗婉儿又让周叔注意点他,这才背了腊肉香肠,去了县里。 等她买了些水果,去到花掌柜那处时,花掌柜正当忙。 罗婉儿直等了好一阵,他方才匆匆过来。 “罗娘子,你来就来了,怎么还买这么多东西。” 花掌柜心下愧疚, 他靠着花容大赚了一笔,自是看中罗娘子,若不是生意极好,他抽不开身,都得亲自去后河村给罗娘子拜年了。 不想,如今倒是罗娘子先来给他拜年了! 当即,他就留了罗婉儿吃晚饭,罗婉儿还得去钱先生那处,又见他压根忙不过来,哪儿还能留下来吃饭? 当下,又草草说了几句,就朝小巷胡同赶去了。 钱先生没有在住处。 她稍稍迟疑,还是去了怡翠楼的后门,这回,怡翠楼已然换了个门房,罗婉儿有了经验,直接掏了钱给那门房,那门房立马就帮她找人去了。 不多时,门房就领着钱先生出来了,钱先生一见竟是罗婉儿,不免激动。 “罗娘子,我,我怎值当你这般看重!” 短短时日,她帮他从一个废人,又变成了以前那个钱先生,不,是比以前那个钱先生还要受人欢迎的存在,他都没什么表示呢,不想,罗娘子竟还给他拜年了! “钱先生不用跟我客气,我正好再跟你谈谈《西游记》的事儿。” 罗婉儿笑了笑,钱先生也不敢耽搁,立马迎着她去了外头的茶肆。 他边走,还边跟她说着近些时候的事儿:“《西游记》很受欢迎,一点儿也不比红楼差,咱们第一版的书也······” 此时,怡翠楼里,李季风和张端正坐在雅间中对饮,近来,张端已经成了秋水姑娘的入幕之宾,两人正当浓情蜜意,此番,秋水姑娘紧挨着张端,倒也没暗送秋波,看的张端心痒难耐。 但见他就着美人的手吃了一瓣橘子,刚往美人腰间软肉一捏,就听李季风不合时宜的说了句:“那个说书先生怎么不见了?” 张端一愣,诧异的看了李季风一眼:“你什么时候关心起说书先生了?” “你不想听《西游记》了?”李季风径直抿了一口酒水,也不看他,正好有伙计过来送吃食,听得这话,不由道,“客官放心,不过是有人将他找去了,他一会儿就回来了。” 李季风端着酒杯的手一顿,有人将他找去了,是她吗? 应该是她,这说书人在青河县举目无亲的,除了她还有谁会找他。 李季风忽就有些羡慕起了那说书人,至少,她时不时,还会找上门来。 那赵姓书生可知道她私下里跟男人会面的事儿?应该不知道吧,正常男人,如何能忍受女子在外头抛头露面? 更何况,钱先生还是游走在烟花柳巷里的人? 李季风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很快就引来了张端的注意,张端挑了挑眉,将形单影只的他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忽的促狭一笑。 “不对劲儿,少东家,你还真是不对劲儿!往日咱兄弟俩来楼里,你哪次没有跟我抢姑娘?怎么,如今,你倒是想看本公子左拥右抱,自个儿想当好人了不成?” 李季风端着酒杯的手一顿。 “张公子这话好生好笑,少东家都是成了家的人,自然不敢再像张公子这般左拥右抱了。”秋水姑娘着重强调了‘左拥右抱’四个字,话语间,全是酸意。 张端没想惹美人生气,不由干笑了一声,又搂着她悄声安慰:“本公子也没有左拥右抱,本公子不也只有秋水姑娘一人吗?” 两人你侬我侬的说着,李季风喝完酒壶里的最后一口酒,就推着木质轮椅往外走去。 张端从美人怀里偷香出来后,方才发现他已经不见了,正好他被美人勾的一阵火起,索性也没多想,直接抱着秋水就进了内室中。 外间,李余不知主子为何忽就出来了,他们已经连着在怡翠楼呆了好些时日了,期间老太爷和少夫人派人来请,也不见他家公子抬过眼皮。 莫不是回心转意了? 心里想着,李余闻到了一大股酒味儿,不免多嘴劝了一句:“公子,你这腿脚还没好,大夫也说了,不宜饮酒,你还是少喝一点吧。” “去上次那说书人坐的茶肆转转。” 李余不明所以,待他在茶肆上看到了罗娘子的影子时,李余心下好不平静。 这些天来,公子又过回了以往那放荡不羁的生活,他原以为,公子已经放下罗娘子了,如今这······ 究竟是偶然遇见,还是他家公子专程来找人的? 难不成,他还不打算放过罗娘子不成? 李余想起自家公子这些时日以来越发古怪的脾气,心里忽就同情起了罗娘子。 一主一仆就这么远远地待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茶肆里和钱先生说着话的女子,一个目光挣扎又幽暗,一个则像鹌鹑似的耷拉着脑袋,压根不敢多话。 久到李余以为自家公子再也不会开口时,却听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她果然不敢带那赵姓书生来,也不敢让他知道她和这种不三不四之人来往的事儿。终归,这是那赵姓书生都不知道的秘密,这是只有我和她才知道的秘密。” 第377章 贱人你就这般不要脸的 罗婉儿和钱先生讲完后,就感觉到一双目光正死死地盯着自己,她朝周遭看了看,没看到什么人,适才起身和钱先生道别。 巷子后头,李余不解的看着自家公子,他原以为公子会上去跟罗娘子说话的,谁曾想? “跟上去。”李季风声音淡淡,李余无奈,只能赶着马车,跟在罗娘子的后面,直跟到城门口,李季风亲眼看到赵怀安出来接人,他方才叫停。 城门外,赵怀安轻巧的将罗婉儿抱上了马车。 李季风直看着他们消失不见,方才收了目光,盯着自己那毫无知觉的双腿道:“请大夫到府上来。” 初二这日,作坊里的妇人们都来给她拜年了,一整日都格外热闹。 芸娘娘家在外县,早在赵成‘死’后就没有多大往来了,故而,随后的初几头,他们也没再去别处拜年。 不过,作坊里的妇人们轮着请他们去家吃饭,也吃了好些时日,初十这天,罗婉儿正式让大伙儿复工了。 她本还担心他们会影响赵怀安温书,结果,人人都忙着赶工赚钱,竟也没几个唠嗑的,罗婉儿总算放下心来。 十四这天,她和赵怀安专程去县里给许夫子家孙子买了一个长命锁,隔日,便早早去镇上赴宴了。 许夫子学生众多,他们过去时,学堂里已经站了不少人了,宴就摆在梧桐树下,罗婉儿送了长命锁,本打算和赵怀安找个地儿坐下,不想,许夫子竟将她拉到了后院,要带她去看孩子。 赵怀安总不好跟着去,就留在席间等她。 吴月牙费力说通了他爹,好不容易出了屋子,就看到了赵怀安,她本想直接上去跟他说话,可周遭人太多,她只得找到了赵文林。 自从吴夫子有意要将吴月牙许给杨秀开始,赵文林心伤又难过,再也不曾见到吴月牙,如今一看到她,他整个人似又活过来了一般。 他有好些话要跟她说,然后,不待他开口,就听吴月牙指着远处偏僻的角落道:“文林哥,你帮我把怀安哥叫到那边,可好?” 赵文林素来不会拒绝她,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就应下了。 吴月牙并没有等太久,赵文林就将人给她叫过去了,时隔多日,再次见到心爱之人,吴月牙心中并不平静。 她长呼出一口气,径直就朝赵怀安扑去:“怀安哥!” 她的声音极为缠绵,无不诉说着她的相思之情,此刻,吴月牙只想抱住赵怀安。 然而,赵怀安闪躲的快,吴月牙连着他的衣角也并未挨着。 他这般和她保持距离的样子,让她难过。 “怀安哥,当初的事儿,我并不知情,只怪我爹爹,我,我对你的用心,从未变过,你如何就不肯信我,你到底要让我如何跟你证明。” 她看着他,心里忽就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可以用一切证明她对他的心意,包括她这清白的身子! 她害怕失去他,打小她就将他看成了未来的夫君,她只能嫁给他! 别说那不堪入目的杨秀了,这世上所有的男人,就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她的怀安哥! “怀安哥,我,我是爱你的,我可以把一切给你,包括我自己,我。” 她急于跟他证明自己的心意,手也不自觉的向他伸了出去,她想拽着他的手贴向她的心口,她想忘却一切羞耻,给他一颗真心。 可她的手还没靠近他,他就不动声色的和她拉开了距离。 赵怀安见赵文林早不见了踪影,心中恍然,不由凝眉要走,却听吴月牙急急道:“怀安哥,你要了我吧,我,我心里的人从头到尾都是你,过去的误会就让他过去吧。” 赵怀安皱眉:“你是要让我将整个学堂的人都叫出来看看你这个模样吗?” “怀安哥,你还不肯原谅我吗,我什么都知道了!罗婉儿的狐狸尾巴已经漏出来了,她那般水性,你还要她干什么,你赶紧休了她,赶紧休了她!” 吴月牙心疼的看了赵怀安一眼,只当没看到他眼里的冷意,又柔声道:“怀安哥,罗婉儿的事儿我都知道了,她那般不要脸,根本就没资格当你的妻,你休了她,让我嫁给你,好不好?” 吴月牙此刻也忘了女子的矜持,她迫切得想看到赵怀安点头。 当初她爹私自退了怀安哥和她的亲事,这直接导致怀安哥这么久以来都对她格外冷淡,罗婉儿既是做了这样的事儿,怀安哥定也是不会再喜欢罗婉儿了。 越想,吴月牙心中越发爽快。 “婉儿是世间最好的女子,吴姑娘,你别太过分了,否则,我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儿来。”赵怀安冷冷道。 吴月牙脸上的笑意僵住,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赵怀安,压根没有想到,这种时候,赵怀安竟还维护着罗婉儿。 嘴唇一阵蠕动,她喃喃问他:“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明明!” 明明罗婉儿比她更加过分······ “我爱她,自也不容许别人诋毁她一句。”冷眼看了吴月牙一眼,赵怀安径直离去。 吴月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她看到赵文林跟她说了些什么,又看到远处,赵怀安牵着罗婉儿的手入了席,她只觉心间似被人撕裂了一般,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直到学堂里的人频频朝她看来,她才抹着眼泪离去。 回屋时,杨秀正在屋中,见她回来,他温声解释:“伯父他和许夫子在外头,我给他带了一坛好酒过来,顺道看看你。” “滚!”吴月牙鄙夷的看了杨秀一眼,就要回屋,又返回去,抢走了他手里的酒坛,径直回了自己房中。 杨秀透过门缝看到吴月牙将一大摊子烈酒倒在了口中,他眯了眯眼,冷笑了一声,径直就朝吴月牙房中走去。 “月牙儿?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儿?” 吴月牙只觉喉间火辣辣的疼,周遭的世界似乎也跟着天旋地转了起来。 她愣愣的看着从外头进来的男人,看了好半天,方才试探着唤了一声:“怀安哥?” “月牙儿,告诉我,你怎么了?”杨秀缓缓靠近,直走到她身边,此刻,他看着吴月牙,俨然就像是看着到嘴的一块肥肉一般。 眼里明显跳跃起了一股子兴奋之色。 “怀安哥?”吴月牙怔怔的盯了杨秀一瞬,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一把就把杨秀拽到了自己身上,“怀安哥,你要了我吧,你要了我!” 杨秀脸上兴奋的笑意凝了凝,他冷冷的呵了一句:“贱人!你就这般不要脸的!” 不用想,也知道这女人定是在赵怀安那处受了刺激的! “怀安哥,我要你!”床上的吴月牙醉眼迷离,压根儿看不清楚眼前是何情形了,她伸手就去勾男人的腰带。 杨秀本就素了好些时日,整日和吴家父女虚与委蛇,就是想将这一块肥肉吃到嘴里。 如今,肥肉好不容易都到了嘴边,他哪儿有不吃的道理? “贱人,我如你所愿!”他冷笑了一声,动作粗暴的扯开了吴月牙的腰带,将她里里外外的衣物都脱了个精光。 眼看着那赤条条的身子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一般滑嫩,他眼中闪过一丝贪意,几乎是抵开她的膝窝,就毫不犹豫的动作了起来。 第378章 杨秀纳妾 百日宴快结束时,后院里忽然传出了杀猪一样的叫声。 正在和人说着话的吴夫子敏锐察觉那声音是自家女儿的,他不敢迟疑,赶忙往家去。 不少学子见状,只以为夫子家中生了变故,匆忙前去帮忙。 然而,一行人刚刚进屋,就见杨秀抱着裤子下了床,而吴月牙则紧紧抱着被褥,发疯似的拿软枕去砸杨秀。 变故太过突然,吴夫子看的老眼一花,险些闭过气去。 而周遭的学子也是一阵哗然,小师妹怎么跟男人? 不及他们多想,吴夫子反应了过来,慌忙将人往外赶。 然而,这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大伙儿都看了个清楚,吴月牙将男人引回屋里行了那种事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吴夫子痛心疾首,吴月牙一口咬定是杨秀强了她,可杨秀却是一脸委屈,只说是吴月牙醉了酒,将他当成赵怀安给拉上了床。 吴夫子相信杨秀的人品,也深知女儿对赵怀安的心思,心中不免对杨秀生了几分小心,只怕杨秀会为此不要他家月牙儿。 毕竟,那种事儿也发生了,周遭的学子们该看的,不该看的,也都看了个差不多,往后,他家月牙儿是真没有什么名声可言了。 如果杨秀再不要,那不是要逼死她吗? 好在事后,杨秀就跟吴夫子提起了亲事。 吴夫子一口气刚刚顺了下去,又听杨秀提的是纳妾,而不是娶妻。 这可把吴夫子气的不行,他就这么一个女儿,怎么能给人当个玩意儿? 可若不将月牙儿嫁给杨秀当妾,日后,谁还会娶他家月牙儿? 吴夫子忧心不已,一日之间就白了头。 吴月牙冷静下来,回想着当日的场景,也恍惚记起确确实实是自己将‘怀安哥’给拉上床的。 她态度软和了几分,心伤归心伤,却也知道,如今生了这事儿,不光她的怀安哥不会要她了,就连着往日将她捧在手心的那些个学子应也是会嫌弃她的。 既如此,她若还待在家中,也只会让她爹颜面无存,越发让他徒增伤心。 思虑再三,吴月牙还是应了给杨秀当妾的事儿。 吴夫子虽不肯,却也知道,这是她如今最好的出路了,几度哽咽,他拉着吴月牙的手,心酸道:“你娘死的早,爹原本是想让你嫁于好郎君为妻,不想竟成了妾。不过,杨秀是个好郎君,月牙儿,你放心,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吴月牙苦笑,嫁不了怀安哥,她给别人当妻或是当妾又有何区别? 总归都是个她不喜的男人。 但为了让她爹放心,吴月牙终是说了一句:“爹,你放心,我往后会跟着杨秀好好过日子的。” 吴夫子欣慰的拍了拍女儿的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因着吴月牙和杨秀才生了那种丑事儿,吴夫子找人看日子时,特意选定了最近的吉日,也就是四月初一。 杨家聘礼极薄,不过两匹麻布便什么也没有了,吴夫子也不计较,为免女儿日后到了杨家被婆母不喜,他还足足备了大半个屋子的嫁妆。 随后的日子,吴月牙哪儿也没去,就在家中绣着嫁衣和喜被。 而后河村因着杨秀用两匹不值钱的破麻布纳了个美妾的事儿,也早传开了去。 有人说,那美妾还是赵怀安当初的未婚妻,这话里话外,没少说杨秀处处踩着赵怀安一头的。 饶是如此,也没人敢当着赵家人的面说上一句,毕竟,罗婉儿的营生越做越大,还在县里找起了铺子,只说自己也要在县里开一家胭脂铺。 这胭脂铺要是开成,往后,作坊里不得要人?铺子里不得要人?就连着干花的需求量都得增加? 他们还指望着能在罗婉儿手底下干点活儿,赚点钱,哪儿敢多言。 转眼到了四月,天气回暖,人人都退下了夹袄,换上了单衣。 罗婉儿总算在城北的位置找了一家好铺面,那铺面的租金不便宜,一年也得有三百两。 这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好在店面极大,后面有仓库还有人居住的地儿,地段也不错,罗婉儿咬了咬牙,就定了下来。 正式交定金这天,赵怀安陪着罗婉儿去了县里,正逢杨家娶亲,村口热热闹闹的围满了人。 一身喜服的杨秀背着同样一身红的吴月牙从村口过来,他们身后是一牛车又一牛车的嫁妆,直看红了村里人的眼。 周叔将牛车驾着牛车从一旁经过,正好有风吹起了牛车帘子,露出了赵怀安那张刀削似的侧脸。 吴月牙透过薄薄的一层红纱盖头,红着眼,直直的看着赵怀安。 “怀安哥。”她嘴唇嗫嚅了几下,缓缓伸手,想去抓那牛车帘子,心里有无数个声音在叫嚣着:带我走,怀安哥,带我走! 然而,风很快又将窗帘子吹落了下去,吴月牙红着眼,看着自己的心上人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同样死去的,还有她那颗满是爱意的心。 “呀,新娘子快莫要哭了,再哭下去,洞房夜都看不见新郎官了。”喜婆看到吴月牙默默垂泪的样子,忍不住揶揄了几分。 周遭又响起了笑闹声,只有杨秀无声的冷笑了起来。 他又不是瞎子,他能看不见刚刚那牛车上坐的是谁? 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总有一天,他赵怀安的东西,他都要一个一个的抢过来。 杨家大门口燃起了鞭炮,等鞭炮声消停下去后,村里人就簇拥着杨秀和吴月牙进了杨家大门。 谁也没有看到,此刻,村口老槐树下,赵文林那落寞的身影······· 罗婉儿和赵怀安又去看了铺面一眼,方才交了定钱,盘算着装修和定匾额的事儿。 赵怀安负责去外头帮忙找匠人,罗婉儿则画起了草图,她打算用竹子打造整个铺子,再缀满各式灯笼,走简约古朴风。 等她画完草图后,赵怀安就领着匠人们过来了。 罗婉儿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得不佩服他的聪慧,若是换做她,她指不定还得问上许久,方才能问到匠人的消息。 那些个匠人都是老师傅,罗婉儿只跟他们说起了自己的想法,他们就明白了,当日便开始准备材料,着手装修的事儿了。 罗婉儿想着日后做起了营生,恐怕收摊会很晚,就跟赵怀安说起了有可能会歇在铺子上的事儿。 赵怀安听得这话,整个人的面色都垮了下来。 第379章 样样半价了 新店开张,自然要有活动。 罗婉儿思来想去,就决定搞半价促销,再请杂耍队的人来热热场,就跟现代那些铺子开张,必得敲锣打鼓的游街一番一般。 此外,还得发点传单! 于是,罗婉儿让赵怀安帮忙写了个新店开张的传单,随后,又找到了钱先生,让他去书坊帮自己印上三千张。 钱先生一听说她竟还在卖胭脂,当即就扣了五百份传单下来,只说要拿去怡翠楼之类的地儿帮她宣传宣传。 罗婉儿自是高兴,跟钱先生道了谢,她就去找了花掌柜。 花掌柜听说她要开分店的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唯恐她嫌利头小,不想给他供货了,赶忙道:“罗娘子,要不,我往后一瓶胭脂只要五文钱的利头,我那铺子就相当于是你的铺子,你就在我那儿卖,可好?” 罗婉儿看出她心中所想,赶忙解释:“咱们一北一南,影响不了什么,我以后会继续给你供货,我们照旧跟以前一样合作。” 花掌柜松了一口气,罗婉儿又留了一千份传单给他,只让他提前给客人们宣传宣传,也好更多的人知道他们开分店的事儿。 花掌柜自是满口答应,还应承了当日定要上门帮忙的事儿。 待新店开张,已经是几日以后的事儿了。 赵怀安亲自将写着‘花容’二字的匾额挂在了铺子上,随后,一阵敲锣打鼓,两个壮汉,一人顶着狮头,一个顶着狮尾,在一片掌声中开始了表演。 很快,铺子门口就围满了不少人。 等舞狮结束,林芝芝他们就吆喝了起来。 “半价,半价,新店开张,样样半价了。” “云想衣裳花想容咯,花容的胭脂,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大家走过路过,可千万不要错过。” 花容的名声本已经传遍了青河县,不一会儿的功夫,铺子门口就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待林芝芝他们往门口吆喝着宣传完,那些个原本还犹豫踟蹰的人,争先恐后的往店里挤。 “真的是半价吗?这不会是假货吧,哪儿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是啊,是啊,我用花容这么久了,还从来没听说花容半价卖呢!” 众人议论纷纷,爱不释手的拿着花容在手上查看,却没有一个下手买的。 幸亏罗婉儿早预料到了这种场景,她径直朝花掌柜看了一眼,花掌柜会意,赶忙上前道:“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这就是咱们花容的分店,如假包换那种,大家千万不要失了良机,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再来,可就恢复原价了。” 众人唏嘘,又是一阵交头接耳。 若说之前他们还有过怀疑,那么,此刻,这种怀疑早消失不见了。 眼前这人可不就是花掌柜吗?他们用的花容可都是在花掌柜那里买的,想来是赚到钱了,竟这么快就开上第二家店了? 大伙儿想着,就有人问了一句:“花掌柜,你这花容是不是卖的太贵了一些,你瞧,你这么快就开分店了,要我说,你要真想留住人,往后就卖便宜点成了。” “可不是,可不是,花掌柜,自从你卖花容开始,你前前后后已经涨了两次价了!” 花掌柜显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问题了,被人质疑,他只微微一笑。 “这位客人一看就是老主顾了,你也应该知道,咱们花容的价格比起胭脂斋确确实实是便宜的多,至于质量,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之所以涨价,也是因为供不应求,说到底,只怪咱们这花容卖的太好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点头。 是啊,花容确确实实卖的好,就连那胭脂斋的客人都被他们家给抢了不少呢。 “给我来一瓶,给我来一瓶!” “一瓶怎么够用,我要三瓶,胭脂放着又不会坏,我用一瓶,留一瓶,我那小姑子最喜欢他家的胭脂了,我正好给她捎一瓶,她肯定会很高兴的。” 林芝芝他们在一旁看着,没有想到那花掌柜三言两语就将客人们给说服了,诧异之余,还是有些振奋。 他们在作坊里做胭脂时,尚且没觉得有什么,可如今看着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居然这么受欢迎,他们个个都热了心。 “快些去收钱,跟花掌柜学着点,日后,你们要是想留在铺子里卖东西,也可以。”这时,罗婉儿又说了一句。 林芝芝他们更加不淡定了,婉儿这意思是?他们也可以像花掌柜那样,动一动舌头,就能把生意做下去。 这多轻松啊。 于是,林芝芝他们赶紧过去,学着花掌柜的模样跟人沟通、收钱。 一时间,铺子上好不热闹,只听着人来人往声,生意更是好的没法,羡煞了周遭那些个铺子。 他们直忙到下晌,赵怀安才去外头给大伙儿买了饭回来。 外头正是艳阳天,双喜想着自己藏在篓子里的青团,稍一犹豫,连着饭也顾不上吃了,只跟罗婉儿说了一声,就提着篓子匆匆去了外头。 林芝芝看着双喜那着急模样,忍不住皱眉:“双喜这是给谁送东西?我怎么不知道双喜家在县里有什么亲戚?婉儿,你可得帮二郎把人给看好了,这县里的人复杂的很,双喜那丫头单纯,指不定就花了眼,花了心,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了。” 罗婉儿好笑:“芝婶子,双喜不是那种人。” 更何况,这嫁娶原本就是你情我愿,虽说二郎和双喜的事儿是两家都默认的,可这事儿没成,都可以反悔。 林芝芝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店里又上了客,她只得咽了喉咙里的话,囫囵吃了两口,就去招呼客人去了。 另外一头,双喜一路飞快的赶到了第一楼前,到了门口时,她又有些迟疑的停了下来。 自年前,她来第一楼送笋干时,便有意无意的给李季风送过几回东西,只因李季风送她的珠花实在是太贵重了,当时,她一时心动又心慌,竟收了那朵珠花。 时间长了,她又有些后悔,自己无缘无故的,怎么就收了人家的东西,这,这未免太让人看轻了一些。 再加上后来,她每每送去答谢的吃食,都没再见到李季风,她这心里头就更加七上八下,担忧不已了。 可越是这样,她越想找机会解释解释,她并不是那种人。 迟疑间,就听一道声音从楼里传来:“双喜姑娘?” 第380章 这儿我也碰不得了 是李余! 双喜原本还有些踟蹰,看着李余出来,她反倒松了一口气,一双眸眼微亮,直直朝二楼雅间的方向看去。 李余抱着一摞账本过来,见她提了竹篓,立马会意道的:“双喜姑娘是来找我家主子的?” 双喜脸上一热,轻‘嗯’了一声:“少东家可在?” “他在府上呢。”李余说完,又朝她手里的篓子处看了一眼,这些时日,双喜总会做些不一样的吃食过来,他家主子一个也不曾动过,到头来,反而是便宜了他。 故而,如今他一看到双喜来送吃食,竟是下意识揣摩起了她会送些什么来。 双喜一听说李季风不在时,她心下失落了一瞬,但见李余朝她手上的竹篓看来,她适才不好意思道:“家里做了些青团,阿奶让我捎一些给少东家。李大哥,可以劳烦你捎给少东家吗。” 李余自然不可能拒绝,只不过,望着她隐含着期待的目光,他又想着最后这吃食定会进了自己的嘴,多少有点过意不去道:“其实,我家公子也不怎生喜欢吃这些点心。” 双喜听得这话,微有些失落,不知怎的,就来了一句:“婉儿姐的新店刚刚开张,我还得赶回去。多谢李大哥了。”说完,双喜就后悔了! 咬了咬唇,她转身就跑开了。 李余一愣,半晌,适才恍然:罗娘子竟来县里开店了? 自家公子对罗娘子的心思,他又不是不知道,李余犹豫着要不要将这事儿告诉自家公子,直到回了李府,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反倒是看到柳思音又被人拦在了自家公子的房门口。 “少夫人。”李余略有些尴尬。 “我给表哥熬了点参汤,劳烦你给表哥送进去。”柳思音递了食盒过来,眼看着李余手上也有个篓子,那篓子做工粗糙,显然不该是李府的东西,她眸眼一暗。 这般粗糙之物,还能送到表哥面前,莫不是跟那位罗姑娘有关? 柳思音想问,又不敢问,将参汤递给了一旁的守卫,就匆匆离去了。 李余看了看参汤,又看了看青团,忍不住暗叹了一口气,得,今儿个他也不用吃晚饭了。 回屋时,一股扑鼻药味传来,李季风正在浴桶中泡着药浴,时隔几月,他这腿时好时坏,连着坏下去的,还有他的脾气。 见李余放下账册,欲言又止,他微微挑眉,一双桃花眼在李余身上游移。 “有事儿?” “双喜姑娘今日又给你送了青团。”李余扬了扬竹篓,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说罗娘子的事儿。 “跟参汤一并拿出去。”李季风连正眼都没有看那竹篓一眼。 李余暗道了一声果然,终打算不提罗娘子的事儿。 人家罗娘子和相公恩恩爱爱,日子也越过越红火了,他要真提上一嘴,指不定自家公子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他可不想因此遭雷劈。 另外一头,柳思音出了前院,径直就回了柳李氏院中。 柳李氏正和管事说着话,待一听今儿花容开了分店,珍宝斋连个客人也没有时,她顿时气的将茶盏扔回了桌上。 “你这掌柜究竟是怎么当的?珍宝斋可是这青河县最好的胭脂铺,竟被一个不入流的铺子给比了下去?” 那胭脂斋掌柜忍不住叹了一声:“夫人有所不知,就是因为不入流,他们还去烟花柳巷招揽生意呢,那玩意儿,连青楼女子也喜欢。” 柳李氏听得这话,眉梢微松,眼中闪过了一丝算计,就朝那掌柜招了招手,悄声耳语了一番。 那掌柜的听后,一双老眼中精光一闪,赶忙去办。 赵成见人走了,眯了眯眼,又一脸关切的走到了柳李氏身后,有一下,没一下的帮她揉着肩头。 “身子大好了?”柳李氏回头看着丈夫一眼。 “嗯。”赵成温柔应声,满是心疼之色,“李季风已经开始管起了府邸账本了,你这般操心他李家营生,就不怕替他人作嫁衣裳?” 柳李氏轻笑:“怎会,思音如今可是李家少奶奶,往后,这李家的营生。” 话没说完,就听外头又传来了一道啜泣声,柳李氏一愣,回头见竟是女儿在哭,顿时急的不行,慌忙就往外走。 赵成看着这一对母女,一张颇为文气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冷意,转瞬,又恢复如常······ 这晚,罗婉儿直忙到天彻底黑透,方才让周叔送林芝芝他们回村。 她点了油灯,开始整理一日的进账,这不算不知道,一算她都吓了一跳! 一天下来,这铺子里竟然有六七十两的进账,而且,还是半价卖的情况下! 赵怀安将被褥铺在了铺子后面的屋子里,又从外头买了一碗糖水回来,放在了罗婉儿手边。 “百合莲子羹?什么时候买的?”罗婉儿有些惊讶,因为刚刚她只忙着理账了,压根没有注意那么多。 “就刚刚,快趁热喝。”赵怀安宠溺的看了她一眼,见她面有疲色,他不由心疼道,“我给你打热水,洗了脚,快些回屋休息。” 说完,就回了后院,后院除了一间休憩的屋子外,还有一间一个小院坝,院坝旁便是灶房。 只不过,适才开张的缘故,铺子上忙不过来,那灶房还不曾动过。 罗婉儿看着赵怀安进了后院,忍不住皱了皱眉,等赵怀安回来时,她忍不住问了一句:“不是让芝婶子留下陪我吗?” 他白间过来就忙了一天,罗婉儿本想让他回去,留在家里好好温书。 眼看着八月便是秋闱,她怕耽误了他。 赵怀安看出她心中所想,轻笑了一声,就去脱她的鞋袜。 虽不是第一次由他帮着洗脚了,罗婉儿仍很不习惯,下意识就想去拉他的手,却被他轻飘飘的看了一眼。 “这儿我也碰不得了?”他那话语意有所指,罗婉儿面上一热,正要缩脚,就已经被他飞快的除了鞋袜。 罗婉儿瞪了赵怀安一眼,赵怀安微勾着唇角,将她的玉足托着,浸在了温水中,她那脚底的酸痛感渐渐缓解。 “你莫要担心,哪怕明日便是秋闱,我也有信心。” “那也不行,要是这些时日不见,临了又忘了该怎么办?” 罗婉儿不赞成的摇了摇头,赵怀安眼皮子抽了抽:“你就那般小瞧我?” 罗婉儿一时无言,倒是他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奈道:“我就守你这两日,这两日过后,我好好温书,可好?” 罗婉儿松了一口气,赵怀安催着她喝糖水,她埋头喝了一大口,又盛了一勺子给他。 赵怀安也不拒绝,就着她的手将一勺子的莲子羹喝了个精光。 待她拿开勺子,他忽的倾身上前,薄唇紧覆在了她的唇瓣上,那微带着甜腻的舌尖轻巧的撬开了她的唇瓣,一场甜蜜而又温柔的亲吻,随着夜色渐渐加深。 第381章 人不分高低贵贱 半价的活动直搞到第三日才结束。 彼时,三千张传单已经被罗婉儿彻底发放完了,铺子的人更是络绎不绝,压根就没少过。 林芝芝担心存货不够,罗婉儿寻思着将作坊复工,再添点人手进去,就听一道冷笑声传来:“好啊,以前我听说花容专供给下九流的妓子,我还不相信,这亲眼儿一瞧还真是!” 林芝芝和罗婉儿一愣,顺着声音看去,就见人群里,有个年轻妇人正轻蔑的指着不远处的两个薄纱女子。 那两个薄纱女子被人指控,脸上闪过一阵羞恼,很快又怒道:“妓子怎么了,妓子也是人,你有本事,管住你自家男人,别往那勾栏院晃荡去!” 这话一说出来,众人脸色都有些不好。 青河县不大,但大大小小的勾栏院也不少,这良家女子多恨极了那勾男人心魂的青楼女子,如今,这青楼女子不但没点羞耻心,还如此挑衅人,实在是气人的紧! 霎时间,客人都自动分成了两拨人,一拨人是刚刚那年轻女子代表的良家妇人,另外一拨人自然就是刚刚那两个青楼女子。 罗婉儿怕他们闹起来,赶忙带着林芝芝他们上前调和。 不成想,那年轻妇人却一句也不听,还扯高了嗓门道:“青楼女子这种低贱玩意儿用的东西,我可不会用,大家伙儿可看仔细了,别为了贪图便宜,自降身份,被人笑话!” 罗婉儿皱眉:“这位娘子这话多有不妥,人人生而平等,若非无奈,谁愿倚楼卖笑,生而为人,总有诸多痛苦,女子何苦又为难女子。” 那年轻妇人不曾想到罗婉儿竟当着众人的面帮青楼女子说话,当下就愣了愣。 “咱们花容的理念便是要让女子以最好的姿态面对每一天,不论是富裕还是贫穷,女子就该为自己而活,饶是如今身陷囹圄,早晚有一日,也有脱困之时。” 罗婉儿说及此,又朝那两个薄纱女子看了一眼:“我这花容为天底下所有的女子而开,一视同仁,不分高贱。” 赵怀安从外头送货回来,就听到了这话,一时间,心中一震,就只剩下了那一句人人生而平等,不分高贱。 这样的胸襟,要令天下多少读书人汗颜。 那两个薄纱女子哽了一句话出来,她们本还因怒极,涨红了一张脸,不曾想,竟还有人看到她们的心酸,理解她们的苦衷,一时间,两人眼里都红了红。 这花楼女子走到哪儿不是人人嫌弃的,可这位女掌柜不但不嫌弃她们,还鼓励她们! 周遭原本还对那两个青楼女子多有轻视的人,也有些触动。 她们中不乏幼年吃过苦头的,也懂世道艰辛,为人不易,更知道那好人家的女人是断断不会往勾栏院送的道理。 终归像她们刚刚那般不分青红皂白的针对人,便多有不妥。 之前那妇人见大伙儿都被罗婉儿说动了,不由恼道:“妓子就是妓子,就是下三滥的东西,你们若是不想自己的男人死在这些下贱货的肚皮上,就该团结起来,抵制这些下贱货,抵制花容!” 罗婉儿快被这人给气笑了。 “你管不住自己男人,是你的事儿,还真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林芝芝率先道。 “可不是吗!人家也没招你惹你,你这是何苦?” “我怎么觉得你是来挑事儿的,敢情就是不想让咱们买花容啊!” 众人议论纷纷,那妇人脸色不怎么好,被众人盯的久了,她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我跟你们说不清楚。”随后,东西也不买了,匆匆而去。 大伙儿摇头,又兀自挑选着自己手上的东西。 那两个薄纱女子款款而来,当即就朝罗婉儿福了福身子,异口同声道:“多谢女掌柜仗义执言。” 罗婉儿摆手:“人本就生来平等,不论别人如何说,姑娘大可不听。” 两女子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有了一个轻松的笑意,临走时,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女子道:“多谢,花容很好用,我定会帮你好好宣传。” 罗婉儿颔首一笑。 等那两人走后,赵怀安缓步过来,伸手将她的小手攥在了掌心。 “婉儿。” 他唤了她一声,见她偏头看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心里满满当当都是她。 这就是她的娘子,眼前这个说出人人生而平等的女子是他的! 谁也没有看到,之前那瞧不起青楼女子的年轻妇人匆匆进了不远处的胭脂斋中。 第四日傍晚时,罗婉儿终于得空和赵怀安回村了。 芸娘早早杀了只鸡,炖了个青蒿炖鸡给大伙儿补身子。 四月间的青蒿又翠又绿,和农家的大肥鸡炖在一起,既解腻,又有一种特异的清香。 开饭时,赵二叔回来了,还带来了第一楼想买羊蝎子配方的消息,说到对方居然愿意以七百两的高价买下配方时,赵二叔满脸都是红光。 罗婉儿一听到第一楼,心下就生了一丝反感。 “二叔,你告诉他们,又涨价了,现在要一千两了。” 罗婉儿这话一出,芸娘他们皆是愕然,赵二叔当了半辈子的乡厨,做梦也没有想到,一个配方而已,竟也能叫到一千两。 他干咳了一声,试探着道:“婉儿,你莫不是不想卖?” “还真有点。”罗婉儿磨牙,赵怀安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眼尾隐隐有了笑意。 看来婉儿也不喜那李季风的紧,不碍事,早晚有一天,他得替她出了这口恶气。 业哥儿给赵二叔拿了碗筷过来,又倒了酒,赵二叔寻思着再劝劝罗婉儿,顺势就坐了下来。 “来,婉儿,你快喝点汤,娘专程给你炖的。”芸娘给罗婉儿盛了一碗热汤,罗婉儿道了谢,顺势喝了一大口,这热汤果然很好喝。 “来,婉儿吃块鸡肉。” “大嫂嫂,吃鸡肉。”芸娘和青姐儿异口同声道,一旁,业哥儿和赵怀安也齐齐夹了鸡肉,打算往罗婉儿往里放。 赵二叔看着同时朝罗婉儿伸过去的筷子,愣了愣,一旁的柔姐儿则死死攥住了手里的筷子。 她的娘和弟妹就算了,阿兄整日都和这女人在一起,为何还这般黏黏糊糊? 她抬头看了罗婉儿一眼,正好撞见了罗婉儿和赵怀安相视一笑的一幕,霎时间,她心里生了一丝不安。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脱离她的掌控和预计。 第382章 那你是不是要给我点甜头 就在这时,周叔引着一大堆人过来了,都是村里实实在在的人,罗婉儿跟他们说了来作坊做工的一些事宜,众人面上都带着激动。 他们可听说了,怀安媳妇儿在县里开铺子赚大钱了,林芝芝、双喜他们都跟着赚了钱,他们早羡慕不已了。 不曾想,今儿个竟得了这好机会。 “怀安媳妇儿,你就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好好干的,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是啊,是啊,怀安媳妇儿,我们都是老实的庄户人,定不会偷奸耍滑的。” 罗婉儿笑了笑:“我们这个是计件,做得多,得的多,你们好好干,一个月赚几两银子是不成问题的。” “真的?”众人眼中又是一亮,议论纷纷间,外头,赵婆子就引着赵五婶来了。 他们是为着粮税的事儿来的,赵富塞钱跟李府门房打听过了,原来,银姐儿犯了事儿,早被赶出府外了。 如今已然靠不住银姐儿,眼看着又到了收粮税的时候,赵婆子只得厚着脸皮来讨好赵怀安。 可一听说一个月能赚好几两银子,婆媳俩都对视了一眼。 “婉儿,让你五婶过来帮忙啊,还有你金珠妹妹,小娥嫂嫂,他们都可以来帮你!” 赵婆子这话听得众人一愣,其中有人反应了过来:“小娥肚子都那么大了······” “那又怎样?她是赵家媳妇儿,就该帮婉儿做事儿,婉儿,你说是不是,大家都是赵家媳妇儿,你总不能用外人,不用自家人啊!” 赵婆子说完,朝赵五婶使了个眼色。 赵五婶怕刘小娥肚子里的孩子遭不住折腾,可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她又有些说不出的心动:“是啊,婉儿,小娥和金珠你说啥都得带上,你要不带上她们,那不是让怀安脸上无光吗?” 道德绑架,妥妥的道德绑架! 罗婉儿差点被气笑,就听赵怀安说了一句:“五婶多虑了。不过,五婶说这话的时候,可想过前些时日自己做了什么事儿?” 这话顿时就激起了众人的记忆。 “可不是,前阵子,赵婆子不还说怀安不是赵家人呢!” “唉!还上门闹了一通,想将怀安媳妇儿浸猪笼呢!”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气的赵婆子咬紧了大槽牙。 赵二叔一听说自己不在时,他娘和老五一家竟还做了这么多欺人之事儿,一时间,心下大怒。 哪儿还能由着她们继续讨嫌? “大嫂,实在是我赵家对不住你们。”赵二叔颇为愧疚的看了芸娘一眼,赶紧将赵婆子婆媳俩带走了。 三人出门走了老远,还能听到赵婆子恼怒至极的声音:“闭嘴,闭嘴!你们给我闭嘴!婉儿是我赵家媳妇儿!她就该帮着自家人!” 赵怀安眉眼越沉,紧紧地拽住了罗婉儿的手:“别听她的!” 这晚,罗婉儿吃过饭,将新收的女工托付给了香草嫂子,天色已经很晚了。 赵怀安如往日一般打水给她洗澡,随后,赵怀安在屋里温书,罗婉儿在一旁写着花容,两人又说起了明日的事儿。 “你明日开始就在家中温书,我过阵子就回来看你。” 赵怀安再看不进去一个字,凝眉看她:“我去铺子里温书,可好?”至少还能靠她近一些,他怕他一不在,她又不好好吃饭。 “不行,秋闱没几月了,安郎,你得听我的。”罗婉儿严词拒绝。 安郎都叫了,难不成,还能和她拗着来? 赵怀安咧了咧嘴角,含笑看她:“那你是不是要给我点甜头?” 他这痞里痞气的样子,看的罗婉儿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抬步过来,拦腰抱着她就要往床边走。 “你,你干什么?”自前阵子,她拒绝过他后,他便没有这般举动了。 罗婉儿一时也被他吓了一跳。 “干我想干的事儿。”赵怀安眯眼,两人眼看着就要滚到床边了,屋门忽然被人敲响,随后,柔姐儿低低的声音响起:“阿兄,可以让你帮我看看字吗?” 罗婉儿看向了赵怀安,就发现对方也正直勾勾的看着她。 “明日再看吧,已经很晚了。”他眼里如今就只剩下眼前的女子了,哪儿还有什么心情去看什么字? 门外的柔姐儿捏着捏裙角,一张柔弱至极的小脸紧紧皱巴在了一起。 这就晚了?阿兄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我,我就问个字,问了之后就睡,否则,我都睡不着。” 赵怀安蹙眉,就见罗婉儿拉了拉他的衣角,悄声说了一句:“去吧。” 眼看着外头的人影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赵怀安无奈,轻啄了她一口:“等我。”声落,他方才将她放在地上,依依不舍的往外头走去。 罗婉儿莫名松了一口气。 外间,柔姐儿一看赵怀安出来,目光下意识越过他肩头,往屋子里看了一眼。 “哪个字?”赵怀安言简意赅,没有一点要多停留的意思。 “阿兄······”柔姐儿吸了吸鼻子,“外头冷,我可以进屋去吗?” 说着,她还忍不住抱了抱手臂。 赵怀安不说话,气氛有些说不出的尴尬,罗婉儿见状,干咳了一声:“安郎,你让柔姐儿进来吧,外头确实很冷。” 柔姐儿打了个喷嚏,掩在袖间的五指死死掐到了肉里,心里虽因罗婉儿那话,恼怒至极,面上仍是不显,依旧是一副柔弱至极的模样。 “就在外面吧,哪个字?怎么忽然看起了话本子?”沉默了片刻的赵怀安忽然开口,却没有要让人进屋的意思。 “均表哥买的,阿兄,我冷。”柔姐儿又抱了抱手臂。 她打小身子就弱,赵怀安从来都对她百般将就,可如今,这房屋是他和婉儿的寝屋,又这么晚了,再让柔姐儿过来,总归有点不妥当。 他几乎没有迟疑,又重复道:“哪个字,你给我看看?” 意思就是不想让她进屋了! 柔姐儿忍不住咬紧了唇瓣,但在赵怀安狐疑的目光注视下,她还是随随便便的指了一个字。 随后,赵怀安和往日一般跟她解释了起来。 明明他的态度一如往常的耐心,可柔姐儿却一个字也听不见,她只觉得冷,彻骨的冷。 等赵怀安讲完,她混混沌沌的转身,就听房门处传来了急促的关门声,随即屋里又响起了罗婉儿的低呼声。 柔姐儿木着身子,缓缓回头,在望着那扇紧闭的门扇时,她忍不住将手里的话本子揉成了团,狠狠扔在了地上! 第383章 整个屋子都陷入了一种缱绻旖旎中 这晚,赵怀安将罗婉儿束缚在怀里,又一次被那说不尽的软玉温香、娇柔旖旎撩动的心中燥热。 可一触到她眼中的排斥后,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吻她,整个屋子都陷入了一种缱绻旖旎中。 罗婉儿一想到要好些时日才能见到他,心中也是有些不舍,索性,她也由着他亲。 隔日早日,她一醒来,就看到他正撑着下颌在看她。 晨光透过窗缝照射过来,映在他那张眼角眉梢都带着好颜色的俊脸上,他那双蕴含着炽热情谊的眸眼微微弯起,看得人心砰砰直跳。 罗婉儿一时看的愣了神,就听赵怀安轻笑了一声:“我好看吗?” “好看。”罗婉儿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欣赏。 “那我陪你待去县里,可好?”赵怀安谆谆善诱。 罗婉儿:“······”她感觉赵怀安在对她用美男计!偏偏,她还真就看迷了眼! 擦了擦嘴角,发现自己没有流哈喇子之类的,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起身穿衣。 “安郎,昨日不是说好了,你在家温书,我几日后就回来一趟。”若不是因为铺子才开张,还有不少的事儿,她也不舍得他。 赵怀安没再多言,只默默穿衣,出门给她做早饭,又守着她一通叮嘱,让她切记着吃饭,莫要忙起来就不管不顾了。 罗娃儿听着听着,就听出了一种离别的愁绪,出门前,她忍不住拉住了赵怀安的手道:“安郎,我会想你的。” 说完,唯恐被他拉着,她一溜烟上了牛车。 但转瞬,牛车帘子就被赵怀安给掀开了,他勾唇朝她笑了笑,低低道:“好。” 就这样? 罗婉儿没想到他这回竟这么好说话,不由一愣,察觉到有不少人朝他们看来,她适才强忍着心里的不舍,朝赵怀安摆了摆手。 一到县里,罗婉儿就忙的脚不沾地。 没了半价的活动,她就在店里推行起了会员卡的制度,充五百文钱送一百文钱,充一两银子,送两百文钱,以此类推。 这个力度不可谓不大。 一整天,她们不是在卖东西,就是在帮人登记资料。 林芝芝他们直忙到天黑,方才坐着周叔的牛车回村,罗婉儿见铺子里没什么客人了,就将院门关了起来,打算先理账。 今日办了二十来张会员卡,就光会员卡的进账就足足有一二十两。 罗婉儿将剩余的盈利一一记录在册后,适才拿出图纸,开始思量起了会员卡的样式。 她打算找匠人设计一款芙蓉花形的铁制牌子,牌子上还得缀着数字,每个数字都会有专门对应的消费账册,但凡客人消费一笔,就会让他们在账册上签上名字。 当然,这也只是她的初步想法,至于具体的做工,还得找帮她定制香水瓶的匠人着手设计。 思定,她就在宣纸上画了个草图,适才刚刚落地,就听外头就传来了敲门声。 “谁啊。”罗婉儿皱眉,脸上多了丝戒备,就听外头传来了赵怀安的声音:“是我。” 罗婉儿几乎是几步就奔到了木质大门前,她将门一开,果然就看到赵怀安正站在门外。 “安郎,你怎么来了?”不想竟在这个时候看到他,她心里多了一丝欢喜。 “给你送糖水来的。”赵怀安说着,进屋将糖水放在了桌上,“可吃过晚饭了。” 罗婉儿忙着理账,哪儿有机会吃饭? 不过,今早走前,他明明还耳提面命了一番,她自然不敢说实话,忙就朝他点了点头。 “和芝婶子他们一起吃的?”赵怀安又问。 罗婉儿闻了闻他买来的甜汤,又下意识点头。 赵怀安没再说话,罗婉儿一抬头,就对上了他似笑非笑的目光:“我怎么听芝婶子说,她们还没顾上吃饭呢?” 罗婉儿一愣,顿时就明白了。 这人压根就是来套她话的,既然没吃饭的事儿也被他看穿了,罗婉儿也就不遮掩了。 “今日太忙,所以没顾得上。我以后一定记得吃。” 赵怀安看着她,脸上满是我就知道的神色,随后,他二话不说,就去、外头给她买了一碗馄饨回来。 馄饨是刚刚出锅的,如今,还冒着腾腾热气。 罗婉儿闻着那香味儿,方才察觉自己有多饿,当下,她也不跟赵怀安客气,只端着碗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赵怀安也不多话,只撑着下颌看她。 “从明天起,我每晚过来陪你。你这饱一顿饿一顿的可不行,我得看着你才能放心。” 罗婉儿差点没被自己给呛着:“县里离村子里可不近,你?” “我给你运货过来,一早再驾着牛车回去,也不影响周叔接人。”他缓声打断了她的话,似怕她担忧,他忙又道,“牛车我寄放在周叔相熟之人那里,更不会有什么影响。” “你不嫌累?”周叔他们天一亮得出发进城,他若是要一来一回的跑,只怕天麻麻亮就得回去。 念书本就需要一个强健的体魄,罗婉儿不赞成他这么一来一回的跑. “不累,见不到你,我心不安,也睡不好。”他看着她的眼睛,缓缓开口。 罗婉儿心中触动,她又何曾舍得他,一时间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这是什么?”赵怀安发现了她放在一旁的草图,罗婉儿听他问起,不免得意,“这个叫会员卡,是我专程设计的······” 罗婉儿扒拉扒拉的跟他说着,赵怀安静静的看着她,眼见她眸眼带光,分明是因说到欢喜之事才有的,他也被她的笑意感染。 这晚,等她吃了饭,他照样给她打水洗漱,晚间,两人挤在一张小床上,心里都是说不出的甜蜜。 罗婉儿没再阻止他来找自己,随后的日子里,赵怀安便日日如此。 他天黑了就来,天不亮就走。 两人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儿,晚间,还能歇在一处讲讲白间的趣闻,日子倒也过的很快。 待五月初时,罗婉儿清算账目时,方才发现‘花容’一月下来,竟足足赚了将近六百两,换而言之,半月的功夫,她就将租子赚回来了! 因着利头不少,罗婉儿在给大伙儿发月钱时,便特意多发了一些。 大伙儿拿着月钱,个个脸上都是一片喜色,罗婉儿看着他们高兴,她自个儿也很高兴。 彼时,会员卡已经做好了,匠人手艺极好,那芙蓉花形状的牌子被打磨的极为精巧细致。 罗婉儿按着信息发放下去时,客人们都颇为满意。 到月下旬时,罗婉儿接了个怡翠楼的大单子,竟有三四十个姑娘要办会员卡! 据说,是因她之前仗义执言的行径传开了,她们这一个二个才慕名而来的。 罗婉儿一一给他们登记入册,待将他们送走后,店里竟来了个老熟人。 第384章 罗婉儿倒是你成全了我 是杨春燕! 罗婉儿如何也没有想到,会在店子里看到杨春燕。 杨春燕显然也没有想到,会在县里看到她。 两人目光一对上,皆是一愣。 如今的杨春燕仿若变了个人似的。 她整个人清减了不少,穿着一身的绫罗绸缎,头上也缀满了珠玉,看着还真是说不出的富贵模样。 她将罗婉儿仔细看了一阵,忽就扯着嘴角,轻笑了一声。 “没想到吧,罗婉儿,倒是你成全了我。” 她这话意味深长,众人都不明所以,但罗婉儿心中却是清楚,她说的是当日他来求她成全她和赵暮的事儿。 杨春燕在怪她! 林芝芝察觉到这边的异常,快步过来,眼看着竟是杨春燕,少不得又是一番热络寒暄。 杨春燕当真买了不少东西,她身旁的丫头就那么趾高气扬的端站着,完全没有过来帮她拿东西的意思,林芝芝正不知如何是好,杨春燕就伸手指了罗婉儿。 “我要她给我送。” 林芝芝和罗婉儿同时一愣。 杨春燕见状,冷笑了一声:“怎么,还送不得了?你们掌柜在何处,我倒要问问他,送不送得?” 林芝芝看了罗婉儿一眼,就要说话,却见罗婉儿点了点头:“好,我送。” 杨春燕斜了她一眼,嘴角缓缓勾起。 “婉儿,还是我去送吧,我怎么都觉得她在针对你,如今的春燕只怕是不好相处,杨秀大婚,她都没回去,听说,连礼都没备上呢。” “没事儿,你照看好铺子。”罗婉儿说着,就往外头走。 杨春燕既然点名要她送,她若是不送,只怕不好收场。 不过是跑上一趟罢了,她见机行事便是。 杨春燕是坐着软轿来的,一路上,罗婉儿就跟在轿边,陪着她往前面走。 日头高挂,直晒的人唇齿发干。 一行人走了好一阵,杨春燕方才掀开轿帘,朝她看了过来。 “罗婉儿,见到我如今这般富贵,你可是后悔了?当日,我那般求你,你竟也不帮我,结果,还成全了我,你心里定然不舒坦的很吧!” 罗婉儿一愣,她从杨春燕这话中,听到了一丝隐怒,心知她还记恨于心,她暗道了一声果然。 抬眸,迎上杨春燕的目光,她面色坦然:“我为何要觉得不舒坦?我和你并无多大恩怨,不是吗?” 杨春燕瞳孔微缩,语气越发不平:“你不该嫉妒我吗?你看,我坐着软轿,周遭就是可以使唤的下人,罗婉儿,你看到我过这样的好日子,你不该愤怒难过吗?” 罗婉儿没想到她为何会这般激动,顿了顿,又道:“并没有。” 杨春燕瞪着她,脸上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 半晌,就在她以为杨春燕会说点什么时,对方却只是冷冷的摔了轿帘子:“去,拿过她手上的东西,让她滚!” 她是在跟她的丫头说话,那丫头没有反应,只是漠然的站在一旁,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杨春燕怒极,又扯开帘子朝那丫头呵了一声:“你也不过是个奴才罢了,他若真有心抬你当姨娘,还等的到现在?你信不信,我回去便让人发卖了你!” 那丫头看了看杨春燕,面上明显带着不满,半晌,方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接了罗婉儿手里的胭脂水粉。 罗婉儿对县丞家的事儿不感兴趣,她原以为杨春燕还会折腾什么幺蛾子出来,倒没想到,她就这么走了! 眼看着杨春燕的小轿走远,她适才发现自己竟在第一楼的正门前,想到了李季风,罗婉儿快步就往回走去。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李季风刚好被李余从第一楼中推出来,他几乎是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到了罗婉儿! 用手示意李余停下,李余正当纳闷,就顺着李季风的目光看到了人群里的罗婉儿,一时间,他只暗道了一声不好,就看到自家主子从木质轮椅上强撑了起来。 随后,他便一路趔趄着跟在了罗婉儿身后。 “公子,大夫说了,你这腿脚,尚不能长久站立。”李余下意识追了上去。 李季风蹙眉:“你道我为何要看大夫?” 为何明明那么想她,偏又不敢出现在她面前,他不就是在等今天吗,等着他能站立在她面前的一天。 李余被他凉飕飕的目光看的心中一紧,一时间,也不敢追过去了,只能木然的看着自家公子紧随而去。 李季风看着她那熟悉的背影,整个人似乎又陷入了魔怔中一般。 而她罗婉儿,俨然就是他的魔障。 这些时日以来,午夜半回,他总会梦到她和谢兄。 每每梦到她时,他心中欢喜,贪恋着她看向自己的每一个目光,他会因她的每一个眼神而触动。 可每每梦到谢兄时,他总会看到他从战场上凯旋归来,极度失望的望着自己,他说他没有他这个兄弟了。 李季风像个身陷囹圄的可怜虫一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泥足深陷,却不能作何反应。 当罗婉儿回了铺子中后,李季风方才不满的朝李余看去。 花容是她一手创立的胭脂,他知她和花掌柜合作的事儿,却不知道,这青河县什么时候又开了一家花容。 他明明交代了李余,让他派人盯着她,事无巨细都要回禀的。 李余原就是故意瞒着他的,此时被抓包,顿时心虚不已。 “这是罗娘子刚开不久的,听说生意极好,还一度碾压了咱们胭脂斋。” 李季风皱眉纠正:“她的东西,自然是极好,胭脂斋如何能比。” 李余愣了愣,胭脂斋明明是他们李家的产业好不好,公子就算对罗娘子有什么,也没必要这么贬低自家东西吧。 僵持中,只见一年轻妇人,匆匆引着一堆拿着棍棒的壮汉冲进了花容铺子里。 个个来者不善,满脸凶样。 不多时,就听铺子里传来了一道怒吼声。 “我就是用了你家胭脂,才坏了脸,你们家卖的都是假货,今儿个,你无论如何都得给我个说法看,否则,我就砸了你这摊子!” 第385章 你为何这么看我 “刚刚那些人看着倒是眼熟。”李余说着话,又不动声色的看了李季风一眼,“倒像是咱们胭脂斋的人。” 李季风面色微凉,抬步往花容店前的石阶走去,因站立太久,腿上疼得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当,李余见状,赶忙去搀扶他。 还没等主仆俩走进铺子中,就听女子那轻轻柔柔的声音传来:“这位娘子确定是用了我家的胭脂才坏了脸?” “可不是,我连你们的胭脂瓶子都带来了,还能有假的不成,大伙儿莫要用她家胭脂,她家胭脂有问题!” 那妇人说着,就丢了一个胭脂瓶出来。 罗婉儿见状,拿过胭脂瓶闻了闻味道,只觉内里的味道确实是她家的,这才又朝那妇人的脸上看了去。 那妇人满脸红疹,瞧着很是渗人,但饶是如此,罗婉儿也能大致看清这人的五官。 她可以确定,自己并没有接待过这样的客人,特别是这胭脂瓶上还有专属于会员才能有的编码,也就是说,这个胭脂的主人,应该是她铺子里的会员。 林芝芝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她忍不住轻呵了一声:“你这人怎么回事儿,我看你分明是来讹钱的的吧!” 罗婉儿拉住林芝芝,朝她轻摇了摇头,再度问道:“这位娘子,敢问你会员卡可带了?” “会员卡,什么会员卡?”那妇人凝了凝眉,察觉到同伴频频朝她使眼色,她忙又改了口,“你别管我带没带,我用了你家胭脂,烂了脸,你如今便该给我个交代!” 罗婉儿暗道了一声果然。 她眉目带笑,缓缓将胭脂上的条码挪到了那妇人眼前:“娘子可看到这串条码了?这是我家会员才能有的,我通过查这串条码,就能知道这瓶胭脂真正的主人是谁。” 那妇人一愣,眼里闪过了一丝心虚。 周围在场的人都是一片哗然。 什么意思,女掌柜是说这人偷了别家胭脂?这人瞧着倒像个好人,怎么就干出这种事儿出来了? 真是不要脸! 那妇人被众人的目光看的心里发慌,赶忙道:“你,你胡说什么,这是我表姐送我的,我表姐就是你们铺子里的会员!” “那敢问你表姐姓谁名谁?这条码对应的会员信息,我们店里都有统计,若你答不上来,我就不得不怀疑你这胭脂是不是偷的。” “胡说,胡说八道!我偷胭脂干什么,你管我表姐是谁,你家胭脂会烂脸是不争的事实,你可别想转移话题,大伙儿来看看,这就是花容的胭脂,瞧瞧我这张烂脸,你们还买什么买,难不成,都想跟我一样吗?” 众人看了她一眼,虽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却也委实被她这张脸给恶心了一回,一时间,连着看铺子里的胭脂也多了点膈应之感。 罗婉儿朝林芝芝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报官,那妇人一番吆喝完,就要指挥着人砸东西。 罗婉儿面色一紧,心知林芝芝这番是赶不回来了,自己人手少,只怕也护不住这些胭脂。 如今,她也只有想法子将这些人家困在铺子里,等县太爷来查办。 正要嘱咐人去关店门,就听外头传来了李季风微带着冷意的声音:“住手!” 那些个正准备动手砸东西的人一僵。 一回头,看到了自家少东家进门来了,他们几乎就要齐齐唤出‘少东家’这几个字,随即又想起了自己此番的行径,他们顿时闭了嘴,就跟霜打的茄子一般,规规矩矩的退到了一旁。 饶是如此,罗婉儿也敏锐的察觉出了异常。 她早觉得这伙人来的蹊跷,心知他们是来挑事儿的,但见这些人对李季风如此唯命是从,她心下顿时就有了猜测。 想来,这幕后之人就是李少东家吧。 时隔许久,李季风终于又堂堂正正的站在了她的跟前,想着梦中她看着自己笑的场景,他有过片刻的怔然,许久,他才朝她说了一句:“别来无恙。” 罗婉儿皱眉,朝那些个拿着棍棒的人看了一眼,脸上渐渐浮现了嘲弄的笑意。 李季风有好些话想跟她说,包括当初违背她的意愿,将她捆去军营的事儿,他也有心道歉。 终归不想她因那事儿彻底厌恶上自己。 然而,当他看到了罗婉儿面上的嘲意后,他整个人都愣了愣。 “你,你为何这么看我?” “少东家今日这唱的又是哪一出戏?”罗婉儿指了指他身后的一行人。 李季风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顿时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怀疑他们是我叫来的?” 罗婉儿不说话,面上明显写着‘不然呢’三个字。 “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下作的事儿来?罗婉儿,你心里便是这么想我的?我就这般不堪?”饶是他有心让她看到那姓赵的不好,却也从未想过让别人欺她! 就连适才,他也是第一时间就站出来护着她了,难道,她还看不出自己的心意? 罗婉儿淡淡的勾着唇角:“少东家可是觉得我们影响了胭脂斋的生意?生意各做各的,我们花容和胭脂斋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李季风不敢置信的听着她开口,他如何也没有想到,她竟当真将他想成了那种卑鄙之人。 短暂的惊怒过后,他只觉心口堵的慌,只见她还在说着什么,可他却一个字儿也听不清了。 很快,张大人就领着衙差过来了。 见此情形,他自也不好得罪了李家,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时,却听李季风道:“他们确确实实是我们胭脂斋的人,大人且将他们抓回去审吧,务必要给花容一个交代。” 张大人有些诧异。 这商户之间的勾心斗角,他哪儿能不清楚,不用想也是胭脂斋的管事或是李家哪位主子想搞垮了花容。 李季风作为李家未来的家主,不论如何,都应当维护李家的名声,不想,他竟直接将人交出来了? 既如此,他总没有不抓人的道理。 让人将那些挑事儿的人抓回去,又顺道带了林芝芝回去做笔录,这事儿便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 张大人走后,客人们兀自松了一口气,这好不容易才有了花容这样的好东西,她们还想天天用呢。 罗婉儿见李季风居然还站在远处看她,不由心生不耐,正当皱眉,就听李季风唤了她一声:“罗婉儿!” 第386章 你怕不怕我落榜 “我没有。”他看着她,想要从她眼里看到一丝信任,然而,罗婉儿看他的眼神,和他梦中简直判若两人。 “你当真不愿信我?”他皱眉,俨然又回到了晚间的魔障中一般,整个人难受不已。 “少东家觉得,我该信?”罗婉儿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多说无益,既然已经将人交给了官府,也没她什么事儿了。 李季风眼睁睁的看着她再不看自己一眼,径直去一旁招呼客人去了,他用舌尖舔了舔下槽牙,何其不甘。 梦里那个冲她笑得女子是假的,眼前这个对他冷眼相对的人才是真实存在的。 她的笑脸给了那姓赵的,给了这铺子上来来往往的客人,唯独不愿给予他! 李季风只觉膝关节处传来了一阵细细密密的痛意,然而,这样的痛意压根比不上心尖的闷痛来的强烈。 随后,李余肉眼可见的发现自家主子额头上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心知他定是站立太久所致,李余心下大骇,赶忙去扶他。 这回,李季风没有拒绝。 他发现自己的双腿渐渐由钝痛变成了发软,害怕自己会当着那人的面摔倒在地,李季风借着李余的力道往外走。 “快些。”他低低开口,李余会意,赶忙加快了脚步。 主仆俩出去时,李季风的双腿早已经麻木的使不上力气了,他几乎将全身的重心都压在了李余身上。 李余看着自己主子额间细密的冷汗,渐渐变了豆大的汗水,很是焦急。 “公子,大夫都说了,你这腿还不能承力,他让你莫要久站,你为何就是不听,现如今可如何是好。” 李季风面色不变:“将胭脂斋的账目一并送到我那里。” “你已经从姑奶奶那里收回好些铺子了,要是再收回胭脂斋,姑奶奶指不定会闹成什么样子。”到时候,他家公子也别想好生养病了。 李季风勾唇,嘲弄一笑:“我那姑姑是什么性子,我最清楚,这次的事儿,定出她的手。” 李余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主子是为了罗娘子,还想再说点什么,就见自家脸色惨白,他再不敢多话,背着李季风就匆匆回府。 这日,等林芝芝回来后,罗婉儿就给大伙儿封了口,让他们莫要将白间的事儿告诉赵怀安。 赵怀安秋闱在即,她不想他因这点小事儿分了心神,林芝芝他们连连点头。 他们如何也没有想到,会员卡还有这作用,再看向罗婉儿的目光又多了一些敬佩之意。 不出十日,县衙那边就得了消息,只说是胭脂斋的管事儿所指使,和李家没有关系。 罗婉儿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和财大气粗的李家站在一起,原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不过,经了这事儿,李季应也会消停下来。 随后的日子里,倒也确实没人来找茬。 眼看着快到八月时,赵二叔来找了她,还带了一百两银子的定钱回来,只说第一楼已经已经同意用一百两银子的价格买羊蝎子的配方了。 罗婉儿都差点忘记这事儿了! 赵二叔都收了定钱,她总没有不卖的道理,虽厌恶李季风,她也没打算跟钱过不去,当即便给赵二叔写了配方。 待赵二叔将钱拿回来,她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又想着花掌柜从她这里运往州府的胭脂数量是一月比一月多,她心里忽就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她想陪安郎一起去州府! 如此,既能照顾他,又能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 她如今已然有本钱再在州府开分店了! 若真有合适的,她也可利用安郎等放榜的时间,在州府开一家分店! 当罗婉儿将这个想法说给赵怀安听时,赵怀安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将她压在榻上就是一通亲吻。 罗婉儿被他亲的上气不接下气,又听他抱着她的脖颈,喃声道:“婉儿,你怕不怕。” 罗婉儿狐疑看他,他抬眸定定的看着她那张姣好面容,默了半晌,忽就道:“你怕不怕我落榜?” 落榜?怎么可能落榜,按着书里的剧情,赵怀安可是今年的州府榜首! 赵怀安见她不说话,忽又不想听她回答了,只埋头在她脖颈间用力的亲了几口:“我不会,我说过,要让你过上好日子,你也不能离开我。” 罗婉儿:“······”敢情,他是怕自己落榜后,她会离开他? 罗婉儿满脸黑线,她是那么虚荣的人吗? “我若中了,我们就回来把办酒席,我正儿八经的抬你过门,然后······”然后再圆房! 他抬眸看她,那黑漆漆的眸眼里,像狼似的正散发着危险的光亮。 今年,她该有十六了,也不小了。 想着自己这些时日抱她在怀里时的煎熬场景,他眼神暗了又暗,忍不住又朝她脖颈下方两寸的地方亲了去。 他素来懂得克制,横竖也不过亲亲她脖颈上方,从未敢越雷池一步,唯恐招她厌烦。 此番亲到了往日不曾亲到的地方,他心中燥热,竟有种成功偷香的隐秘欢喜感。 这就导致他次日一早醒来时,心情都极为不错。 他一大早给罗婉儿买了生煎包,再回来时,看到铺子门口坐了一个衣着褴褛的乞人,也没有太过迟疑,径直将自己那份生煎包塞给了对方。 对方显然是饿了许久,一闻着味儿,也顾不得睡了,三两下就将生煎包吃了个彻底。 眼看着赵怀安又要走,那人忙起身,朝他抱了抱拳:“公子,可否再劳烦你借点银钱给我。” 赵怀安原也不是什么烂好人,这城北乞丐窝里的乞丐,一拉一大堆,他总没有个个都救济的道理。 可如今见这人谈吐不凡,想来也是遭了变故,再加上他一想到婉儿就要陪他去州府,心情也是极好,没再犹豫,就给了对方几十个铜钱。 那人看着铜钱,面露迟疑:“公子可否再多给一些,今日遭难,实属无奈,待我找回家人,定百倍奉还。” 家人······赵怀安想到了自己不见时,婉儿应也极为担忧,鬼使神差的,竟又掏了些钱给对方。 那人接过钱,匆匆道谢。 赵怀安也没多想,径直回屋将生煎包放在了小几上,又俯身亲了亲心上人的睡颜,方才离开。 第387章 他这双弟妹是个抢人精 随后的时日,罗婉儿就开始着手给赵怀安准备去府试所需的东西了。 毕竟是要去州府,罗婉儿特意给他做了几身料子上乘的薄衫,鞋子有芸娘做,她倒是不必担忧。 此外,罗婉儿还特意去药铺买了山参,隔三差五就给赵怀安炖点。 科考是个费力气的活儿,据说,每年这个时候都有学子因身体太弱,连答卷都未答完,就因晕厥被人抬出了考场。 虽然赵怀安如今身子大好,可多补补定不是什么坏事儿。 随即便是提前安排好自己的事儿,花容有林芝芝,作坊有香草嫂子她倒也放心。 待将螺蛳粉摊托付给了双喜,罗婉儿就隔两日和钱先生讲讲西游的章回内容。 若是没有意外,她和赵怀安在青州府至少也得待上一两月,钱先生每日给大伙儿讲上一章回的西游,她必须要多给钱先生讲点,以免自己回不来,钱先生没个准备。 钱先生一听罗婉儿要去州府陪考,先是说了一些预祝赵怀安高中的吉祥话,随即,意有所指道:“前阵子,书坊将我们的《西游记》上册,还有《红楼梦》一并推到了青州府,只是后来也一直没多大动静。” 罗婉儿微微沉凝:“钱师傅是觉得其中有蹊跷?” 钱先生点头,面色肃然:“我们只能看到青河县这么大的地方,州府外的东西,自是瞧不见,多点心眼儿也没错。再来,罗娘子不觉得蹊跷吗?不论是西游还是红楼,明明在青河县这般畅销,为何在青州府竟连点水花都没有?” 罗婉儿这些时日忙着花容的事儿,也全然没有放心思在这上面。 如今听钱先生这么一说,她也有些怀疑了,索性自己就要去州府,到时候去看看就成了。 若真是卖不动,她就想法子宣传宣传,若当真是那书坊暗中牟利······ 很快,村里人都知道罗婉儿要随赵怀安去州府赶考的事儿了,众人各说纷纭,青姐儿和业哥儿也想去州府见见世面,每每罗婉儿和赵怀安归家时,两个小豆丁总会有希冀而明亮的目光看着他们。 时间长了,罗婉儿也心软了,便朝赵怀安道:“安郎,不如,也带青姐儿他们一起去吧。” 青姐儿和业哥儿还来不及欢呼,就被赵怀安打断。 “娘腿脚不好,他们得留下来照看着娘,往后有的是机会。” 赵怀安是不会让这两个小豆丁跟上的,一来是他放心不下芸娘,二来自然是想跟婉儿单独相处。 这要真带上两个小家伙儿,到时候,别说和婉儿睡一起了,就连简单的亲亲抱抱都不一定有机会。 谁让他这双弟妹是个抢人精,他可不想将软软的媳妇儿让给别人,就算是自己的弟弟妹妹也不成。 青姐儿和业哥儿还能说什么呢? 大哥望着他们的眼神黑沉沉的,他们总不能不答应吧,于是,两个小家伙儿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耷拉着脑袋应下。 柔姐儿死死攥住了碗筷,望了罗婉儿许久,忽地笑了一声:“大嫂怎么想着和阿兄去州府了,据说,那杨秀也得去,大嫂应该没打别的主意,对吧?” 她这话,意有所指。 芸娘见状,唯恐她再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赶忙将她拽住。 “柔姐儿,婉儿是你大嫂,你得敬重她些,莫要乱说!”赵怀安不悦的看了柔姐儿一眼。 柔姐儿心下忽就十分委屈。 阿兄看她的眼神变了! 以前的阿兄处处袒护着她,唯恐她受一丁点的的委屈,可现如今呢,他却处处维护着罗婉儿这个女人! 之前跟着她好几日不回家就罢了,如今,竟陪着她歇到了县里,将他们娘儿几个都丢到了屋里。 那往后呢? 往后,她是不是还得让阿兄彻底搬出他们家,让她想看阿兄一眼都难? 一想到那个场景,柔姐儿就觉得心中难受,一难受,那眼泪珠子就哗啦啦的直往下掉。 赵怀安不喜别人说罗婉儿,原本还想呵责柔姐儿两句,不想,她竟先哭上了。 一时间,赵怀安只得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吃饭!” 芸娘看着柔姐儿哭,心里也不好受,又怕柔姐儿当着婉儿的面再说些什么出来,她也没再多话。 随后的几日,罗婉儿就开始断断续续的去店中,她将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到了采买路上所需的瓜果干粮、租用马车和收拾行囊上了。 府试在八月中旬,他们沿路去青州府就得花上三四日的功夫,为免路上遇到事,耽误了府试,罗婉儿和赵怀安打算八月初就出发。 芸娘听说马桂枝为了让杨秀高中,还特意去求了半仙,给杨秀泡了必重的符水喝。 芸娘也有些心动,她旁敲侧击的跟人问起了符水的事儿。 作坊里的女工们听芸娘这么一说,也纷纷都去帮她打听,她们都望着秀才郎高中。 先别说秀才郎出自他们后河村,若他真的高中了,往后,他们整个村子都会跟着沾光,就看在婉儿和秀才郎的人品,她们都是望着他好的。 然而,那马桂枝像是生怕有人抢了她儿子的好前程一般,如何也不说那半仙的名讳。 再是后来,不知谁就这些话传到了赵怀安耳朵里,赵怀安一阵沉默,又去找他娘好好商谈了一番,方才打消了芸娘求符水的决心。 可一想到怀安和婉儿要出远门,芸娘还是特意给他们一人求了个平安符,只叮嘱他们随身携带,莫要落下。 罗婉儿之前忙忙碌碌的准备着要出发的事儿,本也没想那么多,如今,被芸娘这么一叮嘱,她也渐渐有了要出远门的紧张和兴奋感。 要出发的头一晚,她竟直接没了瞌睡。 赵怀安怕她没休息好,受不得赶路的苦,就陪着她说了许久的闲话,方才将她哄睡。 月明星稀,赵怀安看着罗婉儿的睡颜,正要闭眼睡去,就听外头传来了一阵异响。 他轻手轻脚的披了外衣出了门,就在院门外看到了流风的身影。 第388章 出发去州府了 “少主。”流风抱拳,将一个包袱递给了他,适才道,“这是二当家让我带来的药,里面还有些银票,他让你一路保重,莫要分心。还有八爷让你到了州府,就去找他。” 赵怀安颔首,见流风面有凝重,不由道:“生了什么事儿?” 流风有过片刻迟疑,还是道:“张白圭撇下巡抚,跟着咱们的人一路私查到了青河县,二当家本想杀人灭口,不想,竟让他给逃了,不过,你放心,他并没有查到什么。” 赵怀安蹙了蹙眉:“不愧是张白圭,难怪内阁容不下他。” 流风心知他隔日要赶路,便也没有久留,赵怀安回了房中,透过月色,看着榻上安眠浅睡的女子,却觉得如何也看不够。 许久,他方才小心翼翼的伸手,环住她的腰肢,沉沉睡去。 隔日,天不亮,林芝芝、陈双河他们都来送行了。 因着周叔他们还得赶回县里,所以,罗婉儿并没打算耽搁他们,一行人匆匆道别,罗婉儿将她们送出了院门,就见一个浑身是伤的女人冲了上来。 大伙儿着实吓了一跳,倒是林芝芝率先反应了过来:“那,那不是金宝家小娥吗?” 罗婉儿定睛一看,还真是! 如今的刘小娥肚子极大,俨然快足月了,她快步过来,一把拽住了罗婉儿的手,低低道:“救我,救我!” 罗婉儿这才发现她双腿间的血迹早染红了薄薄的一层单裤。 虽然,在人家临别前见血不吉利,可这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儿,也没人说刘小娥一句不是。 “周叔,送她去镇上,快!”罗婉儿怕她有事儿,急急开口。 “我还是先通知她婆母还有赵金宝吧。”周叔觉得这事儿可大可小,必须得知会人家家里一声,不然,要真出了什么事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不要,求你了,救命!”刘小娥将罗婉儿的手又攥紧了几分。 罗婉儿挑眉,又朝周叔催了一句,周叔没法,只能载着刘小娥去了镇上。 “还是去问问你五婶吧,毕竟,人命关天。”芸娘犹豫了一阵,忍不住说了一句。 赵怀安和罗婉儿对视了一眼,正要说话,赵五婶就赶来了。 “怀安,听说你和婉儿就要去州府了,五婶特意来送你们的。”赵五婶脸都快笑烂了,如今罗婉儿有本事,赵怀安若在考个功名回来,那他们大房就不得了! 赵五婶虽然不愿意这么讨好大房的人,可这些时日,她也想通了,形势比人强。 众人木着一张脸,如何也没有想到赵五婶居然还有心情说这些话。 最后,倒是林芝芝将适才的事儿跟赵五婶说后,赵五婶方才白着脸往镇上赶去。 “刘小娥倒也是个苦命人。”罗婉儿望着外头,止不住道。 赵怀安捏了捏她的手,众人都没再言语。 待周叔从镇里赶回来,带回了刘小娥无碍的消息后,作坊里的女工们一一来送了赵怀安。 芸娘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食,一家子人难得正儿八经的坐下来吃了个早饭。 饭后,芸娘见柔姐儿还没出来,只好领着青姐儿和业哥儿出门送赵怀安。 这说是送赵怀安,结果两个小豆丁都拉着罗婉儿,满是难舍难分的可怜模样。 赵怀安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心下越发庆幸自己没带这两个家伙儿,要真带上了,他这日子还不知道怎么难熬。 芸娘一路将他们送到村口,最后,赵怀安好说歹说,刚才将芸娘他们劝回去,打算让车夫出发,就见不远处驶来了一辆驴车,随即,从上面下来了吴夫子、许夫子还有许夫人。 吴夫子只朝赵怀安的方向看了一眼,就朝杨家去了,许夫子和许夫人则是径直往赵怀安这边走来。 许夫子话语不多,只拍了拍赵怀安的肩膀,就递了一封名帖给他。 “这是我在州府的一个学生,你若在州府遇上了难处,尽可带着这封书信去寻他。” 赵怀安接过名帖,又朝许夫子郑重的揖了一下:“多谢夫子。” 许夫子摆了摆手,眼睛竟也添了些许湿润。 这是他最为器重的一个学生,今日他就要下场,不出意外,等着他的便应该是一片青云路。 想想他这么多年的苦读终能有个结果,许夫子也替他激动。 一对师生就这么相对泪目,明明他们并没有多话,可此刻,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许夫人适时递了些干粮过来:“这一路舟车劳顿的,路上总得吃好喝好,里面有我做的肉干,还有你老师特意给你挑选的狼毫笔,他只望你下笔如有神。” 赵怀安面有触动。 他和罗婉儿对视一眼,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跟许夫子和许夫人道了谢:“多谢夫子,多谢师娘!” 就在这时,忽听一道凄凄惨惨的哭声传来:“儿啊,娘舍不得你,你这一路,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想吃什么就吃,想用什么就用哈!” 众人循声看去,就见马桂枝抹着眼泪,搀着杨秀的胳膊,一路走来。 而跟在他们身后的吴夫子和吴月牙则是一脸的木然,显然,都有被她这种作态惊到。 毕竟这科考是个大好事儿,马桂枝哭得这般伤心,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家是死了什么人! 杨秀显然也被她哭得有些不耐烦了,皱着眉头就说了一句:“好了,娘,你就回去吧,我身上有钱,还能把自个儿饿死了不成?” 马桂枝摸了摸眼泪:“瞧你这说的,你长这么大,还从未离开娘的身边,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娘自然是担心你的。” 毕竟在外头,杨秀被他娘这么一说,只觉脸上无光,赶忙打断了她的话。 “好了,好了,你就放心吧,别说了,再说下去,我得头晕了。” “不晕不晕,晕了还怎么考试?”马桂枝生怕他考不好,赶忙闭嘴。 一旁的吴夫子适时干咳了一声,径直递了小半袋钱银给杨秀:“东西可都带齐全了?我这里还有些银钱,你都一并带上,到了州府用钱的地方还多。” 杨秀母子俩一看到钱,眼中都是一喜。 第389章 一把寒刃架在了她的脖颈间 马桂枝正想将这懂事的亲家夸上一番,冷不丁又看到了不远处的罗婉儿和赵怀安,不由轻声一笑。 “哟,前阵子就听说怀安要带媳妇儿去赶考,原来,还是真的啊,啧啧,带个女人去州府,你还能考的好吗?” 马桂枝恶毒的想着,就罗婉儿那张祸水一样的脸,还不定会引出什么麻烦呢。 那州府里可都是有钱有势的主儿,要真真将罗婉儿勾走或是抢走了,看他赵怀安还有什么心思考试? 吴月牙此刻也注意到了赵怀安,这些天来,她心里虽总会念着他,可她心里也清楚,她和怀安哥已经没有可能了。 如今,她就算不爱杨秀,也得一心一意的跟着杨秀过日子。 她做了那么丢人的事儿,已然亏欠了他爹那么多,这辈子,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他爹担心了。 杨秀本还巴巴的看着罗婉儿,冷不丁察觉到吴月牙看向赵怀安的目光,他面上不由一冷。 马桂枝也气不打一处来,她这婆婆还在呢,儿子这小妾居然就敢盯着外头的男人看,简直是欠收拾! “其实,秀哥儿也可以带月牙儿去州府见识见识。”吴夫子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也是真心疼宠她的,更不想别人将她比下去。 马桂枝心下恼火,可看在吴夫子刚刚送了钱的缘故,她也不好训斥人,只得面热心冷的说了一句:“这新媳妇儿进门,我这当婆婆的还舍不得呢,往后多的是月牙儿和秀哥儿相处的日子。” 吴夫子一想,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当下便没再多言。 而吴月牙恍然未觉一般,她还在怔怔的看着赵怀安的方向,眼看着赵怀安终于拉着罗婉儿上了马车,她微合眼睑,将所有心思都沉回了心底。 杨秀则是忍不住冷笑:贱人,到了这种时候还盯着赵怀安看! 等他从州府回来,再跟她好好的算算这笔账! 另外一头,当马车咕噜碾在乡道上,赵怀安伸手,揽过罗婉儿的脖颈,让她斜靠在了自己肩头。 “再睡会儿?” 罗婉儿轻“嗯”了一声,今日起了一大早,如今确实还有些乏。 有风卷起帘子,吹拂在她脸上,她忍不住在他肩头蹭了蹭:“安郎,我好高兴。” 赵怀安唇角微弯,拦腰将她圈紧了几分:“我也是。” 这还是他和她第一次出远门呢······ 然而,很快这种轻快就被打破了,罗婉儿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晕马车! 等她连着赶了一两天山路后,罗婉儿就再打不起精神来了,赵怀安见状,只得让车夫放缓了行程,走上一阵,就带她下车走动走动。 如此,原本三四日就能到青州府的,竟足足被他们走了五六日。 等到了青州府,城中酒楼已经人满为患,四处都可见背着考篮走动的学子,赵怀安连着问了几个店竟都是满员的,无奈,他只得带着她赁了个偏僻的小院。 这小院不大,就一间灶房一间寝屋,但好在干净又整洁。 小院周遭也住了不少赶考的人,饶是罗婉儿精神不济,却也总能清晰的听到朗朗读书声。 罗婉儿无端多了一种紧张感,直到此刻,她似乎才感受到了科考这只独木桥的有多难过,再看独坐案前温书的赵怀安,罗婉儿心中不免有些愧疚。 她跟来,本是为了照顾他,不曾想,竟反过来要他照顾,只望自己快些好起来,莫要引他分心才是。 好在到州府的第三日后,罗婉儿就缓过来了。 白日里,赵怀安房中温书,她就在一旁陪着,或是买菜做饭或是洗点衣服。 夏日里蚊虫多,罗婉儿怕赵怀安被蚊虫熏扰,又特意给他做了驱虫的香包。 时日长了,他们还认识了一对同样进京赶考的宁氏夫妇。 因着年纪相当,罗婉儿明日里总和宁大嫂一同赶早集,间或的,谁家若是做了好吃的,也会给对方送一些去,日子倒也过的很快。 转眼就到了乡试的日子。 乡试共九日,考生们半夜就得到贡院外去排号。 赵怀安唯恐吵醒了罗婉儿,他匆匆下榻穿衣,也不点灯油,可罗婉儿还是醒了,她将油灯点亮,也跟着穿衣,手就被赵怀安给拽住了。 “你再睡会儿,外头黑灯瞎火的,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说完,他朝她额间亲了一口。 罗婉儿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也怕他担忧,便没做坚持,只伸手,伸手环住了他精壮的腰肢。 “安郎,我等你回来。” “好!” 他们所住的地方离贡院并不远,赵怀安走后不多久,就听贡院那边传来了炮声,随即,又响起了闹哄哄的声音。 想来,是学子挨个挨个进考场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该到安郎。 罗婉儿心中想着,却再也没睡着,就这么翻来覆去的,直熬到天亮,她还没有睡意,索性就起身去外头做了早食吃。 饭后,她又如往日一般去外头买菜,学子们去赶考了,往日还热热闹闹的巷子彻底安静了下来。 宁大嫂不在屋子,罗婉儿就戴着帷帽,自己去了早市,此外,她还顺道去了一趟附近的书摊。 罗婉儿毫不意外的在摊子前看到了《红楼梦》和《西游记》,她还没来得及多问,那书摊老板就满脸带笑的迎了出来。 “这位娘子,你可真有眼光,这两本书都是时下我们青州府最流行的,一度卖断货呢,幸亏你今日来的及时,不然,又得被人抢光了。” 罗婉儿挑了挑眉,又想到了钱先生那话。 那书摊摊主见她不说话,唯恐她不相信自己,忙又道:“这位娘子,你莫不是不信我?你若是不信,你就去别家看看,别家的货早断了,哪儿像我家的货这么及时。” “多少钱一册。” 罗婉儿顺道问了一句,那摊主赶忙道:“不贵,不贵,不过一两银子就可以买到了。” 一两银子!居然买到了这么高的价格了? 在青河县时,一册的价格也不过三四百文钱罢了,更何况,她和钱先生也曾商量过定价,他们明明一直决定,不论是州府还是青河县,都统一卖三四百文的! 钱先生的为人,她是信得过的,那就说明,极有可能是那书斋动的手脚。 “这位娘子,你到底买不买啊,不买晚些可就会被人抢光光了。” 书摊老板的声音再度响起,罗婉儿跟他道了谢,匆匆而去,随后,她又去了好几家或大或小的书坊,结果,还是得了一样的答案! 罗婉儿心中怒然,决心等她回去,再和钱先生商量此事。 随后,她又沿着街道往早市走。 青州府格外热闹,街道两旁各式各样的店铺林立,放眼眺去,远处的亭台楼阁连绵相接,飞檐画栋,好不壮观。 而附近小巷里则又是另外一种烟火气息,只见那三人宽的巷子老街里,各种吃食小摊排成了长龙阵,来来往往的人们摩肩接踵,川流不息。 日头高照,将她额间晒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罗婉儿盘算着待赵怀安考完,再拉他出来好生逛逛,就买了菜,回了院中。 院子里静悄悄的。 她进屋时,就闻到了一股子浓浓的血腥味儿,不待她多想,她脖上一凉,一把寒刃就架在了她的脖颈间。 冰冷的触感引得她汗毛直竖,身上也跟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第390章 这人竟是五皇子原主后来的男人 透过因拉扯而歪歪斜斜的帷帽一看,罗婉儿只看清了来人那紧绷着的下颌骨,就听对方冷声道:“别动,否则,我这刀子可就不长眼睛了。” 这声音,莫名透着一股子熟悉感,可罗婉儿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自己究竟在哪儿听过这样的声音。 感觉到那冰凉的刀锋缓缓抵在她脖颈前,她忙点了点头。 “跟我进屋。”男人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罗婉儿微微蹙眉,还是配合着她往里走,才入院中,那人就松开她,将门掩上,斜靠在门处喘着气。 那浓重的血腥味闻的人直皱眉,罗婉儿试图朝那人看去,此时,透过窗棂处披洒下来的光线,她总算看清了眼前的男人。 这男人约莫二十出头,一身华贵锦衣,眉目英挺矜贵,神色冷肃,罗婉儿的目光在他那张脸上沉凝了片刻,顿时就知道她之前为何有种熟悉感了。 眼前这人竟是萧瑾钰,当今五皇子,原主曾勾引未遂的嫡姐未婚夫! 原书里,这人是最不得宠的一个皇子,谁曾想,这人后来竟得了皇位,成了最后的赢家! 她不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人看到自己这张脸! 先别说原主为了勾引他,给他下过药,他极为反感,就说后期他还纳了原主为妾这事儿,便不是什么好事儿! 当然,她也不能和这人成仇。 安郎日后毕竟会是一朝首辅,她得罪了这个今后会御极天下的男人,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儿! 心思转动,罗婉儿径直问了一句:“可要我帮你寻大夫?” 大力喘着气的萧瑾钰愣了愣,他抬头防备的朝那看不清容貌的女子看去,脸上全是冷意:“你想去报官?” “没有。”罗婉儿声音淡淡,“只不过,你伤得不轻,若是不能得救,只怕会死。” 萧瑾钰皱眉,只听女子声音清脆,说不出的好听。 而且,他适才明明感觉到了她在害怕,可不过转瞬间,她竟又恢复了平静,这样的胆量,在闺阁女子中确实是极为罕见的。 可他仍旧不信她! “去打点水。”他淡然的用指腹蹭了蹭刀间,“若敢暴露我的行踪,休怪我不客气!” 罗婉儿抿唇往外走,再度回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个铜盆,她将铜盆放在一旁就要往边上走,萧瑾钰被她这没眼色的行径愣住,声音中又添了一股冷气。 “过来,帮我拔出来。”他指了指自己的背上箭羽,又丢了一瓶药给她,很明显,是想让她帮忙包扎伤口。 罗婉儿顿觉恼怒,死死地瞪着他,没有往前再走上一步的意思。 饶是隔着一层帷幕,萧瑾钰也感受到了她的愤怒。 不知怎的,他浑身的戒备少了些许,只道这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闺阁女子罢了,倒也用不着那般防着。 “我被奸人所害,只想在你这处避避,你放心,你也不是白帮。”说着,他在身上摸了摸,径直掏了块玉珏扔给她。 罗婉儿还真不想跟这人扯上什么关系,迟疑间,只见萧瑾钰用手弹了弹手里的匕首。 罗婉儿忍了又忍,这才朝他走去。 这箭羽上显然是淬了毒的,萧瑾钰的背上黑了一片,罗婉儿帮他将箭头拔下,勾起了一片皮肉。 萧瑾钰痛的闷哼了一声,罗婉儿快速帮他洒好药,又找东西替他包扎上,又退到了一边:“你可以走了。” 这话才刚说完,就见男人回头,盯着她笑了一声,罗婉儿怎么听都觉得这笑意带着一股子狞意。 罗婉儿顿时戒备的盯着他。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一道敲门声,宁大嫂的声音在外头传来:“罗娘子,你可在家中,我做了点绿豆糕,特意给你送一些来。” 不等罗婉儿回话,萧瑾钰快步过来,将匕首抵在她腰侧,示意她噤声。 宁大嫂敲了一阵门,见没人应门,很快就走了。 萧瑾钰缓缓收了匕首,见她到了这种时候,依旧镇定如此,不由多看了她两眼,随即哂笑了一声:“姑娘倒是好胆量,临危不乱,让人佩服。” 罗婉儿挑眉,皮笑肉不笑道:“公子应该走了吧。” “我饿了,去做点吃食。” 萧瑾钰用下颌点了点灶台的方向,罗婉儿长吸了一口气,径直去了灶上。 她灶间的不但有菜还有肉,想做顿像样的吃食并不难,可罗婉儿压根就没有闲情去给他做什么吃食,只挼了些面,用刀削了一碗面片汤。 待她将面片汤端到萧瑾钰跟前时,萧瑾钰又朝灶间的猪肉看了一眼,眉梢几不可见的挑了挑。 罗婉儿只当没看见,索性萧瑾钰也没有多话,垂首就吃了起来。 罗婉儿就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站着,心里则又瞟到了贡院外头,今日安郎就要出考场了,谁知道,竟又遇上了萧瑾钰这个煞星。 若是这人一直不走,回头······ 不知是不是饿极的缘故,萧瑾钰竟觉清汤寡水的面块儿别有一番味道,再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女子时,恰巧有风吹起帷幕的一角,女子那精巧的下颌以及瓷白雪嫩的脖颈微微漏出些许,很快,又掩在了帷幕之下。 萧瑾钰虽没看清她的长相,可就只是这点浮光掠影却也足够他想象这帷帽下是怎样一副花容月貌。 不知怎的,他就想起了他府中那两个擅房中术的孪生姐妹。 他原以为,他那两个姬妾就够媚祸人心了,不想,如今他只看到了这女子一点容色,便觉她并不会亚于那两个孪生姐妹。 见眼前这美人待在他跟前还在走神,他忍不住冷嗤了一声:“在家中也带着帷帽,你莫不是长了一副见不得人样貌?” 罗婉儿本还心事重重的想着事儿,冷不丁听到男子的声音传来,她顿时满脸黑线。 未来的九五之尊竟是个如此话多之人?书里怎么没写过?莫不是个会装的? “难不成,公子没听说过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药也擦了,面也吃了,公子还想如何?” 第391章 不要怕知道我是谁吗 罗婉儿面色一凝,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几步,彻底和萧瑾珏拉开了距离。 萧瑾珏原本也没想怎么样,他身边从来不缺女人,如今这种情况,更不是干那种事儿的时候。 可感受着美人强装镇定,却仍是要违抗他的模样,他忽又想起了适才的惊鸿一瞥。 不知为何,这仔细回味看,竟还有几分说不出的古怪感觉! 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心下狐疑,他很快就打定了主意,定要窥窥这帷帽下的真容。 “难不成,公子没听说过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药也擦了,面也吃了,公子还想如何?”罗婉儿紧攥着五指。 “不要怕,知道我是谁吗?” 男人慵懒而矜傲的声音传来,那一双冷肃的眸眼,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好玩儿的东西一般,竟还多了几分兴致。 罗婉儿直退到了墙角处的柴火堆处,手随手一摸,就拽了一根粗壮的棍子在手。 眼看着男人那双极好看的手就要朝她的帷帽伸来,她想也没想,就朝外头的方向喊了一声:“宁大嫂!” 萧瑾珏立马警惕的朝院门的方向看去,罗婉儿出其不意的挥着棒子朝他后脖颈便是一敲! 萧瑾珏显然没有想到她会有这个动作,僵着脑袋,缓缓朝她看来。 罗婉儿一不做,二不休,又朝着适才敲打过的地方重重一敲,只听‘砰’的一声,萧瑾珏就闭着双眼,硬生生摔在了地上。 罗婉儿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棍子,又看了看地上的男人,心下涌过一丝懊悔,唯恐自己此番这个行为会给安郎招惹祸事儿。 可转瞬间,这种懊悔又消失不见了。 一切都怪萧瑾珏,若他直接走了,他们自然相安无事,偏他不走! 如此情况,她必须得收拾包袱走人! 她和安郎租屋子时,并未留下什么消息,萧瑾珏即便是有心打听,恐也很难打听到什么。 更何况,萧瑾珏如今的情况分明是自身难保,又有何必要和精力打听她? 饶是日后,不幸遇上,她也只会装作没在这里见过他,更不知今日的事儿! 对,只有这样,才能给安郎和她避开麻烦。 心里想着,罗婉儿也不敢耽搁,匆匆就回屋收拾了东西,等她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经过萧瑾珏身边时,她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萧瑾钰自己说了不让她找大夫的,而且,他怕她报官惊动别人,既是如此,她也无需做什么。 他若是自己死了就算了。 他若是死不了,也怪不到她头上来。 想着,罗婉儿背着包袱,匆匆离去。 因着学子去考试的缘故,酒楼中已经空出了不少房间,她在贡院附近的酒楼要了间上房。 为免再遇上萧瑾珏,罗婉儿便哪儿也没去,只待在店中,时间长了,她不免无聊,索性就拿出赵怀安的纸笔,开始给芸娘画花样子。 仔细一想,自从自己开始做胭脂以后,便没有给芸娘画过花样子了。 一想到芸娘,她就想到了那日她领着业哥儿、青姐儿送他们出门的场景。 她心下微暖,只盘算着等安郎考完,就去给他们买些新鲜玩意儿回去,而且,得快些回去。 她想他们了······ 此时,几百里开外后河村里,芸娘也同样念起了罗婉儿。 算着怀安如今已经进了考试,她忍不住担忧道:“怀安还得考上好几日呢,也不知道婉儿会不会闷,青州府应该很大吗,婉儿一个人待在那里会不会闷?倒是苦了她。” 说完,又双手合十,作揖道:“一定要保佑怀安高中,和婉儿平平安安的归来。” 柔姐儿进她娘房中拿绢帕,听得这话,不由撇嘴:“她巴不得去州府过过好日子,哪儿会觉得累?我看,累的是我阿兄才是!” 芸娘见柔姐儿这般说话,又想着她那日赌气,竟连她阿兄科考也出门相送,终忍不住叹了一声。 “柔姐儿,婉儿毕竟是你大嫂。过去的事儿也已经过去了,你大嫂如今待我们极好,你莫要再和她对着来,那日,你本该送送你阿兄的。” 大半个村子的人都送了,唯独她这个亲妹妹没送,若让村里人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想! “好?她抢了我的阿兄也算是好?如果不是她,如今陪着阿兄去州府的人,就应该是我!”柔姐儿忽然拔高了声音。 芸娘心知她和赵怀安打小关系就好,她只道柔姐儿孩子心性,不愿别人抢了赵怀安对她的关爱,不由失笑。 “婉儿是你阿兄的妻,她陪怀安去州府赶考是理所应当的事儿,你连这个味儿也得吃?好了好了,你阿兄是你一辈子的阿兄,他就算是娶妻了,也会照拂你们这些弟弟妹妹的。” “弟弟妹妹?谁要当他的弟弟妹妹!罗婉儿那样的人都可以,凭什么我不行?”柔姐儿喊了一句。 芸娘不敢置信的看着柔姐儿,心下一面安慰着定是自己听错了,一面又道:“莫要胡说,他可是你哥哥。” 柔姐儿也没想到自己会将心里话说出来,可既然说都说了,她也不妨将话说开些。 “我喜欢阿兄,我打小就喜欢他,不是妹妹对哥哥的喜欢,是女子对心上人的喜欢,我会比罗婉儿待他更加真心!” 芸娘听得一阵悚然! 她呆呆的看着柔姐儿,好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柔姐儿反倒是长松了一口气,将心中秘密说出来,她有种说不出的畅快之意:“娘,我知道他不是你和爹亲生的,你也不用瞒我。” 芸娘只觉如受重创,全身骨头都像是被人打散架了一般。 她愣愣的看着柔姐儿,再开口,声音已经有些嘶哑。 “你和怀安不能够的!你怎么能打自家阿兄的主意,这要是让村里人知道,你还怎么嫁人了。” 芸娘摇着头,满脸的痛苦状。 她如何也没有想到,怀安不是自己亲生儿子的事儿,竟让女儿给知道了。 虽然他们都知道怀安不是她儿子,可村里人不知道啊,若是村里人知道了这事儿,柔姐儿怎么办? 这种背人伦的心思,怎能为世人所容? 更何况,怀安已经娶了妻,如今的怀安和婉儿恩恩爱爱,柔姐儿若再从中插上一脚,算个什么事儿? “不还有阿兄吗?罗婉儿能嫁给他,我为什么就不能?” 第392章 你阿兄已经有婉儿了他不可能娶你 柔姐儿再度重复了一句,芸娘惊骇的不行,她绝对不会让柔姐儿再错下去! “柔姐儿,娘替你相看,可好?咱们明天就开始相看!娘给你找个好人家,定不会比怀安差。你阿兄已经有婉儿了,他不论如何也不可能娶你。你听娘说,这世间男儿千千万,总能找到你更喜欢的!” 芸娘似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个劲儿的劝说柔姐儿。 柔姐儿红了眼,一张柔柔弱弱的小脸上顿时满是愤怒。 “娘,你就这么维护那罗婉儿,你就这么想将我赶出去?好!我走!我现在就走!” 芸娘险些被她这话气晕过去,慌忙伸手去拉柔姐儿,柔姐儿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猛的将她推开,一溜烟就钻入了夜色中。 “柔姐儿!”芸娘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赶忙追了出去! 院外,本想过来送螺丝粉摊上一日盈利的双喜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她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偶然过来,竟听到了这样骇人听闻的话。 她来得晚,也没听到什么,可却仔仔细细的听到了柔姐儿说她想嫁怀安哥的话! 柔姐儿居然会喜欢自己的亲哥哥,她怎么就喜欢上自己的亲哥哥了? 双喜想不明白,可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不去帮芸婶子追。 这种事儿确实不是什么好事儿,若让芸婶子知道她在,定会很尴尬的。 对,她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可婉儿姐那边怎么办,她要不要告诉婉儿姐? 这晚,芸娘将柔姐儿带了回去,心里踟蹰着怎么开口劝她相看,又怕柔姐儿在气头上,她一个不好,反倒是让将这事儿给闹大了,引人笑话。 可,隔日,不等她找柔姐儿说这话,柔姐儿就不见了。 这可把芸娘担心的不行。 柔姐儿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又是因着嫁不成哥哥而出走的,芸娘不敢将事情闹大,只能私底下找了赵二叔帮忙。 赵二叔让她莫要担忧,当即就租了车,去了邻县郑家找人,因为芸娘就那么一个姊妹,若柔姐儿没去郑家,便再没有别的地儿可去了。 可芸娘如何能不担心? 赵二叔回来说郑家没人,芸娘忽然想到了一个极可怕的可能性,她拽着赵二叔吐出了‘青州府’这三个字。 赵二叔摆手,压根不相信柔姐儿会去青州府,可芸娘的直觉告诉她,定然是青州府无疑了。 柔姐儿这个傻孩子,她定是去州府找怀安了。 芸娘既惊又惧,怕柔姐儿路上遇到个好歹,又怕柔姐儿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影响了怀安和婉儿的感情。 她心下无比自责,又不好跟赵二叔提自己的缘由。 赵二叔见苦寻无果,就打算去县里找找,他这前脚一走,周青山后脚就来了。 “我去州府,帮你找人。”没有任何的怀疑,他开门见山道。 这一回,芸娘没再拒绝。 她担忧的不行,若不是怕柔姐儿回来,家里没人,她都跟着周青山一并去了。 金桂缀上小花苞的时候,乡试终于结束了。 罗婉儿早早就到了贡院门口等着,她想第一时间看到赵怀安,这几日不见,她想他想的紧。 贡院门口,很快就走出了络绎不绝的学子。 毕竟是刚刚经历了为期九天的秋闱,各个面上都带着些许苍白,甚至还有人一出考场就软了下来,幸得家人搀扶,方才无碍。 罗婉儿想着赵怀安包袱里的药,她心下也忍不住生了一丝担忧。 其实,赵怀安压根就没有跟她提过什么药,更没有当着她的面熬过,若不是她这几日清理包袱,还真发现不了那几包药。 他定不会无缘无故的将那些药包带上,那就只能说明,他的身子定是有碍。 明明知道,赵怀安依着书里的剧情,定不会有什么事儿,可罗婉儿还是止不住的担忧,她的到来,已经改变了很多,若其实事情也间接被她影响了呢。 就在她心急如焚之际,人群里,总算传来了一道讶异又欢喜的声音:“婉儿?你怎么来了!” 是赵怀安! 罗婉儿看到他的那一刻,整个心又落回了远处。 她快步上去,一把抱住了他:“你总算出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赵怀安面上有过片刻怔忪,他的妻子什么时候在大群广众之下对他投怀送抱过? 他敏锐的发现了蹊跷。 大掌覆在她清瘦的背脊上轻轻拍了拍,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惶急,他问她:“怎么了,是不是生了什么事儿?” 罗婉儿摇头,从他怀里退出来,抬头定定的朝他看去,适才发现,原本清隽俊美的一个人,此刻脸上竟满是疲态,连着下颌处也生了一些青须。 “婉儿,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见她仍旧不说话,他心里的惶急又多了几分。 “我,我见着人晕倒了,我担心你。” 赵怀安愣了愣,随即闷声一笑,捏了她的小手,抬步往住处走:“你还在外头,我不能倒。” “答卷难不难?” “尚可。” “那,那可有蚊虫咬你?” “没有,娘子的香包很管用。” 两人一问一答,直走到街巷时,罗婉儿才恍然回神,拉着他就转了个方向。 “你走后,那巷子里静的吓人,我就搬到了离你近一些的酒楼中。走,我带你去,你先回去沐浴。” 赵怀安眉梢微微挑了挑:“可是有人为难你。” “自然没有!”罗婉儿下意识摇头。 赵怀安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她不想让他知道萧瑾珏的存在,不然,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真没有?”赵怀安默了默,又望着她的眉眼问了一句,“那宁大嫂他们可有搬走?” “没有,我就想离你近一些,不行?” 她这话问完,赵怀安脸上总算涌了一丝笑意,他垂眸看她,眼里星光点点,全是情意。 “我也想娘子了,娘子这些时日受惊了,为夫晚些时候服侍你安寝。” 服侍这个词儿,听得罗婉儿面上一阵燥红。 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两人才跨过酒楼门槛,就见迎面走来了一个人。 第393章 你不许看别人 那人一身长袍,同样满脸疲倦,不是郑钧还是谁! 郑钧刚出来跟店小二要了热水,不想就碰到了赵怀安他们,着实愣了愣:“怀安,你竟也住这儿?为何我前几日没见到你?” “才住进来的。”赵怀安言简意赅,对他这个表哥总带着一股子疏离。 而郑钧俨然像是没有察觉一般。 他一脸原来如此的点了点头,又问道:“怀安觉得今年的考题如何,可有上榜的希望?” “不可知。” 郑钧面上一木,没想到赵怀安竟待他这般敷衍,待他还想再说点什么时,赵怀安率先开了口。 “表兄,我先回房了。”说完,也不等他回话,问了罗婉儿房号,就带着她上了木梯。 郑钧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有过片刻失神,随即又面色如初的回了房中。 罗婉儿回房前,正好看到郑钧进门,郑钧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扭头朝她含笑看来。 罗婉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赵怀安一把拉进房中,顺手关了门。 “婉儿!”他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贪婪的闻着她的味道,整个人都格外放松。 罗婉儿心知他该是累了,缓缓伸手拍了拍他的背脊,也不说话,只随他沉浸在此刻安静而又放松的氛围中。 然而,他并没有沉默太久,就闷声说了一句:“你不许看别人。” 罗婉儿哑然,想从他怀里退出去,看看他那张脸,却被他抱的越发紧了。 显然,刚刚她和郑钧对视了一幕,他都看到了,而且,听着语气,他还有些不高兴了。 罗婉儿好笑,她就没见过赵怀安这样的醋坛子! 心下这么想着,她仍是朝他点了点头:“好,不看别人,我谁也不看。” “嗯。”赵怀安听她这么说,整个人都满意了。 罗婉儿想着他适才对郑钧的冷淡态度,心下顿觉古怪,便问了出来。 赵怀安将脸埋在她脖颈处,语音幽幽:“不喜欢,就少接触罢了。” 罗婉儿没有再多问,他不喜欢一个人,自有不喜欢的理由,郑钧这人面上看着无害,谁知道背地里是怎样的一个人。 兴许,怀安就是看不得他那做派罢了。 又任由着赵怀安抱了一阵,罗婉儿终忍不住道:“好了,我去外头给你叫水,你都这么多天没沐浴了,也不嫌味儿大。” 听她这么一说,他总算放开了她。 仔仔细细在自己身上嗅了嗅,在闻到确实有一股味道后,他看了她一眼,好半晌,方才不自在的憋了一句话出来。 “你该推开我的。” 刚刚闻着她身上的香味儿,他一时间没舍得松手,如今一想到自己身上这么大一股味儿,竟还将她抱的那么紧,他就后悔。 罗婉儿干咳,心道推也推不动啊,就见赵怀安推门去喊小二送水了。 他们订的是上房,旁边还有一间不大不小,专供人沐浴的耳房。 待小二送水进来,罗婉儿替他拿了一身干净衣服,赵怀安就进耳房中梳洗去了。 趁着这个空闲时间,罗婉儿将桌案上那些花样子收了起来,盘算着晚些时候给芸娘带回去,就去外头跟小二要了吃食。 赵怀安在贡院里待了足足九日,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于是,罗婉儿特意多点了几个菜,想让他吃饱了就好生休息休息。 等小二将吃食送进来时,赵怀安也已经梳洗出来了,他穿了一身青灰色新衣,那新衣上绣着的暗色竹纹更显他身形挺拔。 经过一番收拾,此刻的赵怀安已经褪去了之前的疲倦和沧桑,那如玉一般的俊脸一如往日一般让人挪不开眼。 罗婉儿坐在桌边,就那么趁着下颌看来,只觉得他养眼的很。 被他看得久了,赵怀安适才将一头墨发随意簪在发梢,缓步而来。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怀安,你真好看。” 赵怀安被女子那一双秋水眸盯的久了,心头一动,就想俯首去吻她,不想,罗婉儿径直夹了一块虾肉,递到了他面前。 “先吃东西。” 赵怀安无奈一笑,只得依她。 她一共点了六七样菜,有鱼有虾还有素菜,很是营养,再加上这酒楼中的厨子手艺不错,不一会儿的功夫,菜就被他们解决了七七八八。 罗婉儿都震惊了。 之前赵怀安没回来时,她每日也不过吃上一点点,又因着酷暑难耐,好些时候,她连东西也不想吃。 如今,一动筷子,竟吃了这么多东西! 她望着赵怀安那张脸,不得不感慨一句秀色可餐啊。 赵怀安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眸色一动:“我让小二将吃食收拾下去。”他也好抱着香香软软的娘子睡大觉。 “嗯。”罗婉儿点头,赵怀安出了屋子,小二很快就回来收了东西,就当赵怀安还想关门进屋时,郑钧就来了。 如今,这屋子里毕竟不光住了赵怀安一人,他也不好直接进屋,只得站在门处,颇为守礼道:“怀安,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赵怀安有些意外郑钧的到来,不过,还是用眼神示意罗婉儿等他。 待他出门时,郑钧正在楼道处,他一路过去,就听郑钧道:“怀安,我有几个一同赶来的同窗,此番,刚刚科考完,大伙儿正好一同前去春风聚聚,你可要一同前去。” 春风楼是青州府最出名的一家青楼,楼里的姑娘以花名在外,赵怀安早就有所耳闻。 此番听到这话,他眉头一皱。 郑钧见状,又道:“我那同窗有一个可是大有来头,我给你引荐引荐,即便日后,我二人不能通过科举发达,多结实结实这些人,对咱们也大有裨益。” “不了。”赵怀安说完,转身就走。 郑钧看着赵怀安的背影,他一时没醒过神来。 自己都这般邀请他了,他竟还这么冷淡,轻飘飘的两个字就将人给打发了? 他僵着一张脸,心下颇为气闷,就在这时,楼下大厅处,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赵怀安的,他是今年来赶考的学子。” . 第394章 他怎么能告诉她郑钧是要邀他逛花楼呢 郑钧看着大厅处柔姐儿那张熟悉的面孔,整个人一怔,随即,他‘叮叮咚咚’的,快步踱到了柔姐儿跟前。 “柔姐儿!”当他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时,脸上顿时涌了一丝笑意,“你怎么在这儿?” 柔姐儿一看到郑钧,也是大喜,多日来紧绷的神经,在此刻,终于松了下去。 “均表哥。”她哽声开口,眼圈子就红了红。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了,出了什么事儿?”郑钧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 看着往日弱柳扶风的女子,此刻风尘仆仆,一张秀气可人的脸上竟也沾了灰尘,整个人就像是只花猫似的,郑钧心头一软。 “均表哥!”柔姐儿又唤了郑钧一声。 “柔姐儿,我在,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郑钧掏出了手帕,就想帮她擦擦泪水,可这大庆男女大防实在严苛,这大厅里你来我往的,又有这么多人,他终归不能坏了她的清誉。 思索再三,他还是将帕子递给了她:“快擦擦,别哭,跟表哥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你一个人怎么到州府来了,姨母呢?” 他不问这话还好,一问起这话,柔姐儿就哭的更加厉害了。 就在郑钧心中发急之时,她终于哽咽着道:“均表哥,我要我阿兄,你带我去找我阿兄,好不好?” 郑钧一怔。 若不是柔姐儿这么问起,他都差点忘了,赵怀安和他也在一个酒楼中,下意识往楼上瞟了一眼,见赵怀安并未被惊动到,他这才收了目光。 “好,我带你去,你先跟我出去,我给你找个落脚的地方。” 柔姐儿一愣,狐疑的看了郑钧一眼,她刚刚明明看到郑钧是从楼上下来的,他不是住在这家酒楼吗,为何不就在这家酒楼给她找住处? 郑钧干咳:“我是来这里找同窗的,我带你去我住的酒楼落脚,可好?” 这自然没有什么不好! 柔姐儿点着头,跟郑钧往外走,兀自又道:“我已经将州府大半的酒楼都问了个遍,也没有找到阿兄,均表哥,你一定要帮我找到他。” 郑钧一愣,随即点头:“好,等你休息好,我明日就带你找他。” 表兄妹俩直到出了酒楼,也并未惊动到屋里的赵怀安。 此刻,上房中,赵怀安帮罗婉儿拆了梅花簪,一头及腰的青丝就落了下来。 他垂头在她脸颊处落下一吻,就听罗婉儿道:“刚刚他叫你出去干什么,神神秘秘的。” 赵怀安身子一僵,原本之前郑钧提起时,他除了抵触也没什么感觉了。 可此刻被罗婉儿问起,他只觉心头一跳,耳根子也微微发红,整个人都有种莫名的心虚感。 他怎么能告诉她郑钧是要邀他逛花楼呢? 绝对不成的,明明就什么也没有,若是她多想了怎么办? “没有。”他斩钉截铁道。 “没有?”罗婉儿偏头看她,一脸的莫名。 赵怀安有些不自在的抵拳干咳了一声:“他没有叫我干什么。” “安郎,我怎么觉着你似乎在掩饰着什么?他莫不是哄着你去逛那种地方不成?” 赵怀安怕她再乱想,直接吻上了她的唇瓣。 两人原本就是好几日不曾见到了,一时间,竟吻的难分难舍。 好几次,赵怀安情难自控,真想将手覆在她那两团柔软上,又怕真正触到了那处,他会被自己熬死,只得生生控制住了自己。 “婉儿,等放了榜,我们就成亲吗?”他听自己声音嘶哑的说了一句,这话,无形中又安慰了自己。 等等,再等等吧。 “好。”罗婉儿埋在他怀里喘着气,她也想和安郎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婚礼。 “那就这么说好了。”赵怀安声音越哑,又覆在她耳根子处轻咬了几口,方才将她圈在怀里,闭上了眼。 罗婉儿这些时日以来,心思颇重,也没怎么休息好,如今赵怀安睡在她身边,她竟觉得格外实在,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听到那浅浅的呼吸声传来后,赵怀安往她额间亲了一口,就穿着衣服出门了。 他直接去了州府码头处,那里是漕帮的据点。 等他上了最中间那艘大船,一路往里走,就进了一间缀满了灯火的舱房里。 房中有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正依在软塌上休息。 那人衣着清雅,皮肤白皙,戴着半边面具,堪堪遮挡了大半张脸,可那右边眉梢处泄出的伤疤,却给他整个人平添了一种瘆人之感。 赵怀安见他睡去,正要退到旁处,就见他缓缓睁眼,朝他看来。 那双极为好看的眸眼里却满是锐利和深寒,在看到赵怀安时,身上的戒备之意,方才消散。 “让义父久等了。”赵怀安朝男人躬身道。 男人也就是漕帮背后的大当家谢八爷缓缓点了点头,一开口,声音里满是掩不住的关切之意。 “你来了?一切可还顺利?” 赵怀安点头:“一切顺利。” 谢八爷点了点头,见他经了乡试竟还有这样的精神头,顿觉满意:“那些药,你可一定要照常吃。” 赵怀安点头。 “上次的巡察御史虽是打发回去了,可朝廷仍觉不甘,竟又派了人前来,前些时日,那人被我们的人所伤,如今,他尚不知身在何处。” 赵怀安皱眉:“可是何处出了纰漏。” “未曾,只是那知府是个愚笨的,竟以为那人是京城来贩私盐的商户,还将沉船上搜刮来的女子送到了那人床上,适逢成王六十大寿,若到了那时,还没将人找出来,只怕还会平添事端。” “可有查过那人是谁?”赵怀安又问了一句。 谢八爷拿着茶盏,轻抿了一口茶水:“极有可能是五皇子,不过,目前尚且不能确定。这事你且放心,有我们的人在,他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倒是你该准备准备,十日以后就是成王的寿辰,我到时正好替你引荐引荐。” “好。” 赵怀安应了一声,谢八爷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眼看着谈话就要结束,他却忽然问了一句:“听说,你将那女子也带来了?” 赵怀安眸眼微沉,攥在衣袖间的手渐渐发紧。 “丑媳妇儿终归是要见公婆的,到时,你一并引来给我看看吧。”谢八爷说完,揉了揉太阳穴,显然是乏了。 赵怀安默了几息,终是应了一声:“好。” 从舱里出来,他寻了个人近前:“你帮我查个事儿。” . 第395章 这是他日后的恩师张首辅 赵怀安下意识便不想让罗婉儿接触成王,接触了那些人,就相当于接触了他想瞒她一辈子的过往。 他只想将她护在掌心,不让他见识世间腌臜,更怕从她眼里看到嫌弃之色。 这晚,他想了一晚上,也不知该如何跟她提成王寿宴的事儿。 然而,隔日,罗婉儿就跟他提了想打道回府的事儿。 他们之前本就商量好了,等他科考完,他就陪她去看铺子,赵怀安没想到他那么快就打算回去,一时间愣了愣。 “铺子不是还没看吗?”他问她。 “我想娘了。”罗婉儿自然不敢跟他提萧瑾珏。 对眼下的她而言,开不开铺子都是次要的,她不想在这个当口,再和萧瑾珏碰面。 赵怀安心头一软:“恐怕暂时还不能回去,我得带你去见见义父。” 罗婉儿颇为诧异。 她竟不知道安郎还有个义父,仔细想来,要么就是安郎这义父是个小人物,书中没提,要么就是自己当时百~万\小!说太不认真,看漏了。 “好!”罗婉儿朝他笑了笑。 安郎既然都提了,那他的义父对他而言,定是个极为重要的存在,她也想陪他去见见长辈。 两人商量定,便没急着回去。 随后,罗婉儿让赵怀安在酒楼中好好休整了几日,第四日时,她方才在赵怀安的陪同下,去外头看了铺子。 这原本就是他们之前定下来的事,罗婉儿也不好推辞。 初时,她还有些担忧,可想想那日萧瑾珏的处境,可想想萧瑾珏如今只怕是自身都难保,应不敢出来招摇,她就心安了一些。 约莫两日的功夫,罗婉儿就在赵怀安的陪同下逛遍了整个青州府,最后,竟在成王寿宴的前一日,将铺面定了下来。 那店面就在府城正中央,背靠一条穿城而过的府城河,沿着府城河一路往下不出百米是一座老桥,老桥往下的河两岸便开满了各式花楼茶楼。 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都很是热闹。 最重要的是,他们所选定的店面不大不小,刚好合适,租金也便宜,一年刚好四百两。 罗婉儿几乎是刚看第一眼时,就下定决定,要将铺子开在这处。 签好纸约,赵怀安就去找匠人装修铺子了。 既然是要开连锁店,自然是要用一样的规格来装修,罗婉儿就在店中画了跟县里花容一样的装修草图。 等赵怀安帮她找来匠人,罗婉儿和匠人交涉清楚,之后就没有她和赵怀安什么事了。 眼看着天色不早,赵怀安拉着罗婉儿在老街吃了各色小吃,两人一路闲逛着,忽听人群里传来了一道急呼声:“小贼,你给我站住!” 罗婉儿和赵怀安同时回头看去,就见有一五短身材的人正拿着匕首,拼命往他们这边跑来。 眼看着就要冲撞到罗婉儿,赵怀安上前,抬腿就朝那人腰腹处踹了一脚,那人原就跑的惶急,一时被他踹中痛处,连手里的钱袋子也落在了地上。 赵怀安将钱袋子捡起,很快周遭就响起了一声高过一声的呐喊声,随即就有小厮过来将那小贼按住。 “这位公子当真是好身手啊,我眼睛都没眨一下,他竟就将人制服了?” “可不是,可不是,这位公子一看就不是凡人,倒是这小贼运气差,偏偏落到了他的手上。” 罗婉儿听着大家伙儿的夸赞声,心下顿时就生了一种与有荣焉之感。 这样俊俏,又为人仗义,英勇不凡的郎君是她的相公呢!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于灼热了,赵怀安下意识回头朝她看了一眼。 两人目光对上,赵怀安勾了勾唇角,又面色不改的伸手,将钱袋子递给了那追上来的两个小厮。 “这是你们的钱袋子?” 两个小厮面面相觑,就要跟这位好汉道谢,不想,他们家主子却冲了上来,不无激动的喊了一声“小恩公!竟当真是你!” 赵怀安和罗婉儿同时一愣,只见来的是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人,他虽面有倦容,可那双看向他们的眼睛里,却是亮的出奇。 赵怀安很快就认出面前这个人是那日在他们摊前乞食的乞丐,不免惊讶:“是你!” 来人见赵怀安并未将他忘记,面上一喜,忙抱拳朝赵和安道:“小恩公,鄙人青州府同知张白圭,多谢当日你的一饭之恩。” 张白圭可不就是后来提携安郎入内阁的首辅张白圭吗? 她记得,原书里,赵怀安高中探花后,偶然结识了女主,后来,女主又将首辅张白圭引荐给了他,从此,赵怀安就慢慢走上了当权臣的青云路。 可以这么说,若没有张白圭,赵怀安后来的仕途也不一定有那么顺畅。 可他们的相识不应该至少在明年吗?况且,如今的张白圭应该在内阁才是。 罗婉儿仔细想了想,总算想起当初张白圭被人冤枉后,被圣上贬到京城做同知的事儿。 是了,眼前的人,应该就是半年后的内阁首辅张白圭无疑了! 罗婉儿惊疑不定,却没有注意到赵怀安眼里一闪而过的晦暗。 张白圭将那人的情形略略说了一道,末了,不无感触道,“小恩公,若不是你,我今日也不一定能成功回到青州府,今日既见到了你,不论如何,也一定要让我好好款待你一番。” 罗婉儿惊讶于安郎和张老的相识竟还和自己有着关联,又想到安郎日后与恩师的相识可以不必跟女主扯上关系,她心中竟生了一股奇异之感。 这时的张白圭也才注意到罗婉儿,眼看着两人郎才女貌,很是登对,张白圭不由会意道:“小恩公,这位是你夫人吧?” 赵怀安刚刚点头,张白圭再度朝罗婉儿道:“不知小恩公娘子,可否赏脸,入府吃饭。” 这毕竟是安郎日后的恩师,罗婉儿哪儿能拒绝? 她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 赵怀安在知道眼前之人竟是当日暗查沉船之事的张白圭后,他心中复杂,也不想应约,不想,婉儿竟替他应下了。 赵怀安不由诧异的看了罗婉儿一眼,此时,张白圭已经招呼着小厮将两人迎着过府了。 “为何要去?”赵怀安不好退却,却对罗婉儿的反应格外不解。 “一会儿告诉你。”罗婉儿朝他眨了眨眼。 张白圭的府邸就在城北,是个二进的院子,里面装潢简单,除了几个使唤下人外,也没有其他人了。 待两人随张白圭进府后,张白圭吩咐后厨备膳,直接就将他们引到了饭厅中。 入席时,张白圭得知赵怀安是来参加秋闱的学子,他惊讶之余,又道:“我便是今年阅卷的人之一,说不定,我还看过小恩人的答卷。” 正好还有一阵才开饭,张白圭又跟赵怀安谈了一会儿学问,两人一问一答,赵怀安每每都能给出张白圭满意的答案。 张白圭看赵怀安的眼神,越发欣赏,这一顿饭吃的,也格外愉悦。 其间有人来拜见张白圭,都被张白圭以待客为由,推拒了。 饭后,张白圭还要亲自送他们出府,恰好有小厮从外头匆匆而来,一边走一边嚷嚷。 “大人,可算是买到《西游记》了,听说,这中册一出来,就被抢光了,我都是跟人挤了很久,方才给你抢到的。” 第396章 她看到了一个像极了萧瑾珏的人影晃过 罗婉儿在看到小厮手里的《西游记》时,整个人愣了愣,随即惊讶道:“张大人喜欢《西游记》?” 张白圭脸上露出一丝赧然,有些不好意思道:“此书极好,就是不好买,我府里人三天两头的去书摊守着,好不容易才把中册给我买回来。” 张白圭百~万\小!说看的杂。 在此之前,他从未有看话本子的习惯,只是偶然间在书摊上看到了这本志怪类话本,一看就入了迷。 看完了上册就想着中册,只是,这中册极为不好买,如今好不容易得来了这本书,脸上,他就想快些挑灯夜读,将这本书赶紧看完。 “我这里正好有下册,张大人可要看?” 罗婉儿又问了一句,这个人可是安郎日后的恩师,无论如何,她都要提前帮安郎将关系维护好。 赵怀安诧异的看了罗婉儿一眼,而张白圭这时一脸的不敢置信,他几乎是破口而出道:“姑娘,不,小恩人娘子,你当真有下册?” 罗婉儿点头,张白圭忍不住皱眉:“可我之前还听说下册还没出来,兴许得等上几月呢。” “这个故事早就在我们清河县传开了,只不过后来才传到州府的,故而,青河县的人早就看完了。” 张白龟听她这么一说,心下了然,不由越发期待:“那小恩人娘子,何时才能将下册带来。” “再过两三日吧。”明日,她得随安郎去见他的义父,今晚,她就算是熬上一宿,也未必能将《西游记》的下册写出来给他,等明日忙完再写,两三日的时间应也绰绰有余了。 张白圭则说不出的高兴。 等两日算什么?他为了等这中册已经等了许久时间了,这会子自然不缺这两日的功夫。 待三人出了快出府门,罗婉儿清晰的看到一个像极了萧瑾珏的人影从张府大门口一晃而过,她神色微僵,还想看个仔细时,那人已经消失了。 赵怀安察觉到她的异常,关切的问了一句:“怎么了,婉儿?” 罗婉儿不想让他担忧,忙敛了心思,朝他摇了摇头。 待两人跟张白圭道别,又走远一些后,赵怀安终于将心里的困惑问了出来:“婉儿,你为何那般跟他示好?” “如果我说,我梦到日后他会成为你的座师,安郎可会相信?”罗婉儿试探着问了一句。 赵怀安默了默,他自然知道张白圭对内阁的影响,其实如果当初他没有被人构陷,只怕如今,他已然当了次辅。 更何况,张白圭即便是被构陷,皇上对他仍有念怀,保不齐哪天就起复了他。 此刻,赵怀安忽然觉着,张白圭这个人也不一定非杀不可。 “我信,婉儿说什么我都信。”赵怀安说着,将她搂在怀里。 罗婉儿松了一口气,由着他圈着自己往酒楼走去。 他们没看到的是,不远处的花楼里,郑钧喝的双眼微醺的从楼里走了出来,他身旁的同窗还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今儿个,咱们就应该歇在楼里,只你也不知怎的,非得要走,瞧这一出来,咱还不是孤家寡人一个,哪有在楼里抱着软玉温香花娘来的美?” “今日不行。”郑钧吹了一阵风,总算是清醒了一些。 “怎么就不行了,今日和往常有何不同?往常你可不是这样的。” 郑钧想着客栈里的柔姐儿,不由笑了笑,也不多话。 在路过众多小摊时,他还停下给柔姐儿买了些稀奇的小玩意儿。 身旁的同窗初识还有些惊讶,随即反应了过来:“我说咋就跟个好人一样,不歇花楼里了,原来是遇上了比花娘还好的。” 郑钧也不反驳,很快就和同窗分别,径直朝他重新找的一家酒楼走去。 此刻酒楼中大部分的客人已经回店了,厅里一片热闹,郑钧刚走到楼角门口,柔姐儿就将门给拉开了。 “均表哥,你可有我阿兄的消息了。”柔姐儿一脸希冀的看着他。 郑钧一愣,随即又想起今日去逛花楼,他便是用了寻赵怀安的由头。 还未言语,柔姐儿就忍不住挑起了柳叶眉:“均表哥这是去何处喝了酒不成,这么大的酒味儿。原来,竟是骗我去帮我找阿兄了!” 郑钧怕她闻到自己身上的脂粉味儿,心中不免心虚。 只他不知道,如今的柔姐儿满心都想着赵怀安,又觉郑钧没帮他把事儿办成,心中早生了一丝不悦,哪儿还顾得上他身上有别的什么味道? 她冷着脸就回了房中:“明日,还是我自己去找,我就不相信,我跑遍整个青州府,还找不到阿兄的人!” 郑钧将手里的小玩意儿放在了桌上。 桌上还有好些女子的胭脂水粉,以及一些话本子,这些都是白日里,他特意给她买来的。 “让几个同窗帮忙一起寻罢了,总不能让别人白寻,所以请他们喝了点酒。” 郑钧说完,见柔姐儿面色好看了一些,他又乘胜追击道:“更何况,你一个柔弱女子,若是遇上了坏人怎么办,我也不放心,一切,还是我这当表哥的代劳为好,你长这么大,表哥可是骗过你?” 柔姐儿心头一动,均表哥宠着她,哄着她,自来对她有求必应,这一点,她是相信他的。 想起自己刚刚那态度,她唯恐均表哥不再帮她寻找阿兄,忙低低的说了一句:“多谢均表哥了,找到阿兄以后,我定当谢你。” 郑钧看着她的眸眼,一反常态的问了一句:“你该如何谢我?” 柔姐儿一愣,郑钧倒也没有追问,只将话题切换到了他今日给她买来的那些小玩意儿上。 柔姐儿暗暗松了一口气。 自她十四岁那年起,就知道均表哥待她的好和阿兄待她的好是不同的。 可是,在过去的很多年里,她压根不用付出什么,就能让均表哥为她付出一切,故而,在她看来,往后的日子里,她也同样不需要对均表哥付出什么。 这是他自愿的,不是吗? 她受着就好。 第397章 成王寿宴 罗婉儿和赵怀安回酒楼后,罗婉儿就拿了纸笔开始给张白圭写《西游记》。 赵怀安莫名:“你要亲自给他写?待我们回了清河县,直接给他寄一本过来不成?” 他以为她真带了西游记,结果竟要亲自给张白圭手书,赵怀安一脸的不赞成。 “不用,下册没多少字,很快就写好了,既是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要办到,咱们回去得耽搁好几日,再送过来,又是花些时间。” 更何况,西游记的下册压根就没定稿呢,耗费的时间只会更长。 赵怀安见劝她不动,索性从她手过拿过执笔:“你念我来写。” 罗婉儿觉着此法甚好。 在这个字写的好都能当官的大庆朝,她太明白这个时代,写的一手好字有多重要了。 让张老看到安郎的一手好字,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 而此刻的张府,张白圭刚沐浴回房,正打算翻看《西游记》,管家就上前耳语了几句。 一时间,张白圭面色一紧,忙朝管家道:“快些将人请来。” 说完这话,他又觉不妥,拿着外袍就匆忙往外走:“咱们一起去请。” 待二人出门时,正好看到一头戴斗笠的青年人正站在外头,听见动静,青年人轻掀起斗笠边缘,就露出了萧瑾珏那张矜贵冷傲的一张脸。 张白圭整个人一怔,几乎是下意识就要跟他行礼,却见萧瑾珏朝他颔首,示意他进屋再说。 张白圭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见此情形,也不多问,引着萧瑾珏就往里面走。 他径直将萧瑾珏引到了书房中,方才朝他行了一个揖手礼:“五皇子,你这是?” 萧瑾珏早就来了,只不过,下人进去通报后也没个音讯,迫不得已,他报出了五皇子的名头,才将张白圭给引了出来。 若说他心里没存着气,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眼前之人曾在内阁颇有威望,萧瑾珏饶是不满于他,面上却仍是不显。 “张大人,坐。”他朝张白圭指了指,两人同时在书房圈椅中坐定,方道,“不知张大人可曾想过起复?” 张白圭怔住。 算起来,他这已经并不是第一次被贬了,若说第一次时,他尚且时时刻刻盼着起复,那么这回,他已然淡然了许多。 闭门谢客,处于低位,为百姓谋福祉,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难道,张大人就眼睁睁的见着奸臣当道,任他们把持超纲?”萧瑾珏问完,在张白圭眼里看到了一丝动容,他心下了然,又道,“当日,张大人既愿意将真的沉船账本和卷宗交出来,便证明张大人的用心。” 张白圭眸眼微缩,当初,巡察御史过来时,知府交了一份假的账册上去,他终归心中不甘,适才匿名交了一份真的账册上去,不想,五皇子竟还是查到了他。 明面上,五皇子不受宠,各方面都比不得太子和诸多兄弟,他原以为,五皇子不过比资质平庸好不到哪儿去,不曾想五皇子竟这般敏锐。 那是不是说,过往的他,不过是藏拙而已? 正想着,又听五皇子缓缓开口:“张大人,你虽被父皇贬到了青州府,但我素来知道你和旁人是不同的,父王派的巡察御史明明那般庸才,竟也能在军中混得风生水起,大人怎甘心只在这一隅当个同知?” 张白圭心中震动,他对朝堂颇有失望,可沉船一事,确实是他的一块心病。 当日,他刚被贬到这处时,看到听到的便是来府衙认尸的悲痛之声,那时候,他就发誓,一定要将青州府沉船一事查明。 可这越查便发觉越有蹊跷。 饶是后来,他找到了真的账本和卷宗又如何,他的上峰不作为,甚至于,很有可能就是同党,而他对沉船一事虽有心,但却苦于没有证据,更不敢惊动朝廷 如今,见五皇子竟和他想到了一处,张白圭面色几番变化,终才道:“我前阵子发现州府大人府邸还有个地道,有人抬了东西从那地道中消失,我趁他们不备,一路跟随着那些人行到清河县,结果却被人暗算,差点丢下性命的事儿! 萧瑾珏勾了勾嘴角:“没想到,问题就在他府邸 张白圭稍稍犹豫,又道:“后来,我发现其中一人身上的腰牌很特殊,我想了很久,才想起我在成王府上见过,若是我没猜错,那地道,通往的地方,极有可能是······” 萧瑾珏扭头看向他,两人目光对上,顿时就知道他们都想到一处去了。 隔日便是成王的大寿之日,整个青州城都沉浸在了一片喜气洋洋中。 成王府坐落在正街,这日,府邸周遭的好几条街道都堵满了人,有人抱着整箱整箱的稀罕珍宝去贺寿的,也有实在的,直接带了银票,当然,最普遍的,便是一整车一整车的推着贺礼去的。 连着收礼的案桌都整整分了八大桌,不可谓不气派。 站在成王府外头的百姓们长了见识,更是议论纷纷。 “呀,那两个不是隔壁两个州府的知州吗,他们怎么也来了?” “那个算什么?要不是前线在打仗,整个青州的军营都得来给王爷贺寿呢,那时,咱们连站在外头观摩的机会都没有了!” 杨秀好不容易从人群外头挤了进去,听得众人闲话,一双眸眼里,满是羡慕。 什么时候,他也能像那些个州府官员一样,正儿八经的进成王府,给成王送贺礼呢? 这王府外头的石狮子都比青河县李财主家的大上一轮,想来,王府里面也更加起气派吧。 只可惜了,他如今还是个白身,也没有凭仗,只能干巴巴的跟这些三教九流的下等人站在一处! 改日,等他改日扶摇直上,定也要跟那些人一样气派! 正想着,就听他眼前的一个大汉不屑的说了一句:“这有什么!咱们王爷手上可以十五万大军!又是皇上的亲叔叔,别说这些五品官员了,就上京城,住在朱雀大街那些正二品,正三品的大官,也得给咱们王爷备贺礼!” “了不得啊,正二品的官可不低了,咱们这些小老百姓,想见上州府一面都不容易,更别说那些大官了。” 杨秀正津津有味的听着闲话,冷不丁又听人提起了朱雀大街,他便觉得格外熟悉。 他究竟是在哪儿听过呢?看起来,那地儿应该住了不少有钱人! 短暂的欣羡之后,杨秀顿时恍然,对了,罗婉儿,他是从罗婉儿那处听说的! 罗婉儿以前就住在朱雀大街! 第398章 安郎你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杨秀面色顿了顿,整个人就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一般,一双略小的眼睛倏然睁大、发亮! 他不顾礼节的拽住了他面前那人的衣领,急急道:“这位大哥,朱雀大街当真住的都是大官?有没有可能会有一些平头老百姓住在那里?” 那被他倏然拽住领着的人,眉头皱了皱,就要发怒,杨秀见状,赶忙松了他的衣领子,还顺势帮他拍了拍灰。 “大哥,对不住,我这实在是太激动了,就是想问问,那朱雀大街是不是真有那么气派。” 对方面色稍缓,一脸看傻子一样看着杨秀,见他不过穿着麻布袍子,越发觉得这人就是乡下来的穷瘪三,一时间,话语中也带了几分瞧不上。 “开什么玩笑,能在朱雀大街置办房产的,能是平头老百姓吗?你用脑子想一想也该知道!我可是去过上京的,别的地儿不敢说,那朱雀大街住的可都是大人物。” 杨秀整张脸上都发出了阵阵光亮。 大人物,大人物! 此刻,他脑海里就只剩下‘大人物’三个字了! 朱雀大街住的都是大人物,罗婉儿她家就住在朱雀大街,换而言之,罗婉儿家也是官宦人家,而且,品阶还不低! 想想以前罗婉儿对他的热络,想想他转眼就能够上二、三品官宦人家的小姐,他喜不自胜,慌忙就往人群外头挤。 信,罗婉儿以前让他帮忙寄回上京城的信,他必须要帮她寄了,还有,他还得将婉儿抢回来! 那赵怀安不过是个秀才罢了,还能比得过他,他爹可是秀才! 不论如何,他必须要将婉儿抢回来! 此时,成王府后门。 被赵怀安攥着手,正打算跨过台阶的罗婉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可是昨晚没休息好?要不然,还是不去了?”赵怀安停下脚步看她,就想将人带回去。 罗婉儿发现,赵怀安今日已经说了无数次这话了,她抬眸看着赵怀安,挑眉问他:“安郎,你不想带我去见你的义父?” 赵怀安抿了抿唇,离成王府越近,他心里越发忌惮,只怕让她接触了那些人,她会发现他阴暗又不堪的一面。 如今,他一想到当日跟她提了义父,他就心生悔意。 “你当真不肯让我见你的义父?”罗婉儿又问了一句。 赵怀安对上她略有失望的目光,下意识摇头:“没有。” 罗婉儿勾唇,反手拉着她:“没有就好,我们快进去吧。” “那见了义父就走?”赵怀安帮她戴好帷帽,方才从身上掏了帖子,递给了门房。 那门房看了帖子一眼,忙客气的将他们往里走。 罗婉儿很快就发现,这不是一般人的府邸,再后来,听得那门房一口一口王爷的叫着,她心下更是骇然。 赵怀安看出她面上的异常,耐心解释道:“义父就在府上,他是成王的谋士。” 古代王孙贵族,养点谋士,也不足为奇。 只不过,罗婉儿原以为他的义父是徐夫子那样的学文人,谁知道,竟还跟成王扯上了关系。 原书里的成王结局可好不到哪儿去,胡说,是个妄图谋权篡位的,最后,还没起兵呢,就被人给杀了。 看着朝她淡笑着赵怀安,她心里忍不住担忧,成王早晚有一天会反,他们跟这种人扯上关系,实在是不应当。 可如今,他们都走好一阵了,这时候,再让安郎和她走,终归不好。 罗婉儿决定走一步,算一步,先看看情况再说。 门房一路引着他们往偏院走,穿过无数亭台楼阁,便是一处极为宽大的莲池,如今正值莲花开放的季节,放眼看去,或粉或白,格外好看。 莲池边上还有一角凉亭,凉亭中,一些个青年才俊正围坐在一处谈诗作对,好不风雅。 见罗婉儿和赵怀走来,众男子皆是一愣,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打量了一阵后,终有人率先道:“不知公子姓谁名谁?可要入亭中一座。” “不必,多谢。”赵怀安淡淡说完,人群里,又有人笑说了一句,“原来是师弟啊,八爷已经等着你们了,你们快些去吧。” 赵怀安颔首,拉着罗婉儿走了。 待他们走后,就有人惊讶的问了一句:“这人,该不会就是八爷的义子吧,果真是相貌堂堂,风光霁月啊。” 他们可听说了,当初给王爷献策之人,便是八爷的义子,只不过,他们一直没有机会相见罢了。 适才叫赵怀安师弟之人缓缓勾了勾唇角,脸上却没有多余的笑意:“你们若是知道他幼年的事儿,就不会这么说了······” 此时的赵怀安已经带着罗婉儿走远了。 罗婉儿想到赵怀安竟还有师兄,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安郎,你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这师兄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幼时,我身体不好,爹娘将我寄在了寺中,那时,我还拜了个师傅,从师傅那里学了些强身健体的功夫,当时,除我之外,师傅还带了不少人。” 赵怀安幼年寄居寺庙的事儿,她是清楚的,想着书里说,那些人因他过于聪慧,还曾嫉妒他、排挤他,罗婉儿忍不住又将他的手拉紧了几分,企图用此安慰他。 赵怀安却不知道她心中所想,此刻,他只庆幸自己今日亲自替她戴上了帷帽,不然,适才那些人还不知道会用怎样的眼神看了他的婉儿。 一想想他就厌烦透顶。 门房将他们带到了一个幽静又不失大气的小院中,便退下了。 庭院深深,一个张头探脑的小丫头在看到他们后,面上一喜,忙迎了出来:“公子,八爷他们等你很久了。” 赵怀安点头,正想拉着罗婉儿进屋,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一般,问道:“王爷跟义父在一起的?” 小丫头点头,赵怀安蹙眉,片刻,方才松开了罗婉儿的手:“婉儿,你跟红儿姑娘在这处等我,这边是义父的院落,不会有人贸然前来,我一会儿就带着义父过来。” 罗婉儿心知成王在,她过去也不方便,便朝赵怀安点了点头:“我就在这处等你,安郎放心。” 赵怀安心下微松,又跟一旁的小丫头也就是红儿叮嘱了两句,只托她代为照看罗婉儿。 等赵怀安走后,那红儿姑娘就时不时朝罗婉儿看来,那带着好奇的打量的目光不言而喻。 半晌,红儿朝她笑了笑,露出了两只小虎牙,说不出的可爱。 “姑娘,吃点心。”她将茶水点心推到了罗婉儿跟前。 罗婉儿道了谢,礼貌性的拿了一块做工极精美的点心塞到了口中。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公子带姑娘来见八爷呢,姑娘和公子真配。” 第399章 他当初可是杀了大师兄 红儿喜滋滋的说着,罗婉儿既好笑,又惊讶:“你认识安郎许久了?” 她还没听安郎提过他来过青州府或者是成王府呢,不过,经了今日的事儿,她总有种预感,觉得赵怀安瞒她的事儿,还不光这么一点点。 “嗯。”红儿点头,“我是八爷的贴身婢女,常年跟在八爷身边,自然也会经常见到公子。” 罗婉儿了然,红儿是个话多的,一张口就没个停,再加上她和罗婉儿都是同年纪的姑娘,不一会儿就聊到了一起。 “姑娘想看看我的昙花吗?不远,就在前面的院子里,一会儿公子回来了也听得到,到时候我们再回来就好。” 红儿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这昙花,还是公子当年在山上种的呢,八爷搬了一盆过来,谁曾想,竟长得那么好。” 安郎种的? 罗婉儿诧异,其实,她上辈子就种过昙花,对昙花也并不稀奇,但一听说是安郎种的,这对她俨然就有了吸引力。 她倒是好奇,那个成天只会捧着书看的人,竟也是个种花的? 她寻思着晚些时候,一定要好好问问赵怀安,她倒想知道,赵怀安到底还瞒了她什么! 于是,在红儿期待不已的目光,罗婉儿干干脆脆的朝她点了点头。 昙花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它只在夜间开,而且转瞬即逝,大庆贵族之间,都觉养昙为风雅之举,红儿照料起来,自也格外精心。 两人刚到前院,就看到了一株昙花,红儿津津有味的跟她讲了这株昙花一路从青河县运到青州府的过往。 罗婉儿含笑着听着,安郎极少跟她提起这些,见红儿说完,她还想问个仔细,就见红儿惊愕的朝她身后看去,罗婉儿一扭头,就看到一个青年站在她身后。 这青年眉眼熟悉,可不就是适才在亭中叫安郎师弟之人吗? “怎么,师弟竟就这么放心的下弟妹?今日,成王府设宴,来往之人可不少,弟妹可莫要乱走,免得遇上贼人才是。” 眼前之人,明明说着平平常常的话语,可罗婉儿却从他那微微拔高的语调中,听到一丝轻蔑和针对之意。 她皱了皱眉,还不及多言,就听红儿道:“公子在和八爷谈事情,很快就出来了。” 面前的青年脸上闪过了一丝妒意,随即,又状若无事的笑出了声来:“即使如此,就由我替她好好陪着弟妹吧,不知师弟给你介绍没有,我是他的二师兄曾武。” 顿了顿,他目光往一旁的昙花看去,嘲弄一笑:“红儿,你怎么还带弟妹来看这昙花了?没有开花不说,这昙花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啊,当初,师弟可为了一株探花,打折了三师弟的腿。” “曾公子!”红儿失声叫了他一声。 曾武不以为意的瞟了红儿一眼:“怎么?你一个下丫头,也维护他不成,他当初可是杀大师兄的罪魁祸首!说到底,八爷为何要留一个心思狠辣的人在身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嫁给这样的人,会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儿。” 说完,他目光一挪,又朝罗婉儿看去:“弟妹,你说是不是,一个连杀人都敢的人呢,你还怎么跟他好好过日子呢,指不定,他哪日心血来潮,也会将你一并给杀了。” 曾武看着眼前的女子,期待对方做出惊恐至极的表情,亦或是慌不择路的走人。 然而,事实上,那女子却定定的站在那处,完全没有被他的话语所影响,饶是她隔着围帽,他看不太清楚,却也明显的发觉,她既没有发抖,也没有任何一点强撑的样子。 这女子,居然不害怕! 在他跟她揭露了真相以后,她居然毫无反应! “弟妹该不会是以为我在说假话吧?”挑了挑眉,曾武又道。 罗婉儿轻轻地笑了。 若说刚听到这些话时,她完全没有一点震惊和诧异之色,那是不可能的,可随即想到了原书里的内容后,她又了然了。 他的那些师兄弟嫉妒他,没少为难他,他若真做出什么事儿来,也只是为了自保······ “你笑什么?”曾武面上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 “我想,安郎做什么事儿,定有他的理由,还有,曾公子,你莫要在背后构陷我家安郎,他若当真杀了人,义父怎会将他留下来?” 曾武没有想到她会这么一说,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的恨意越浓。 “他若没有杀过人,大师兄为何说没了就没了,当初,只有他和大师兄被关在藏经阁当中!大师兄总不能想不开,自寻短见吧,八爷他!” 八爷他居然还将那人收为了义子,这是曾武最为不甘的事儿! “这世上自寻短见的人不在少数,曾公子,我劝你日后积德行善,做好人,说好话,莫要再背后说出这些挑拨人关系的话语,否则!” 她家安郎可是个记仇的,他要再这么说,指不定,哪天就该到他倒霉了! “你!”曾武气愤,还想说点什么,就听扑通一声传来,红儿似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晕倒在了地上。 罗婉儿眼尖的发现了他们身后不是何时多了一群蒙面黑衣人,她心知不妙,下意识要跑,却被人用长刀挡拄了去路。 随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还真是不巧啊。” 是萧瑾珏。 罗婉儿咬了咬牙关,萧瑾珏也正好朝她看来。 萧瑾珏几乎是一眼的功夫就认出了她,之前,他原本是想将她和那个小丫头一并打晕的,谁知道,她竟要跑! 猜到她极有可能认出了自己,萧瑾珏哪儿还能给自己留后患,说什么也得带着她! 萧瑾珏一想到那日竟着了这女子的道,被这女子打晕,不由冷声一笑。 “把人给我看好了!”萧瑾珏朝那将刀架在罗婉儿脖子上的近侍说了一句,又沉眸看向曾武“听说,你颇受重要啊!说,密道在哪儿!” 曾武吓的不轻,其实,他也有些身手的,只不过,适才只顾着妒恨赵怀安了,他竟没有留意身后的动静。 第400章 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她分毫义父你也不行 曾武试着往后一躲,想要退开黑衣人的挟持,可那些黑衣人像是早猜到了一般,眨眼的功夫,就有四五把大刀同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逼的他无法动弹。 “这些刀子可没长眼睛,你要是不说,我可就手下不留情了。”萧瑾珏冷笑了一声。 曾武哪儿还有适才的高傲模样,他那紧绷着的背脊,很快就暴露了他的紧张。 几乎是同时,他赶忙朝萧瑾珏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萧瑾珏冷笑,将他身上的荷包挑了下来,很快,那一枚和张白圭形容中一样的腰牌就露了出来。 “到了这种时候,还想跟我说谎?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这腰牌的作用?”他冷声说着话,只将腰牌凑到了曾武跟前摆了摆。 曾武面色一变,慌忙道:“我,我说,别杀我。” “你最好别整什么幺蛾子出来,否则,我这耐心是真的会很不好的!”萧景珏满意一笑,只由着曾武在前面引路,他们的人就在后面跟着。 罗婉儿一脸无语的看着曾武,这人适才诋毁安郎时,说的那叫一个义愤填膺,他那替人打抱不平的样子,差点就让人误以为他是什么有胆气的人了。 谁知道,这人竟怂成这样! 还二师兄呢,这种人,也配安郎叫他一声二师兄? 萧景珏见她又像往日那般乖乖巧巧的跟着,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你这心里,又憋着什么坏水儿呢?晚了,这回,我必须要把你带走,谁让你认出了我。” 罗婉儿皱了皱眉,心头一动,故作莫名道:“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你在说什么,我压根就不认识你,你放了我吧。” 萧瑾珏不再看她,因为,他压根就不相信她的话了! 当初就被这女人阴了一次,他总没有再被她阴一次的道理! 罗婉儿原本还存了一丝期待,希望自己这么说以后,萧瑾珏会放了她,然而,从萧瑾珏这反应看来,他是压根就不信的。 心下不甘,她还想说点什么,却听萧瑾珏道:“你再说话,我就不顾你当日的恩情,把你舌头给割下来!” 罗婉儿僵住,这时候的萧瑾珏似才发现曾武在带他们转圈圈一般,他面上闪过了一丝冷冽,只朝自己人看了一眼,他的人就拔出匕首,直接将刀子抵在了曾武脖颈上的皮肉中。 “想耍我们?再不好好带路,我就让人抹了你的脖子!”萧瑾珏说完,曾武打了个哆嗦,果然比之前老实了不少。 “我,我带你们去,你们跟我走。” 这回,他是真的害怕了,虽然,他不想背叛谢八爷,可他更加不想丢了自己这条命。 如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他总得先将自己保全了才是。 曾武感觉自己额头上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他想伸手去擦一擦,可脖颈上的刀子又抵进了几分,他没有法子,只能老老实实的指了一个方向。 “那边,在那边的假山处,假山那里有一个按钮,按下按钮就可以进地道了。” 萧瑾珏冷哼了一声,众人立马改了方向。 与此同时,谢八爷书房中,赵怀安见到了成王,还将生辰贺礼献给了成王。 若此刻,还有外人在前,定得为赵怀安捏上一把冷汗。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献上去的贺礼是一副万里河山图! 要知道,万里河山图可还有整个江山的寓意,成王是藩王,又手握重兵,谁敢将这有江山寓意的画交到他手上? 成王看到万里河山图的时候,整个人也连怔了怔,在几番打量了赵怀安之后,他方才朗声一笑。 作为一个对上京中那个皇位觊觎多年的成王,此番,看到这万里河山图无疑于是看到了他所欣赏之人的一片忠心! “好,好!赵郎君这幅画极美,本王很是喜欢,定要好好珍藏!” 谢八爷松了一口气,而赵怀安则面色坦然,显然,成王的反应正如预料中一般。 “江山代有人才出,赵郎君简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能到本王麾下,实在是本王的一大幸事。” 成王高兴至极,赵怀安少不得抱拳,恭声说些客套恭维之话。 而就在这几息间,外头匆匆奔进了一个人,是谢八爷的心腹。 他先是看了赵怀安一眼,便覆在谢八爷的耳边耳语了一阵。 谢八爷不曾想,曾武竟当真将人带到了地道中,一时间,眉头上多了一股凝色。 他不敢惊动成王,只将心腹带到了书房外,方才问道:“他们一共多少人,还有,怀安带来的那个女子也被他们挟持去了?” “他们人数不多,也就十来个人。”心腹说完,就听谢八爷毫不犹豫的说了一句,“去准备火药,只等他们人一进去,咱们就将整个地道夷为平地,我要让他们有命进,没命出。” 心腹讶然,默默往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不确定道:“八爷,少主带来的女子也在那些人中间,若我们将地道夷为平地,那女子也会被炸的血肉翻飞!” 就青河县传回来的消息看,少主对那女子格外重视,若那女子出了事儿,他简直不敢想象。 更怕赵怀安回头知道了这事儿,迁怒于他。 谢八爷冷嗤了一声:“不过就是个女子罢了。” 他原本就不喜那女子的紧,一个能迷乱男子心神的女子本就不应该存在! 怀安若厌她憎她,他兴许还会无视那女子,可偏偏那女子就是得了怀安的心! 他们是要干大事儿的,他不允许怀安有软肋! “可······”心腹还要说点什么,就被谢八爷草草打断,“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办,没听到我的话?” “是。” 心腹走后,谢八爷嘴角勾起,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他正要回屋,就见赵怀安冷凝着脸,匆匆出来。 “胡闹,成王还在里面,你怎可先出来?给我回去!” 谢八爷呵斥完,就见赵怀安二话不说,匆匆往外赶。 谢八爷知道自己他素来聪慧,显然是有了猜测,方会这般无礼,索性也不瞒他了,只淡声道:“怀安,你回来,你如今就算是去,也晚了,我们的人已经在备火药了,日后,你给她起一个衣冠冢吧。” 他只能容许他给那女子起一个衣冠冢了! 赵怀安听到谢八爷这话时,瞳孔猛的一缩,竟趔趄了两步,匆忙就往外头跑。 “回来,胡闹!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谢八爷脸都气青了,却听赵怀安那染着冷意的声音传来,“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她分毫!义父,你也不行!” 第401章 毕竟‘一棍之恩’还没报前我还不想你死 曾武在萧瑾珏的目光逼迫下,缓缓触碰了假山背后的开关。 很快,假山门挪开,一条看不到底的地道映入了大伙儿眼中。 “密道就在这儿了,我什么都告诉你们了,头儿,你就放了我吧。”曾武恳求地看向萧瑾珏,他看得出来,这群人都听萧瑾珏的,萧瑾珏很有可能就是这群人中的头儿。 罗婉儿冷嗤了一声,厌恶透了曾武这种贪生怕死的行径,特别是一想到这个人才不久才诋毁过安郎,她心中越发反感。 萧瑾珏听见了她的声音,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你在前面带路,最好别给我耍什么心眼儿,否则,我让你人头落地。”萧瑾珏冷冷说着,伸手就拽住了罗婉儿的腕子。 “放手!”罗婉儿面色一沉,一旁的曾武也讶异的长大了嘴,用一种暧昧不清的目在萧瑾珏的身上打量,许久,他面上才露出一抹邪笑来。 “头儿,你还不知道吧,她可是我师弟的。” “费什么话,赶紧给我下去,再给我磨磨蹭蹭的,小心我收拾你!”那将刀架在他脖子上的人冷哼了一声,曾武再不敢言语,只能由人架着脖子,下了密道中。 “我最后说一遍,放手!”罗婉儿面色极度难看了起来,可男人攥着她腕骨的手非但没松开些许,反而还攥的越发用力了。 “密道里危险,还是我拉着你最好。”萧瑾珏说完,不由分说的将她拉入了密道中,随后,关上了密道里的门。 密道里起初一片黑暗,众人摩挲着往前面走,曾武忽然喊道:“前,前面有铁蒺藜!你们往右边走,紧挨着墙走。” 铁蒺藜就是一种暗器,中间是一个铁球,铁球的四面分别有四根尖长的钉子组成,只要放在地上的,便能保证最尖锐的一面正面向上。 铁蒺藜一般用力作战时,针对马匹而用,而这暗道中显然不会有马匹的存在,若是萧瑾珏没猜错,这些铁蒺藜应该是密密麻麻,专程针对人的。 没有萧瑾珏的命令,他的人都不敢动,队伍停滞不前间,曾武再度急急开口:“我骗你们干什么,我若不是为了你们好,我大可以不告诉你们。” 萧瑾珏冷笑,不知他那叔叔怎么就养了这种人:“按他说着,紧挨着右墙走。” 众人领命,都沿着右墙走,快到转角处时,曾武忽然触动机关,一阵乱箭飞来。 他本以为那身后迫着他的人会腾出手抵御乱箭,谁知道,他脖颈上的刀子却是岿然不动! 他不由恨的咬牙。 黑暗中总是会让人莫名恐惧,罗婉儿也不例外,她只听着乱箭‘唰唰唰’的飞舞中,心里竟是怕的不行。 这些场景,她前世也就在电视剧里看看罢了,而如今,却是真实面对的。 她咽了咽口水,反反复复的在心里念着赵怀安,只安慰自己没事儿的,一定不会有事儿的,她的安郎应该很快就来了。 就在这时,一道长箭,划破空气,笔直地朝她这边射来! 罗婉儿都能感觉到那冷箭带来的凉风了,她瑟缩了一下,就听利剑砍破了长箭的声音传来,随后,耳边传来了萧瑾珏的轻笑声。 “怎么,怕了?所以,你得跟好了,毕竟,‘一棍之恩’还没报前,我还不想你死呢。” 罗婉儿不搭理他,只强撑着心里的恐惧,像个木头人一样,被人拽着往前面走。 这回,并没有走多久,密道里就渐渐燃起了灯火。 萧瑾珏往后一看,后面黑漆漆的地上,果然满是铁蒺藜,他勾唇浅笑,却觉自己今日是找了个好的引路人。 若不是这人贪生怕死,他们还没这么容易走出去呢。 大家秉住了呼吸,一边警惕的往前面走,一边不忘朝四周看去。 就在这时,密道里的油灯忽全灭,众人一惊,还来不及回神,就听萧瑾珏痛哼了一声。 罗婉儿只觉那攥着她手腕的力道松了,随后,她整个人都落入了一个宽厚的胸膛里,闻着那熟悉的味道,罗婉儿心中微松。 是安郎,她的安郎来了! 赵怀安将她护在怀里,感受着她尚且温热的体温,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又放了回去。 他悄声朝她说了一句:“没事儿了。”随后,快速触碰到了黑暗中的一处按钮,角落里,一道小门骤开,他快速搂着人走了进去,随后,小门骤然关上! 密道里,萧瑾珏的人哪儿顾得上他们,黑暗中,虽看不清楚情况,可他们还是准确的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 是血腥味!他们的主子爷受伤了! “无碍。”萧瑾珏皱眉,看着适才那两人消失的方向,他虽看不清楚,却也知道刚刚来人是个男人。 那男人是什么人,跟她有什么关系? 手臂上被人砍伤的地方隐隐作痛,可萧瑾珏也知道,此时此刻,多待一刻都是危险! “赶紧带路!”他朝傻愣住的曾武冷呵了一声,曾武方才回神,步履蹒跚的往前面走。 只是,众人都没有察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恐惧和踌躇不定的模样。 而从小门出去的赵怀安,很快就引着罗婉儿出了暗无天日的密道。 当光线再度撒在两人身上后,赵怀安停下脚步,将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见她确实安然无恙,方才松了一口气,一把将她搂在了自己怀里。 “我来晚了,婉儿,你怕不怕?” 他哑声开口,仔细一听,还能听出他话语间带着的颤意。 “不怕,安郎,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我相信你。”她将脸颊贴在他宽厚的胸膛上,心中安稳下来,又想起了适才密道里的事儿,她攥紧他的袖子道,“五皇子,我听到有人叫他五皇子。” 谢八爷的人之所以要炸密道,就是因为确定了那人是五皇子! 赵怀安自也猜到了这一点,而此刻,成王想要如何处置五皇子,都跟他没有多大的关系,他只想护住他的婉儿。 “走,我们回去。”赵怀安深吸了一口气,拉着她就走。 “不见你义父了?”罗婉儿认出他们走的方向是要出府的方向,不免诧异。 “嗯,他要陪着王爷接待府中贵客。” 赵怀安解释了一句,他的义父已然对她生了杀心,他怎会留她犯险? 然而,两人才刚穿过长廊,就见谢八爷引着人过来了。 . 第402章 那是他此生第一次杀人······ “怀安!” 谢八爷满脸怒气,早前,若不是因赵怀安下了密道的缘故,他们的人早往里面扔了火药,彻底断了五皇子这根线了。 赵怀安眸色一顿,忙将罗婉儿护在了身后:“义父,你放心,曾武会引着他们去毒蛇窟,义父大可以再派几个人在毒蛇窟外头守着。” 没几个人能从毒蛇窟里走出去,即便当真有人出来,让人守着出口,他们也难逃一死。 因为,他刚刚带婉儿出来时,已经将生门给封死了,曾武那种小人,随时随刻都想着自己活命,怎可能丢了这种戴罪立功的机会! 谢八爷自是知道他这义子无论何时,都会替他考虑周全,可再看着他将那女子紧紧地护在身后的样子,谢八爷心里就越发恼恨。 自古红颜多祸水!谢八爷如今,只想赶紧除了他身边这祸水! “怎么?这般护着,还舍不得给义父看了?”谢八爷想着,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 赵怀安紧抿着薄唇,目光格外坚定。 “义父,婉儿累了,我要带她回去休息。” “怀安!”谢八爷面色铁青。 罗婉儿感觉到了两人间无形的剑拔弩张之感,缓缓捏了捏赵怀安的手,单手掀起帷帽,从赵怀安身后站了出去。 此刻的谢八爷依旧戴着半边面罩,罗婉儿虽觉奇怪,可也没有多问,只朝谢八爷福了福身子:“义父安好。” 谢八爷原本恨透了这迷人心智的女子,然而,在看到罗婉儿那张脸后,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张脸像极了他记忆中的那个女子,特别是眉梢那点朱砂痣,简直和记忆中如出一辙! 他怔怔的看着罗婉儿,嘴里无意识的喃喃了一声:“阿殊!” 赵怀安皱眉,不动声色的将罗婉儿拉到了他身后:“义父,既然,人你也见了,我就带婉儿先行回去了。” “阿殊,她是阿殊。”谢八爷忽然激动了起来,他大跨步朝罗婉儿走去,面上满是震撼和惊喜之色。 赵怀安引着罗婉儿步步后退,罗婉儿感觉到他身上的冷寒之意,无声的捏了捏他的手,又朝谢八爷轻声道:“义父,你认错人了,我姓罗,名婉儿。” 谢八爷脚步僵住,整个人的就像是陡然飘到了云端,又陡然从云端飘入泥泞中一般。 失望在心底蔓延开来,他看着面前这张像极了那个人的脸,适才察觉出不对劲儿来。 对,如果阿殊还活着,她今年应该也三十好几了,而面前这小姑娘,明显不过才十五六岁的模样,五官中都还尚且带着一丝稚嫩。 她不是阿殊! “义父,婉儿受了惊吓,我先带她回去休息,改日再登门拜访。”赵怀安说完,也不等谢八爷回话,赶紧就领着罗婉儿走了。 谢八爷愣愣的看着他们走远,心腹随后上来:“小姐当年流落在外,早跟八爷你断了联系,有没有可能,她是小姐的血脉?” 谢八爷定定的看向心腹,心血上涌:“查,快快去查!” 心腹抱拳颔首,谢八爷不无唏嘘的叹了一口气,想着小姑娘那张像极了阿殊的脸,眼中不由多了一丝怜爱。 幸好,幸好怀安赶的及时,他方才没有铸成大错······ 罗婉儿跟赵怀安回酒楼的一路,她已经将他不在时,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讲了一遍。 提到曾武时,她面有怒色:“这人贪生怕死还胆小,一看便是个自私自利之人,就他这种人,居然还口口声声说安郎你的不是,如今想来,我只后悔自己当时给他留足了脸面。” “他说了何事?”赵怀安心中生了不安。 “他说你杀人,我说,即便是杀人也定有你的理由,更何况,若你当真杀了人,为何能安然无恙?”此刻,罗婉儿只望那萧瑾珏多给曾武一点苦头吃! 赵怀安呼吸一顿:“就那般信我?” 罗婉儿点头,那是自然,赵怀安虽心狠手辣了一些,可也是个有品行的,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杀人,除非,那人当真做了什么过分至极的事。 可安郎当年在庙中时,也不过才几岁,几岁大的孩子间,能做出什么过分至极的事? 赵怀安没再多言,一路拉着她的手回了屋后,一把就将她抱在了自己怀里。 他闭着眼,脑海里渐渐又回想起了当日在藏经阁中的场景,那是他此生第一次杀人······ 他的大师兄竟是个好龙阳的,当那人将手伸向自己的时候,他拿刀子,亲手解决了他! 当时,藏经阁里流了好多血。 那血,染红了他的双手,还有衣襟,他只知道自己初时还有些怕,再后来,反而镇定自若的刺了自己的肩头一刀,装出了一副遭遇贼人的惊恐模样! 在后来,他不但护住了自己,也吓住了那些刻意欺辱他、想将他踩在头上的人。 赵怀安暗暗呼出了一口气,然而,这些事,他注定永远不会告诉她,至于那曾武! 赵怀安倏然睁眼,眼里一片冷寒和杀意。 “安郎?你在想什么?” 耳旁传来了罗婉儿的声音,赵怀安将她抱的越发紧了一些:“我在想今日发生的事情,我本不该带你去成王府,害你犯险。” 顿了顿,他又道:“婉儿,我们今日就回清河县吧,我也想娘他们了。” 罗婉儿不设防他忽然说起这话,忙从他怀里退了出来:“不是说好了再过两日吗?张大人的《西游记》还没誊写完呢,可是生了什么事儿?” 迎着她担忧的目光,赵怀安喉头几番滚动,终是没将心里之话说出来啊。 要让他如何说呢? 说他的义父要杀她,所以,他得快些带着她走,可若是如此来避祸,又能避得了几时,青河县于他们而言,只会是更加危险的地方。 赵怀安觉得,自己终归得再回一趟成王府,有些话,他得再说一遍,有些事,他更是非做不可! “好,那就誊写完了再走。”赵怀安点头。 罗婉儿轻声一笑:“到时候,我们再去外头给娘他们买一点礼物,青姐儿他们年纪小,应该喜欢稀奇玩意儿,咱们就挑着青河县没有的稀奇玩意儿买,至于娘,就给她买些吃的、用的。” “好!”赵怀安用拿出纸笔,宠溺的朝她点了点头。 . 第403章 风月 成王府地底的密道直接通往了一片林子。 王府府兵赶过去时,体无完肤的曾武刚好跌跌撞撞的从里面逃出来。 见到救兵过来,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指着洞内道:“都死了,他们都死了!”随后,双眼一翻,就晕死了过去。 府兵们面面相觑,齐齐朝洞内看了一眼,只见黑漆漆的洞里一点儿声音也无。 最后,有两个府兵率先进入洞内查看,果然在毒蛇窟里好些了好些死状凄惨的黑衣人,这才匆匆出去复命。 府兵头子确定人都死了,这就让人架着曾武回了成王府。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这前脚刚走,后脚,萧瑾珏就带着残存的四五个亲卫从暗处里逃了出来。 萧瑾珏面色惨白,嘴唇染上了一丝异色,俨然一副中了蛇毒的模样。 众亲卫不敢耽搁,忙扶着他往张家去了。 此刻,张家后院中,张白圭已经等许久了,见五皇子还不来,他心生担忧,立马召集了人出府营救,就见萧瑾珏一行人回来了。 张白圭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急不可待的迎了上去:“五皇子我在知府大人的密道里发现了这个账册,账册里明明白白地记录着他与人私吞沉船之物的明细,有了这个,我们就不愁。” 他话没说完,就察觉出了萧瑾珏的异常,一时间,递账册的手也是一僵。 “五皇子这是怎么了?”张白圭瞧着萧瑾珏这明显是中了毒的模样,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主子爷被蛇咬了,张大人快些将郎中请来,” 张白圭不敢耽搁,赶紧去请大夫。 好在出毒蛇窟时,萧瑾珏被伤处的毒素已经被亲卫给吸了出来,郎中仔细看过后,只说不会危及性命,又开了些草药比便走了。 萧瑾珏晚间就醒来了,张白圭忙将账册递给了他,他草草翻看一番后,面色凝重。 这账册确确实实记载的很详细,然而,里面却没有一点儿成王的影子,单从账面上看来,全是知府一人所为。 可青州原本就在成王管辖之下,一个小小的知府竟有这么大的动静,成王能不知道吗? 那是肯定不能够的! 萧瑾珏摇头:“这知府一个人绝对不可能贪这么多,他的背后绝对还有主子。” 张白圭和萧瑾珏对视了一眼,虽两人都没有提成王,可只一个眼神,他们就看出了对方心中所想。 可正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这青州就是成王的地盘,且成王又手握重兵,如今他们已经打草惊蛇,若再查下去,只怕还走不出这个青州府,这个账册已然又落回成王的手里了! 到时,就连着他们的命,也会一并折进去! “张大人,你帮我留意好青州的动静,我速速回京,将此事禀明了父皇再说。” 张白圭仔细一想,目前来说,确实也只有这样了。 他也不多言,当即就让人帮五皇子准备车马。 临别时,萧瑾珏朝张白圭抱了抱拳,态度诚挚:“张大人,后会有期,你若信我,就耐心等等,咱们早晚得为青州府的百姓讨个公道。” 张白圭面上也是动容:“五皇子,你放心,我定会替你守好青州城,若有风吹草动,张某定义不容辞。” 五皇子匆匆离去,待出城门时,他又留了个近卫,只要那近卫盯着成王府和青州府衙。 有那么一瞬间,他又想到了那个头戴帷帽的貌美女子。 冷静自持的堂堂五皇子有些失神,直到近卫唤了一声,他才将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甩在了脑后。 如今,还不是谈风月的时候,等他将青州这大案给平了,再去会她! 这晚,连着热了好几日的青州府,总算迎来了一场暴雨。 暴雨过后,原本那黏黏稠稠、连着一丝风也没有的空气中,也多了丝丝凉爽之意。 成王府中,曾武一早醒来,就被人带到了谢八爷的院里了。 他将遇到萧瑾珏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道,只说自己是故意将萧瑾珏一行人往毒蛇窟引的,索性后来,那些人都葬身在了里面。 他这话语间,颇有些邀功之意。 在他看来,他是谢八爷最得力的助手,如此行径,不但能功过相抵,还能得到奖赏,谁知谢八爷只品着茶,不发一词。 曾武纳闷了,一时也不知谢八爷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直到后来,外间传来了赵怀安冷冷的声音:“你将贼人引入密道,竟还好意思在这里邀功?” 曾武一看到赵怀安就气得牙痒痒,眼看着他又要拆自己的台,曾武心下发急:“师弟,你这是何意?我没有引贼人过去,我只是想将他们引入圈套,我没有啊,八爷!” 曾武拼命的摇头,赵怀安冷漠的看着他垂死挣扎,那目光,俨然在看一个即将死去之人一般。 他这义父自来多疑,不会用背叛过他的人,当然,也不会让这人活下去。 谁让曾武知道了那么多秘密呢?如今,曾武说再多只会让他死的更快而已。 “来了?等你许久了。”谢八爷抬头看向赵怀安,见他一人独来,不免失望,“人在 赵怀安顺着谢八爷的目光看向你了曾武,再度开口,声音淡淡:“义父,我听闻你前阵子刚让人新修了水牢,正好可以请二师兄进去试试。” 水牢分两层,上面一层用于蓄水,人若进了水牢中,为了不被淹死,便只能站着,若是不小心晕睡了过去,就会淹死于水中。 又因着人吃喝拉撒都在里面,时间长了,水里便会滋生出很多蛆虫之类的东西,又难闻,又恶心。 一个人在水中待久了,皮肤也会渐渐腐烂,根本就活不了几日。 曾武不敢置信的看着赵怀安,再忍不住大声嚷嚷了起来:“八爷!我不是故意的,你就饶我一次吧,我真的是为了将他们拖引入陷阱,我没有背叛您,救命啊八爷!” 第404章 我只要她一人 曾武的卖力求饶根本没起任何作用,他很快就被人大力的拖拽了下去,那凄凄惨惨的声音划破了长空,让整个宁静的院落显得十分可怖。 待院落再度静下来之后,谢八爷方才道:“你将婉儿留在了客栈中?” 赵怀安掩在袖中的手紧了紧,抬头,他直直的看向了谢八爷:“这些时日天气闷热,她一直休息不好,如今好不容易凉快了下来,我便没扰她休息。” 顿了顿,他又道:“义父,婉儿是我发妻,我只要她一人!” 谢八爷自是听出了他话语间的意思,见自己这义子面色认真而倔强,谢八爷忍不住笑了笑。 “我不会再伤她。” 他怎么可能伤她呢,阿殊是他的妹妹,若婉儿当真是阿殊的血脉,那她就是自己是外甥女。 自己这当舅舅的,只会将她捧在手心里护着,怎还舍得伤害她! 赵怀安完全没有想到谢八爷会这么快就答应,诧异之余,就听谢八爷道:“好好待她!莫让她搅和进来。” 若她当真是阿殊的血脉,必要时,他会让她走另外一条更安稳的路。 赵怀安错愕的朝谢八爷看了一眼,又想起那日义父叫的那声‘阿殊’,他恍然意识到了什么。 “多谢义父成全!”赵怀安如释重负。 待他从谢八爷院里出去时,他并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直接去了水牢。 水牢中,寂静无声,暗的可怕。 只听时不时的有哗啦啦的水声传来,随后,便是曾武那不甘心的声音:“救命,八爷,放了我!你们快放了我吧!” 周围的站岗的人面色漠然的走来走去,俨然像没有听到他的话语一般。 曾武目眦欲裂,叫声越发凄厉:“你们这些人都死了不成!我是曾武!你们这么做就不怕我师傅知道了以后找你们算账!赶紧把我放了,不然,我把你们全杀了!” 赵怀安一来就听到这话,他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缓步走到了曾武所在的水牢处,就那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在水里挣扎。 “你来干什么?赵怀安,你还想杀我不成?”曾武恐惧的往后缩了缩。 “我?杀你?怎么可能呢?” 曾武听得这话,面上一松,似又想到了什么一般,忙殷勤道:“师弟,你救救我,我们好歹也是同门师兄,当年在山上,我虽有不对,可那毕竟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你去跟你义父求求情,你告诉八爷,我只是为了将敌人引到毒蛇窟罢了,我并没有想过背叛他!” 赵怀安讥诮一笑:“你都跟我娘子说我杀了大师兄,说我不是善类,试问,我又怎可能为你求情?” 曾武瞳孔用力的缩了缩,整个人不敢置信的看着赵怀安啊,忽然间他有了一种可怕的猜测:赵怀安就是来杀他的,和当初杀大师兄一样,他想要一刀解决他! “你,你!”曾武惊恐不已。 赵怀安朝他咧嘴笑了笑:“别误会,给你痛快,岂不是便宜了你。你就这样睁着眼,慢慢的看着自己死去,偏又无能为力,不是更让你恐惧吗?” “赵怀安,你这个心狠手辣的!你迟早要遭报应的!你不是最看中你那夫人吗,你还不知道吧,她和密道里那男人的关系可不简单,他们早就眉来眼去了,就你一个人还被蒙在骨子里呢。” 赵怀安面色冷凝,缓缓回头看他,皮笑肉不笑:“你就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说完,他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这水牢里的水也确实太过干净了一些······”顿了顿,他扭头就让人去抓些蛇虫鼠蚁的往里面放。 曾武面色一白,浑身都因过度恶心而泛起了鸡皮疙瘩。 半晌,眼看着赵怀安要走,他心中绝望,竟报复性的笑道:“赵怀安!你知道当初那藏经阁的门是谁锁的吗,是我!是我故意放大师兄进去的!哈哈哈,我就是要让他毁了你,我要让他毁了你!” 赵怀安扭头看他,曾武被他那阴冷的表情盯的发慌。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被吓死时,却听赵怀安朝看守幽幽说了一句:“几日后,待曾武死了,也别浪费他这一身好皮肉,送去喂野狗吧。” 曾武再也叫不出声了! 他颤抖了起来,整个人犹如落入了万丈冰窟当中,恐惧又绝望! 次日傍晚间,赵怀安总算帮罗婉儿将《西游记》的下册誊写完了,外头,谢八爷的人送了些布匹首饰过来,点名是补给罗婉儿的见面礼。 罗婉儿看的出来,那些布匹和首饰都不便宜,想着自己和安郎去拜见她义父时,也并未送过什么像样的东西,她就更加不好意思了。 待人走后,她和赵怀安商量着买些东西,去给谢八爷道谢的事儿,却被赵怀安以怕她再遇歹人为由拒绝了。 罗婉儿也怕再见到萧瑾珏,但让她毫无负担的收人家这么多好东西,她也办不到。 赵怀安看出她心中所想,直说明儿个他自己买了东西送去,她心中方才安心一些。 随后,两人又合计起了回青河县的事儿,最后,一致决定将《西游记》交给张白圭,再买些青州特产,便动身回乡。 与此同时,青州府最大的花楼里。 郑钧和同窗一人搂着一个身材勾人的妓子,正在推杯换盏。 同窗见郑钧日日同他来花楼厮混,忍不住揶揄了一声:“怎么?这么些时日还看得见吃不着?” 不然,身边有那么好的一个大姑娘,干什么还一定要跑花楼里来寻香? 郑钧皱眉,对同窗此话,颇有不满:“柔姐儿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你可莫要胡说!” 同窗会意一笑:“我不信你就没点别的想法,你还当真跟个正人君子一样,没对人家打什么主意不成?” 要不然,他干嘛想方设法的将人家姑娘哄骗着留下来,而不是送人家姑娘送回去。 再这样不清不楚的待下去,多损人家姑娘名声啊。 郑钧兀自喝了一口酒水,不说话。 同窗干咳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给他:“这个你拿着。” 郑钧不解。 同窗朝他挤了挤眼睛,暧昧一笑:“你拿着就是了,这可是个好东西,只要你给她吃一点,她就会乖乖的听你的话,到时候,上了床,她不得由着你予取予求?”一旁的两个妓子听着这话,捂嘴咯咯一笑,都嗔怪的往身旁男人的心口处锤了一下。 郑钧捏住妓子的小手,震怒道:“我郑钧便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吗?我怎会这般迫人,即便要她跟我,那也得让她自个儿愿意才成。” 郑钧嘴上说着,看着那小瓷瓶的目光还是闪了闪,最后,他也并未推拒,而是将那药品收了起来。 同窗会意一下,倒也不跟他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兀自搓揉着身旁妓子的腰窝,又是一阵胡闹。 待郑钧和同窗从花楼喝的醉眼迷离地回了酒楼后,他还紧紧地捏着袖间的小瓷瓶。 这药就那般管用? 不得不说,他很心动。 第405章 我和均表哥清清白白 若柔姐儿当真能对他乖顺一些,多好。 郑钧心头念起,却又觉此事欠妥,若让柔姐儿发现了可如何是好? 姨母性子温和,他倒不担心,就担心那赵怀安。 他虽和赵怀安打小不对付,却也知道赵怀安不是面上那么温和的主儿。 皱着眉头,郑钧将药瓶收好,暂时压下了心头那些蠢蠢欲动的念头。 他琢磨着再拖上一阵子,等放了榜再说。 然后,还没等到放榜,赵怀安就找来了。 这日,罗婉儿和赵怀安拿着《西游记》去张府,正好遇到张白圭出门,罗婉儿只将《西游记》交给门房,让门房代为转交给张白圭,便和赵怀安去老街买东西去了。 两人如何也没有想到,才出正街,竟就碰到了周青山。 周青山看到他们,不由长吐一口浊气,这些时日来,他在城中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柔姐儿,如今看到他们二人,周青山无疑是看到了希望。 “婉儿,怀安,你们可是看到柔姐儿了?” 罗婉儿和赵怀安对视了一眼,心里顿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很快,就听周青山道:“柔姐儿不见了,你们娘说,她进州府来寻怀安来了。” 周青山一五一十的将前些时日以来的事儿说了一阵,赵怀安一张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跑州府来干什么!”赵怀安没好气的说完,也不敢耽搁,只让罗婉儿先引着周青山落脚,自己就去漕帮找人帮忙去了。 罗婉儿和周青山哪儿还有心思休息? 两人当即也沿着长街,一路寻人。 可这偌大的青州府,茫茫人海中要想找一个姑娘家,谈何容易,罗婉儿和周青山直找到下晌,也没有眉目。 就在他们盘算着去报官时,赵怀安总算在漕帮那些兄弟伙儿的帮助下,找到了柔姐儿。 彼时,柔姐儿正在房中发愁,盘算着均表哥若再帮她寻不回人,她就自个儿去寻得了。 可一打开门,就看到张怀安站在她屋门前时,柔姐儿差点没高兴的哭出来。 “阿兄!”她唤了一声,恨不得直接就扑到赵怀安的怀里,却见她阿兄还紧紧地拉着罗婉儿,她适才僵住。 “柔姐儿,这些时日,你一直独身待在青州府?”罗婉儿见她看来,低低问了一句。 柔姐儿下意识就不想让阿兄知道郑钧的存在,此刻自也不会多提前几日自己跟郑均待在一起的事儿。 她顿了顿,兀自道:“前些时日在家中做了个梦,担心阿兄,所以就专程过来寻了阿兄,结果一直苦寻无果。” 赵怀安皱眉,漕帮的人回复她时,分明还说柔姐儿跟一男子在一起,如今柔姐儿居然闭口不提那男子! 柔姐儿毕竟是女儿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赵怀安也不好多提,唯恐伤了女儿家的脸面。 可这不代表,他不会问个清楚! “婉儿,你带青山大哥去准备些路上要用的东西,咱们速速动身,莫要让娘担心。” 罗婉儿点头,心知他定是有事儿要跟柔姐儿说,就和周青山去外头买饼去了。 等人走后,赵怀安径直进屋,柔姐儿心头一动,觉着机会来了,忙又跟了进去。 “阿兄,我,我好想你啊。” 柔姐儿低低说完,就听赵怀安绷着面皮,冷肃着声音道:“和你一起过来的男人是谁?” 他端的兄长的架子,问起话来也格外严肃。 柔姐儿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心下微慌,赶忙道:“阿兄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已经听人说了,你是和男子一同来的。” 柔姐儿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她本就不想让赵怀安知道这事,如今被赵怀安戳穿,她整张小脸都白了几分。 赵怀安见她咬着,如何也不开口,一时间,眉宇间的怒气更浓了:“可是郑钧?” 柔姐儿惊骇的看着赵怀安,没想到她的阿兄居然这么聪明,一猜就中。 不过,这种时候,她怎么可能承认? “没有,阿兄,没有的事儿,我怎会无缘无故的来找均表哥,我分明就是来寻你的。这些时日,我一个人待在青州府,实在是怕极了,阿兄,柔姐儿怕!” 她说着,上前几步,就要跟往日一般去抱他的手臂,然而,人还没靠过去,就听赵怀安冷哼了一声。 “柔姐儿,你就当真这般不要脸面的?你是个女子,还是个要想看人家的女子,怎能如此跟个男人纠缠不清?这郑钧人好便也罢了,偏他就不是一个心性正的!” “我没有!阿兄,你为何不信我!”柔姐儿满脸的委屈。 赵怀安只觉失望透顶,这个妹妹,他是自小看到大的,可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竟也开始满口谎话了。 “你这么做的时候,可有想过娘?娘身子那般不好,你就一点儿也不担心她?”赵怀安问完,心里的怒气也达到了顶峰,“你还不想承认,是吗?咱们就问问酒楼小二,小二总不会骗人,你若是实在不想问,那咱们就坐在这儿,就等着郑钧回来!” 柔姐儿脚步一个趔趄,再说不出话来。 赵怀安长吸了一口气:“柔姐儿,你可还知道些廉耻?什么时候开始,你竟也学会跟男人不清不楚了?这事儿若是传到了村里,你有想过自己的名声,可有想过娘的感受?” 柔姐儿什么时候被赵怀安这般疾言厉色的训斥过? 在她很小的记忆中,她的阿兄就只会护着她,哄着她,而此时此刻,她的阿兄将所有的关心全部给了罗婉儿。 是罗婉儿抢走了她的阿兄! 柔姐儿心有不甘,却也不想阿兄误会了自己,于是,过了好一阵,她终忍不住道:“没有的事儿,阿兄,我和均表哥清清白白,我和他只不过是偶然遇见的,况且,他是自家表哥,哪儿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小时候,我们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你也说了是小时候!表哥也是男人,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和男人这般不清不楚,你却也不害臊!” 赵怀安厉声打断她的话,柔姐儿的眼泪水,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断的流着。 第406章 让你娶柔姐儿怎么样 此刻,她心里满是懊悔。 若早知道阿兄会这般看她,当初,她就不应该和均表哥一起过来! “两个选择,要么等郑钧回来,当着他的面,我们把话说开,要么,你现在就跟我回去,往后和郑钧保持着距离!” 赵怀安说完,外头,罗婉儿买好了东西回来,就听到了这些话。 她如何也没有想到,柔姐儿之所以在这里,居然还跟郑钧有关! “阿兄,我们走,我要跟你回去。” 柔姐儿抽抽噎噎的声音传来,赵怀安绷着脸还想说点什么,就瞟到了罗婉儿的影子。 他目光顿时柔和了一些,也不再搭理柔姐儿,兀自出门就拉住了罗婉儿的手:“东西都准备好了?” “嗯!” 罗婉儿点头,赵怀安也不耽搁,就匆匆拉着人下了楼梯。 四人在外头草草吃过饭,就动身回乡了。 周青山来青州府时,租了邻村的牛车,罗婉儿本就晕车,赵怀安怕罗婉儿坐牛车,路上会更加难熬,就重租了一辆马车。 出发时,赵怀安才发现,罗婉儿居然还买了不少甜瓜和牛肉干,不免诧异的看了罗婉儿一眼。 “早前说好了的,要给娘他们买东西回去,青州正好产甜瓜,娘他们肯定会很喜欢的。”; “那么短的时间竟就买了这么多东西?”赵怀安诧异。 罗婉儿眯眼一笑,一双杏眼弯的跟个月牙似的:“谁让青山大哥那车宽敞呢,我正好给他堆满当了。” 柔姐儿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五指紧掐进了肉里。 晚间住店时,她看着罗婉儿和赵怀安歇在了一屋,立马就喊住了赵怀安道:“阿兄,让大嫂留下来陪我吧,我怕。” 赵怀安皱眉:“当初丢下娘一个人跑到青州府来的时候,为何不怕?你自己好好反省。” 随后,他拉着罗婉儿大步回了房中。 晚间,他抱着她休息时,低声说了一句:“等我们回去,就让娘好好给柔姐儿定门亲事吧。莫要再让她跟那姓郑的搅和不清了。” 罗婉儿点头,如今看来,那郑钧也确实人品欠妥。 大庆有个默认的说法:聘为妻奔为妾。 郑钧将柔姐儿藏在外头算怎么回事儿? 他若当真心悦柔姐儿,就应该将此事告诉安郎,择日上门求娶才是,如此这般不清不楚,那和污女儿家的清白有什么不同? 一路走走停停,幸好也没遇上什么暴雨天气,归途一路顺遂。 第五天的时候,罗婉儿他们总算回了后河村。 芸娘见他们回来,整个人松了一口气,随即,也顾不得多话,就将柔姐儿拉到了房中。 青姐儿和业哥儿很快就围了上来,只询问着罗婉儿青州府有什么好玩儿的。 当他们听说自家大嫂嫂还给他们买了东西时,两个小豆丁都好不高兴,当即嚷嚷着要去看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 “在青山大哥的牛车上呢,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运回来了。” 罗婉儿说完,两个小豆丁虽有些失望,可又纷纷念起了周青山,只望着他快些回来。 赵怀安见他娘将柔姐儿拉到了房中,思来想去,都琢磨着有些话要跟他娘交代,可他这才走到房门处,却听柔姐儿那带着不甘的声音传来。 “我只嫁他,娘,你别劝了,我不会死心的!” 赵怀安皱眉! 他原本也没有逼柔姐儿的意思,只想跟他娘商量商量,替柔姐儿相看一顿合适的姻缘,可柔姐儿既然对郑钧这种人如此执迷不悟,他这当兄长的,就该好好管管了! 彼时,正好陈双河听闻他回村的消息,赶来查看。 赵怀安的目光在看到陈双河时,心里顿时就有了一个念头,他将赵怀安拉到了外头,确定周遭没有什么人,方才问了一句:“双河,你觉着柔姐儿怎么样?” “柔姐儿自然是处处都好,以前你媳妇儿没嫁过来之前,咱村里的男人可都想娶柔姐儿这样的呢。” 赵怀安挑眉,陈双河见他这样子,忍不住嘀咕:“得了得了,怀安,你护食也没必要护食成这样吧,人家只是提你媳妇儿一嘴,也没跟你抢人,你至于不高兴成这样吗?” “至于!”赵怀安不喜欢别人觊觎罗婉儿,在背后悄悄觊觎也不成! 陈双河撇嘴,心道:得了,他往后少提就是了。 这时,却听赵怀安问了一句:“让你娶柔姐儿怎么样?” “啥?”陈双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怀安,你,你是当真的还是跟我开玩笑的?” 赵怀安不说话,只给了他一个你觉着呢的表情。 陈双河喜不自胜:“好,好的很!我娘可是打小看着人柔姐儿长大的,她就喜欢她的紧。” 赵怀安斜了他一眼:“你不喜欢?” 陈双河挠头,竟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他自然也是喜欢的。 柔姐儿可是这后河村最温柔的姑娘了,他做梦都想娶一个这样的良善如水的姑娘。 赵怀安自是了然陈双河的想法。 陈家家境可以,且只有陈双河这个独子,一家子人性子也极和善,日后柔姐儿若真嫁到了陈家,也会过的很好。 而且,陈家和赵家离的近,柔姐儿若想娘和青姐儿他们了,还可以随时回来看看。 不过,他自然也得看看柔姐儿的想法。 两个男人这短短谈话间,赵家院落里又来了不少人,原来都是听说罗婉儿和赵怀安从州府回来了,这番才特意过来看他们的。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消息传遍整个村子的同时,也有人快马加鞭的回了说青河县李家,将这一消息带给了李季风。 李季风在知道罗婉儿竟跟着赵怀安去州府赴考时,心下还有些惊怒,只怪自己人没帮他盯好人,适才导致罗婉儿都走那么久了,他还连个消息都没有。 这好不容易等到罗婉儿回来,他哪儿还坐得住,当即就让人去了四和茶馆一趟。 不多时,小钱先生就在李余的带领下,蹑手蹑脚的进了李府。” 第407章 我可以帮表妹另寻一门婚事 小钱先生平日里就混迹于四合茶馆那种不入流的地方,还从来没有踏入过李家这种高门大院。 一时间,他心中忐忑,又觉自己是要时来运转了,不由摩拳擦掌,心下大受鼓舞。 待见到李季风后,他更是准备了一堆溜须拍马的话,只等着将这青河县出了名的纨绔公子巴结好。 然后,李季风见到他后,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想不想替代你师傅,成为这青河县数一数二的说书人。” 一提到钱先生,小钱先生面上有过片刻的僵硬,随即又道:“少东家,我师傅如今不过是废人一个,何须得我去替代,更何况,他如今不过在一些下三滥的秦楼楚馆里混迹,如何比得过我?” 李季风淡淡的看了小钱先生一眼,气氛沉默了下来。 小钱先生本还想踩钱先生一头,也好将李季风这个金大腿给抱稳当了,谁知道,这纨绔公子却一点儿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忽悠。 相反,那双极好看的桃花眼里,却有着看透一切的清明。 小钱先生有一种直觉,自己若再不老实些,这个金大腿又得跑了。 “想自然是想的。”他垂头,叹了一声。 自从知道他那师傅火遍了整个青河县的秦楼楚馆后,他这心里头,还真是痒痒的很。 可谁让人家有好故事,那什么红楼、西游的,他听都没听说过,真不知道他那师傅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明明嗓子都废了,还能有这么风光的一天。 “我若给你一个取代你师傅的机会,你要不要?”李季风再度开口。 小钱先生不敢置信的看着李季风,随即连连点头。 他做梦都想要这个机会,在秦楼楚馆说书又如何,只要能赚钱,只要能出名,让他干再下三滥的事儿,他都愿意! “若少东家当真给我这个机会,我定然有信心取代我师傅。”他朝李季风抱了抱拳,脸上再没有了之前忽悠人的心思,反倒满是尊崇之色。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一阵闹哄声:“姑奶奶,少东家在见客呢,我先进去通禀通禀吧。” “还不赶紧让开,连我也敢拦了不成?”柳李氏声音不但少了平日里的温和,仔细一听,还能听出一丝怒色。 “姑奶奶!公子当真在里头见客!” 眼看着外头闹的不可开交,李季风朝李余使了个眼色,李余连忙带着小钱先生退下了,不多时,柳李氏就气冲冲的回来了。 “季风,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前阵子压着第一楼的账本就算了,后来,你又压了胭脂斋的,如今,连着我手头上几个庄子的账本,你也一并拿回去了?” 柳李氏那张脸,因为暴怒,而呈现了一股子扭曲之色。 李季风眉眼淡淡的看着她:“老头子既然让我管家,账册放在我这处,有何不妥?姑姑还得平心静气一些,思音表妹身子不妥,你该多陪陪她。” 李季风不提柳思音还好,他一提起柳思音,柳李氏脸上的不满又浓了几分。 “思音可是你正头娘子,你这一口一个娘子,像什么话!” 李季风皱眉:“我并未答应要娶表妹,日后,我会另娶新人,而表妹就只是表妹,姑母若实在要怨,就该怨你和老爷子,再是不济,我可以帮表妹另寻一门婚事。” “季风!”柳李氏气的牙齿发颤,“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思音已经成了你的少奶奶,这是整个青河县都知道的事儿,你还要她如何嫁人!” 李季风抬头,平静的看着柳李氏满脸的怒容。 “姑且算我对不住表妹,好在我与表妹并没有夫妻之实,我可以将李家家产分一些给她,到时。她还可以再招上合心意的人入赘。” 柳李氏愤怒的看着李季风! 家产的一部分?她怎么能只要一部分呢,思音嫁给了他,这李家所有的家常都应该是思音日后孩儿的,都应该由她帮思音捏在手里才是。 “季风,你当真要执意如此?我的音音嫁给你,那可是你阿爷亲自操办的,你如是不认,咱们就去找你阿爷说说理!” 李季风淡淡一笑:“姑母且去,我稍后就来。” 柳李氏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李余从外头回来,见此情形,忍不住道:“公子,你这又是何必,回头又得被老爷子训上一通。” “那可不见得,老爷子从头到尾,不就是想让我接管李家家产吗,如今,我这样子,他喜闻乐见,兴许,还巴不得赶紧给我张罗一门亲事,让我快些给他传宗接代!” 李余张了张嘴,终试探着道:“表小姐其实是无辜的。” 李季风顿住,唇角缓缓有了一丝笑意:“你当真觉得我这姑母是为着思音表妹来的?我看大部分都是为了她自己吧。她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去构陷旁人,有些人,我能欺负,不一定代表别人也能欺负。” 李余自然知道自家主子这旁人指的是罗娘子,他默默叹了一口气,再不敢言语······ 而外间,柳李氏一路去了李老太爷院落里,却碰了个闭门羹。 她越想越气,总有种被这祖孙俩当猴子耍了的感觉。 回到自己院落后,又是一通乱砸,直到赵成回来,她面色方才好转了些许。 赵成不动声色的过去帮她揉起了肩膀,一如从前一般,也不多话。 柳李氏闭眸小憩,一边又道:“你说说看,季风到底是哪根筋没搭对,老头子也是,怎么也不好好管管他!” 赵成捏肩头的手顿了顿:“难道,夫人没看出来,他这是在防着你了吗?季风他好歹是未来的家主,咱们这些人,终归是外人。” “当初,要不是我帮老爷子整了那些肥差事,他们李家能有今天?”柳李氏怒气冲冲的看向了赵成。 赵成微微一笑:“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李家已经用不上夫人你了。” 柳李氏眸眼微睁,染满蔻丹的手猛地拍开了赵成放在她肩头上的手。 “他敢!没有我,就没有今日的李家,老头子要是敢过河拆桥,我定跟他没完!” 赵成笑意越浓:“你爹又能管得了多久的事儿?说到底,等他两眼一闭,还不是想将咱们赶走就将咱们赶走?要我看,一个不听话,再弄一个听话的过来就是。” “你什么意思?”柳李氏来了精神。 赵成凑到她耳边说了一阵,满意的看到柳李氏似在认真的思索着他的法子一般。 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如此,正好! . 第408章 我来给你负荆请罪了 罗婉儿赶了好几日的行程,本想回来后好生休息休息,谁知道,村里时不时就有人闻声赶来。 村里人大多都是没有出过青河县的,故而,一问起青州府的事儿,大家伙儿都有些刨根问底的感觉。 等晚间,他们将人送走后,她已经快累趴下了。 索性,赵怀安早早替她打好了洗澡水,罗婉儿草草洗完,身上已经乏的不行了。 待她上了床就沉沉睡去了,连着赵怀安是何时歇在她身边的也不知。 待到第二日醒来,她一睁眼,就看到赵怀安正撑着下颌看她。 “你觉着双河怎么样?”赵怀安问完就后悔了。 直到现在,他还记得他娘子以前盯着人家陈双河看的事儿呢! 赵怀安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大气儿的人,一想到那事儿,他就不想再往罗婉儿跟前多提一个字儿。 “当我没问,你再睡会儿,我去给你做饭。”不给她继续这个话题的时间,他往她额间亲了一口,就要下床。 这时,外头忽的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阿兄,开门,我有话要跟你说!” “柔姐儿!”芸娘的声音适时传来,“你要干什么!你就不怕丢人不成!” 罗婉儿和赵怀安对视了一眼,都听出了芸娘话语间的异常。 “你再睡会儿,乖,我去看看。”赵怀安说着就往外头走。 罗婉儿哪儿还睡得下,直觉告诉她,定是生了事儿,她忙穿着衣物,就往外走去。 一出了门子,罗婉儿才发现,柔姐儿早哭红了眼。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芸娘看向柔姐儿的眼中,分明带着一股子紧张之色。 讶异间,罗婉儿就发现柔姐儿朝她瞪了过来,满脸的悲愤之色。 “阿兄,你为何忽然那要将我嫁出去,是不是因为她,因为她容不得我,所以,你才要将我嫁出去的?” 罗婉儿一愣,赵怀安顿时冷了一张脸。 “胡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我和娘的主意,关你大嫂什么事儿,赶紧给你大嫂道歉!” 赵怀安的声音中满是掩不住的严肃和不悦,柔姐儿被赵怀安呵的满脸委屈,青姐儿和业哥儿对视了一眼,也都有些不满柔姐儿这做法。 “三姐,大嫂嫂多好的一个人,我不允许你这么说她。”青姐儿闷声道。 若眼前这人不是她三姐,她肯定早张口开骂了。 “阿兄,你竟还要我给她道歉,这个家里,不是她想将我支走,还能有谁?” 罗婉儿哭笑不得,她不过是睡了一觉,还真是祸从天上来了? “还真不是我,柔姐儿,我这人脾气虽好,可你这么胡闹,也多有不妥。” 赵怀安唯恐罗婉儿生气,他伸手拉住了罗婉儿的小手,又凝眉朝柔姐儿训斥道:“你还不赶紧给你大嫂道歉?柔姐儿,你自己做了什么事儿,你自己不知道吗,我为何要早些替你相看,你一定要让我跟娘说吗?” 芸娘心中一紧,唯恐柔姐儿已将她那不容于世的想法说给了赵怀安听。 就在她这担忧不已间,却听柔姐儿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有喜欢的人,我还怎么嫁人,阿兄,你听好了,我喜欢的人压根不是什么均表哥!我喜欢的人明明是!” “柔姐儿!”芸娘嘶声打断了她的话,“你还真想逼死我不成!柔姐儿,你给我滚回屋子里去,可莫要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芸娘的话,听得众人一愣,外头那些个赶巧过来的女工们见了之后,也忍不住上去劝慰芸娘。 眼看着来了这么多人,芸娘和赵怀安都没再多言,柔姐儿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她如今这言行虽有不妥,可传出去,对柔姐儿的名声也多有不好。 最重要的是,如今,赵怀安和芸娘都属意陈双河,这陈家就在村子里,若真闹到了陈家,当真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了。 “柔姐儿,给你大嫂道歉,回屋闭门思过!”赵怀安冷肃着声音开口。 “我不道歉,凭什么让我给她道歉,都是这个女人抢走了我的一切!她就是一个恶毒的女人!” 众人听得瞠目结舌,这还是那个温柔似水的柔姐儿吗? 赵怀安更是一脸失望:“柔姐儿,你怎么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是啊,婉儿多好啊,咱村子里再找不到你大嫂这么好的人了,你还不知足啊。” “柔姐儿,听你大哥的,快些给你大嫂道个歉,你这不是要寒你大嫂的心吗?” ······ 众人议论纷纷,那一声接着一声的劝慰之话,无疑就像是一根刺,正不断的往柔姐儿心里扎。 罗婉儿她不光抢了她的阿兄,现在,所有的人都说罗婉儿好。 “阿兄,你会后悔的,我会让你后悔的。”她抹了眼泪,将心里的苦涩咽了下去,拔腿就往外跑去。 “柔姐儿!”芸娘惊呼了一声,急忙去追。 青姐儿和业哥儿看的明白,适才明明是三姐的错,他们压根就不想去追。 “婉儿,你别生气,柔姐儿定是怪咱们把她带了回来,罢了,日后,如今想来,倒是我这当大哥的不对了。” 院里还有这么多人,罗婉儿和赵怀安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倒也没有多提郑钧。 “你去劝劝。”罗婉儿朝赵怀安推搡了一下,琢磨着柔姐儿这个年纪就相当于是现代所谓的青春期,正是逆反心理严重的时候,也确实该好好沟通沟通才是。 “不去,等她自己想明白!” 赵怀安冷凝着脸,兀自去灶上做早饭。 院里的女工们还得赶活儿,大家早兀自回了作坊中。 赵怀安煮了清粥,又炒了两个小菜,四人坐在桌边默默地吃了早饭。 眼看着日头升到了正空中,柔姐儿和芸娘还没回来,赵怀安脸上也多了一丝薄怒。 “要不,你去看看?” 罗婉儿又朝赵怀安说了一句,赵怀安凝眉摇头,还未多言,就听外头传来了一道殷勤的声音。 “婉儿,我来给你负荆请罪了!” . 第409章 她将心一横直接就跪到了罗婉儿面前 是胖大婶和黄有全! 作坊里的女工们听到声音时,连手头上的活儿也顾不上干了,纷纷探出了脑袋出来查看。 一看到胖大婶和黄有全背着荆条站在院中,活儿面上皆惊,不明白胖大婶两口子又在搞什么鬼。 就在众人诧异的当口,胖大婶开了口:“婉儿,过去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总是针对你,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罗婉儿一脸木然,赵怀安也凝紧了眉。 胖大婶见状,赶忙跟黄有全使了个眼色,黄有全撇开了头去,只当没有看见。 当着全村人的面搞这个名堂,黄有全只觉什么脸面也没了,若还要他出言道歉,日后,他还不得成为整个村子里的笑柄? 胖大婶见黄有全不吭声,狠瞪了她一眼,又朝罗婉儿陪着笑道:“婉儿,胖大婶知错了,你就原谅我吧,你瞧,我都是听人说什么负什么,请什么罪的,怀安最有文采了,定能明白其中含义,你就看在我们拿着荆条来跟你请罪的面儿上,原谅我们吧。” 罗婉儿都诧异了,她不解的看着胖大婶,许久没说出一句话来。 当真这么豁得出去吗?这实在是刷新了她对胖大婶一家子的认知。 “你们想干什么?”赵怀安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善。 胖大婶赶忙叫屈。 “怀安,你可真是误会我们了,我们能干什么呢?婶儿不是知道自己错了吗,婶儿以前因着一些误会,和婉儿多有过节,如今,婶儿已经想明白了,这才专程来给婉儿道歉的。” 顿了顿,胖大婶又喊道:“婉儿啊!你要是不原谅我,我今儿个就不走了,或者,你打我几下也行啊,你那这荆条抽我,狠狠地抽,只要你出了心里这口恶气就成了!” 罗婉儿:“······” 赵怀安:“······” 胖大婶说着,还真就举着荆条,朝罗婉儿凑去,一副罗婉儿想怎么打她,她都没有意见的样子。 赵怀安挡了胖大婶的路,眉头狠狠抽了抽。 胖大婶见状,连忙抬手,就朝自己脸上打了去。 那打耳刮子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胖大婶边打自己,还不忘道:“婉儿,怀安,以前都是婶子的错,你就原谅我吧,都怪我这张嘴吧,你们无论如何都要原谅我啊。” 众人唏嘘,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自己打自己耳刮子的! 远看着胖大婶那圆润异常的脸早已经高肿了起来,那被赵怀安护在身后的罗婉儿忽然上前,接了胖大婶的荆条。 “好了,我原谅你了,你可以走了。” 罗婉儿实在是有些不忍直视,如今,她正想赶紧将这胖大婶打发走。 胖大婶见罗婉儿接了荆条,也原谅了她,面上大喜,连忙拉着黄有全上前一步:“婉儿,你当真原谅我们了?” 罗婉儿挑眉:“嗯。” 胖大婶松了一口气,赶忙拉着黄有全跪了下来:“婉儿,既然你已经原谅我和你叔了,你也赏我们一口饭吃吧,我和你叔也想来你作坊干活儿,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你总不能不帮我才是。” 罗婉儿:“······”她早想到这胖大婶别有所图,却没想到这两口子居然这么不要脸,这么快就把自己的诉求说出来了! “黄有全,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求求婉儿,我就说婉儿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她肯定会帮咱们的!” 胖大婶见罗婉儿还没个动静,又推搡了自己男人几下。 然而,这回,还没等到黄有全开口,赵怀安就低呵了一句:“滚!” 胖大婶和黄有全愣住,好半晌,胖大婶忍不住道:“秀才郎,你好歹也是个秀才,按着辈分来说,我还是你的婶子,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人家婉儿都没意见,你打哪儿来的意见?” 罗婉儿冷笑了一声,就胖大婶这态度,还装什么负荆请罪? 不过,安郎日后是要走仕途的,这仕途中人,对宗亲观念什么的,都极为看重。 罗婉儿不愿这事儿影响到赵怀安的声名,忙冷声道:“还不滚,我这儿不要人了!” 胖大婶和黄有全哑然,费半天功夫,就是为了在罗婉儿这里混口饭吃,如今,他们哪儿愿意走? 于是,胖大婶将心一横,直接就跪到了罗婉儿面前。 “婉儿啊,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今儿个,你若是再不原谅我,我就在你院里跪下去,我直跪到你原谅为止!” 罗婉儿一阵无语,只朝香草嫂子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众女工会意,齐齐朝胖大婶和黄有全冲了上去。 “滚不滚,你们到底滚不滚!” 黄有全眼看着就要被人群包围,也管不得胖大婶了,二胡不说,掉头就跑。 胖大婶心里暗恨,嘴上却仍克制着怒火道:“香草,你不过是婉儿这里的帮工罢了,你凭什么赶我!” 香草嫂子也不搭理她,挽起袖子就朝大伙儿喊了一声:“大伙儿跟我一起把这个上门捣乱的人哄出去!” 胖大婶眸眼一睁,眼看着他们真要动手打人,她惊叫了一声,慌忙往外跑。 罗婉儿和赵怀安看着这情形,又是一阵无语。 晌午间,芸娘总算是心事重重的回来了。 柔姐儿并没有跟她一起,她先是跟罗婉儿道了歉,终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柔姐儿她总算会想通的······” 而此刻,村子外头。 芸娘默默地跟在柔姐儿身后走了一路,却听柔姐儿扭头,朝她不耐的喝了一声:“娘,你若还想要我这个女儿,你就把罗婉儿赶出去!” “柔姐儿,别闹。” 芸娘想伸手去拉柔姐儿,柔姐儿猛地甩开芸娘,一口气就跑出了村子。 她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听到一阵车轱辘声音响起,她一抬头,就看到郑钧从一辆马车上跳了下来。 “柔姐儿!”郑钧匆匆赶来时,一看到柔姐儿,他的心总算定了下来。 想起前几日,他刚回酒楼,就听掌柜的说柔姐儿跟着一个英俊男人走的事儿,他还有些后怕。 他当时就猜到那男人是赵怀安,可柔姐儿毕竟没给她留个确切的音讯。 他心里虽有猜测,终归还是不放心,这才急急忙忙的追了过来。 如今一看到柔姐儿,他总算放下心来了,同时,他又有些不舒服。 好歹他待柔姐儿也不错,怎的她这大哥一来,柔姐儿就将他这个表哥抛到了九霄云外? “均表哥!”柔姐儿一看到郑钧,眼泪花子就吧嗒吧嗒的往外流,直流到了郑钧心坎里去了。 . 第410章 有人亲眼看到柔姐儿跳了水 郑钧心里原本还存的一些个不满,顿时散了个干净。 他怔怔的看着柔姐儿,紧张道:“柔姐儿,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儿,可有谁欺负你了?” 柔姐儿点头:“罗婉儿,罗婉儿她欺负我!她哄着我阿兄要将我赶出去!” 郑钧愣住,想起酒楼里,女子那双清凌凌的目光,他第一次对柔姐儿的话生了怀疑。 但怀疑归怀疑,郑钧面上依旧不显。 “要不,柔姐儿,你随我去我家散散心,我娘应该也想你了,时间长了,你阿兄的气应也消了,说不准,到时他还会亲自来邻县跟你道歉,接你回去。” 柔姐儿心中一动,抬头看着郑钧:“这法子有用吗?” 郑钧本就想将她哄回家去,如今这不是现成的机会吗,他自然会不遗余力的劝她。 “有用,自是有用。你就要逼怀安和姨母一把,他们才会反省自己啊。柔姐儿,你放心,过两日,我就托人来给你阿兄和娘捎信儿,让他们知道你在我这儿。” “不要!”柔姐儿想也没想的摇头风,她抬着一双噙着泪水的眸眼望向了天边,暗下决心道:“我要让阿兄后悔,我说过,我一定会让阿兄后悔的!” 郑钧一愣,总觉得柔姐儿这话带着一股子咬牙启齿。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柔姐儿探头朝他贴来,一股子香风随之而来。 郑钧心头一热,只觉得柔姐儿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阵,等他反应过来后,不免惊讶。 “你当真要如此?” 柔姐儿抿唇,满脸恳求的看着郑钧:“均表哥,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郑钧看着美人含泪,终说不出拒绝的话,只朝她点了点头。 而此刻的赵家人,还浑然不觉这一切。 傍晚时分,柔姐儿还没有回来,芸娘又急了。 她虽知柔姐儿今日确有不妥,可她毕竟是个还没嫁人的小姑娘,白日里在外头晃荡就算了,天都黑了,哪儿还有不回家的道理? 于是,她还是找到了赵怀安他们,要他们同自己一起出去找人。 然而,还不等他们找到人,周青山就赶着牛车,急急忙忙的过来了。 他刚从青州府回来,这一口气儿还没喘上呢,结果,又在村口遇上了事儿。 罗婉儿见他面色不好,正要多问,就听他沉声道:“柔姐儿出事儿了!” 芸娘张了张嘴,周青山担忧的看着她,又继续道:“有人亲眼看到柔姐儿跳了水,现如今,还没捞起来。” 如今正值潮汛时期,沟渠间的水可不小,若一开始没捞起来,多半就没希望了。 “我的柔姐儿啊!”芸娘低唤了一声,双眼一翻,当场就晕了过去。 “在家陪着娘,别怕。”赵怀安赶忙扶着芸娘,朝罗婉儿低声说了一句,就将芸娘交给了罗婉儿,快步往外去了。 罗婉儿哪儿还坐得住,只将芸娘扶回了屋里,又让青姐儿看着芸娘,她就匆匆带着业哥儿出了门。 此时,村口河渠边围满了人。 罗婉儿刚刚过去,村里人议论纷纷的声音就传到了耳边。 “唉!柔姐儿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还留了一份血书!谁说这姑嫂关系自来就是个问题呢,瞧瞧,怀安媳妇儿那么好的人,都和柔姐儿处不来。” “要我说,柔姐儿就是糊涂啊!瞧她平日里柔柔弱弱的,咋就寻了短见?这水可不小啊,就她那小身板,哪儿还有的活路啊!” 人群里,有人看到罗婉儿引着业哥儿来了,急急道:“婉儿,你可别多想,这事儿不关你的事儿,就柔姐儿那丫头自个儿想不开,当真不关你的事儿!” 话是这么说的,她还是有些揪心。 这毕竟是一条人命的事儿,若柔姐儿当真没了······她想到了芸娘当场晕倒的样子,忽就有些不敢想下去。 “我下水帮忙找找。”罗婉儿吐了一口浊气,就要下水,却引得众人侧目。 这水里都是些男人,她这娇滴滴的姑娘一下水,衣服再一湿透,多引人遐想啊。 不过,这些话,她们还没有机会说,就听林芝芝急急前来。 “婉儿,怀安倒是猜的没错,你还真想下水,来,这个灯笼给你,你跟我一道去下游给人照着,水里多的是人。” 罗婉儿一听,也觉得有道理。 如今天黑了,他们在水里摸瞎也不是个法子,确实得让人帮忙照着。 然而,就这么找了一整晚,也依旧没找到柔姐儿的人影。 芸娘醒了又哭晕过去,晕了又醒,反反复复的,一双眼睛,早肿的不能看了。 罗婉儿留了青姐儿看着芸娘,自己则跟赵怀安去下游的村子里,挨着挨着找人。 每到一个村落,他们就会找上当地的里长/族长之类的,给上一些钱银,让帮忙留意留意。 如此,整整找了四日有余,赵怀安就觉察到了不对劲儿。 柔姐儿若真落水,遭了难,尸体只怕早就在从水里浮起来了,可至今没有人联系他们,那就说明柔姐儿根本就没有遭难! “你说,她会不会去找郑钧去了?”赵怀安咬牙切齿的问着这话。 罗婉儿一愣,仔细想来,还真有这种可能性。 “我现在就请人去临县帮忙找找,她若真去找了郑钧,我就当没这个妹妹!” 赵怀安话是这么说的,却仍旧没有耽误了再下游找人的事儿。 又过了几日,赵怀安的人回来,这不查不要紧,一查,柔姐儿还真就在郑家! 赵怀安气的不行,当即就将柔姐儿那所谓的血书扔在了灶膛里,一五一十的将郑钧和柔姐儿的事儿说给了芸娘听。 芸娘知道柔姐儿根本没死,此刻正好生生的待在郑家时,她大大松了一口气。 她这心里跟个明镜似的。 见自家儿子竟怀疑柔姐儿心中之人是郑钧,她心下晦涩,也不敢多开口,只点头道:“若柔姐儿当真不中意双河,就随她去吧,均儿也是个极好的孩子。” 让柔姐儿嫁给郑钧,总比有着她纠缠怀安好。 . 第411章 居然有女人想上门给他当妾 赵家人对柔姐儿大失所望,就连着芸娘也觉得格外愧对罗婉儿。 虽她不认识字儿,可当日那血书上,字字指控罗婉儿话语,她还是有所耳闻的。 午夜梦回,虽总会想到柔姐儿,芸娘心里始终还是气恼的,再担心柔姐儿,也不肯去郑家看看她。 没几日,就到了九月十五。 这日一早,村头就传来了一阵吹吹打打的唢呐声,那阵仗,堪比娶新媳妇儿还热闹。 马桂枝停下扫院门的动作,循声望去,就见老槐树下,一堆大姑娘小媳妇儿正围着五个拉着高头大马的男人。 男人们穿着报喜先生的衣服,马背上还插着彩旗,看着好不喜气。 马桂枝隔的老远,就断断续续的听到了‘秀才’、‘捷报’‘解元!’这几个字眼儿。 她心头一跳,漫天的喜悦压在心头,哪儿还顾得上扫地,慌忙就往前走。 “你,你们是来报喜的?” 那几个报喜先生面面相觑,赶忙点头。 “敢问婶子可知道后河村那位秀才公,不是,是解元老爷家住在哪里?” 解元老爷! 马桂枝听得心花怒放,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她家儿子居然中了解元! 想来,当日,她给秀哥儿求的符水是真有用,瞧瞧,都中了解元呢! “你跟我来!”马桂枝二话不说,拉着其中一个报喜先生就往她家去了。 村口的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弄不明白。 这是怎么回事儿? 人家怀安中了解元,她马桂枝把报喜先生往她家引干啥? 众人虽有不解,但也知道有好戏要开锣了,纷纷往杨家赶去。 这时,马桂枝刚将杨秀和吴月牙从房里喊了出来,眼看着日上三竿了,吴月牙居然还缠着自家儿子,她顿时有些不满。 “小门小户出来的,一点儿规矩也不懂,你可走大运了,这回,我儿子成了解元老爷,你那穷教书的爹竟也能跟着行大运了。” 吴月牙不满的看了马桂枝一眼,心中只剩无限悔恨。 只恨自己为了安他爹的心,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嫁到了杨家,马桂枝这婆婆不好相处就罢了,偏杨秀这个往日里还对她嘘寒问暖的男人也变了一副脸孔。 这杨家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 “娘,你说什么!”这时,一旁呆愣住许久的杨秀总算回过了神来。 “儿啊,你中了解元,你现在是青州府的解元老爷了!”马桂枝激动的眼泪花都掉了下来。 杨秀有过片刻的不敢置信,随即,脸上又浮现了狂喜之色。 解元,他杨秀有朝一日,也能中解元! “我就说,我就说赵怀安那药罐子比不上我!娘,给赏钱,快些给赏钱!”杨秀朗声一笑。 吴月牙听得一阵皱眉,嫁给杨秀这么久,杨秀除了对床上那点事儿上心外,什么时候又认真看过几页书? 解元可是青州府乡试的第一名,杨秀这种人,怎么可能会考第一?又怎会将怀安哥踩在地下? 心里这么想着,吴月牙就问了出来:“敢问各位大人,解元老爷姓谁名谁?可当真是我家相公?” 此时,马桂枝刚将赏钱打发完,听得这话,她忍不住皱眉朝吴月牙看了一眼,杨秀也黑了脸。 一旁的报喜先生将钱收在怀里,适才想起自己还没办正事儿呢,其中一人忙翻开卷册,念道:“青河县后河镇后河村赵怀安解元老爷啊。” “赵怀安!”杨秀咬牙。 马桂枝险些没站稳当,还是吴月牙眼疾手快的将她扶着,她才没摔个狗吃屎。 而外间,那些看热闹的村里人忽就发出了一阵哄堂大笑声。 “你胡说,解元老爷明明是我儿子杨秀!怎么可能是赵怀安,你们肯定是看错了,肯定是看错了!”马桂枝一把推开吴月牙,就要去抓喜报先生的衣襟。 报喜先生们被马桂枝这举动惊到,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震惊。 “这,这里不是赵怀安解元老爷家吗?” “嘿!这哪儿是怀安家啊,怀安家还在那头呢。”外头看够了热闹的村里人,朝喜报先生指了指。 报喜先生面色一黑,他们刚刚还是看在解元老爷的面儿上,才由着这家人耽搁了他们那么长的时间,谁知道,他们压根就送错了地儿。 只望解元老爷千万不要怪罪于他们才是。 鄙夷的将马桂枝给的那几个铜板扔在了地上,几人再不敢耽搁,牵着马儿,出了杨家小院,直奔赵家去了。 外头看热闹的人,也一窝蜂的去了,那叽叽喳喳的谈论声,还时不时从院外飘过来。 “你是没瞧见刚刚那马桂枝的样子,嘿!我就说她无缘无故的,将人家报喜先生往她家引干什么!结果,是以为她儿子中了解元呢!” “可不吗!这回,杨家实在是太丢人了,想想她刚刚那样,我就想笑!” ······ 等外头人走远了,杨秀一巴掌就朝吴月牙打了去,吴月牙被杨秀打蒙了,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别人这样打过。 一时间,她不敢置信的朝杨秀看去,就听杨秀冷声一笑:“还真是胳膊肘往外拐,你是巴不得外头的野男人中解元呢,莫不是真忘了谁是你男人了?” “你敢打我?”吴月牙咬牙。 马桂枝也气不打一处来,她将适才村里人对他们的嘲笑,全部归错于吴月牙身上。 “我儿子打你怎么了!我还嫌他打轻了,什么货色,居然敢当着外头的面下你男人的脸面!你心里还有没有你男人!” 马桂枝哼哼唧唧的说着,就将吴月牙按在了地上掐打。 吴月牙打小就被吴夫子捧再手心里呵护着养大,哪儿受过这些气? 她想要反抗,奈何马桂枝一身肥肉,吴月牙瘦瘦弱弱,哪儿是马桂枝的对手? 不一会儿,杨家院里就传来了女人的惨叫声。 而此刻,报喜先生已经在乡亲们带领下,到达了赵家。 报喜先生宣布赵怀安中了解元的消息后不久,地方乡绅都一一往赵家赶来。 他们有送金的,有送银的,甚至,还有不少人直接带着女儿上门的,言语间,直接点明了要将女儿塞给赵怀安当妾。 . 第412章 回你娘的京 罗婉儿看的一脸黑线,如今赵怀安不过是州府解元罢了,这些人就挤破头的往他身边塞女人,往后呢? 往后他要真成了一代权臣,那些女人怕是恨不得化身妖精将他生吞活剥了吧。 想想那种场景,罗婉儿就狠狠咬了咬牙,只觉日后这一路,任重而道远。 赵怀安不知道罗婉儿心中所想,他连正眼都没朝那些姑娘家看过一眼,就将人全部赶了出去。 那些乡绅仍不罢休,竟还就让人在赵家院门口守着,一度影响到了赵家人的生活。 后来,恰好张大人过来跟赵怀安报喜,赵怀安将此事告知了张大人,张大人出动人手帮他镇压,方才将那些人赶走。 而没了地方乡绅,村里人眼看着势头,纷纷过来示好的也不少。 陈婆子更是主动问起了赵二郎,盘算着早些将赵二郎和双喜的事儿给定下来。 芸娘自是愿意的,当即就讨了双喜的生辰八字,打算去雪山寺找人相看相看,看看这生辰八字到底是适合还是不适合。 而同时,赵家主屋一行人,也频频示好。 芸娘早看穿了老宅那些人的真实面目,她虽面色如常的和他们处着,私下里,却刻意避着。 日子,倒也相安无事的过着。 九月底前,罗婉儿总算将林芝芝一行人安排到了青州府。 这是她仔细和林芝芝商量过后的结果,她青州府的铺面既然已经盘了下来,总该早些开张。 而林芝芝既有管理青河县花容的经验,又是罗婉儿信赖的过之人,让她去青州府当大掌柜是最合适不过的事儿了。 一开始,罗婉儿本也做好了林芝芝不愿去青州府的准备,结果,林芝芝还真就应了下来。 此外,她还带着田大郎和田狗剩一并去了,只说,这也是田大郎的意思,说是州府的活儿应该比青河县的活儿多。 罗婉儿哪儿能不知道林芝芝两口子的一片好意,她当即就让田大郎空闲的时候到铺子里帮忙搬货,她照样给他发月钱。 待将他们一家三口送走后,随后每月都能收到林芝芝托写信先生写回来的信。 罗婉儿从那些往来的信件中得知林芝芝将州府里的花容管理的井井有条,生意越做越顺当,货更是越卖越多,她总算是放下心来了。 同时从州府那边传来的信还有张白圭的。 张白圭起初捎来的信是为了感谢罗婉儿那本《西游记》,再后来,又是为了为了祝贺赵怀安高中解元。 赵怀安一开始,本客气的跟张白圭写上一两封回信,谁知道,两人竟‘相谈甚欢’,这你一言,我一语的,竟成了亦师亦友的存在。 罗婉儿对此倒是乐见其成。 林芝芝走了,县里的花容也没了管事儿的,罗婉儿成日里大部分的时候都待在胭脂铺里。 而赵怀安则以村里总有人上门骚扰为由,一并搬到了县里。 这回,罗婉儿没有拒绝,只让他安心待在后院准备会试。 这日,罗婉儿眼瞅着铺子里没多少客人了,就去小巷胡同找了钱先生。 前阵子,她刚回县里时,就跟钱先生说了红楼和西游在州府大卖的事儿。 钱先生初时,还有些不敢相信,随即就想到了书斋。 两人合计一番后,就决定另外找一家书斋合作,如今,她正好过去问上一问。 然而,还不等罗婉儿走到小巷胡同,路就被人给堵上了。 “婉儿,你这些时日可好?”杨秀那带着殷勤讨好的声音传来,罗婉儿看着杨秀那一脸关切的笑容,差点没直接将隔夜饭给吐出来。 “你来干什么?” 她皱眉问完,杨秀不答反问:“婉儿,我知道错了,这些时日以来,我每每想到你,我就心如刀绞,其实,当时我着急着从州府赶回家,就是为了你,谁曾想······” 谁曾想,赵怀安竟将她看的那么紧? 饶是他千方百计的想见上她一面,总能在她身边看到赵怀安。 赵怀安这人本就邪门儿,杨秀在他身上吃了不少苦头,如今,这人又中了解元,杨秀就更没有再去招惹他的道理了。 于是,这三翻四次的查探,总算让他得了罗婉儿独处的机会了! “杨秀,你有病吧!”罗婉儿冷声说完,径直绕开他就要走。 杨秀见状,赶忙跟了上去:“不是,婉儿,以前是我鬼迷心窍,我已经迷途知返了,我知道我错了,我到现在还记得自己对你的承诺,我要送你回京啊!” “回你娘的京!”罗婉儿冷声一笑,抬腿就踹了杨秀两脚。 杨秀捂着腿,没想到她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力道,正觉吃痛,前面忽然冲了个孩子过来,那孩子塞了个东西给他,转眼就跑了个没影儿。 “谁家泼皮小孩儿,看我不打死你。”杨秀恶狠狠的骂着,还想去追罗婉儿,哪儿还有罗婉儿的人影? 他气不打一处来,冷啐了一口,还想将手里的纸条扔了,就瞟到了上面的三个字儿:银姐儿! 杨秀愕然,缓缓打开纸条一看,整个人看完,眸眼猛然一睁。 而另外一头,罗婉儿甩开了杨秀,径直到了小酒馆中,就看到一身姿挺拔,穿着月牙长袍的男子正背对着她。 罗婉儿总觉得这身形格外的熟悉,才想到李季风时,对方就转过了头来。 “你来了?”李季风朝她笑了笑,一如初见时那么不羁。 “果然是你!”罗婉儿皱眉,她可不觉得堂堂李少东家,会看得起这种巷子里不入流的小酒馆。 唯一的可能,便是他故意在这儿等她的。 “你既是认出了我,便说明,你心里并不是全然没我的。”李季风说完,起身,缓步朝她走去。 站在角落里的李余一脸担忧的朝自己主子的双腿看去,忽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主子这腿明明就时好时坏的,偏他为了见罗娘子,就算泡再久的药,也不愿在她面前坐轮椅。 “李季风,你莫不是有什么大病?” 罗婉儿好不头痛,今天到底是走什么背运了? 遇见一个杨秀就算了,还遇到了李季风! 这厮许久没出现,罗婉儿本还以为李家人改邪归正了,这番看来,这人前阵子不知都在憋着什么大招! 心里想着,罗婉儿就听他问了一句:“你在等钱先生吗?” . 第413章 每每见面他都得将她抱着胡亲一通 罗婉儿瞳孔一缩,满脸戒备的看着李季风。 李季风将她的反应看在眼底,他并不意外她这个反应,可预料中和当真看到,又是两回事。 自嘲一笑,李季风忽然听自己平静的说了一句:“那日,胭脂斋的人并不是我叫过去的,你却笃定了是我,对不对?因为,我在你心中,已经成了个小人,对不对?” “难道不是吗?”罗婉儿冷笑。 李季风面色僵住,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她,眼里闪过了丝丝复杂。 半晌,他才从她这如同当头棒喝一般的言语间惊醒过来。 对,自从当日他下定决心要将她绑去青州大营的时候,他在她心中,便是一个劣迹之人。 她便永远也不会再相信他了! 胭脂斋那事儿只是个个列罢了,日后,若再遇到同样的事儿,她也照旧不会再相信他。 既是如此,他要不要她的信任,又有何区别呢。 他倒不如彻彻底底的做个小人,还能得到自己想得到的。 李季风灼热的看着她,索性也不再压制自己那些粗鄙心思了。 “你想要做营生,我可以助你,嫁给我,整个青河县的大半的营生都在你手里。” 罗婉儿心中一阵恶心:“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就跟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我都替你感到龌龊!” 嗤声一笑,她再懒得听李季风这些话了,掉头就走。 李季风适才特意提起钱先生时,她心生防备,适才留下来,想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可如今听着这些话,她忽就被他恶心的无以复加,也不想管他究竟想如何了。 大不了,这青河县的营生,她不要了就是,反正她和安郎早晚都得离开青河县。 罗婉儿走后,李季风腿上生出了一股子绵绵密密的痛意,连着他额前也生出了一些细汗。 李余见状,赶忙去扶他。 李季风死死拽住李余的袖子,喃声重复:“是她逼我的,是她逼我的!” 李余抿嘴,看着自家公子这痛苦模样,他生生止住了帮罗娘子说话的冲动,忙扶着李季风回府看大夫。 罗婉儿笃定了李季风会搞小动作,倒也没想到会那么快。 刚进十月,钱先生就因‘偷盗’楼中姑娘的钱银,被各大秦楼楚馆赶了出来,就连着他们新找的书局也不愿跟他们合作出书了。 一夕之间,钱先生也由以前的精神焕发,变成了现如今的神色郁郁。 他多罗婉儿心怀愧疚,只觉有负她的期待,这《西游记》才刚讲完一大半呢,就这么砸在他的手上,好不可惜。 钱先生的人品罗婉儿是信得过的,她自然不信钱先生会偷什么东西,唯一的可能便是李季风做的局。 罗婉儿越发对李季风那种人的行为感到不耻,而眼看着小钱先生取代了钱先生,在各大秦楼楚馆中活动频繁,钱先生似乎又要回到以前那不得志的状态了,罗婉儿忽就生了个念头:她为何不能自个儿开一个说书的铺子? 说书的同时,还可以收徒,将钱先生的口技发扬光大,搞个古代版的德云社! 罗婉儿将自己这个想法说给钱先生听后,钱先生也来了精神。 两人一番合计,就在老街口盘了店面,起了个叫红楼的名字,专供人喝茶听书! 铺子有了,之后,钱先生就正式开始招徒了。 说是徒弟,却也不尽然。 他们首先得充当小二的身份,先干干跑腿的活儿,帮着给客人倒倒茶水之类的,而真正被钱先生看中的,才有机会正式拜师学艺。 钱先生毕竟在招徒弟上吃过亏,如今,最看重人品,倒也能够理解。 等月底红楼正式开张营业时,楼里倒也招了十来个‘学徒’,因着钱先生之前在楼里的‘丑事儿’被传了出去,故而,来听书的人并不多。 钱先生倒也不气馁,就算只有一两个人听,他也得好生生的守着摊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待到了十二月,楼里倒也断断续续的上了生意。 与此同时,赵怀安已经让人看好了腊月二十的好日子,打算再给罗婉儿补办一场婚礼。 赵二郎有战事缠身,尚且回不来,芸娘始终还是心软了,借着去郑家请人吃喜酒的由头,去见了柔姐儿。 谁曾想,郑家人却只道柔姐儿不愿见她,芸娘心中悲痛,却不想往日那听话懂事的柔姐儿,如今到底是怎么了。 芸娘又在邻县待了几日,没等到柔姐儿,反倒等到了郑钧。 郑钧有意求娶柔姐儿,芸娘一听说柔姐儿也是同意的,她哪儿还有理由拒绝。 一回到青河县,芸娘就将这个消息说给了赵怀安听。 赵怀安听说柔姐儿为了个男人,竟连着亲娘的面也不肯见,忍不住浓眉紧蹙。 “柔姐儿当真一意孤行至此?”此刻,赵怀安只觉对柔姐儿失望透顶。 芸娘不说话,其实,她还是有些心虚的。 柔姐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就想帮她藏住她喜欢自己兄长的秘密,就连着怀安,她也不愿意说。 郑钧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 他打小就懂事知礼,柔姐儿嫁给这样的人,总好过托媒人再给她介绍一个不喜的,来个盲婚哑嫁的好。 心里想着,芸娘帮忙说了一句:“其实,均哥儿也很好。” 赵怀安深深地看了芸娘一眼,终是叹了一声:“娘,你当真这么想?郑钧若真好,为何藏着柔姐儿也不上门提亲?” 芸娘点头:“那是因为柔姐儿不肯,怀安,你也是看着柔姐儿长大的,柔姐儿兴许也是觉着自己过分了些,怕我们在气头上,适才······不过,你放心,我和你姨母已经敲定了这事儿,均哥儿应该很快就上门来提亲了。” 赵怀安抿了抿唇,终是不再多话。 因着赵怀安和罗婉儿要重办喜事的缘故,整个后河村都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中。 双喜他们更是早早帮忙绑上了红丝带,贴上了大红喜字,就等着良辰吉日到来。 后河村有‘婚礼前见面,婚后不相见’的说法,于是,新郎新娘成婚之前,都不会见面。 芸娘为了图个吉利,早早让赵怀安搬回了村子里。 赵怀安始终放心不下罗婉儿,嘴上应着,私底下没少偷偷去县里找自家娘子。 每每见面,他都得将她抱着,胡亲一通,解了相思之苦,方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 . 第414章 白日宣那啥你也不害臊 这日,罗婉儿刚试穿上花掌柜送来的喜服,就见赵怀安又买了炒栗子过来。 她一时怔忪,还想骂人,就听赵怀安低低说了一句:“婉儿,你真好看。” 大抵女子在面对心上人的夸赞时,都会喜不自胜吧。 罗婉儿一时间也忘了训他,赵怀安大步过来,径直就将她揽在了怀里。 “我家婉儿,是这青河县最好看的新娘子!” 他再度强调,结实的胸膛里发出了阵阵闷笑声。 他是真的觉得高兴,这辈子能娶到她这样的女子,如何也值了。 心中一动,他垂头就往她脸颊亲去。 罗婉儿初时还由着他亲,后又想起他每每动作粗犷,总能留下点痕迹,引得香草嫂子他们不少揶揄目光,她忍不住将他推了推,怒道:“赵怀安,青天白日的,你难不成,还想白日宣什么不成!” “白日宣淫?”赵怀安喘着粗气问她,若她同意,他还真想! 罗婉儿没想到这人竟没脸没皮的就这么把话说出来了,她脸上一红,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 “你就不怕臊?” 赵怀安抵唇干咳:“我怕什么,自己娘子,多啃两口怎么了。” 等到了洞房花烛夜,他不光要啃,还得干点别的! 罗婉儿不知他心中所想,见他黏着自己,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忍不住又将他推了推。 “你还不走?娘要是知道了,又得担心了!” 赵怀安干声一咳:“走,走,现在就走。” 他走出去几步,又猛地退回来,在她唇瓣上用力嘬了一口,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婉儿,没几天了,我还是等得了。” 罗婉儿一愣,赵怀安又揉了揉她粉嫩嫩的脸颊,方才赶着她暴怒之前离开。 直到他赶着牛车,走了一阵,脑海里,还不断回想着她适才穿着嫁衣的模样,眉眼娇俏的模样。 赵怀安眼角眉梢忍不住带上了笑意。 他的婉儿,真美! 早间的长街人潮涌动,等他费力赶着牛车出了城门,就听一熟悉声音传来:“怀安哥!” 赵怀安闻声看去,就看到赵金银从一顶华贵软轿上走了下来。 两人目光对上,赵怀安眼里闪过了一丝厌恶,不想,她为虎作伥,干了那档子的事儿竟还活了下来,他眼里不由多了一抹沉色。 “怀安哥,大伯听说你要成婚了,这是他专程让我交给你的。”赵金银身上穿着上好的绸料,脸上虽涂满了脂粉,却添了不少风霜。 她甫一过来,就递了一个用绸布包着的红木盒子给他。 赵怀安冷笑了一声,赵金银见他不接,又想起自己之前出卖过赵成的事儿,便以为他这是在防备着自己。 “怀安哥,你放心吧,是大伯将我救出来的,此后,我和大伯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我自然也不会帮着李家那个老女人来害你们。” 顿了顿,她又道:“你对大伯心中有气,我能理解,可如今大伯不过是在帮你筹划一个好前程罢了。日后,等李家那老女人死了,大伯再接回大伯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儿吗?” “他竟还敢提我娘!”赵怀安冷笑:“想来,他确实是许了你不少好处。” 之前,李老太爷一句话就让赵金银在庄子上过了一阵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天知道她保下肚子里的孩子是有多么不容易。 如今,她好不容易生产,又在赵成的帮助下,过回了以前那姨娘的生活,还养了个足以和李季风争家产的少爷,她心下满足的同时,却更想紧紧把握住如今的得来的一切。 此刻,她看着赵怀安,早没了往日的轻漫和不屑,相反,她话里话外,都带着明显的讨好之意。 “大伯知道你中了解元,他心下甚慰,若不是因着李家那老女人,他早就来看你,看大伯娘了,怀安哥,你听我一句劝,别跟大伯生气,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你告诉他,最好别让我娘知道他的存在,否则,我保准他的盘算落空!”赵怀安挥鞭而去,眼里一片阴沉。 赵金银倒是提醒了他,架在赵成身上的钝刀,也该起起作用了······ 赵金银追了一阵,也没追上赵怀安,眼瞅着自己费了半天力气也没将东西送出去,心下不由懊恼。 待看到不远处的角落里,杨秀正朝她招手后,她的脸上总算有了笑意。 打发了轿夫,赵金银径直就朝杨秀所在的巷子里去了。 她这才刚刚过去,手里的红木盒子就被杨秀给拿在手里,打开一看,就见里面是一套纯金打造的头面,而头面 杨秀看的眸眼一亮,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盒子就被赵金银抢了过去。 “秀郎,如今,咱们一家子都指着大伯了,往后,大伯将咱俩的儿子扶到了李家家主的位置上,你想要什么,不能得到?” 杨秀没想到赵金银会这么说,不得不说,见着这些值钱的东西,他心中向往至极。 心下怨着赵金银实在没有以前懂事儿了,杨秀面上却是不显。 “想要李家的富贵,我们何须得靠着的赵怀安?我还有更好的法子?” 赵金银不解,但很快,她就知道杨秀所谓的好法子是什么了,他居然将这事儿悄悄捅到了柳李氏面前。 柳李氏既惊又怒,不想自己那老实本分的丈夫竟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后头搞这些小动作。 有那么一瞬间,她就要将心里的怒气撒在杨秀身上,却听杨秀道:“我愿意做夫人的刀,替你出了心头的恶气!不为别的,只因为我爱慕思音小姐许久,自当日我在庙中救起她以后,我便不可自拔的爱慕上了她。即便我与她没有缘分,我尚且愿意为了她牺牲一切!” 若是往常,柳李氏定会让人将他轰出去,可今日,不知怎的,她竟有些被说动了。 李季风不是那般瞧不上她的音音吗? 看,这个世上不还是有人这么爱音音吗?将生意从李季风手上一点一点的抢回来怎么够,她还得在李季风最落魄的时候告诉他,她的音音也是会有人奉之为珍宝的。 . 第415章 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 “哦,你曾救过音音?”柳李氏好整以暇的问完。 杨秀点头。 柳李氏淡笑了一声,将杨秀留在了府上做管事儿,又让人叫来了周青山,直接扔了一瓶药给他。 周青山看到那药时,心中就起了不好的预感。 柳李氏见状,不由嗤笑:“放心吧,不过是一瓶哑药罢了,那女人不是生了个出息儿子吗,我看他哑了还如何出息。” 周青山不敢置信的看着柳李氏,他没想到,芸娘一家子根本没有招她惹她,她竟还不肯放过芸娘他们。 “怎么?不想?周青山,你莫不是忘了州府的事儿?还有你那老父,你该知道背叛我的下场。” 周青山捏着药瓶,半晌,终是无声离去。 他想了许久,还是直接去了赵家,彼时,赵怀安刚好在薄纸上写上和离书三个字,见到周青山,他有些困惑。 周青山直接将药瓶放在了他的案桌上,两人目光相对,好一阵,周青山方才开口:“小心李家姑奶奶,他会对你们不利。” 赵怀安蹙眉,颇有深意的看了周青山一眼,就听周青山继续道:“他想毒哑你,瓶子里,便是毒药。” “所以,她让你来办这事儿?”赵怀安眸眼微冷,这种害人之事,自然是要交给熟悉之人去办才好。 这只能说明周青山和柳李氏关系匪浅。 那他这些时日还待在他娘身边,难不成,也是那女人的授意? 周青山很快就看懂了赵怀安的眼神,他知道赵怀安看穿了他,既是决定将这事儿说与他听,周青山自然也是做好了准备的。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想和你娘好,所以,我也不会做伤害她的事。这次,我不能成事儿,她定还会派别的人过来,你保重。” 周青山迎着赵怀安冰冷的目光,顿了顿,终是无声的往外走去。 “你往后莫来了。” 周青山听到赵怀安开口时,脚步顿了顿,但他还是将心中之话说了出来。 “当年,柳李氏去州府做营生,我阴差阳错的成了她的替罪人,还被抓进牢狱关了一些时日。后来,她念及此,就帮我还了做生意亏空的钱银,此外并无其他,我不是有意接近你娘的。” 周青山有些无力,说这么多,也不过是不想芸娘往后会和赵怀安一样,用这样的眼神看他罢了。 不过,于他们而言,李家家大业大,不是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能抗衡的。 所以,明明知道此刻赵怀安厌恶他至极,他还是说了一句:“你们走吧,我会帮你们,暂时去外头避避风头,柳李氏这人最为心狠,你那爹不是他的对手,你们更不是,莫要将自己折进去。” “不劳费心,不送。”赵怀安声音冷淡。 “你考虑考虑。” 赵怀安不说话,脑海里则渐渐回响着‘替罪人’三个字······ 早听闻李家当初发家有蹊跷,如今听闻周青山这话,他不得不将李家那背后的蹊跷跟诸多见光死的营生联系在了一起。 这可不就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 不管具体是什么营生,只要是见光死,就足矣让人大做文章了! 有漕帮在,赵怀安很快就查到了李家贩私盐的证据。 在大庆,贩私盐轻则仗责,重则问斩! 但凡卖上一石者,都要受到朝廷的惩治,而李家卖私盐的数量却多的惊人。 这般数量,只怕家人也得受了刑仗后流放! 赵怀安忽就想到了赵成,他不由冷笑,不想那人百般求富贵,最后,倒是被自己求来的富贵给绊住了。 收好证据后,他托人给州府的张白圭送了去,随后,就带着周青山之前留下的那瓶药和和离书去了一趟李府。 赵成不敢惊动柳李氏,自也不敢将他往府上引,但儿子好不容易来见他,他高兴着呢,哪儿有不见的道理。 一路匆匆出了府,赵成将赵怀安引到了旁处巷子里,还未言语,就见赵怀安漠着脸,递了一张和离书过来。 这是他和芸娘的和离书。 赵成心下甚慰:“怀安,你委实在替爹想的周到。”要知道,他等这和离书已经等了许久。 若不是顾忌着怀安,他如今拿的便是休书,而不是和离书了! 和离书一式两份,赵成利落的签了字,又将其中一份递给了赵怀安,适才道:“怀安,你放心,你只管好好念书入仕,爹一定会保你官运亨通。” 赵怀安嘴角露出了一抹嘲弄笑意,缓缓将药瓶递给了赵成:“你夫人给的毒药,倒是让她遗憾了,我还安然无恙。” 赵成稍显文气的脸上满是惊讶。 “怎,怎么会呢?她好端端,干什么?”他说到这里,又想到了自己前阵子让赵金银给赵怀安送贺礼的事儿。 莫不是,银姐儿又出卖了他,或者,那女儿从旁处得知了这事儿? “你好自为之吧。”赵怀安最后看了赵成一眼,只觉赵成可怜至极。 而赵成只当他是在跟自己说笑,忙安慰道:“怀安,你放心,早晚这李家都得捏在爹的手上,到时候!” 赵怀安哪儿会听他这些个痴人说梦? 而此刻的赵成压根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降临。 他捏着手里的药瓶,心中暗恨,已然开始盘算着等他夺了李家家产,要给柳李氏怎样的一个死法了。 她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打怀安的主意。 而他没想到的是,此时外头,李余早将这一切看在了眼底。 他抱着账本匆匆去了第一楼,就跟李季风说起了这事儿,李季风嗤声一笑。 “没想到,我那吃软饭的姑父,还生的出那样的儿子!”他用手轻敲着桌面,又听外头传来了双喜的声音,“少东家,我可以进来吗?” 李季风看了李余一眼,李余便去开门了。 今日,双喜特意穿了件新衣,见到李季风的时候,她也并未急着进,而是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少东家,我今日进城来送笋干,正好顺道给了买了一份螺蛳粉,你可想吃?” 李季风在闻到一股熟悉的酸臭味儿的时候,他眉梢松了松,就朝双喜点了点头。 双喜忙端着螺蛳粉过来:“听李余大哥说,你不喜吃辣,我便特意没给你放辣子,你尝尝味道合适不合适,若是不对,我下次重做。” 不是她做的······李季风眉眼一暗,忽就对这螺蛳粉没了多大的兴趣。 . 第416章 李家倒台 双喜见他不说话,忙又道:“少东家你放心,这螺蛳粉还是新鲜做的,我刚帮婉儿姐买好了喜饼,就煮了螺蛳粉。” “喜饼?”李季风皱眉。 双喜脸上洋溢着喜气:“对啊,怀安哥对婉儿姐是真的好,如今一靠上解元,就专程给婉儿姐补了婚礼,这说当初委屈了她。” 李季风脸上的笑意渐渐冷下来。 双喜却像是浑不知事一般,继续感慨着:“婉儿姐真是福气好,我只怕是十辈子,也赶不上婉儿姐的那般运气······只不过,若是没有柔姐儿那档子事儿就更好了。” “柔姐儿,什么事儿?” 双喜意识到自己多言,心中一阵后悔,但见李季风还看着自己,那专注的目光,竟让人有些流连,不舍得对他三缄其口。 在犹豫了许久后,双喜终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说,这天底下,怎会有喜欢自己兄长的人呢,喜欢就罢了,还闹出了什么血书的事儿,事到如今,我都不知道如何跟婉儿姐提这事儿。” 李季风认真听完,嘴角笑意越浓。 眼看着双喜嘴唇发干,他将茶盏递給了她:“喝点水。” 双喜心中升起了一抹隐秘的甜意,赶忙接到了手里。 李季风没再和她多言,她喝过水后,就识趣儿的退下了。 “李余,让人下去帮忙找找那个柔姐儿。”他伸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瞧着桌面,顿了顿,又道,“还有,我那姑母手段还是差了点火候,你去府上,知会我姑母一声,对了,你不要亲自出面,她最近不是提携了一个叫杨秀的吗,你让人将话传到他耳边就对了。” 李余惊讶的看着李季风,主子这不是嫌事儿不够乱吗? “我就是要让他乱,她不是还想嫁他一次吗,我要让她如何也嫁不了!” 李余瞠目结舌的看着李季风,半晌,他竟又忍不住问了一句:“公子,你还想干什么?” “我在想,当初,若我就将她困在府上,并未送她去青州大营,那该多好。毕竟,这青河县每年丢的人口也不在少数。” 李余看着李季风眸眼里的诡谲笑意,竟觉着有些不寒而栗。 而赵成私见赵怀安的事儿,李余还是成功的通过杨秀的嘴,传到了柳李氏的耳朵里了。 柳李氏对赵成颇有不满,心中本就浅薄的信任感,早被赵成毁了个七七八八。 可面对着赵成时,她却没有揭穿他的意思,只是不动声色的看着他对自己献殷勤。 几日后,柳李氏更是破天荒的引着他出去谈了个生意。 柳李氏对他有心防备,也从未让他对那大生意接触一二。 如今柳李氏要带他接触一二,他自是没有理由拒绝,可他如何也没有想到,所谓的大生意竟是贩卖私盐! 他恍惚间就明白李老爷子为何同意让亲孙子取柳思音那病歪歪的女子为妻了,原来,柳李氏竟帮着李家在干这种事儿! 当柳李氏让他代为签字时,赵成有过片刻的退怯之意。 可一想到李家偌大的财富,他终还是忍了,规规矩矩的将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 也就在此时,有衙差破门而入,一个穿着官服,自称是巡盐御史的人,疾步赶来。 赵成瘫坐在地,柳李氏也被吓的不轻,慌忙叫人,却很快就被一群府兵给围住了。 李家这场祸事来的突然。 以赵成和柳李氏为首的李家人齐齐下狱,随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李府上下都被抓到了县衙中。 一番审问下来,整个清河县的人都惊到了,不想,富庶如李府竟也干起了贩卖私盐的事儿,而且,数量还高达三四十石! 这一石都得重惩,更别说三四十石了! 一时间,整个青河县的人都围在了被贴上封条的李府前,纷纷说着往昔李家如何如何繁华,结果,如今又是如何落败的话语。 而与此同时,青州府又传来了青州军击退北狄人的消息。 赵家人心中高兴,本还担心着远在战场上的赵暮,不想,如今便要凯旋。 芸娘早早的给赵暮做了两身新衣服,盘算着等他回来,就去双喜家过礼。 如今,她和陈婆子已经做主定下了双喜和赵二郎的婚事,若是顺利,翻过年,赵二郎就可以将新媳妇儿迎娶过门了。 若说唯一的遗憾,便是赵二郎注定赶不上罗婉儿和赵怀安的婚礼了。 饶是如此,芸娘脸上还是带着喜滋滋的笑容。 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这天。 虽然罗婉儿和赵怀安本就成了一次亲,已经免去不少繁文缛节,可罗婉儿还是被折腾的不轻。 她一早就被香草嫂子他们拉起来妆面穿衣,等代表新郎官到的鞭炮声响起,她又被赵怀安背着,放在了大红花轿中。 迎亲的大红花轿都是四人抬的,足足从青河县一路抬到后河村,抬轿者穿一色特制的缎子马褂,一路上引来了不少目光。 罗婉儿也不知道自己被颠了多久,好不容易落了轿,赵怀安不等喜婆唱词,就要掀轿门背她出来,引得村里人一阵哄堂大笑。 随后,两人都老实了起来,喜婆如何唱词,他们就如何来。 直到拜完天地,喜婆高喊‘送入洞房’时,一双大手紧紧攥住了她的手。 罗婉儿闻到了赵怀安身上特有的皂香味,唇角勾了勾,就要由着他牵着入洞房,谁知道,赵怀安却不按常理出牌,拦腰就她抱着,大步进了房中。 罗婉儿惊呼了一声,不多时,身后又传来了阵阵大笑声。 罗婉儿听的一阵脸红耳热,忍不住哼了一声:“你急什么,慢慢来,我又不会跑。” 赵怀安轻笑了一声,反手拴上房门,径直就将她抱坐到了床上。 “婉儿,我终于把你接回来了。”他低低说了一声,拿起撑杆,缓缓去掀她的盖头。 盖头除去的时候,罗婉儿只觉面前的一切都亮堂起来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被一身红衣衬的越发俊美的男人,眉眼也忍不住温柔了几分。 “婉儿,你真美。”赵怀安低喃了一声,喉头微微滚动,俯首就朝她亲了过来。 真好! 今日过后,她就是他的人了,彻彻底底属于他的了! . 第417章 怀安你这时候还在护食 赵怀安的吻缠绵悱恻,罗婉儿被他亲得晕头转向。 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他压在铺面枣子花生的喜背上了,背脊上硌得她难受。 “疼。”罗婉儿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赵怀安定住,以为自己又吓到了她,便僵着身子,没敢再动。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了一阵闷笑声,罗婉儿听到有人压低声音说了一句:“都在叫疼了?怀安速度这么快的?” 罗婉儿脸上唰的一下就红了。 那声音有些陌生,罗婉儿还没听出是谁的声音,就听陈双河得意洋洋的说了一句:“那可不,怀安干什么不厉害?只不过,这动静是不是太小了一些?” 随后,又是一阵憋笑声。 可以想象,外头究竟是多少人偷听! 此刻,罗婉儿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赵怀安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背脊:“我去外头看看,你先吃点东西。”说完,他板着脸出了门。 外间,以陈双河为首的一些个同窗尚保持着将耳朵贴在窗户纸处偷听的动作。 因着赵怀安开门开的太突然,他们差点没稳住身形,一窝蜂就要朝屋里倒去,亏得赵怀安抬脚挡住,方才幸免。 “怀安,你这就完事儿了?”陈双河见赵怀安站在自己面前,忍不住瞪大了眼,整个人不无惊奇。 赵怀安不说话,只勾唇,静静地看着陈双河。 陈双河被他看的有些心虚,忍不住就干咳了一声:“怀安,你,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大家伙儿都想来看看新娘子,我,我这不是想带他们过来看看吗?” 陈双河这么一提醒,众同窗似才反应了过来一般,忙伸着脖子往门缝里看。 他们可是听双河说了,怀安这新娘美的很,他们都想看看到底有多美。 赵怀安此刻的脑海里还是罗婉儿一身红衣,满脸娇羞的勾人模样,再发现同窗们一双双好奇的目光,他脸色又黑了几分。 他下意识里就不想让别人看到婉儿那娇艳艳的模样! 于是,他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快步出去,关了房门,直接阻隔了大伙儿的视线。 “不是吧,怀安,你这时候还在护食?这谁家娶媳妇儿不闹闹洞房的,大家伙儿都想看看新娘子,你大方一回就不成吗?”陈双河有些郁闷。 众同窗也遗憾不已,他们是真想看看新娘子的。 不过,陈双河敢说这样的话,是因为他和赵怀安关系好,可别的同窗就不敢了,毕竟如今的赵怀安是青州解元,那可不是他们能得罪的。 “内子羞涩,没见过这么多人,只怕会被吓到,大家陪我去喝点酒水吧。” 赵怀安这话,听得众人不敢有异议,面面相觑了一阵,都收了凑热闹的心思,径直就随着赵怀安回了席中。 陈双河摸着脑袋,一脸的不解。 没见过这么多人?怀安这是在骗谁呢,胭脂生意都做到州府去了,这么独当一面的女子,还能被怀安说成那不经事儿的样子? “护食就护食,还整这么多虚理。”撇着嘴,陈双河哭笑不得的跟着离开。 这厢,陈双河一行人走后,门又被敲响了,这回来的是芸娘。 芸娘看着罗婉儿,整个人好不欣慰,只庆幸当初自己运气好,能不偏不倚的在人牙子手中挑中婉儿。 婉儿真是他们家的福星,她一嫁过来,怀安不但没再犯病,还考中了解元,连着他们家的日子也越过越好了。 这村里,谁不羡慕他们家? 罗婉儿看到芸娘双眸湿润,眼看着就要哭出来,整个人都吓了一跳,连忙拿过绢子替她擦。 芸娘回神,想到自己的来意,脸上不免多了一丝尴尬。 “婉儿,我,我若是不问,还不知道你和怀安还没圆房,娘怕你害怕,所以,提前给你买了这个。” 罗婉儿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芸娘塞了一本书给她,就急急离开了。 书是崭新的,上面一个字也没写,罗婉儿下意识翻开一看,入目就是一对光着身子的男女,那画工虽极为粗糙,可画的地方都画了,一看就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事儿。 罗婉儿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就是传闻中的避火图,脸上一热,就听外头传来了青姐儿的声音:“大嫂嫂!” 眼看着青姐儿引着香草嫂子她们过来了,她忙将避火图藏在了被褥下。 “你在放什么?”青姐儿狐疑的问了一句,随即,似又想到了什么一般,她咧嘴邀功似的笑了笑,“大嫂嫂,我放在被褥多,所以,我就全放在了你床上。” 香草嫂子轻轻一笑,又拐了拐青姐儿道:“多多多,肯定多,等你二哥回来,就该办你二哥的亲事儿了,到时候,准让你一年抱俩!” 香草嫂子说着话,又朝双喜看了一眼。 青姐儿咧着小嘴,嘿嘿一笑,十分上道的朝双喜说了一句:“双喜姐,你放心,明年我一定多放一些在你和二哥的被褥上。” 她娘已经说了,等二哥回来,就要给二哥盖婚房了,顶多明年双喜姐就要进门给她当二嫂了! 双喜正走着身,冷不丁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愣了愣。 而此刻,香草嫂子已经开始说着赵暮的事儿了。 双喜抿着唇,默默地听着,心中竟生了丝丝抵触。 她不想嫁给赵暮,一点儿也不想! 待香草嫂子和青姐儿他们走后,双喜方才开口:“婉儿姐,你听说李家全家被抓的事儿没有?” 不,准确的说,不是全家。 她打听过了,李少东家当时并未在府上,想来,他是逃过了一劫。 可他此刻,又在何处呢? 罗婉儿早就看出了双喜的心不在焉,可没想到,她一张口,竟提了李家。 她脸上有着不解,又听双喜道:“第一楼已经被查封了,我的笋干也卖不出去了······婉儿姐,你说好端端的,怎么就查封了第一楼?第一楼,会不会永远也不开张了?” . 第418章 圆房 “会,贩卖私盐,非同小可。”罗婉儿不想在这个时候提到李家,一提到李家,她就会想到李季风那个小人,心中免不得,也会生些厌烦。 “你不用担心,你就安安心心的在螺蛳粉摊上帮忙,日后,你若想将摊子开到县里,也是可以的,定不会少赚。” 罗婉儿安慰着她,双喜忍不住抬头朝她看去。 “婉儿姐,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是······是因为赵二郎吗? 耳边传来了罗婉儿带笑的声音,双喜却听不太仔细。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想嫁给赵二郎,因为此刻,她的心里只惦记着一个男人。 那人曾高高在上,她不奢望得到他的青睐,只需要站在离他近的地方,和他说说话,她都会格外高兴。 可如今,那人遭了难,落在了泥泞中,她反而生了一丝过去从未有过的贪念。 或许,她可以不知送笋干的时候站在他的身边,或许,未来,还可以是时时刻刻。 但她不敢说,怕看到婉儿姐失望的眼神,更怕她阿奶不同意。 现在的少东家,只怕连赵二郎都比不得吧······ “婉儿姐,我知道了。”双喜压下心头的苦涩,随意说了一句,就逃似的出了喜房中。 罗婉儿不解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挑了挑眉。 双喜真的只是在担心营生?担心往后没地儿送笋干? 为何,她总觉着不只是笋干的事儿呢? 罗婉儿不敢深想,毕竟,她一直将双喜看成了亲妹妹一般的存在,她不想将她朝别的地方想。 不多时,赵怀安又让青姐儿断了吃食和洗漱的水过来。 罗婉儿舒舒服服的洗漱完,又坐下来吃了顿饱饭,思来想去,还是将那本避火图放在了赵怀安书架最高处。 刚刚放置好,她才发现高处还有一摞写过的纸稿。 赵怀安从未有将废纸稿放在书架的习惯,她困惑之余,将纸稿拿下来一看,就发现那上面竟还有两块澡豆。 那澡豆一看就是外头买的,罗婉儿奇怪,不知她做了那么多澡豆,他为何还要去买。 而目光落到那些废纸稿上时,她又愣住了。 这些废纸稿都是她当时练字时的纸稿,一张又一张的,无不例外,全是她的字迹。 罗婉儿唇角一勾,不想安郎竟将这些全部收集在了一起。 再看到那凉快澡豆时,她又了然了。 安郎细心如此,定是听说自己想用澡豆,方才买回来的吧。 只不过,她为何没收到? 罗婉儿摇头一笑,将那些纸稿和澡豆重又放了回去,她决定晚些时候,待他回来再好生问问他。 外间院里还有觥筹交错的声音,罗婉儿本想等等赵怀安,可她实在是太累了,刚一上床,就睡了过去。 模模糊糊间,她总觉得有什么滑滑腻腻的东西在舔着她的耳根和后脖颈,她下意识伸手去退,腕骨又被人轻柔的压在了头顶上方。 不多时,那滑腻的东西又沿着她的脖颈,舔到了她的胸口处。 罗婉儿惊觉不对,倏然睁眼,就对上了赵怀安那满是渴求和爱意的目光。 “醒了?”他哑声一笑,说话间,喷出了阵阵酒香。 罗婉儿有些惊讶:“安郎,你竟没醉?” 她可是听到他和人在外间喝酒的动静,也听到了不少人劝他酒的声音。 他的酒量,她是清楚的,喝了那么多,怎么可能不醉? 赵怀安黑沉沉的眸眼里满是笑意:“我怎么会醉?” 他好不容易才盼到了今晚,说什么也不能醉,适才将陈双河推出来挡了不少酒。 罗婉儿没听明白,还想问个仔细,他已经开始缓缓亲了下去。 这回,他的吻没那么轻缓了,反而带着一股子急切,就像是在沙漠中待久的人,陡然间得到了甘霖时的模样。 她只穿了一身中衣,不一会儿,衣物就被他褪了个差不多。 大红色喜被中的女子,皮肤如羊脂玉一般雪白,那样强烈的颜色冲击,勾的人无法自抑。 赵怀安眸色深了深,颤着手就想去解她的小衣带子,却被罗婉儿给拽住了。 “安,安郎,我,我还没做好准备。” 腰腹处被那硌人的异物抵住,罗婉儿求救似的朝他看去,却撞进了一双微染红意的眸眼中。 她心下一抖,就听赵怀安喑哑至极的声音传来。 “不怕,我也是提前看过避火图的,我来教你。” 罗婉儿脸上一红,又听他带着焦灼的低喘了一声:“婉儿,我会一辈子待你好的,生同衾死同穴,定不负你。” 罗婉儿想到了他收集的那些废纸,还有他为了救自己时,和狼群独斗的狠样,原本还想要拒绝的话就卡在了嗓子眼上,再也出不来了。 而赵怀安则快速解了她脖颈上的系带,她只觉心口一凉,他已经俯咬朝她心口上舔咬过去。 “不怕,我会轻一些。”动作间,他朝她轻声说了一句。 罗婉儿一抬头,就撞上了他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冷汗,她看的出,他很难受,饶是如此,他仍怕吓着她,还默默忍受着,不敢有大动作。 罗婉儿忽就不舍得再去推拒他。 罢了,她这个年纪,在古代也早成年了吧? 心中一叹,罗婉儿缓缓闭了眼,索性就由着赵怀安动作了······ 院外忽然下起了大雨,那唰唰唰的雨水淹没了一屋子的暧昧气息,待云疏雨散,晨曦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地上时,墙角缝隙下的一株野花,渐渐绽放。 隔日,罗婉儿醒来时,就感觉到了一股灼热的目光。 她一睁眼,就看到赵怀安正撑着下颌,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安郎,你醒了?”罗婉儿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也哑了几分。 昨晚,他和她都是初次,虽一开始时,他不得要领,反反复复试了几回都没找对地方,可他后来他却越发强悍,好几次都都险些让她忍不住嘤宁出声。 罗婉儿心中羞涩,只怕让芸娘们听到不该有的声音,忙死死捂着嘴,克制着自己。 偏他像是跟她作对一般,她越是这样,他就越加卖力,彻底让她招架不住。 “婉儿,还疼不疼?”赵怀安嘬了她的唇瓣一口,又凑到她耳边轻轻问了一句。 罗婉儿摇头,脸上一阵烧红,还未言语,身上一重,那黏黏腻腻的亲吻,再度扑面而来。 . 第419章 就说咱们在锯床 罗婉儿惊了一下,见外头的日头已经披洒过来,忙伸手去推他的胸膛。 “安郎,不早了,娘和青姐儿他们应该都醒了,别闹了,咱们快些起来。” 赵怀安反手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娘他们已经走了,去赶早市去了,院里没人。” 此刻,他真庆幸自己有远见,还提前给那些女工放了假。 罗婉儿瞠目结舌,赶,赶早市了? 芸娘可从来没有赶早市的习惯,她总觉得,芸娘是故意带着青姐儿他们出门的! 难不成,昨晚,芸娘他们听到什么动静了? 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赵怀安轻轻一笑:“你就放心吧,昨晚雨声那么大,能听到什么?就算当真听到了,就说咱们在锯床,咳!” 罗婉儿瞪了他一眼。 她那眉眼原本就生的勾人,经了一夜,脸上尚带着浓浓春意,赵怀安只觉喉头一紧,那熟悉的燥热之感,又压在了心头。 “正好娘他们不在,你不必怕人听见,日后,我都轻些,好不好?”低声哄完,他又俯首,沿着她的脖颈舔咬了下去。 罗婉儿又好气,又好笑,一度怀疑这人是属狗的! 当他切入正题时,那股子绵绵密密的酥痒之感顿时传遍了全身,和昨晚不同,他少了许多忍耐。 罗婉儿忍不住攥紧了被褥,只闭眼感受着他动作间的强悍。 “婉儿,婉儿!” 他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叫着她的名字,那灼热的呼吸烫到了她每一寸肌肤,屋子里的温度也渐渐上升,转眼,就只剩下了一片暧昧旖旎······ 事后,赵怀安去灶间做早饭了,罗婉儿整个人像是被碾碎了一般,她只动一动身子,浑身都是掩不住的酸痛之感。 再回想着赵怀安生龙活虎的样子,她心生郁闷,忍不住又将他在心里暗暗骂了一阵。 芸娘他们直到晌午间才回来,彼时,赵怀安已经将被褥全部洗出来了。 罗婉儿见芸娘面色无异,原本还安慰着自己,芸娘他们定是没有听到什么声响的,谁知道,青姐儿却亮着眸眼,悄悄跟她说了一句:“大嫂嫂,你们昨晚是不是锯床了?” 罗婉儿僵在当场,就听赵怀安干咳了一声,一板一眼道:“青姐儿,把你昨间写的字再写两遍,委实太丑了些。” 青姐儿听得此话,眉眼顿时就耷拉了下来。 她还没得到确切消息呢,田狗剩可说了,锯了床就能生小宝宝了,也不知道大嫂嫂什么时候能给她生。 她殷殷的看着自家大嫂嫂,企图得到一个准确的答复,可这时候的罗婉儿,脸都红的快掐出水了,哪儿还有精力回复她? 迫于赵怀安的淫威,青姐儿只能依依不舍的走了。 “咳,我回头说说她。”赵怀安轻声一咳,看着娇妻那羞敛浓艳的眉眼,他喉头微动,竟又生了一种食髓知味的冲动来。 在认真思索过将她哄回屋,再温存温存的可能性后,他趁着院里没人,就要去拉她的手,就被她瞪了一眼。 赵怀安愣住,还未反应过来,罗婉儿已经走远了。 看着自己僵在半空中的手,赵怀安无奈望天,得,还真就吃不到了······ 此次的婚礼,郑家姨母来过,还特意送了柔姐儿的聘礼来,只不过,郑家姨母观了礼就匆匆走了。 芸娘心里总有些不安稳,毕竟,她那姐姐来的匆忙,去的也匆忙,实在有些不正常。 再来,柔姐儿和均哥儿竟都没来······ 芸娘思来想去,还是让赵怀安给柔姐儿写了一封信过去,信里还特意提到了赵暮,只说赵暮快回来了,让她也快些回来备嫁。 至于陈双河那头,赵怀安也跟他说了个清楚。 当初郑家姨妈来下定的事儿,村里人都有见证,这事儿瞒不了人。 陈双河听后,脸上虽有失望,可还是笑着说了一句:“我见过柔姐儿她那表哥,一表人才,配得过柔姐儿,恭喜了。” 赵怀安看着他那略微牵强的笑容,默了半晌,终拍了拍他的肩膀:“是柔姐儿眼光不好,她配不上你,这世上,定还有适合你的人。” 就比如他和婉儿,当初,他娘将她接回来时,他不也厌恶她至极吗? 可如今,他满心满眼都是她,感情的事,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腊月过后,就是年关。 年关中,村里发生了三件大事。 一件是凤俏终于从县衙大牢里回来了,只不过,她回来后,竟撞见自家男人炕上还躺了个女人,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寡妇! 她气的不行,想着自己在牢狱中吃了那么多苦头,结果,自家这个没用的男人居然还在屋里偷女人,她恨得睚眦欲裂。 明明在县衙中遭了难,瘦成了皮包骨,可一面对着王寡妇,她竟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生生将王寡妇打掉了半条命。 当然,她追着光着身子的王寡妇满村跑,一时间,也成了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打了王寡妇,她扔是不解气,竟还将自己男人给打了个半死。 据说,当日,她对着自家男人好一番痛骂呵斥后,还拿了剪刀,想要剪下男人的下半身。 结果,有村里人给拦了下来,她方才收了手。 当日,她就带着刘虎子出了村子,最后,谁也没再见过她,只听人说她似乎又带着孩子改嫁了。 只不过,这次和她第二次改嫁不同的是,她没再带自家那残废的男人了。 第二件事则出在赵家老宅那边。 早前在罗婉儿的帮助下,顺利早产的刘小娥终归受不住赵金宝的打骂,偷卷了赵家钱银,带着赵金宝这辈子唯一的血脉跑了。 赵五婶气急攻心,气瘫在床上,差点就没有醒过来。 后河村一下就跑了两个女人,村里汉子个个都收敛了起来,一时间,谁也不敢对自家婆娘动辄打骂,唯恐婆娘跑路的事儿发生在自家。 至于第三件,就是陈家独子陈双河和邻村姑娘定亲的事儿。 第420章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算得上是三件事中的唯一的一件好事儿。 赵怀安和芸娘听到时,心中也是替他高兴的。 陈双河对他那未过门的媳妇儿,算不上多喜欢,但也不讨厌。 他原本就没想过娶亲,只是赵怀安跟他提起柔姐儿的事儿后,他就上了心,当真存了娶柔姐儿的念头。 后来,娶不成柔姐儿了,老陈家的人倒是对他娶亲的事儿上了心,竟又给他定了另外一门亲。 陈双河面上虽没说什么,可心里终归是有些遗憾的。 毕竟,他和柔姐儿青梅竹马的长大,他心里对她,还是有过一点少年人的朦胧欢喜。 故而,在跟赵怀安说起自己定亲的事儿时,他还是忍不住问了柔姐儿的消息。 赵怀安想着自己那不争气的妹妹,良久无言,终忍不住说了一句:“莫要再念她,是她配不上你。” 除夕一过,花容的生意反而越来越好了。 赵怀安因着忙年初春闱的缘故,又恢复了县里、村里两头跑的日子。 这晚,罗婉儿关了门,正在记账,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罗婉儿没想到赵怀安会这么早来,忙放下笔,去给他开门。 只是,这门一开后,外头的人竟是李余那张脸,罗婉儿怔了怔,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就去关门。 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李余飞快在她脖颈上砍了一刀,她只觉眼前一暗,就晕了过去。 等她再度醒来,人就已经飘在船上了。 河风从窗缝里传来,罗婉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伸手,想去抓点什么,入手便是泛着潮意的被褥。 罗婉儿想起自己被李余打晕的事儿,忙要坐起来,身子却软绵绵的,压根使不上力气。 就在这时,就听一道温柔的声音传来:“你醒了?” 是李季风的声音! 此时应在夜中,周遭一片漆黑,除了水浪的声音时不时从外头传来,竟再去其他声音。 罗婉儿瞟到小窗处,似还坐了一个人影,她猜到那人应该就是李季风后,忽然扯开了嗓门就朝外头喊了一声。 “救命!” 她用了最大的力气在喊,然而,声音却细若蚊蚋! 俨然,李季风对她下了药! 又被这小人算计了一回的恼怒感压在心头,罗婉儿龇牙,怒声道:“李季风,你想干什么?” 李季风没有说话,许久,终是轻叹了一声,缓缓点亮了油灯。 这时候,罗婉儿才看清楚周遭的情况。 这是一个极窄,甚至算得上寒酸的舱房中,李季风一身麻衣,面容憔悴的坐在一张木质轮椅上,脸上全是颓唐,哪儿还有往日的风流模样。 他朝她看来时,那原本枯朽的眸眼中,又有了点点星光。 “让你等久了。”他勾着唇角,浅声一笑,“你可去过江南?听说那里风光无限好,我带你一起去,好不好?” “李季风,你疯了!谁要跟你去什么江南!”罗婉儿嘶声力竭的喊了一声,试图从小床上爬起来,却险些栽到床下。 李季风静静的看着她动作,半晌,终是道:“没用的,你放弃吧,跟我去江南有什么不好的?我听闻,那里烟雨蒙蒙,小桥流水,最适合你这种娇娇软软的女子。” 他的声音,越来越温柔,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他垂头往自己身上的粗布麻衣看了一眼,又忍不住低低一笑。 “以前,我生在锦绣堆,却不知粗布麻衣,粗茶淡饭,也是一种福气。你既是喜欢这样的生活,日后,我们到了江南,也可以做一堆神仙眷侣。” 罗婉儿彻底的被李季风给惹怒了。 她瞪了李季风一阵,各种怨毒的词汇在脑海里一一浮现,却也没有找到一个符合李季风这般卑鄙小人的。 “神仙眷侣?我跟你算哪门子的神仙眷侣?李季风,我有夫君,你一个戴罪之身,竟还干出这种强抢民女的事儿,你有几个脑袋可以砍的?” 李季风一愣,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几分。 “你的夫君?呵,也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找到你了!先别说,他并不知道我如今在河运上,就算他知道,那又如何,这偌大的河运,一日来往那么多船只,他如何知道哪一只有你!” 罗婉儿紧咬着牙,眼里的怒意渐渐被害怕和担忧取代。 李季风说的不错,安郎如何能找到她? 上次有赵暮在,也有他们的运气在,可这回呢? 哪儿有人会一直都有那么好的运气呢? 漫天的绝望压在她心头,她沉默了一阵,竟渐渐收起利爪,特意好声好气的和他打起了商量。 “李季风,你放我回去,好不好?我不会告发你的,此后,我也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绝对不会跟人提半个字儿。” 听到她态度软和下来的时候,李季风心中就不可抑制的生出了丝丝喜悦。 然而,她说的话,却足以击散他所有的喜悦。 他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她,心潮起伏,却将面前这个可以随意牵动她情绪的女子无能为力。 “时间还早,你睡吧。”他说完话,径直就推着木质轮椅离开了。 罗婉儿看着这人要走,心中怒意横生。 “李季风,你个卑鄙小人,你可别后悔,你若落在安郎手里,他定不会放过你的! 李季风猛的停下,他缓缓扭头,看向罗婉儿时,嘴角露出了一抹诡谲笑意。 “知道我此刻在想什么吗?我在想,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他说着轻佻的话,目光肆意朝她胸口和腰肢处看了去。 罗婉儿只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那种排斥和厌恶感,萦绕在心头,她用尽全身力气往被褥里缩了缩,心中又有了一丝后怕。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有想到逃离法子之前,如何也不能激怒这个疯子。 李季风似乎早料想到了她会乖顺一般,扯了扯嘴角,又推着轮椅走了。 当舱房中再度安静下来后,罗婉儿心乱如麻。 她不断的想着出路,脑子里却乱成了一片。 许是受身上药物影响一般,她最后还是睡了过去。 隔日,等她再度醒来时,就看到了李季风那张无限放大的脸。 第421章 婉婉你想和我交吻吗 她猛地往后一缩,下意识想伸手打人,李季风却像是早有预料一般,直接箍住了她的腕骨。 罗婉儿凝眉挣扎,也就在这时,她发现自己身上有了气力。 “你还是没变。”李季风脸上没有一点生气之色,相反,他的心情似乎还愉悦了几分,“等去了江南,你想怎么打,都可以。” 罗婉儿挑眉,心中生了丝嫌恶:“放手。” 李季风这回乖乖缩了手,他望着她,不怎么高兴道:“你做噩梦了,梦里,还一直叫着人的名字,我担心你,所以,凑过来仔细听了听。” 罗婉儿松了一口气,只要这疯子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就好。 李季风似看出她心中所想一般,微微一笑:“只要你乖乖的,我不碰你,到了江南,我们成亲,做一对市井夫妻,可好?” 不好! 罗婉儿心中对他这行径厌恶到底,却也知道这时候得罪他是没有意义的事儿。 “莫要再念着那人了,那人已经过去了,以后,只有我跟你。”想着她适才一声又一声的叫着‘安郎’,李季风心里有些郁郁。 不论如何,他已经带着她离开了,往后,她的生活里就只有他了。 “我想去甲板上透透气。”罗婉儿道。 她得找机会逃跑,即使没有机会,她也得想法子放消息出去。 假如,安郎能顺着消息找到她呢? 一想到赵怀安,罗婉儿心中安定了几分,抬眸间,就发现李季风正沉沉的看着她。 素来风流浪荡的一个人,此刻,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浑身阴郁,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现在外头风大,等到了码头的时候,再出去好不好?”半晌,李季风道。 罗婉儿心中一跳,那实在是太好了。 码头处人来人往,机会也多。 “我要休息,你出去。”翻了个身,罗婉儿闭上眼睛决定养精蓄锐,不论如何,先养好体力再说。 “我看着你休息。”李季风说完,就推着木质轮椅到了小窗边。 罗婉儿攥着被褥的手紧了紧,终是没有再搭理这个疯子。 也不知道休息了多久,模模糊糊中,她听见李季风在交代李余安顿柳思音和柳老太爷的事儿。 原来,他早前已经想法子把他们救出来了,如今,他们应该早在江南了。 “婉婉,醒了就起来吧,吃点东西,快到码头了。”李季风的声音传来。 婉婉·······这叫的! 罗婉儿浑身都不舒服,不过,她面上也不显,只麻溜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李余心中有愧,压根就不敢看她,索性,在罗婉儿朝他看过去时,他已经在李季风的同意下走了。 “婉婉,你放心,我与表妹并无夫妻之实,等到了江南,我就将她休掉,到时候,你便是我唯一的妻子。” 李季风开口,声音中竟还有些疯魔之感:“他能给你的,我也能,如今李家虽是落败了,可我总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到时,你想做什么生意,咱们就做什么生意,我绝不拦你。” 罗婉儿不说话,心中则是冷笑。 他一个戴罪之身,如何东山再起? 说难听点,即便是他到了江南,也只能缩着脑袋做人,否则,一旦暴露身份,他的下场只会更惨。 李余很快就送了饭进来,两菜一汤,虽很是简单,却格外的香。 罗婉儿饿的厉害,可拿上碗筷的时候,她还是朝李季风看了一眼。 素来金贵惯了的公子哥儿,此时满脸局促和难堪,只因他如今也成了个人下人,再也给不了他李家少奶奶的富裕生活了。 “这里面没加什么东西吧?”罗婉儿看着李季风脸上那别扭神色,微微挑眉。 李季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先是一愣,随即反而轻松了些许。 原来,她不是在嫌饭菜······· “只要你乖乖的跟我去江南,我保证不会碰你,也不会再做别的事情。” 罗婉儿不再多话,大口大口的吃起了饭,李季风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想着日后,他们二人随时随刻都可以这样生活,他忍不住笑了笑。 饭后,就到了码头边。 李季风的人像盯什么一般,仔仔细细的盯着她。 罗婉儿敢笃定,哪怕自己想跳水,也没这机会。 她不动声色的收了目光,此刻,码头上一片叫卖声,都是卖各种吃食的。 李季风见她盯着那些吃食看,就让人递了一袋子银钱过来,罗婉儿发现,那些银袋子里全是银角子,她不免郁闷。 这糟了难还挥金如土啊! 撇了撇嘴,罗婉儿就拿着李季风的银子大大方方的买起了东西,她见东西就买,买完之后,也没有回船舱中,而是热络的跟小贩聊了起来。 趁着这机会,她了解到了自己身处的地方,也顺顺利利的将自己的信息散播了开去。 一次如此,次次如此,李季风见她确实没有想跑的意思,心情总算是松快了不少。 随后,罗婉儿又有了绣东西的爱好,李季风给她找来绣荷包的东西来,罗婉儿在上面绣了个简体字,又借着在码头买东西的时候,一并送给了小贩。 李季风不高兴了。 他原以为荷包是绣给他的! 不过,转而一想,她现在就在自己身边,别说一个荷包了,以后,她的身子她的心都会是他李季风的,他心里就舒坦了些。 如此又折腾了两日,这日晚间,罗婉儿见李季风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她忍不住皱眉,正想赶人,就听李季风道:“婉婉,你想和我交吻吗?” 罗婉儿僵住,李季风缓缓推着木质轮椅过来,那潋滟的桃花眼里,满是期待。 “我想。”他听自己如是说。 李季风也没有想到,自己一个混迹花场的人,此刻,竟青涩的像个毛头小子。 这些天来,她的乖顺让他高兴的同时,他又越发不满足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了。 他也想跟她做那赵怀安和她做过的事儿,一种急于抹掉她身上另外一个男人痕迹的心情沉沉压在了他的心中。 第422章 断了他一只手臂 李季风觉得自己约莫是等不及到江南了。 “不想。”罗婉儿不知道这疯子又在发什么疯,冷冷说完这话,她又指着外头,让他出去。 李季风没想到罗婉儿会拒绝的那么强硬,明明这些天来,她对自己的态度缓和了不少。 莫不是,还忘不了那赵怀安? 李季风望着罗婉儿半晌,幽幽道:“据说,要得到一个女人的身,她的心也会跟着你,没事,你现在不想,以后就想了,总归,你也跑不了了。” 罗婉儿恨不得啐这人一口,就在这时,船只猛地晃了晃,外头一阵混乱,似有人流匆匆踏上了甲板一般。 随后,便是匆匆脚步声。 罗婉儿看向外头,眼里有了希冀,不知为何,此刻,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是安郎,安郎他来了! 手腕上被人猛的拽住,罗婉儿挣了挣,却听李季风道:“你在想什么,你是要跟我回江南成亲的,我不准你再想他,不准你再念他!” 他的声音有些不稳,将他的情绪暴露无遗。 然而,舱门外燃起了火光,还是越来越近。 “主子!”外头,李余仓皇进门,李季风瞳孔缩了缩,一把长刀破空而来,直接砍在了李季风那只紧握住罗婉儿的手上。 电光火石之间,李季风半只手臂都被砍了下来,鲜血如涌,他忍不住惨叫了一声。 罗婉儿愣愣的看着脚边那只属于李季风的断臂,整个人都傻眼了。 “婉儿!”就在这时,有人大步走开,将她一把揽到了宽阔的胸膛中,罗婉儿闻着来人熟悉的皂角香气,身子忍不住抖动了起来。 此刻,她满心满眼都是那只鲜血淋漓的断臂!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婉儿,我来了。”赵怀安紧紧搂着她的腰肢,悄声安慰。 “血,好多血,安郎,我怕。”她扯着他的衣襟,断断续续道。 赵怀安喉头微动,忽就有些懊恼。 自己刚刚为何就那般沉不住气?一看到这李季风拉着她的手,他心中恨极,就忍不住下了他一只手臂。 他该忍一忍,至少,应该先将她哄出去的。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他拍着她的背,将她紧紧按在自己怀中,恨不得将她和自己融为一体。 李季风捂着断臂之处,一张俊脸,因为失血过多,脸色煞白,甚至于,头脑已经有些发昏,大有要直接晕死过去的挣扎。 可他仍是不甘,看着看着罗婉儿靠在赵怀安胸膛中的那一幕,刺到了他的眸眼。他死死地瞪着这一幕,连着断臂的痛都感受不到了。 这时,赵怀安朝他看了过来,那双森寒的眸眼里,满是杀意。 两个男人的目光撞上后,李季风朝他绷了一个挑衅的笑脸,这时,张大人已经引着众衙差过来了。 赵怀安将心中嗜杀的念头压下,躬身,一把将罗婉儿抱起,回了自己来时的小船中。 “婉婉!”李季风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看着女子离他越来越远,他心中迸发出一股灼痛之感。 如今一别,两人如隔天堑。 李季风知道,自己再也看不到那个女子了,终归,连着站在远处看她背影的机会也没了。 “公,公子,你的手臂!大夫,张大人,快叫大夫来,我家公子的手臂被砍断了!” 李余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李季风用尽了全身力气,猛然拽住了李余的手。 “你走,去将那赵柔找回来,我见不得她跟别的男人白头偕老,他凭什么跟她白头偕老!” 李余怔住,张大人朝衙差们使了个眼色,就径直离开了。 衙差们赶忙上去,想拧货物一般,想将李季风提走,李季风却扔是死死地冲着李余喊道:“我不准他们白头偕老!” 侧翻的轮椅因为他的挣扎发出了一阵闷响声。 衙差中,多有早就见不惯李季风那作风的,又因着为了追拿他,熬了几个夜的怒气,此时,大伙儿心里都存了气。 眼看着李季风竟还拒不配合,也不知是谁先踢了李季风一脚,随后,便连着好几人出手,齐齐朝李季风挥出了拳头。 “让你不老实!耽误老子睡大觉的时间!” “你们李家不是豪横吗,当初还拿银角子砸过我的头,活该!” “你们在干什么!别打了,不准打!”李余反手,死死地护住了李季风,又朝外头喊道,“张大人,叫你们的张大人过来,你们张大人和我们少东家的关系素来不错,你们就不怕被张大人怪罪吗?” 李余说着质问了一声,然而,他心里却再清楚不过,张大人怎么可能听不到呢? 他这时候不出现,要么就是为了避嫌,要么便是有心纵容这些衙差······ 终归世态炎凉,李家败了,在这些人眼里,他家公子,却连普通的罪人都比不得。 看着自家主子那形容憔悴,浑身是血,还念着罗娘子的样子,李余忽就悲涩不已。 另外一头,赵怀安领着罗婉儿踏上归去的船只后,他就将她抱到了舱房中。 夜色沉沉,他将她死死搂在怀里,那种失而复得的愉悦感占据了他的心头。 “婉儿,你很聪明,我寻着你留在码头的信息,很快就找到你了。” “是我没有护住你,让你担惊受怕了。” 他拍着她的背脊,一句又一句的说着,连日来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的他,此刻总算心中安稳了。 他此刻,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就这么抱着她,不想松开。 可黑暗中,一个轻柔的唇瓣却覆到了他唇上,赵怀安只觉心中似被点了一团火一般,他立马热情的亲吻了回去。 亲着亲着,他就将她压到了身下。 黑暗中,他飞快的退掉了二人的衣物,又缓缓朝她胸腹处,一路吻了下去。 直到那处被他含在口中,不断舔舐时,罗婉儿身上一麻,忍不住弓起了身子去拽他。 “安郎,不要······” 她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股子软软的娇气在船舱中散开,赵怀安再顾不得旁的,又俯首埋在她那处,任唇舌将她整个含住。 第423章 临别 清冷的月色透过小窗披洒进来舱房中。 赵怀安薄唇湿亮,抬头看着她眼眸水润,双颊坨红,恨不得将自己缩在锦被里的一面,闷声一笑。 他冰凉的发丝垂落到她瓷白的肌肤上,带来阵阵痒意,罗婉儿无措的伸手,想攀住他的肩背阻止他的动作。 却听他轻而哑的唤了一声:“婉儿······”随即,扶着她的细腰,缓缓步入了正题。 浪花拍打船舷,这一晚,并不平静。 隔日,罗婉儿是被一阵食物的香味馋醒的,一抬头,见赵怀安正端是吃食进来,她揉了揉眼,脑子里还有些迷瞪。 “安郎,你何时起的?” “刚起,来把鱼汤面吃了。”赵怀安温声说完,端着面块,朝她走来。 郎君一身素色长衣,身量挺拔,面容清俊,含笑看着她时,那极为好看的薄唇微弯起。 薄唇······罗婉儿的目光在他的唇上停留了片刻,忽就想起昨晚胡闹的场景,面上一烫,也不好意思多看他,忙起床洗漱。 鱼汤面块中的鱼是在水里现钓的,那汤格外的鲜。 昨天生了变故,回来,又胡闹了那么久,此时,她是真的饿了。 等她利落的吃完了鱼汤面,赵怀安又带着她去外头看风景。 而此刻的甲板上,还站了一些人,罗婉儿很快就从人群里认出了流风的影子,她看着流风,忍不住道:“这么巧,那,那不是上次送我们回来的小哥吗?” 赵怀安抵拳干咳了一声:“那是义父留下来照顾我的人,他叫流风。” 罗婉儿诧异的看了罗婉儿一眼,这么说,当日,这个叫流风的原本就是和安郎一路的? 既是如此,安郎为何没有跟她提起。 赵怀安看出她心中疑虑,缓声解释道:“当日,我伤的太重,可能是忘记跟你提了······婉儿,你要随我一同去京城会试吗?” 此时,县里的铺子压根离不开她,再来,上次她随他去青州府,沿路就耽搁了他不少时间,到时,若她再同他一起去,只会拖累了他。 “还是不用了,我若同你一并去,得耗费你不少时间,还会让你分心,我就和娘他们一并在家等你吧。” 赵怀安也想起了她随自己去青州府时吃的苦头,不免心疼。 赵怀安想着这次的变故,决定暗地里将流风留下来保护罗婉儿。 流风为人刚直,值得信任。 想及此,他看了流风一眼,流风会意,快步上前,朝罗婉儿抱拳道,“少夫人。” 罗婉儿有些尴尬的摆手:“不是什么少夫人,你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流风不敢叫,他看了赵怀安一眼,见赵怀安朝他点头,他黝黑的脸上有了一丝难色,只抱拳讷讷不言。 罗婉儿干声一笑,又将赵怀安拉到了边上:“安郎,你还没跟我说,你怎么知道我们走的水路?” “一路问来的。”赵怀安眸光一闪,“娘他们还不知道你的事儿,铺子上,我也让花掌柜让人帮你打理了,你别担心。” 罗婉儿松了一口气,赵怀安贪恋地看着她,一想到过不多久,自己就要去京中参加会试,他就越发不舍得她了。 李家的案子,在他们回去后没两天就判下来了。 柳李氏和赵成作为经手人,判了斩立决,李季风判了流放,而逃跑掉的李家人则继续通缉捉拿。 赵成行刑的头一天晚上,赵怀安去牢狱中见了他。 赵成一看到他,灰败绝望的眸眼里顿时就有了希冀,他快步走到栅栏前,激动道:“怀安,你来了,你来救爹了?爹是冤枉的,你如今好歹是解元老爷,你跟县太爷说说,爹是冤枉的!” 赵怀安看着赵成,目光漠然,就像是在看一个死物一般。 “怀安,爹想明白了,你娘是个好的,只要你把爹救出去,爹就跟你娘好好过日子,往后,这什么狗屁李家跟我什么关系都没有了,以后,我就守着你娘,守着你们。” 赵怀安听得这话,不由冷笑出声。 赵成一愣,脸上的急切模样僵了僵。 “你该知道,我是来送你最后一程的。” 赵怀安看着他,扯了扯嘴角,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意:“你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今天的下场吧,委实可笑,千方百计的抛妻弃子,追求富贵,结果,却得来了如今的凄惨场景。” 赵成脸色渐渐发白,他抓着木栅栏的手渐渐发紧。 “怀安,你在怪我,对不对?你还在怪我,是不是?一开始,我也不过是想要给你们娘儿几个挣点前程罢了,我心里还是有你们的!” 赵成说及此处,顿了顿,又道:“特别是你,怀安,爹这么多年来,一直念着你,哪怕我身在李家,心都是在你身上的,你成婚,爹送你贺礼,你要念书,爹送你去县学,这些还不够吗?” 赵怀安冷笑。 “所以,这就是你的可怜之处了,自己的妻儿不护好,非得要去护别人的妻儿,你有关心过二郎吗,青姐儿呢,你走了以后出生的,这么多年来,你还没见过她吧。” 赵成一噎,脸上渐渐有了得意时,从未有过的愧色。 “而对于我这个没有一点血缘的外人,你却能似模似样的给予关心,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赵怀安这话,惊的赵成瞳孔微缩,他看赵怀安,一张嘴翕翕合合,良久才憋了一句话出来:“你知道了?” 赵怀安勾唇:“觉得我能为赵家的列祖列宗争光?其实也不尽然吧,毕竟,你当初在牛头山捡到我,将我留在了赵家,还藏起我的贴身之物,不就是以为我出身不凡,想利用我往上爬吗?只可惜你三心二意,失了机会。” 此刻,赵成满脸血色尽褪,他看着赵怀安,渐渐觉着自己认为好拿捏的‘儿子’竟有些可怕。 “你是何时知道的?”他听自己颤声问道。 赵怀安扯了扯嘴角,缓缓朝赵成贴近了几分:“你安心上路吧,这对你对我娘都是一件好事,你不觉得吗?” 赵成僵住,目眦欲裂。 赵怀安凉薄一笑,缓步离去。 第424章 你的侄儿他玷污了我 次日正午的斩刑就设在早市口,不少围观群众去观看。 毫无意外,赵成在人头落地的那一刻,除了看到了将他拖着赴死、一脸狂笑的柳李氏外,并未再见到一个来给他送行的人。 斩刑结束后,两具尸首伏在血泊中三天三夜,以警示众人。 而同时,以李季风为首的满门百八十来人,统一被衙差流放到了宁州盐场做工。 围观的人纷纷唏嘘,只感叹昔日那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如今不但一身残疾,还得被押着走那么远的路,即便半路上侥幸不死,到了盐厂后,也得被熬死。 一月底的时候,赵怀安总算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 罗婉儿将他送到城门口,他将她抱在怀里,久久不愿松手。 最后,在车夫的再三提醒下,赵怀安方才抵住她的额头,轻说了一声:“等我。” 罗婉儿看着他,心里空落落的,但还是强忍着不舍,让他路上小心。 赵怀安点头,将她的小手捏在掌心中揉了揉,轻叹了一口气。 “婉儿,等我这次回来,我们就永远不分离了。” 罗婉儿心中漾起了一抹甜蜜,她垫脚亲了他的脸颊一口,又贴在他的耳边道:“我等你。” 随后的日子里,罗婉儿就开始数着指头过日子。 转眼到了二月下旬,盘算着安郎已经快要考试了,她心中也多了几分紧张。 与此同时,陈双河也紧锣密鼓的将邻村姑娘娶了回来。 村里又热闹了一场,罗婉儿特意给自己和女工们放了一天假,大伙儿早早来了陈家帮忙。 陈家的宴席还是赵二叔办的,陈家家境不错,酒席自也办的好。 大伙儿吃饱喝足后,香草嫂子拉着罗婉儿去了新房中见了新娘子,那新娘子是个知书达理的,听说家里爹是个童生,那一双剪水眸子格外好看,和陈双河倒是很配。 后来,新郎官回来了。 罗婉儿他们围观了两个新人喝交杯酒后,就出去坐在了一张大圆桌上喝茶水。 “听说没,你们听说没,杨里长家秀哥儿也不知怎的,就失踪了,这些时日,马桂枝总绷着一张脸,跟谁欠了她什么似的。” “可不吗,她家那儿媳妇吴月牙可就惨了,留不住男人不说,还有个那么厉害的婆母,谁受的了?” ······ 众人议论纷纷间,忽见马桂枝和吴月牙远远而来,忙不迭闭了嘴。 马桂枝一看到人群里的罗婉儿就起火,偏偏人家现在厉害的紧,不但成了解元夫人,还把生意做到了那么大,将村子里的人都笼络了个干净! 不用想,她也知道,只要自己此时此刻说上罗婉儿一句,村里人都得帮着罗婉儿攻击她! 心下气愤,马桂枝越发对吴月牙看不顺眼了。 “瞧瞧,都是儿媳妇,人家罗婉儿怎么那么厉害,你跟人家提鞋都不配!” 吴月牙皱眉,一改适才低眉垂目跟在她身后的样子,回驳道:“是吗?那你怎么不让你儿子把她娶进门?” “你!”一提起失踪的杨秀,马桂枝就心梗,她再懒得跟吴月牙废话,直接将人打发了去捡剩菜。 农家吃席都会有剩菜,有时候剩菜多了,主人家还会送一些给村里人吃。 马桂枝嫌没脸面,这才让吴月牙去捡,吴月牙自也不愿意,可她又不想跟马桂枝一起,所以,她在看了罗婉儿一眼后,就直接朝赵二叔炒菜的地方去了。 耳边一阵热热闹闹的喧哗声,她想到了罗婉儿,又想到了那刻意被她遗忘的人。 听说,他去京城科考去了,也不知道今年他会不会金榜题名。 想着那被人群围着的罗婉儿,她忽就想跟罗婉儿说说话,虽然,她也不知道她和罗婉儿有什么好说的。 “月牙儿?”耳旁传来了一道惊呼声。 吴月牙一抬眸,就看到了站在远处炉灶旁的赵文林。 她如何也没有想到会在那里看到赵文林,不由一愣。 算起来,她虽是嫁到了后河村,和赵文林也算一个村里的,可也不知怎的,吴月牙一次也不曾见到过赵文林。 于是,在看到赵文林的时候,吴月牙还有些惊讶:“文林哥,你今日没去学堂?” “我没念书了,所以,跟着我爹干起了乡厨。”赵文林有些不敢看她的目光,直接偏头看向了别处。 吴月牙有些惊讶:“怎么忽然就不念书了?” “因为不适合。”赵文林抿嘴,他原本就比不得怀安,之所以一直留在学堂,也无非是想离她近一些,既她都已经嫁人了,他又何必蹉跎时间。 吴月牙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气氛有些尴尬,赵文林才想起了什么一般,道:“对了,你过来有事儿?” 吴月牙呆住,朝装满了剩菜的大锅里看了一眼,忽就有种说不出的难为情。 若是旁人就算了,可眼前之人是赵文林,她就是说不出讨剩菜的话来。 赵文林暗自喜欢了她那么多年,只看她一个眼神,他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往左后看了看,眼看着没人,他拿了一个大瓷盆,将干净的菜给她装了满满一大盆。 “你带回去吃吧,这些都是干净的,别人问起,你就说是捡的剩菜。” 吴月牙怔怔的看着他,赵文林又将一瓷盆的菜全强塞到了她手里:“快走吧,让杨秀他娘看到就不好了。” 吴月牙心里忽就生了一股子酸酸涩涩的感觉来,她又不是傻子,怎能不明赵文林对她的好? 可人就是这样奇怪,以前她一心都是淮安哥,从来看不到别人,如今嫁給了杨秀那种人,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 “怎么了,是不是杨秀对你不好?”赵文林见她哭,心中一紧,又想起前些时日听说杨秀失踪的事儿,他忙凑上去问她,“月牙儿,你,是不是因为杨秀而哭?” 赵文林的关切一如往常,这一瞬间,吴月牙只觉心中难受的紧,她心里一慌,再说不上别的话来,转身就跑远了。 赵文林想去追,又怕吃席的人太多,会坏她名声,只能作罢。 陈家的喜酒,直办了两三日,亲友才依次离去。 许是因着陈双河礼成的缘故,芸娘心里竟又生了一股子急迫感。 一想到自己将信送出去也有好长一阵儿了,郑家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她就担心。 就在她还想再去郑家一趟时,这日晚间,柔姐儿竟破天荒的回来了! 时隔几月,本就身形消瘦的柔姐儿竟又瘦了一圈,整个人用形销骨立来形容也不为过。 芸娘见到柔姐儿的第一眼,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她心中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又惊又忧的去拉柔姐儿的手,却被柔姐儿猛的甩开。 “你现在满意了,我脏了,你的侄儿,他玷污了我!” 第425章 柔姐儿刚流产不久 柔姐儿崩溃而嘶哑的声音传来,芸娘心中一震,如受重击。 罗婉儿拉着青姐儿出来时,也正好听到这话。 毕竟是安郎的妹妹,罗婉儿虽恼她频频针对自己,还不惜设计陷害自己,可此刻,她听到这些话,竟也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再一想到远在京城参加会试的安郎,她几乎也能想象到他知道此事以后的怒意。 “业哥儿,去把院门关了。”罗婉儿沉声交代完,就察觉柔姐儿正用一道恶毒又冰冷的目光看着自己。 芸娘也察觉到了柔姐儿的目光。 想要斥责的话,随着柔姐儿此刻的境遇湮灭。 芸娘心中复杂,拉着柔姐儿就要回屋,却听柔姐儿失声道:“我不回,我不回!是她,是她害了我,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她,我恨她,她果然抢走了我的一切!” 柔姐儿疯魔一样冲了上来,就要去抓罗婉儿的领子,却被冲上来的青姐儿和业哥儿猛地推挡住。 “三姐,你干什么!”青姐儿有些恼了,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发现身型单薄的柔姐儿,竟就这么摔在地上,再也没有醒来。 变故来的太过突然,芸娘惊呼了一声,抱着柔姐儿,眼泪花子‘唰唰’往下掉。 罗婉儿见状,也不敢耽搁,连夜就去镇上请了大夫回来。 谁也不曾想,大夫过来后,竟道出了柔姐儿刚流产不久,血亏气虚,亏了根本的事实。 这话,就像是平地一声雷,惊了在场所有人。 随后,芸娘心生愧疚,只恼恨自己没有护住柔姐儿。 青姐儿和业哥儿懵懵懂懂的意识到了什么,都忍不住冷了脸。 虽心知他们的三姐走到这一步,也是她自己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可毕竟是自家三姐,旁人这么欺负她,他们还是很心疼。 这晚,芸娘焦灼难安了一整晚,整个人仿若又老了几岁一般,她拽住罗婉儿,就想让她陪自己去郑家要说法。 罗婉儿见芸娘这样,心里也不好受。 她叫来了周叔,打算由周叔陪着他们一起去邻县。 然而,还没等他们赶去郑家,郑家姨妈就带着郑钧匆匆赶来了。 两人都是满脸心疼和愧疚模样,见着芸娘,只道郑钧和柔姐儿情难自控之下有了肌肤之亲,而后来,两人又有了误会,柔姐儿竟直接磕桌子,碰掉了自己的孩子。 彼时,柔姐儿还陷在昏迷当中。 芸娘他们不知真相,只听闻那磕掉孩子的举动,就让人心惊胆战了。 他们盼着柔姐儿醒来,可柔姐儿一睁眼,看到郑钧的时候,整个人都崩溃了起来,又是摔东西,又是大声吵闹的。 柔姐儿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芸娘怕影响了柔姐儿的名声,只得让郑家姨妈和郑钧暂时避着柔姐儿,等她冷静冷静。 随后的日子里,柔姐儿便再没说过一句话,只干坐在屋里发呆。 郑家姨妈和郑钧都格外有诚意,柔姐儿这么僵着,他们也不走,还在赵家待到了三月下旬。 三月下旬,京中的殿试都已经结束了。 罗婉儿不知道赵怀安如今在干什么,是否和书里一般中了探花,她心里越发挂念起了他。 眼看着要到四月时,赵二郎归了家。 不过一年多的光景,原本剑眉星目的少年郎身量又长了不少,肤色较之前黝黑了几分,衬的他越发眉刚目硬。 “娘!”见到芸娘的时候,少年人一把将芸娘揽在了怀里,脸上满是动容之色。 芸娘压抑了许久,如今看到儿子回来,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意。 赵二郎抱了芸娘,眼看着罗婉儿正引着青姐儿和业哥儿站在房门处看他,他微微有些失神,记忆仿似又回到了一年多以前,他即将奔赴战场的那一天。 “大嫂。”望着罗婉儿,他郑重的说了一声,“我回来了,打胜仗回来了。” 他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在战场上时,他曾只身火烧敌营,饶是被比自己多好几倍的狄军包围,他也照样不曾退却过。 因为,时至如今,他还记得自己走时,她说的那些话。 罗婉儿笑了笑:“我早说了,二郎是英雄。” 就在这时,待在堂屋里的郑钧母子方才犹犹豫豫的从屋里出来了。 “二郎打胜仗了?那以后就能耐了,不光只是千户大人的近卫了?千户大人可曾说过,要提拔你当个百户什么的?”郑姨妈试探着问了一句。 芸娘笑意淡了几分,青姐儿和业哥儿也从和二哥见面的欢喜中冷静了下来。 “那是当然,这回千户大人也得升官了。”赵暮没有看出大伙儿的变化,只朗声一笑,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一般,道,“姨母是何时来的,还有表哥,听说你去年和我大哥一起下场了,考的怎么样?” 郑钧和郑姨妈面色同时一僵,若真考上了,还能在这儿待着,不早就去京城会试了吗? 要不是他们知道赵暮是个粗人,这会子,只怕还得多想。 芸娘将赵暮拉着,想跟她说说柔姐儿的事儿,就在这时,柔姐儿从屋里冲了出来,抱着赵暮的手臂就是一阵哭诉。 “二哥,郑钧欺负我!” 罗婉儿见状,示意青姐儿将院门拴上。 一刻钟以后,赵暮已经从柔姐儿断断续续的指控中听出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虽郑钧和郑姨妈不断的在一旁解释,可依旧没改变赵暮拳拳到肉,将郑钧毒打了一番的后果。 这些天来,芸娘一直绷着,就想从柔姐儿口中问点话出来,谁知道,柔姐儿一直不愿意搭理人。 如今,见柔姐儿伤伤心心的控诉郑钧,她心里哪儿能好受? 若当真像郑钧所说,不过是两人之间有了口角,那她的柔姐儿怎会有这么大的怨? “二妹,你说说你家二郎,可别让他把均哥儿打死了,不然,你家柔姐儿就得守活寡了!” 郑姨妈的声音传来,芸娘忽然回神过来。 是啊,如今柔姐儿已经没了清白身,她除了能嫁给郑钧外,还能嫁给谁? 芸娘赶忙和郑姨妈上去拉赵二郎,赵二郎气急,还想用脚去踹郑钧,郑钧忙往旁处闪身躲开:“二郎,都是误会!” “你还敢躲!你对柔姐儿做了这样的事儿,你还敢躲!” 赵暮气的不行,挣脱了芸娘和郑姨妈又要冲上去打人,谁曾想,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了敲门声。 第426章 赵暮不愿娶妻 “婉儿,大白天的关什么门啊。”是陈婆子的声音! 这毕竟关乎柔姐儿的清誉,赵暮心下虽有气,也不想妹妹被人睡还落了胎的事儿传出去,他几乎是冷着脸,就将郑家母子呵进了房中。 柔姐儿自从从郑家回来,就不愿意见生人。 如今见有人来,她忙也躲回了屋里,等罗婉儿将院门打开,陈婆子拉着双喜进院里时,院里就只剩下了赵家五口人。 “咦,我刚刚怎么还听到柔姐儿的声音了?我没听错吧,好像还有别的男人的声音。” 陈婆子故意问了一句,其实,这些天来,她早听到了风声,说是郑家母子来了,一来就住了这么久。 又因着郑家之前来送过聘礼,故而,村里早有了各式各样的八卦,陈婆子也想顺势打听打听内幕。 芸娘的表情有些僵硬,赵二郎的面色也不怎么好,他此刻,压根就没有心情应付陈婆子和双喜。 他只想进屋将那郑钧抓出来,再毒打一顿。 “陈阿婆,双喜,你们这是?”罗婉儿的声音适时传来。 陈婆子干咳了一声,眼看着赵家人没有给她答疑解惑的意思,倒也不想落了正事儿,忙将双喜从自己身后扒拉了出来。 “嗐,这二郎不是回来了吗?我想着,既是如此,这双喜和二郎的事儿,是不是也该?” 陈婆子说着话,就将一直往她身后躲的双喜拉拽到了前面来。 其实,作为女方,她确实不应该这么主动,毕竟是同一个村里的,这要是传出去,只怕还得遭人笑话。 只不过,赵二郎如今打了胜仗,赵怀安如今又在京中科考,这赵家眼看着就要飞黄腾达了,她整个时候不把亲事定下,只怕往后赵家得反悔。 若真赵家没这运气,腾达不起来,她到时候再把双喜嫁给别人就是。 “这话说的对。”芸娘也是喜欢双喜的。 如今,虽家里一堆事儿,可既然女方都上门了,她自也没有拒绝人的道理。 当下,她就将自己相看过赵暮和双喜的八字,而且,两人的八字还极配的事儿说了出来。 陈婆子以双喜年纪不小为缘由,主张快些过礼,这礼自然指的就是那二十两银子的聘礼钱。 赵暮听到二十两银子时,眉头皱了皱。 他本就无心娶妻,当时答应他娘,也不过是对大哥心生羡慕罢了,可如今······ 他们家自来就不富裕,当初给大哥娶妻,已然花了不少银子,如今哪儿有那么多钱银? 更何况,家里还有业哥儿和青姐儿,若是为了他的事儿,就要将家里的老底掏空,连累着一双弟妹,他自是不肯的。 等陈婆子和双喜走后,赵暮径直道:“娘,我没有娶妻的意思,柔姐儿这事儿,郑家是什么意思?” “你表哥愿意娶柔姐儿!二郎,我和你表哥就是来接柔姐儿回去的。”郑姨妈连连开口。 赵暮皱眉,明早之前,朝廷派的人应该就会到青州大营了,谢千户已经叮嘱过他务必要回去。 他本只是想回来见他娘一面就走,谁知道,家里竟还生了这种事! 如今他就算有心替柔姐儿出头,也苦于时间不够。 “我不嫁他,二哥,我不会嫁给他的!”柔姐儿忽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赵暮皱眉,一旁的郑姨妈连声道:“柔姐儿,你都已经和你表哥那样了,你还想嫁谁,更何况,这落了一胎,对女子身子亏损本就极大,有不少女子还会因此生不了孩子,你表哥也是心疼你,才想将你娶回去的,换做是旁的男人。” “姨母!”郑姨妈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赵暮打断。 柔姐儿伤心难过的哭声传来,赵暮忙拍着她的背脊:“没事儿了,二哥在,没人敢欺负你,二哥在。” 芸娘忍不住哭了起来,这作的什么孽啊! 都怪她!当初,柔姐儿去了郑家,她说什么也得将柔姐儿带回来才是。 “二郎,我们都是自己人,你均表哥也不差,柔姐儿都跟他·····”郑姨妈叹了一口气,“既然都那样了,干什么还做出这样哭哭啼啼的样子,均哥儿又不是不娶她。” 郑姨妈面色不怎么好,柔姐儿当初肚子里怀的可是他们郑家的子嗣,她想弄掉就弄掉,委实太气人了一些。 若不是她家均哥儿喜欢,她才不愿再帮儿子娶她进门。 “嫁不嫁他,还是柔姐儿说了算。”赵暮沉声道,又拍了拍柔姐儿的背脊,就要往堂屋走。 这几日来,郑钧都随着业哥儿歇在了堂屋。 郑姨妈想着儿子被打的可怜模样,又怕赵二郎又将人拖出来打上一顿,她赶忙上前道:“二郎,你均表哥被你打了一顿,也没看过大夫,如今还躺在床上下不来呢,你可不能再打他了。” 赵暮皱眉,往堂屋一看,果真就看到郑钧蜷在被褥里,仔细一看,他的身体,似乎还有些微微发抖。 赵暮皱眉,顿时对自己这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哥‘刮目相看’! “孬种!”暗骂了一声,赵暮又朝堂屋里的郑钧道,“你就在家里等着我回来,要再欺负柔姐儿,就不是打一顿这么简单了。” 郑姨妈松了一口气。 柔姐儿像是听错了一般,失望透顶的看着赵二郎。 “二哥,你说什么,你,你就要走了?连你也不护着我了?我不嫁给郑钧,我是不会嫁给他的!” “好,好,不嫁,柔姐儿说不嫁就不嫁,可营中确实还有事儿,你等我回来,二哥一定好好替你算这笔账!” 赵暮轻声哄着,却没有发现,柔姐儿垂头的时候,眼里闪过的讥笑和冷意。 一个二个都是这么说的,可是,都是他们,都是她这些自认为最亲近的人由着她给郑钧糟蹋的! 当初,罗婉儿害她落了头疾,二哥也曾这般信誓旦旦的说着要找罗婉儿的话。 可事实上呢? 事实上,这个家就没有一个人是关心她的,所有人都只关心罗婉儿! “大嫂,我娘他们就拜托你了。”赵暮和芸娘交代了几句,又匆匆朝罗婉儿道。 罗婉儿点头,赵暮说走就走,一行人将他送到了门口,他打马就走了。 柔姐儿怨毒的看着人群里的罗婉儿,又缓缓朝堂屋里走去。 不多时,堂屋里就传来了一阵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等芸娘他们急急赶来时,就看到柔姐儿正死死地掐着郑钧的脖子。 郑钧原本就已经被赵暮打的半死不活,如今见来人是柔姐儿,他本也没有多加设防,谁知道,柔姐儿竟会对他下手! 他用力的挣扎着,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这个本该温柔娴静的女子,这,这还是他的表妹吗? “均哥儿!”郑姨妈吓的不轻,匆匆上来,赶忙就去推柔姐儿。 柔姐儿竟似疯魔了一般,最后,还是芸娘他们合力才将柔姐儿拉开的。 “郑钧,你不得好死!你对我下药就算了,还让我和青楼里的妓女一起躺在床上伺候你!我一个清白人家的姑娘,在你这处,竟连那娼妇都不如,我不从,你竟还将我囚在郑家,逼着我在床上讨好你!由着你摆弄!” 第427章 屠村 “你这畜生,你羞辱我至此,还想让我给你生儿子,你做梦呢,我要弄死你,弄死你!” 柔姐儿被拉开后,嘴里还不断说着咒骂的话语。 芸娘听得这话,气的头脑发晕,罗婉儿他们也被吓的说不出话来,他们压根就没有想到,竟还有这些内幕! 当初,柔姐儿如何也不肯说,他们还以为,真的如郑姨妈所说,只不过是赌气而已。 “均哥儿,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柔姐儿!”芸娘气急。 “怎,怎么可能,二妹,若不是你柔姐儿看上了我家均哥儿,非得跟着我家均哥儿上门,哪儿有这么多事儿!” 郑姨妈干笑着解释,忽听青姐儿喊道:“三姐,三姐你怎么了?” 众人同时朝柔姐儿看去,就见柔姐儿又晕死了过去。 她面色憔悴,看起来格外不好,芸娘想着她在郑家那般遭罪,最后还小产了,心中对自己那大姐和侄子更是恨极。 等他们合力将柔姐儿扶回房中,又炖了补身子的补药给她后,方才发现郑家姨妈早带着郑钧跑了! 芸娘气急,却又顾念着柔姐儿的身子,只怕她醒来再做出什么冲动的事儿,便没去追人,只盘算明日再说。 然而,这晚,柔姐儿醒来后不久,村子里就传来了一阵闹哄声,随后,一行人疾步匆匆的包围了他们的小院。 那群人中间站着一个中年男人,那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漕帮的梁二当家的。 “你们是怀安的家人,我无心害你们,只是,村里藏了贼人,请老实躲回房中!” 芸娘呆愣愣的看着梁二当家,罗婉儿心知情况不妙,下意识护在芸娘他们身前,却注意到了人群中的流风。 她的心里猛的跳了一下,就见流风朝他们走了过来:“少夫人,你别担心,有人去了山里不该去的地方,我们只要将那人找出来就没事了。” 罗婉儿点头,又不动声色的朝人群扫了一眼,这才带着芸娘他们回屋。 很快,堂屋外就落了锁。 罗婉儿挑眉,只见流风留了一个人下来,就匆匆带着人群,赶到了别家。 什么贼人,至于有这么大的动作? 罗婉儿心里忽就生了一丝不安,可眼看着吓的不行的青姐儿和业哥儿,她忙强自镇定了起来,将两个孩子搂到了自己怀来。 “别怕,别怕,他们很快就走了。” 声落,她的袖子猛的被芸娘扯住! 罗婉儿看着芸娘没有血色的一张脸,只以为她也吓着了,忙低声安慰道:“娘,你别怕,等他们找到贼人就好了。” “刚刚那个人,他和当年牛头山上的土匪头子很像。”芸娘怔怔说着,声音中也带了一丝颤意,“不,不是像,他就是那个土匪头子,这么多年了,我记得他,这么多年了,他就算化成灰,我也记得他。” 罗婉儿咽了口口水,心里无端的紧张了起来。 牛头山,土匪!她的安郎! 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正想着,却听芸娘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急声道:“不对,他的人为何叫你少夫人,婉儿,你认识他?” 罗婉儿迟疑了片刻,就将那人是赵怀安义父之人的事儿说给了芸娘听。 芸娘听后,整个人惊住,良久,方才发出了一道古怪而又凄厉的笑声。 “原来如此,我还道那牛头山上如何会有婴儿啼哭,原来,我竟帮贼人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 “作孽!可怜我的儿啊!” 青姐儿和业哥儿一脸愣然的看着芸娘,他们听不明白芸娘在说什么,什么给贼人养儿,什么作孽的。 罗婉儿心中却是格外清楚。 她有些发急,不愿芸娘那般想安郎,忙道:“娘,不是你想的那样,安郎怎会是贼人的儿子?这其中肯定有误会,等安郎回来再说。” “呵。”柔姐儿平静又冰冷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罗婉儿微微沉凝,又道:“一切,等安郎回来再说,娘,你莫要乱想。” “我儿已经死了!他不是我儿,他不是!” “死了,死了!” 芸娘断断续续的说着,神色渐渐呆滞起来,俨然又开始犯病了。 罗婉儿心急如焚,就在这时,一阵浓烟从门缝处飘来,外间火光冲天,竟是房舍燃起来了! 这个时候,房舍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起火,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在放火!有人想要将他们都烧死在里面! 罗婉儿面色发白,她不再多想,直接往屋里寻了一圈,就像找家伙砸门。 只可惜,这堂屋中压根就没有尖利的东西,罗婉儿心中一跳,忙让青姐儿业哥儿帮忙撞门。 “芸娘!”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周青山的声音。 “青山大哥!”罗婉儿急急叫了一声,周青山快步过来,也不知用了什么东西,就将门锁撞开了。 “快走,那些人要屠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周青山面有急色,这话刚刚说完,青姐儿和业哥儿就打了个哆嗦,芸娘更是险些又晕过去。 但大家都知道如今情况紧急,不是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于是,大家急急匆匆就往外走。 罗婉儿本还担心柔姐儿不走,结果,这回她倒是瞬间清醒了一般,只跟在他们身后就往外走。 此刻,村子里一片喊杀声和呼救声,好不凄惨。 周青山一路带着他们往僻静的地方走:“我们只要到河边就可以了,那里有船,我们坐船离开。” “好!”罗婉儿应了一声,却见柔姐儿忽然转了方向,朝别的地儿去了。 “柔姐儿!”罗婉儿蹙眉,低低一呵。 “我的柔姐儿你在哪儿,柔姐儿,娘的柔姐儿。”芸娘病的越发厉害了,扭头四顾,不断说起了胡话。 “柔姐儿别怕,娘一直都在,娘会护着你的。” “柔姐儿,娘给我做蒸蛋花好不好,你最喜欢吃蒸蛋花了。” 周青山有些为难,眼看着都要到河边了,这时候若去追柔姐儿,弄不好,便会打草惊蛇,到时候,他们谁也别想走了。 可若是不去追,芸娘回头醒来,只怕要怪他! 正当纠结间,恰听林子后头传来了一阵打斗声,还有急急钻出林子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显然是朝着他们这边来的! 第428章 生死 罗婉儿害怕芸娘他们被发现,忙道:“青山大哥,你先带我娘他们先走,我将人引来,晚些时候,若是能把柔姐儿带回来,我们就一起走,若是你迟迟看不到我回来,你就不要等我了。” 青姐儿和业哥儿听得这话,眸眼里都是不愿。 “那怎么行,你若是有个什么事儿,你娘会担心你的。”周青山也赶忙道,“我先将你们送到河边,我再去找柔姐儿。” “二妹,你可不能丢下我们,要跑一起跑,你赶紧去看看你那女儿,她竟要谋杀她男人!”郑家姨妈那突兀的声音从林子深处传来。 显然,适才那脚步声也是她的! 罗婉儿总算知道柔姐儿为何会掉队了。 如今,林子处的动静那么大,极有可能会将他们的行踪暴露,她咬了咬牙,就朝周青山使了一个眼色。 “我不会划船,青山大哥,你先带着我娘他们去河边等我!我去看看柔姐儿。” 说完,罗婉儿径直朝旁处跑去,身后传来了青姐儿的哭咽声,似乎业哥儿喊叫她的声音。 他在叫他大嫂嫂! 那声音短而急促。 罗婉儿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业哥儿怎么可能开口说话呢?他明明不会说话啊? 狐疑的往后看了看,她就看到,夜色中,周青山似乎捂住了业哥儿的嘴,业哥儿挣扎的十分用力,明显是想往她这儿冲过来的! 罗婉儿心中一阵酸涩,大力朝他们的方向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快些离开。 会有机会的,她一定还会有听业哥儿开口叫她的机会。 只要她替安郎和芸娘将柔姐儿带回来就好,即便是不幸被发现了,应该也没事儿。 流风是安郎的人,他应该不会伤她,对,流风应该不会伤她。 罗婉儿心里明明很怕,她仍是强自镇定的往前面走,就撞上了狂奔而来的郑家姨妈。 郑家姨妈面色格外难看。 “你们可不能丢下我们娘儿俩单独逃命,不然,柔姐儿以后就是寡妇了,你想让柔姐儿当寡妇不成?” 罗婉儿看也不看她,急急朝林深处跑去。 “我跟你说的话你听见没有,你们要把我和均哥儿带上!”郑家姨妈朝她追去。 当两人过去时,就看到柔姐儿正压在郑钧的身上。 虽因着夜色的缘故,视线算不得清晰,可他们还是看到了柔姐儿不断的拿石头砸着郑钧的脑袋。 郑钧被柔姐儿砸的头破血流,原本还试图伸手去拉拽柔姐儿,可此刻,他却是一点儿动作都没有了。 看样子,像是死了! 郑家姨妈完全没有想到柔姐儿居然真的敢杀人! 她还以为,柔姐儿又跟在郑家时一般,只要自己给他们留了空间,儿子总有法子将她哄好。 “均哥儿!娘的儿!”郑家姨妈不管不顾的朝郑钧冲了过去。 柔姐儿依旧不断的砸着郑钧的脑袋,直到郑家姨妈过来,她才从郑钧身上爬起来,匆匆逃离。 “柔姐儿!”罗婉儿堪堪回神,急忙去追,又听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婉儿!” 是杨秀! 罗婉儿皱着眉头,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婉儿,别跑了,我是来带你回去的,我们回京,回京好不好!如今整个村子都被歹人围住了,咱们走不了了,一旦惊动他们,我们就没命了!” 眼看着罗婉儿不搭理他,杨秀赶忙伸手去拽她:“婉儿,你等等我,要不是我往赵家放了一把火,将外头看守的人引来,你觉得你跑的出来吗?我对你都这么好了,你可不能翻脸不认人!” 罗婉儿惊住,总算回头看了杨秀一眼。 “赵家的火是你放的?” 杨秀点头,一脸的虚假温柔:“是啊,婉儿,在这个最危急的关头,是我啊,是我把我把你救出来的,那赵怀安在哪里?你根本就靠不住赵怀安,也只有我是你能靠得住的!” 杨秀越说越起劲儿,他必须要带着罗婉儿回京,罗婉儿有住在朱雀大街的爹娘,如今李家倒了,罗婉儿就是他唯一的出路! 至于放火烧赵家,也是他故意的。 有赵家人在,他想让赵家人死,最好是死的一个都不剩下,也只有这样,罗婉儿才会没有依仗,乖乖的跟他回京! 而此刻的罗婉儿,除了愤怒外,还有一丝古怪的荒谬感。 原书中,杨秀也曾放过一把大火,芸娘和青姐儿他们也是在那场大火中遭的难,所以如今,即便她已然改变了那么多,也仍旧无法改变这些关键事情吗? 不,不能够! 罗婉儿狠瞪了杨秀一眼,匆匆就往前面跑。 “婉儿!罗婉儿,你给我回来!”杨秀急忙去追,却听柔姐儿急声喊了一句,“罗婉儿在这儿!” 罗婉儿和杨秀都没有反应过来,不远处的林子里忽然灯火通明,随后,有一群人匆匆往这边跑来。 罗婉儿下意识要躲,却被杨秀拽着往河边跑去。 “周青山他们还在河边,我们赶紧过去,跟他们一起走,赵怀安这妹妹不是什么好东西,否则,她也不会专程暴露我们的踪迹。” 罗婉儿又不傻,她自也知道柔姐儿是故意的。 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之感。 她总觉得那些人似乎是冲着她来的! “婉儿,当初你才来村子里,我就答应过要带你回京,如今,正是我实现诺言的时候,我一定会好好的将你送到京中,和你爹娘团聚。” “到时,你就莫要跟他们提赵怀安的存在,那药罐子一无是处,怎么不可能考得上进士,而且,为难之际,他人又在哪里?他!” 杨秀絮絮叨叨的话语忽然中断,罗婉儿明显察觉一道箭风从他耳边擦过,直直刺穿杨秀的肩胛骨,从心脏的位置穿透皮肉! 杨秀震惊的脸色扭曲,霎时间,又有三四只箭破空而出,将他刺成了刺猬。 罗婉儿看了杨秀死不瞑目的一眼,凝神屏气快步逃离。 此刻,她脑中一片空白,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不能死! 她还要活着去见安郎,她答应过他,要留下来等着他回来的,她不能死! 水流的声音近在咫尺,罗婉儿加快脚步,只想赶紧窜入水中,她会洑水,只要下水,她就有希望逃跑了。 然而,身后有利风袭来,罗婉儿只觉身后有长箭刺入她的皮肉,直接穿透了肩胛骨。 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意传来,罗婉儿额头冷汗密布,连脚下的步伐也凌乱了起来。 “少夫人!二当家的,少主有令,不能动少夫人,否则,我会对你不客气的。” “琼华宴上,他和公主互生倾心,适才让我来取这妇人的性命!” 身后有流风和人说话的声音,罗婉儿早已经听不清楚也无力去管了。 嗜骨的痛意袭卷了她所有的思绪,她整个人落入水中后,便失去了意识。 第429章 五年后 五年后 青州府,青桑镇最大的酒坊中,有小厮匆匆赶来。 “东家,东家,外头又有人送生丝来了,咱们铺子上已经装不下了,咱们还收吗?” 满是酒糟香气的坊中,一个二十出头,姿容绝美,身材窈窕的小妇人听得这话,立马将铲子放在旁处。 小厮被那样一张雪肤花貌的样貌迷了眼,一时怔神,对方已经匆匆戴上帷帽,往外去了。 待他反应过来后,耳根子不由一烫,赶忙追了出去。 “东家,不光铺子里堆不下了,咱们能堆的地儿都堆的差不多了,如今夏日里多雨水,若是生丝见了水······”小厮没再说下去,可话语中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他不赞成东家继续买生丝,今年的生丝行情又不好,价格频频暴跌,好些个专做生丝营生的大老板都不敢收,他们开酒坊的,跟着凑什么热闹? 这不是嫌钱多没地儿花吗? “那就让人送去千户府。”女子清凌凌的声音传来,小厮听的这话,忍不住大大地吞了一口口水。 千户府! 叫他们往千户府送! 他冷不丁的想到了近些时候的传言,只说东家和那新上任的赵暮赵千户有着那层关系,就连着他们的小主子瑞哥儿,也是东家私下里替赵千户生养的。 小厮想到了那个眉刚目硬,浑身都是腱子肉的年轻千户,又看了看自己,一时间,心底儿的那点子粉红泡泡也没有了! 他们这些下人,怎么可能比得上人家千户大人呢! 愣神间,外头传来了丝农们千恩万谢的声音。 “多谢女东家了,女东家你真是活菩萨啊,我们一家子还指望着这些生丝吃饭呢,谁曾想,今年行情这般不好,竟被人将价格压的那么低。” “是啊,是啊,多谢您了,您简直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啊!” 小厮撇了撇嘴,快步出去,已然见到他家主子又收了几车的生丝了。 他忍不住又咽了一口口水:“东家,咱们当真要往千户府送?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话刚说完,就听街道前方传来了一道格外欢喜的男童声:“娘亲!” 小厮一扭头,就看到了那威风凛凛、一表人才的赵千户,正抱着一个四岁多的童子过来。 赵千户也就是赵暮在看到人群中的小妇人时,眼里多了一丝笑意,连着之前给人的威圧感也少了许多。 他快步走来,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忙又改了口:“晚晚。” 林晚是罗婉儿在青桑镇用的名字。 当初她落水后,磕了脑袋,忘了很多事,但隐隐记得自己对书中男主赵怀安频频讨好,最后,依旧没有改变结局,赵家依旧被火烧了,赵怀安他依旧对她心存杀心。 “娘亲!”小团子捆着两个双丫髻,又长了个秀气至极的脸,这不知道的,还会将他错认成女娃儿。 罗婉儿好笑的看着不断朝她张手,示意她抱的团子,忍不住好笑的将他抱在了怀里。 “瑞哥儿今天有没有听话?” “听了,先生还夸了我呢,他说我这么小的年纪就把《千字文》上的字学完了,日后,肯定是要考状元的,可我一点儿也不想考状元,我想学爹爹,参军入伍,戎马一生。” 不知为何,罗婉儿在听到他提起状元时,心中灼痛了一下,这直接导致她连瑞哥儿又将赵暮喊成爹爹的话都没太听清。 赵暮倒也没有多话,只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们母子二人。 当初,杨大强看到谢千户私藏的画像,认出了罗婉儿,后又忽然带着谢千户来赵家寻人,赵暮放心不下,紧跟而去,却惊见整个后河村差点被屠。 他们的人和屠村的人一番打斗之后,总算是保了大半个村子的性命。 然而,他娘他们却不见了。 赵暮苦心寻找,后来终在一片河滩地上找到了罗婉儿,彼时的罗婉儿浑身是伤,很是可怜。 赵暮唯恐谢千户发现她的存在,就将她悄悄藏了起来。 他原本想着等自家大哥归家,就将人交到了他手上,谁知道,他却等来了赵怀安和公主定亲的事实,随后,便是他那大哥派人四处搜捕罗婉儿的消息。 赵暮对赵怀安失望至极。 不想他一朝得势,竟和他爹一样做了抛弃糟糠之妻的事儿! 再加上罗婉儿身受重伤,昏迷之际,又被大夫查出身怀有孕,一度没了性命,赵暮放心不下,索性就将她接到了青桑镇上照顾。 时间一晃眼,竟就过了好几年。 而如今的她,不但找来了什么啤酒花,研制出了连京中之人都很喜欢的啤酒和红酒,还因此成了青桑镇的首富! 赵暮觉着,罗婉儿的身上有一种顽劲,不论她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都能过的很好。 偏偏,这样好的女子,他的大哥却不珍惜······ 回到千户府后,府上管事已经去备膳了。 赵暮没有成家,府上也就不过两三个下人,做饭洗衣、打扫庭院,以及门房都由他们完成。 但这一点儿也不影响他们干事情的效率。 罗婉儿和赵暮刚坐下没多久,就有人将膳食送来了。 一个炒藕丁,一个糖醋里脊肉,还有一个烧茄子,菜虽不多,分量却是不小。 赵暮在军营中忙了一天,如今整个人已是饥肠辘辘,刚扒了一口饭,就听瑞哥儿道:“娘,你可不可以给我做羊蝎子吃,还有上次你卤的猪大肠也好好吃,我想吃!” 赵暮扒饭的动作一顿,一抬头,就对上了瑞哥儿狡黠的目光。 这孩子! 他哪儿是想吃什么猪大肠,分明是瞧出了自己喜欢,这才专程让他娘做的吧。 “好啊,明日就给你做。”罗婉儿揉了揉瑞哥儿的脑袋,又给他夹了一块里脊肉,“多吃菜,才能长个子。” 瑞哥儿得偿所愿,心里很是欢喜,夹了一大口菜下肚,直吃的他腮帮子鼓鼓。 “嗯,我要多吃点,以后和爹爹一样长高高,当千户,这样才能保护娘亲!” 第430章 他就是我爹爹我以后就叫他爹爹 气氛凝了一瞬。 罗婉儿好不尴尬的看了赵暮一眼,眼看着赵暮偏开头,继续吃饭,完全没有多话的样子,她忍不住低声呵了瑞哥儿一句。 “娘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是爹爹,以后可不能再乱叫了!” 瑞哥儿年纪虽小,却是个倔强性子,眼看着他娘又说这话,他扁着小嘴,不无委屈:“为什么不是爹爹?小花都说了,和娘住一起的就是爹爹。” 小花是镇上纸火铺家的小女儿,因着和瑞哥儿同岁,两个小家伙儿打小就喜欢在一处玩儿。 罗婉儿皱着眉头,愣神,又听瑞哥儿道:“他就是我爹爹,我以后就叫他爹爹!” “瑞哥儿,不许胡闹!”罗婉儿冷声打断他的话,“不想吃饭就回屋去!” 瑞哥儿红了眼,和罗婉儿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半天,‘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罗婉儿本还想再训他两句,可一看到小家伙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他终是心软了。 瑞哥儿可能是随了赵怀安,打出生起就有弱胎症,因此,他小小年纪便吃了不少药,罗婉儿和赵暮都很疼他。 平日里,罗婉儿如珠如宝的将他呵护在手心里,更是连句重话也不敢说。 如今,若不是他老毛病又犯了,又这么叫赵暮,她也不会这么大的火气。 “晚。”赵暮放下碗筷,刚硬至极的一张脸上,满是心疼,“大嫂,你别训他了,瑞哥儿也只是羡慕小花罢了。” 赵暮说出这话的时候,瑞哥儿哭的更伤心了。 罗婉儿心中涩然,忙将小家伙圈在了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背脊。 羡慕小花吗?说到底,还是得怪她。 直到如今,她都想不起来,自己为何就跟书中那个心狠手辣的男主生了儿子,生了就算了,还让瑞哥儿打小就活在病痛,和没有爹爹疼爱的单亲家庭中······ 瑞哥儿在她怀里哭着哭着就睡过去了,罗婉儿将瑞哥儿抱回了房中,就见赵暮正站在院子里,一脸纠结的朝他们这边看来。 想起瑞哥儿闹这么一通,他们都没怎么吃饭,罗婉儿忙掩上房门往外走。 “二郎,我有话跟你说,走吧,边吃边说。” 赵暮听得这话,暗吐了一口浊气:“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想着自己白间听来的话,他一番犹豫,还是开了口:“听说,我大哥要回乡祭祖了,你?” 他看着她,有些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罗婉儿皱眉,忽的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二郎,不要让他知道我和瑞哥儿的存在。” 她虽想不起赵家那场大火是谁放的,可赵怀安应是笃定了是她干的。 此番,他既然恨她恨的连牌位也不愿给她立,还扬言就算她死了也不放过她,她便不能再带着瑞哥儿泛险。 赵暮一眼不错的看着她,他想问问她是否当真不愿再见大哥,可想想自家大哥做的事儿,他终归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两人再回到席面上后,各有心思。 罗婉儿吃了一小口饭,放下碗筷时,赵暮还在扒饭。 “二郎,过阵子,我就带着瑞哥儿搬出去住吧。”之前,罗婉儿就有这个想法了,晚间瑞哥儿说的那些话,更让她打定了主意。 瑞哥儿年纪大了,她不能让他多想,更不能给外人说闲话的机会。 “好端端的,为何要搬?”赵暮急了,“你一个妇道人家,拉扯着瑞哥儿多不容易,若是让有心之人惦记上了怎么办?” 就比如杨大强和他的上峰谢苍流。 “我如今已经在青桑镇上站稳了脚步,大家都对我熟识了,更何况,你不还在吗,我就在镇上找个房舍,终归离你也近。” 罗婉儿笑了笑,又接着道:“你日后还要成亲,我带着个孩子住在你府上,始终不方便,就算你不觉得,你日后的夫人也定不会这么想。” “不行!”赵暮失声道,察觉罗婉儿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他忙撇开了目光,“瑞哥儿身子不好,时常发病,你一人照顾不好他,至于娶亲,我也并未有那打算。” 罗婉儿愣住,遥想起他还有个未婚妻似乎也在多年前那场大火中失了踪迹,她忍不住劝了一句:“二郎,你年纪也不小了,若真有合适的姑娘,也可以。” “我吃好了,你慢慢吃。”赵暮掩在袖中的手紧了又紧,猛的坐起身,往前院走。 罗婉儿见他这般抵触成亲的事,暗叹了一口气。 随后的几日,她前前后后又收了不少的生丝,州府也终于有生丝老板寻来了。 价格是以前的三倍。 这可把酒坊中的伙计高兴坏了,要知道,他们囤了不少生丝,这种时候甩卖出去,就会赚不少的银钱。 罗婉儿却没卖,而是直接让人备了马车去青州府。 她记得,原书中写过,这一年的生丝大跌之后又大涨,而且,直直涨到了之前十几倍的价格。 算着时间,这个时候的生丝已然涨价,之前找她谈营生的人,定是将这消息压了下来,想悄悄赚上一笔。 想起之前,她还留了人在州府帮她囤买生丝,罗婉儿赶忙让人备马车,准备和那人见上一面。 青桑镇离青州府极近,一个多时辰就到了。 “马车统统不能进城!今日有贵人在,可不能扰到贵人。” “可不是,那边那个,说你呢,人可以进,马车不能进!” 一阵嚷嚷声从外头传来,随后,车夫那为难的声音响起:“东家,外头围了不少官府的人,还不准咱家马车进城。” “嗯,你在城外等我。”罗婉儿戴好帷帽就进了城。 青州府有个生丝市场,罗婉儿熟门熟路的过去时,立马有个瘦高个迎了出来。 瘦高个就是帮她囤生丝的人,他姓王云名守义,本是吴地来的生丝老板,他今年将所有的钱银都用来购买生丝了,不想竟遇上了几十年难遇的大跌价。 这回的买卖险些让他亏得血本无归,罗婉儿是在月余前,他最颓丧之际遇到他的。 当时,他带着生丝去和丝农们商量,想退点路钱走人的,罗婉儿直接给了一笔银子给他,和他谈起了合作。 王守义喜不自胜,当即就把自己所有的生丝卖给了罗婉儿,此外,罗婉儿还给了他钱,让他帮她大量收购生丝。 王守义都被罗婉儿这个举动弄懵了,直到前几日,生丝忽然大涨,他才恍然明白了罗婉儿的用意。 于是,这番一见到罗婉儿,他便忍不住惊叹了一声:“晚娘子,你真是神人啊,你怎知道生丝会涨的?现在我们将这些生丝全部抛出去,就能大赚一笔了!” 罗婉儿笑了笑,这也是她来找王守义的缘故。 两人寻了最近的雅间坐下,王守义将近来收购生丝的账册全部递给了罗婉儿,罗婉儿一一翻看过后,方才道:“再等等,还会涨。” “什么?”王守义有些意外,但之前事事都让罗婉儿说中了,此刻,她的话,他不敢不信。 沉默间,雅间门忽就被人推开了! 第431章 他周身都带着一股子冷戾阴沉 来人穿着一身小兵的铁甲,约满二十来岁,瞧着面容颇为秀丽,头发高束,只那前襟微微露出里面的一抹白布巾子。 不,那不是什么白布巾子,而是束胸衣! 罗婉儿仔细一看对方没有喉结,而且耳垂处还有一个细不可见的耳洞,俨然是女子戴耳饰所用。 这人是女子! 可好端端的一个女子,为何作青州大营里的小兵打扮? “对不住了,两位,容我躲上一阵儿。”来人说这话,径直就朝雅间的里间走去。 “这人怎么回事儿!”王守义皱眉,正觉不满,就听外头传来了脚步声,随即,他们那刚才掩上的屋门又被人给推开了。 来人长了个国字脸,一道浓眉连成了线,满脸的络腮胡,乍眼看去,说不出的凶悍。 “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假小子?刚刚从这儿经过,瞧着细皮嫩肉,不像个爷们儿样的!”对方哼唧了一声,目光越过王守义,在看到戴着帷帽的罗婉儿后,他顿觉恼火,“莫不是得了麻风病不曾,青天白日,还遮的这么严实,见不得人?” 罗婉儿认得这人,这人似乎是军中的一个姓赖的校尉,据说是个妻管严,偏偏还喜欢拈花惹草,每每在外头搞出了事儿,都是他女人负责擦得屁股。 罗婉儿不喜欢这样的人,自来也不喜赵暮和这种人接触,唯恐他将赵暮带坏了。 而此番这情形,不用多说,也能想出这人又背着他家母老虎在外头干那档子欺负女人的事儿了。 眼看着那赖校尉就要进屋搜人,罗婉儿轻声一笑:“也不是什么麻风病,就是会传染人的小病罢了。” 赖校尉脚步僵住,顿觉晦气。 一旁的王守义愣了愣,正要开口,罗婉儿朝他摇了摇头,王守义会意,忙道:“不曾见过。” 那校尉瞪圆了眼,足足看了他们两眼,方才哼唧道:“你们最好别骗我,否则,老子跟你们算账!” 说完,他冷脸摔了门,一边朝外头走,一边喊道:“萧六,老子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你若想圆过去就依着我,乖乖给老子出来,否则我就将你的身份抖出来。” “什么人啊,还好兔儿爷。”王守义毕竟不是本地人,也怕惹恼了这些军营中的人,但他心下气愤,这才低低说了一句。 说完后,又察觉自己对面还坐了一个晚娘子,忙干咳了一声:“晚娘子,你莫要在意他的话,人非完人,更何况,女子也不能单论一张脸论美丑。” 罗婉儿哑然,很快就明白王守义是以为她生了个丑陋样貌,这番,怕她被人打击,这才专程说话安慰她的。 心下好笑,罗婉儿也不解释,只朝里屋的方向道:“人已经走了,姑娘,你出来吧。” “姑娘?”王守义莫名,就见那穿着甲衣的‘小兵’骂骂咧咧的出来了,“居然敢惹我萧明珠,简直是狗胆包天,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萧明珠,原书中女主,也是那个和赵怀安定亲的 可她不是应该在京城吗? 罗婉儿探究的看着这个自称是萧明珠的人,只怀疑自己听错了一般。 这时候萧明珠也看向了她,她朝罗婉儿笑了笑,那脸上的女子秀气顿时被飒爽英气给盖住了。 “多谢姑娘!”她抱拳说完,匆匆离去。 “晚娘子,我们也走吧,如今这情况,要是那人找回来可怎么是好?”王守义的声音传来。 罗婉儿点头,她也正有此意。 将账册全部递给了王守义,又草草叮嘱了几句,罗婉儿和王守义一前一后的出了门,就听闻前方一阵喧闹声传来。 “让让,都不准乱走动,莫要惊动了贵人!” 罗婉儿和王守义抬眸看去,就见青州府的知州,正引着府兵封道,不准行人通行。 “是谁这么霸道?”王守义有些诧异。 罗婉儿摇头,就见围满了百姓的长街一头,一行人打马而来,队伍中,还夹着一辆华贵马车。 “那天子近臣赵怀安赵侍郎应该就在软轿中吧。” “那可不,你们也不想想看,瞧瞧咱知府大人和成王府的人都专程出来接他了,他要没再,岂不是不给咱知府大人的脸面?” 一阵议论声传来,罗婉儿没想到赵怀安竟在来了青州府,她皱着眉头就走开了。 而队伍两旁的人还在喋喋不休的议论着。 如今的赵怀安虽只是个三品侍郎,却是皇上跟前最得宠的人,他虽没有阁老的头衔,却有首辅之权。 特别是当今皇上身子越发不康健,身边的佞臣宠臣换了一泼又一泼,可这赵怀安却是唯一一个被皇上器重了三年,也未曾厌弃的。 只要他一日还是皇上身边的红人,那他们这些人就只有仰望羡慕的份儿。 这时,车帘被一双素手掀开了,露出了一张柔柔弱弱的小脸来。 “那,那名莫不是赵侍郎的妻室?” “想来应该是吧,长得这么好看,倒是配得过赵大人。” 路两旁的议论声传到了柔姐儿耳中,柔姐儿心里欢喜的紧,又凑到轿帘处问了一句:“流风,我阿兄呢?” 流风赶着马儿,行在车帘边,一张黝黑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不知。” “他定又是去那人开的胭脂铺了!流风,你作为他的身边人,也该好好劝劝她,二当家的早前就交代过了,就算不给知府大人几分薄面,也该给成王一点面子。” 流风依旧黑着一张脸,不说话。 柔姐儿磨牙,心里涌过一丝妒意,这才咬牙切齿的喊了一声:“我要下马车!” 事实上,赵怀安也确确实实去了胭脂铺。 那是他和罗婉儿亲自选的铺面,这几年,即便它真正的主子不曾回来,林芝芝两口子也将她打理的井井有条。 赵怀安刚到铺子里,林芝芝就迎了出来。 年前林芝芝刚给田狗剩生了个妹妹,如今,她身子已然圆润了一圈,站在赵怀安跟前时,赵怀安也足足看了她好几眼,方才认出了她。 而林芝芝却一眼就认出了他。 如今的赵怀安依旧和她记忆中一般身材颀长,清隽俊美的五官比往日添了几分坚毅,许是他不笑的缘故,周身都带着一股子冷戾阴沉。 和她记忆中那个温润和气的秀才郎判若两人。 第432章 封城门 “赵大人。”林芝芝刚叫出声来,眼圈子就红了,倒不是因为见到赵怀安激动的,而是因为她想到了罗婉儿。 当初,罗婉儿陪着赵怀安吃了多少苦头,她是知道的,可后来,赵怀安高中状元,婉儿却不知所踪,她如今想来,心里也十分难受。 有人说,匪徒进村时,婉儿为了自保,丢下赵家上下几口人跑了,可她压根就不相信这样的说辞。 婉儿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做得出这样的事儿呢? 赵怀安只觉心中堵得慌,看着店中熟悉的一切,他忽然有种近乡情怯之感,竟害怕去追忆更多,他掉头,就出了铺中,挤到了人群中。 “怀安怎么说走就走?”田大郎从铺子里迎了出来,他刚刚看到赵怀安过来,还想着跟人打招呼呢。 “谁管他,他现在可是公主的准驸马,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过好自己的日子,替婉儿守好这个铺子就成了。” 林芝芝是怨赵怀安的。 谁让他当初还没找到婉儿的尸体,就跟公主定了亲呢? 现如今,她是压根就不愿意赵怀安踏入婉儿这铺子里! “兴许,怀安也是有苦衷的呢?”田大郎见妻子这样,忍不住说了一句。 林芝芝听得这话,顿时沉了眉眼:“苦衷?你告诉我,他能有什么苦衷?婉儿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那就说明,婉儿极有可能还活着!他凭什么这么对婉儿!” 田大郎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终归不想跟妻子发生争执,只能住了嘴。 而赵怀安刚出了胭脂铺不久,就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身穿素衣,头戴素色帷帽的女子。 那女子虽戴着帷帽,可那身形却像极了他心尖里的那个人。 “婉儿!”看着那熟悉的身影走远,赵怀安心口一震,就要追过去,柔姐儿忽的冲了出来。 “阿兄,你怎能把我一个人留下,现在娘他们都不在了,我一个弱女子,我,我害怕,你把我带在身边吧。” “让开!”赵怀安眉眼微沉,低低呵了一句。 柔姐儿非但没让,反而朝她面前又堵近了几分。 “阿兄,娘死的时候,分明说过,要你照顾我,你不能这么对我,若是让娘知道了,娘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宁的!” 赵怀安听得这话,不带的一丝情绪的眸眼里,渐渐生出了厌烦和嘲弄,而此刻,长街上那道熟悉的人影早不见了。 他眸眼越冷,绕开柔姐儿,直直追了上去。 柔姐儿见状,赶忙追了上去:“我知道,你定又是要去那胭脂水粉店,你去那里干什么,要不是罗婉儿当初抛下了娘他们,娘他们怎么可能死,阿兄,你到这个时候还惦记着那个女人不成?” “赵柔,你若再胆敢这样说她,我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赵怀安脚步一顿,冷声一笑,“你应该知道,若不是看在娘的份上,你早就没命了。” 声落,他再不多看她一眼。 这一回,他有一种直觉,他的婉儿,似乎是真的回来了! 他的心里又燃起了希望,连带着黑漆漆的眸眼里也涌上了几分暖色。 没走几步,他又朝随后而来的流风呵了一句:“通知知府封城门!” 流风听得一愣一愣的,封城门?好端端的封什么城门? 心里虽是奇怪,流风还是照旧去传话了。 柔姐儿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手心紧握成了拳头,妒意在心头蔓延开去。 当初,她好不容易将阿兄等回来,又告诉他罗婉儿间接害的青姐儿他们都葬身了火海。 她本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 可这么多年来,她阿兄看她的目光就跟看死物一般,甚至于很多时候,她会从他眼里看到杀意! 她就想不明白了,明明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为何阿兄就不能对她好些。 她就当真比那个女人差那么多吗? 另外一头,罗婉儿刚出城门,就听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 罗婉儿还没反应过来,赵暮已经打着马儿,赶了过来。 罗婉儿很是诧异:“二郎,你怎么到州府来了?” “我。”也许是赶了一路的缘故,赵暮小麦色的脸颊上带着红晕,“他一直让人守着胭脂铺,我怕你会去胭脂铺,适才,专程来看看你。” 赵暮口中的他指的是赵怀安,罗婉儿自然知道。 “没事儿,我没去。”罗婉儿想说赵怀安来了青州府,又不想让赵暮担忧,想了想,终是作罢。 回去的路上,赵暮赶着马儿,跟在她的身边。 谁也没有看到,州府城门处忽然被人紧急关上······ 随后的几日,罗婉儿都待在酒坊中,夏日正是酿葡萄酒的时候,她忙的脚不沾地。 直到王守义来到青桑镇,找到了罗婉儿,还一脸兴奋的说着生丝足足长了十倍的事儿。 罗婉儿也十分满意这个价格,当下就让他将抛售生丝的消息传出去,很快,就有人找上了门来。 对方是个利落的,看过货后,就要了她所有的生丝。 因着货太多的缘故,就只是清点生丝,也整整用了两三日的功夫。 罗婉儿利用生丝赚了不少银钱,他分了八百两银子给王守义,又让人捎了消息回千户府,只说要请王守义吃饭。 毕竟合作一场,王守义又要回吴地了,这番,正当是给他践行了。 王守义感激涕零。 原本来到这里时,他赔的血本无归,一度还生了上吊自尽的念头,晚娘子如今不但带着他大赚了一笔,竟还要给他践行。 他就没遇到过这么好的合作伙伴! 等小二端来酒水,他一口气就连喝了三大杯,竟有些不舍道:“晚娘子,我从未遇到过你这样的好人,不如,我就不回吴地了,我跟着你吧!” 他话刚说完,就听‘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撞开,随后,一行人涌入房中,包围了他们。 “你,你们是谁?”王守义愣了愣,虽平日里就不是个胆儿大的,可一想到晚娘子还是个女子,他还是十分孤勇的迎了上去。 第433章 爹爹你什么时候娶我娘亲 人群后,一个剑眉倒竖,神色严峻的劲装男子快步而来。 罗婉儿认得他,他就是赵暮的上峰谢苍流。 当初,谢苍流还是千户时,赵暮就随着他四处征战。 如今,不过几年的功夫,他已经变成被封了可传三代的爵位,一时间风光无两。 “林氏?”谢苍流进屋后,挑了挑眉,目光再一扫到边上的王守义时,就越发不友好了,“你缘何背着赵二郎私会他人?” 罗婉儿松了一口气。 赵暮曾告诉她,谢苍流极有可能是故旧,这些年来,她也尽量避着这些人,如今,谢苍流忽然过来,她还以为他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不想,倒是她多想了。 罗婉儿欠了欠身,正要说话,一旁的王守义开了口:“什么叫私会?我和晚娘子在做营生,怎么话从你口中说出来,便这般难听。” 虽然,这人一看地位就不一般,可王守义不想这人往晚娘子身上泼脏水。 “营生,一个妇人,就该安于后宅,干什么抛头露面?你可有为赵二郎考虑过?营中还有那么多兄弟伙看着的,你就不怕他被人耻笑不成?” 大庆的商人多为那些个有脸面的人所看不起,王守义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轻视,可他却听不得别人这么说自己的救命恩人。 谢苍流几乎刚刚把话说完,王守义就哽着脖子说了一句:“抛头露面怎么了,若没有晚娘子,今年青桑镇又有多少丝农们早就被逼的上吊寻死了?当时,你们这些有体面的人又在何处?” 谢苍流顿住。 其实,今年生丝卖不出去的事儿,他早就听说了。 只不过,后来又听说有人一并将丝农们手里的生丝买了下来,随后,他就没再关注了。 这么说,买下所有生丝的人竟是赵二郎的女人? 心里这么想着,谢苍流看向罗婉儿的目光也莫名肃然起敬了起来。 就在这时,赵暮匆匆赶来。 “侯,侯爷,你怎在此?”瞟到了罗婉儿后,他一颗心都悬在了嗓子眼上。 今日,他本是宴请谢苍流吃饭,谁知道,自己去个茅房的功夫,谢苍流竟来了这处? 此刻,他只后悔自己将宴设在了这处。 “二郎,这小妇人倒是个好的。”谢苍流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就转身走了。 这时,谢苍流带来的人也一窝蜂的退了出去,罗婉儿这才发现那群人中,还有个身穿甲衣的小兵,不是那自称萧明珠的女子,还有谁? 看她这模样,是女扮男装混在了军营中? 罗婉儿正觉诧异,就见对方朝他眨了眨眼,又笑着跟谢苍流跑远了。 赵暮眼看着谢苍流的人都走出老远一截了,他又看了罗婉儿一眼,匆匆跟了出去:“侯爷,不再喝上两杯了?” 谢苍流停下脚步,若有所思的看着赵暮:“二郎,你倒是将人藏的紧,我倒不知道,这生丝竟是你身边人收的,倒确确实实帮了不少人。” 赵暮听得这话,唇角微弯,一时间倒也忘了警惕,喃声道:“她的想法确实极多。” 这普通人谁会去卖什么生丝呢? 明明就滥市了,买进去也肯定亏,可她不但买了,还是用过往的高价买的。 直到此刻,赵暮还忘不了那些丝农们对罗婉儿感激涕零的样子。 一时间,赵暮竟因着身边有这样一个女子,而感到莫名的骄傲和高兴。 谢苍流看出了他面上的笑意,拍了拍他的肩头,低低劝了句:“快些回去,自己的女人还是得自己守着,免得让外头的人给惦记上了。” 赵暮顿住。 这些年来,赵暮为了帮罗婉儿掩饰身份,即便是别人怀疑她是他的女人,他也未曾否认过。 时间长了,身边人都以为罗婉儿就是他的枕边人,就连着瑞哥儿也是他的孩子。 最初,赵暮本不觉得有什么,可不知从何时开始,别人再这般误解他们的关系时,他竟有些莫名的欢喜。 谢苍流走后,赵暮犹豫了片刻,还是朝罗婉儿和王守义所在的包房去了。 “他走了?”罗婉儿没有想到赵暮还会过来,不过,她也没有过多的反应,只让小二再添一副碗筷。 王守义猜到来人和适才那有头脸的人是一泼人,原本还有些拘谨,可随后,待他发现赵暮竟是个爽朗的铁血男儿时,反倒是放开了。 这晚,王守义和赵暮足足喝了好几坛子的酒,等罗婉儿让小厮将王守义送回客栈,又扶着赵暮回去后,天色已经很晚了。 赵暮喝了不少酒,脑子里却格外清醒,一路上听着罗婉儿让他少喝点酒的碎碎念,他笑了笑,干干脆脆的应了下来。 罗婉儿没想到这人还听得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一时诧异,又想起那个自称萧明珠的人,便顺嘴问了一句。 赵暮刚刚也看到了冲罗婉儿挤眉弄眼的那个小兵,原本他也没有多想,如今听罗婉儿问起,他就有些恼火。 “侯爷身旁什么时候还留了那样的货色?” 恼火之余,又后悔自己没安排好宴席的地儿,竟让罗婉儿和他们撞上了。 以往他将罗婉儿藏的深,极少出现如今这种情况。 罗婉儿本是出于好奇才这么问的,可如今见赵暮似乎也不清楚,她便没再多问。 眼看着到了千户府,罗婉儿将赵暮交给小厮就要回后院,忽听门房匆匆道:“不好了夫人,小公子又犯病了。” 罗婉儿和赵暮听得这话,两人面色都是一变,匆匆就往后院赶去。 瑞哥儿的弱胎症时不时就会发作,每每发作便直蜷着身子喊腹痛,最严重的时候,他甚至还连着昏迷过好几日。 后来,罗婉儿阴差阳错的得来了京中御医研制的冷香丸,方才缓解了瑞哥儿的病情。 明明瑞哥儿已经好几月没发病了,这好端端的,怎的又发病了? 罗婉儿问了门房,门房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罗婉儿更加着急了。 待她冲到后院后,瑞哥儿正一脸冷汗的躺在床上,有丫头已经喂他吃了冷香丸,如今,他的症状已经好了许多。 “瑞哥儿,娘回来了。”看着床上那小小年纪就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样的瑞哥儿,罗婉儿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浓重的愧疚感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偏她又不敢当着瑞哥儿的面哭。 “没事儿了,瑞哥儿没事儿了。”赵暮随之进来,看到这场景,不无笨拙的劝了一句。 瑞哥儿听到赵暮的声音,睁了睁眼,虚弱的看向了赵暮。 “爹爹,你什么时候娶我娘亲。” 第434章 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 罗婉儿和赵暮同时愣住。 罗婉儿想厉声呵斥瑞哥儿,可看着孩子这可怜样,她终是忍了下来,只好声哄道:“瑞哥儿乖,不许胡说,你应该叫他二叔,二叔不是爹爹。” 瑞哥儿在听到这话之后,圆溜溜的眸眼忽然睁了睁,随即就哭噎了起来。 “是爹爹,他是瑞哥儿的爹爹,娘,我要你嫁他,我不要你无名无分的跟着他。” 罗婉儿脑门心一阵突突。 瑞哥儿是个懂事的孩子。 以往他就算被病痛折磨的再是难受,罗婉儿也没见他这么哭过,像如今这番哭闹,倒是头一次。 “瑞哥儿不哭,告诉娘,到底怎么了?”罗婉儿一阵心疼,察觉出了瑞哥儿的异常,忙轻拍着他的小背,缓声问了一句。 “小花他哥说,爹爹之所以不娶娘亲,是想将娘亲当外室安置,我不要娘亲当外室。” 瑞哥儿抽抽噎噎的说着,虽然,他也不知道外室是什么,不过,想着别人说到外室这两个字眼时轻蔑的神情,他便猜的出来,这外室定不是什么好的称呼。 罗婉儿额头青筋直跳,她可算明白瑞哥儿好端端的为何发病了。 瑞哥儿这弱胎症跟心情有很大的关系,心情不好时,他发病的频率也会高一些,所以,平日里,她和赵暮都会宠着他,顺着他。 想来如今是那小花的哥哥胡乱说话,惹得瑞哥儿难受了,瑞哥儿方才发了病。 罗婉儿只觉心里堵的慌,难受不已间,又听赵暮沉闷道:“我去将那小花的爹娘拧过来给你赔礼道歉。” 罗婉儿一愣,赶忙将他唤住。 赵暮是个粗人,他所谓的拧可不只是字面上的拧那么简单。 这些年来,但凡外头有人说他们几句,他哪次没有将人打的半死? 如今,要真让他去了,小花一家子明儿个能不能下床都难说,更别说出摊了! “二郎,你回去休息,明日我亲自去找小花爹娘谈。” 赵暮皱眉,她一个柔弱妇人怎么跟人谈?更何况,人家都那么骂她了,她再去谈,受了那些人欺负怎么办? “爹爹,你别打小花,你娶我娘亲吧。”瑞哥儿再度开口。 赵暮顿住,迎着瑞哥儿圆溜溜的大眼睛,他鬼使神差的就要点头了,却听罗婉儿斥道:“瑞哥儿,再胡说,娘要不高兴了。” 说这话,她就朝赵暮使了个眼色,示意赵暮出去。 瑞哥儿这性子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若赵暮一直待在这处,瑞哥儿只怕还会喋喋不休。 “爹爹······” 听着瑞哥儿软糯糯的声音,赵暮无声的朝他点了点头。 他放心不下瑞哥儿,还真不想走,可眼看着罗婉儿似乎打算留下来陪瑞哥儿睡,他耳根子一烫,径直朝瑞哥儿哄道:“你睡一觉,我明日再来看你。” 说完,他一出门,就朝小花家的纸火铺去了。 瑞哥儿是个聪明的,他本是想逼赵暮给他娘一个名分,再不要外头的人再乱嚼舌根子,欺负他娘。 如今见赵暮走了,他也知道他娘不喜听适才那些话,索性就老老实实的蜷在了罗婉儿怀里。 “娘,你抱着我睡好不好?”小家伙儿卖乖的在她怀里蹭了蹭。 罗婉儿垂头看去,他脸上哪儿还有之前的难过之色。 看穿了小家伙的心思,罗婉儿哭笑不得,想说点什么,又心疼他病着,终只将他搂在怀中,一同睡去。 而几十里以外的青州府官驿内,流风挨家挨户的搜了一阵,还是没有罗婉儿的消息。 赵怀安闭眼,想着那日的人影,头中又是一阵剧痛。 “少主,可要请大夫过来?”流风见状,忙道。 赵怀安摆手,这么多年了,他苦寻无果,渐渐夜不能寐,几乎一空下来,脑中便是她落入水中的场景。 若当初早知道自己去京中,会害她被那些人算计,他如何也不会再去京中了。 “主子,是属下当日办事不利,没有保护好夫人。”流风跪在了地上,稍稍思索,还是道,“二当家他们对少主你已有不满之意,况封城多日,也没有夫人的消息,想来,夫人已不在城中。” 赵怀安嘴角浮现了一抹嘲弄的笑意,很快又隐了下去:“让我们的人暗地里在周遭的乡镇继续查,还有,我之前让你布的局,可妥了?” 流风颔首。 赵怀安摆手,示意他下去,屋子里再度静下来后,眼前似乎又浮现了往昔他和她在青河县时的场景。 他紧抿着唇,不断告诉自己:只要她还活着,他就有能将她找到。 可他的婉儿若真在青州府,为何不来找他,难道,她真因他那好师傅的鬼话而恼了他? 想及此,赵怀安眼里闪过了一抹阴戾。 不论如何,如今,也是该跟那些人清算的时候了。 次日,又是个艳阳天。 赵怀安回乡祭祖的事儿早传开了,青州府周围各县衙署的人纷纷赶往官驿,都想讨好这好容易才来一次的天子近臣。 赵怀安一出门时,就看到一摞人堵在了官驿门口,险些要将驿站门槛给踩塌了去。 眼看着赵怀安过来了,各衙署的人纷纷迎了上来。 赵怀安皱眉,看也不看他们,径直从旁处出了官驿,就往青桑镇去了。 这些年来,他因着朝中局势,不想连累了二郎,也并未和二郎有过走动。 如今,有些事,他既是查到了,也该和他好生说说了。 青桑镇的千户府很是好找,赵怀安到了镇上,很快就找到了千户府。 千户府门匾高挂,门前两个石狮子看着很是威武,看来,这些年二郎过的应该还不错。 赵怀安将马套在了马栓上,就要进府,忽听一阵嬉闹的童声传来,不多时,一个四岁多的小团子,就从府里溜了出来。 小团子显然也没有想到府外会有来客,一时间,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 “你是谁?”赵怀安听小团子问了一声,远远地,就听院里有人喊着‘瑞哥儿’,追了出来。 第435章 你就是大伯吗 赵怀安寻声看去,就见赵暮正急匆匆的从府内追出来。 他一身黑色麻布练功服,想来是刚刚在院中晨练完。 几年不见,原本还有些少年气的一个人,此刻,已然长成了一个英气强悍的青年了。 赵怀安看到赵暮,就想到了后河镇的日子,一时间,他眸光微暗,默了良久。 而此刻的赵暮,也正巴巴的看着他。 赵暮完全没有想到赵怀安会来青桑镇,毕竟这几年来,他从来不曾联络过他。 眼看着眼前这负手而立,眉目深深的当朝新贵,他心中复杂。 震惊、愤怒,还有焦灼在心里一闪而过后,他终是强自镇定,淡着脸问他:“大哥怎么来了?” “二郎不想我来?”赵怀安蹙眉。 他本也知道这么多年不曾联系二郎,只怕自己这兄弟早跟自己离了心。 可此刻,见赵暮这番冷淡,赵怀安还是怔愣了片刻。 赵暮撇开了头,不说话,可脸上的不满之色却溢于言表。 “你就是大伯吗?”这时候,瑞哥儿开了口。 这软软糯糯的声音,莫名就极讨人欢喜。 赵怀安此刻才认认真真的打量起了面前这小团子。 赵怀安多年前就听说二郎有了个相好的女子,那女子还替他生了个儿子,想来,眼前这小团子应该就是那个孩子了。 只是,面前的小团子长的秀气文弱,倒是和英气逼人的赵暮一点儿也不像。 “你叫什么名字。”心中想着,赵怀安已然伸手掐了掐他的脸蛋。 “我叫瑞哥儿。” 瑞哥儿刚刚说完,就被赵暮护到了身后。 赵暮心生紧张,只怕赵怀安认出瑞哥儿,更怕他顺着瑞哥儿找到罗婉儿。 许是他这个动作过于突兀的缘故,赵怀安意外地看了赵暮一眼,终是兀自朝千户府里去了:“我有话要跟你说。” 赵暮一愣,只让管家将瑞哥儿带回后院,又交代了门房几句,就匆匆离去了。 为了避开罗婉儿,他特意将赵怀安引到了前院书房中。 “我有娘他们的消息了······” 小晌午间,烈日当空。 罗婉儿大步跨入千户府,又想起小花一家子来自己面前诉苦,说他们昨间被赵暮暴揍的事儿,顿时就黑了脸。 “夫人,千户大人让你先不要回府,他。” 门房急急追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罗婉儿给打断了:“他背着我去把人一家子揍了,如今,还不准我跟他兴师问罪了不成?” 罗婉儿冷笑,好歹也是青州府的千户,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儿来? 门房年纪大了,压根就跟不上罗婉儿,眼看着罗婉儿直接往前院书房去了,门房越发急了,忙又加快了脚步。 “夫人,府上来了客,是个姓赵的······” 可此刻,罗婉儿早穿过长廊,进了前院了。 院中空空,罗婉儿正要说话,就见前面拐角处,赵暮正一个锦衣男人说着什么。 那男人长得极为俊美,那眸含山水、面色清冷的模样,总给人一种高高在上,不可靠近的冷寒之感。 罗婉儿脑海深处不自觉的浮出了‘赵怀安’三个字,不知怎的,她心里又传来了一种灼痛之感。 身后门房急急追了上来,罗婉儿忙退到了垂花门后,就听门房急声道:“夫人,千户大人交代了,那赵,赵怀安赵侍郎来了,他让你,让你。” 罗婉儿用眼神示意他莫要说话,赵暮和赵怀安二人就从边上走过了。 索性,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罗婉儿的存在。 快出府时,赵怀安又看到了那个叫瑞哥儿的团子,团子正蹲在地上,用树枝写东西。 赵怀安仔细看了看,小家伙竟还写的一手好字,一点儿也不随赵暮,要知道,赵暮幼时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被赵成追着认字了。 “这个字,笔力不够,要这么写。”赵怀安伸手,捏着小团子的手,教他重写了一道。 瑞哥儿认认真真的学着,写完之后,忍不住夸了一句:“大伯写的字真好看。” 赵怀安看着瑞哥儿,总觉他的眉眼过于熟悉,像极了····· 想到那个人,他额头又是一阵抽痛。 这些年来,她了无音讯,他也渐渐得了头疾,已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 “大伯,你不舒服吗?”瑞哥儿及时问了一句。 赵怀安没想到小团子竟还是个敏锐的,他面色无异的朝他摇了摇头,原本都要走了,却又忍不住问了一句。 “瑞哥儿可有入学堂,平日里都有看什么书?” “我娘有送去去私塾,有看《千字文》和《幼学琼林》,娘说要多念书,往后才有出息。”说起自己娘来,小团子一脸的自豪模样。 赵怀安有过片刻的失神,竟忍不住去想他这幅样貌是不是随了他娘,就连着笑起来的模样,都是那样的像。 赵暮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 他怕赵怀安生疑,赶忙道:“大哥,我送你。” 赵怀安看了赵暮一眼,终忍不住揉了揉瑞哥儿的脑袋,夸道:“瑞哥儿真厉害,这个年纪就看了《幼学琼林》,日后,定是个有出息的。” 瑞哥儿点头,信誓旦旦:“我要成为我娘的骄傲。” 赵怀安勾唇,竟忍不住去想,若是当年没有那场祸事,他和婉儿,应也有孩子了吧。 赵怀安走后,赵暮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他将瑞哥儿抱着往后院走,边走边道:“让你回去,怎么又出来了?” “爹爹,你又打人了,是不是?”瑞哥儿抬头看着赵暮,虽是在问他,语气却十分肯定。 赵暮一怔,还想否认,就听瑞哥儿撇嘴道:“我已经知道了,你不用隐瞒,只怕娘那边也瞒不住,娘明明说了让你不要打人。” 赵暮干咳,伸手托起小团子,将他整个儿的扛在了自己肩头,打着商量:“这事儿得瞒着你娘。” 瑞哥儿扁着嘴,他一点儿也不想瞒,小花都不跟他一起玩儿了。 正想着,前方,罗婉儿没好气的声音传来:“瞒什么?” 赵暮背脊一僵,就想驮着瑞哥儿跑路,忽又似想起了什么一般,忍不住道:“你何时回来的?” 再一看到罗婉儿身旁的门房后,他顿时就明白了了。 神色微肃,吩咐了门房带瑞哥儿回后院,他这才激动道:“大哥在荆州找到娘和青姐儿他们了,眼下,他们已经在回青州府的路上了。” 第436章 赵暮她是你的妻吗 赵怀安为了避开青州知府一行人,他一回青州府,也并未去官驿,而是直接去了一个茶肆中。 茶肆中生意冷清,他刚进最里面的雅间,一个黑衣人随之而来。 “主公,那些信已经落到谢八爷手里了,二当家这回。”他还未说完,外头,一阵脚步声匆匆传来。 赵怀安朝对方使了个眼色,那黑衣人一个闪身就消失了。 恰这时,流风匆匆赶来,同时,还带回了一个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守义! 王守义原是要坐船离开青州府的,谁知道,莫名其妙就被人给抓了回来,再一听人问起晚娘子的事儿,他缄口不言,说什么也不愿意透露罗婉儿的消息。 谁知道,这人还是将他给抓回来了。 “主子,他们说了,夫人当初就是跟这人一起做营生的,他应该知道夫人的消息。” “什么夫人不夫人的,我已经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王守义扭开头,只作不知。 赵怀安见状,吩咐流风下去查王守义这些天来的动向。 王守义见这些人誓不罢休,忍不住道:“不是,你这什么意思,好端端的,查什么动向?别查了,夫什么人,人家晚娘子已经有夫君了,一定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婉娘子? 赵怀安心口起伏了一阵,冷着眸眼呵问道:“她在何处?” 既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王守义也不想这人再纠缠晚娘子,当即就道:“人家晚娘子的夫君可是青州府的赵千户,你还能从人家手里抢女人不成?” “赵千户?”青州府就只有一个千户,除了赵暮,还有谁? 赵怀安咬着银牙,不曾想,他这么多年来,苦寻婉儿无果,竟是被自家兄弟给藏了起来。 好,好的很啊! 而此时的千户府,柔姐儿忽然带着郑家姨妈过府。 彼时,罗婉儿刚将赵暮带去小花家赔礼道歉回来,这番,正在院门口,就撞上了柔姐儿一行人。 罗婉儿对柔姐儿没有多深的印象,可心下却莫名对她有些排斥。 一旁的赵暮则很是高兴,他已经好些年没见过柔姐儿了,当初,他本想将柔姐儿接到青桑镇的,可柔姐儿说什么也要跟着赵怀安,他没有法子,只能作罢。 如今,柔姐儿好不容易过来,他自也不愿怠慢了去,忙吩咐人备了吃食,想好好款待款待柔姐儿。 柔姐儿哪儿想吃他什么东西,这些年来,她在成王府吃的好,用的好,自也瞧不上这小小的千户府。 不过,她心里这么想的,面上却是不显,当下就拽住了要将她往府里带的赵暮,道:“二哥,我这次来,是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想跟你说,是关于娘的。”说完,柔姐儿朝郑家姨妈看了一眼。 罗婉儿本想寻着机会先走,听得这话,她脚步微顿。 郑家姨妈会意,赶忙道:“对!二郎,当初你娘被罗婉儿烧死前,她曾交代了我替她转告一些话。” 赵暮脸上的笑意僵住,就在这时,一道冷戾的声音响起:“遗言?她若真是被婉儿烧死的,那她是如何让你转告的,你又为何还活着?” 是赵怀安! 罗婉儿看到他时,脑海里又浮现了那日被长箭刺透肩胛骨的场景,她面色白了几分,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转身欲走。 “晚娘子!”这时,王守义的声音响起。 罗婉儿脚步顿住,不敢置信的转身看去,就见王守义正被赵怀安的人架在一旁。 她不知道赵怀安意欲何为,只能强自镇定,站在远处。 赵怀安早在看到千户府门口那个头戴帷帽的娇小身影时,心就乱了。 如今,他迈着长腿朝她逼近,目光却根本不曾挪动分毫。 “大哥?”赵暮察觉出了他的用意,赶忙叫了一声。 赵怀安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脚下的步伐也未曾停顿片刻。 “婉儿。”他喃喃开口,目光里全是贪色,这么多年了,他找了她这么多年了。 罗婉儿呼吸一滞,不知为何,听到赵怀安这么叫她的时候,她的心竟忽的抽痛了几下。 一旁的赵暮见状,赶忙伸出双臂,挡在了赵怀安跟前:“大哥,你认错人了吧?她是我的晚晚,我的房里人。” 赵怀安自过来起,就不曾看过赵暮一眼,此刻听得这一句房里人,他顿时冷寒了脸。 “原来她就是被二哥你藏起来的新嫂嫂。”柔姐儿面上带笑,心里则恨的不行。 她记恨赵怀安眼里、心里都只看得到罗婉儿一人! “柔姐儿,你不用叫我二哥了,我当不起你这声二哥。”赵暮冷声道。 柔姐儿面色一顿,倒也不在意赵暮的想法,只看着赵怀安,柔声笑道:“阿兄,你莫不是忘了,之前就有人说我二哥在这边有了心仪的人,还当爹了。” 若是往常,赵暮还得跟人解释一番,只因她知罗婉儿不想让别人误会他和她的关系,可此刻,他非但没有解释,还挺直了胸膛道:“大哥,忘了给你介绍了,她叫林晚,你不要认错了。” 赵怀安一言不发的看着罗婉儿。 她的帷帽戴的严实,他压根看不清她的眉眼,但此刻,他却是十分笃定,眼前人就是他的婉儿。 他的婉儿回来了! “林晚?”赵怀安苦笑,心中一阵涩然,“你,你就这般不愿见我,也不愿跟我说话吗?” “我家晚晚不会说话。”赵暮又道。 赵怀安皱眉,看向赵暮的目光中,又多了一丝冷意。 柔姐儿本还嫉妒那人被赵怀安错认,却没想到对方竟是个哑巴,一时间,看向罗婉儿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同情。 有赵暮在,罗婉儿也没有之前那么担心了,她大大方方的朝赵怀安和柔姐儿点了点头,就快步往府里走去。 赵怀安看着她远去,心中一阵钝痛。 这天底下哪有这么相似的人,他不认,她就是他的婉儿,是他的! 他赵怀安有没有死,凭什么让别的男人替自己守女人! 此刻,他只想掀开她的帷帽,将她死死箍在怀中,再也不放手! “我还以为,大哥即将成为驸马,早就忘了自己的发妻,不曾想,大哥竟还记得大嫂,只不过,你记得归记得,若将主意打到了别人妻子身上,就不应当了。”赵暮的声音再度传来。 “赵暮,她是你的妻吗?”赵怀安看着赵暮,脸色越发阴戾,“谁告诉你,我要做驸马?” 第437章 他恨不得将赵暮剁成肉泥 赵怀安和赵暮年纪虽差距不大,可多年来的兄长威严还是有的,赵暮一瞬间,竟被他问得有种理亏之感。 不得不说,罗婉儿是他的大嫂,他如今这样将人藏着,若说没有一点私心,他自己都不信。 柔姐儿见状,赶忙推搡了郑家姨妈一下,郑家姨妈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道:“怀安,我是来替你娘转告遗言的,你娘让你娶柔姐儿,她让你看在她对你的一场养育之恩下,往后好好照顾柔姐儿!” 赵怀安眼里的冷意更甚,赵暮则不敢置信的看着郑家姨妈。 “姨母,你胡说什么?”柔姐儿可是他们的妹妹,他这姨母就算是因着以前的过节,也不能如此乱说啊? “二哥,娘走的时候已经告诉我了,阿兄他不是咱们的亲哥哥,他是娘从外头捡来的。” 柔姐儿正想赶紧嫁给赵怀安,如今特意将苟延残喘的郑家姨妈拉到赵暮这处来,也不过是想利用他们逼赵怀安一把。 赵暮张了张唇,一脸震惊的看向赵怀安,见他只是冷笑着看着这一幕,却没有否认,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星子。 难不成,柔姐儿说的是真的? “满嘴胡话,把这老妇给我拉下去,严刑拷打!”这时,赵怀安的声音响起,立马就有人上前,将郑家姨妈架了下去。 郑家姨妈叫苦不迭。 如今赵怀安成了圣上面前的红人,柔姐儿又傍上了成王府,就连着赵暮也·····总归,赵家这几兄妹是她惹不起的。 她如今只想保住自己的命,谁知却被柔姐儿逼迫过来,说了这些鬼话! 她本以为说了之后,柔姐儿就会放过她,谁知道,赵怀安却忽然翻了脸! “不关我的事儿,是柔姐儿,柔姐儿让我这么说的。” “怀安,我好歹也是你姨母啊,我能有什么害你的心肠?全是你家柔姐儿,是你家柔姐逼我这么做的呀。她就是个毒妇,她害死了我儿子啊,我儿死的好惨啊!” 郑家姨妈是别人拖下去的,那凄凄惨惨的声音,引来了不少路过之人。 柔姐儿心肝直跳,唯恐自己在赵怀安心中落下不好的印象,赶忙解释道:“阿兄,不关我的事儿,我什么都不知道,姨母她定是记恨我不嫁郑钧,定是。” 赵怀安压根就没多看她一眼,直接就走了。 等他找到罗婉儿所在的住处时,那半旧的雕花木门正严严实实的关着,俨然代表了屋里女主人的态度。 她不愿见他! 赵怀安想起了自己当日查出她中箭落水时那撕心裂肺,恨不得随她而去的痛楚,一时恍然,只觉老天待他不薄,终归还是找到了她。 如今,自己念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人,就在这一门之隔处,他心潮澎湃,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上前敲了敲房门。 “婉儿,你把门打开,你听我解释,我并没有娶别人的打算,一切都是误会,我的妻便只有你一人。” 他轻声哄着,一如在后河镇时的日日夜夜,每个字眼,都是那么的温柔。 罗婉儿没想到赵怀安会追过来,没有听到赵暮的声音,她一时皱眉,也没有出门的打算。 赵怀安怎么可能由着她避着自己? 他好不容易才将她找回来,此番尚且有满腹的话要跟她说,若不是怕惹恼了她,他早就撞门而入了! 看了看紧闭着的房门,他只能道:“婉儿,当初我考中状元以后立马就回村了,结果,你和娘他们都不在看了,你可知,我望着烧成废墟的屋子,心里有多难过?对不起,是我没有护住你,你把门打开,好吗?” 他当时不信她死了,即便是梦中,也全是她中箭落水,满身是血的样子。 每每醒来,他都有种心痛到窒息的感觉。 悔恨和不甘,迫使他如同一个行尸走肉一般,一直坚持到了如今,这一切都该结束了,他会替她报仇,她也合该回到他的身边来。 罗婉儿本以为赵怀安对她存了杀心,如今,听赵怀安这番言语,她反倒是不明白了。 他们的过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难道,是因为他发现了芸娘他们没死,知道当初他误会了自己,方才对她心生愧疚了? 一旁的瑞哥儿看了看罗婉儿,又看了看外头试图推门而入的男人,他秀美的眉头皱了皱,屁颠颠的就往房门口跑去。 “大伯,你在说什么呢?我爹爹和娘亲都会不高兴的。” 小家伙板着脸,肃声说完,就被罗婉儿拉到了一旁。 她看不透赵怀安,终归是不想让赵怀安和瑞哥儿多接触。 赵怀安心中又是一阵钝痛,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瑞哥儿是她的孩子? 也难怪瑞哥儿和她长得那么像,他早该有所察觉的!那,那瑞哥儿可是他的孩子? 想及此,赵怀安心里又有些激动。 就在这时,赵暮急急追了过来:“大哥,你这是要干什么?这是我的后院。” “瑞哥儿是我的孩子,对不对?” 赵怀安急急问完,一双眸眼,一动不动的盯着赵暮看。 赵暮有过一丝犹豫,又想起罗婉儿不愿让赵怀安知道瑞哥儿的事儿,便坚定的摇了摇头:“不是。” “不是?”赵怀安反问。 赵暮一阵心虚,他总觉得这事儿没法子就这么揭过,可他面上依旧是不显。 “大哥何必纠缠,晚晚不是大嫂。。” 赵暮说完,急急追来的柔姐儿开了口:“对啊,阿兄,那女子分明就是二哥的人,虽然如今,二哥还没给他名分,可,他们都住在一起了,这孩子都生了,名分不是迟早的事儿吗,更何况,二哥那么维护她,想来,私下里,二哥对她也是很好的。” 赵怀安之前就忍着一口气,如今,没将人从屋里哄出来,反被人提醒了这些。 只要一想想自己的婉儿跟赵暮歇在一处,他就恨不得将赵暮剁成肉泥。 此刻见赵暮还敢往他面前凑,他挥着拳头,就朝赵暮砸了去。 这些年来,兄弟俩虽生了嫌隙,可赵暮心底里还是有些敬重赵怀安的,所以,赵怀安初时打他时,他也并未还手。 可后来,一想到赵怀安将罗婉儿娘儿俩丢了这么多年,他心里也是存了气的,兄弟俩就在院里你一拳我一拳的打作了一团。 第438章 这就是他的妻子 罗婉儿出门时,两个大男人脸上都挂了彩。 “爹爹!”瑞哥儿赶忙朝赵暮扑了过去。 赵怀安一拳已经快要砸到赵暮眼上,却因瑞哥儿的到来,不得不收起了拳头。 眼睁睁的看着瑞哥儿小小的一团身子,将赵暮抱住的时候,赵怀安一双眉头都凝了起来。 瑞哥儿年纪虽小,模样还没长开,可这白白嫩嫩的长相,哪里有点赵暮这粗人的模样? 他说什么也不信瑞哥儿是赵暮的种! “大伯,你为什么打我爹爹!”小团子气势汹汹的质问了一句。 赵怀安眉头抽了抽:“他不是你爹爹!” 这话说完,他就看到了站在房门处的一抹倩影,她总算肯出来了! 赵怀安喉头微动,再顾不得一旁的赵暮,缓步就朝她走去。 “晚娘子,快跑啊!”一旁被流风架着进来的王守义忍不住嚷了一声。 此刻,他好不后悔,自己怎么就说出了赵千户的存在,都怪他! 要不是他将晚娘子和赵千户抖出来,这恶人,怎能做出这等子夺人妻之事? 而此刻,那‘夺人妻’的赵怀安,早已经一步两步,走到了罗婉儿的面前。 他凝神屏气的看着她,颤着手就要朝她的帷帽伸去。 “大哥!”赵暮忽的喊了赵怀安一声,瑞哥儿挥动着小短腿,屁颠屁颠的挡到了她娘面前,小声提醒道,“大伯,你这么做是不对的。” 赵怀安手顿住,居高临下的看着瑞哥儿,瑞哥儿抿了抿唇,还想说点什么,就听头顶传来了他娘的声音:“瑞哥儿,你先回屋去。” 这声音!是她的婉儿! 赵怀安心中一阵,贪恋的盯着她看,心跳如鼓,再难平静。 “她,她不是哑巴吗?”柔姐儿惊呼了一声。 赵暮闭了闭眼,五指死死地扣住了地上的泥泞。 等瑞哥儿被人带走后,赵怀安迫不及待的就要去拉罗婉儿的帷帽,不想,那绣着素色小花的帷帽却被她自己取了下来。 帷帽中那张脸是她熟悉的,却又比他记忆中还要美艳几分。 毕竟经了几年的时间,她那粉白粉白的脸颊上褪了最后一丝稚气,明艳的五官,衬的她眉梢的朱砂痣越发艳丽逼人。 这就是他的妻子,他放在心尖上,念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人! “婉儿。”赵怀安喉头微哑,一开口,气息也不稳了。 赵暮彻底闭上了眼,一旁的王守义则被这样一张脸给惊艳到忘了呼吸。 晚娘子每日戴着帷帽,他本以为,他长了一张极为丑陋的脸,谁知道,这帷帽下竟是这样一副样貌! 他似乎能明白那人为何不顾兄弟之情,也要跟赵千户抢人了! “赵大人,你闹这么一出,不就是为了让我揭开帷帽吗,如今,你也达到目的了,你走吧。”罗婉儿暗暗吐了一口浊气,既然躲不过,那便面对吧。 总好过连累着二郎和别人。 赵怀安没有想到再度见面,她竟对自己这般生疏,心中又是一阵涩然。 “好,走,我们一起走。”他想,自己也该跟她说个清楚了。 罗婉儿皱眉看他,一旁的王守义眼看着赵怀安还想将人家妻子带走,赶忙朝赵暮提了个醒:“赵,赵千户,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去啊,护住晚娘子。” 流风蹙眉,不动声色的用膝盖顶了王守义的腹部一下,痛的他冷汗直冒。 这时,赵暮似才惊醒过来一般,忙不迭起身,就朝赵怀安和罗婉儿走去。 “大哥,你放过她,当初你既是抛下她,如今为何还要来纠缠她?当初我捡到了她的时候,她浑身是伤,差点就没活下去,若不是我照顾她,只怕。” “她是我的妻,我为何纠缠不得!我爱她重她,为何要抛下她?”赵怀安被罗婉儿那一脸是疏离模样看的心慌,又听赵暮这话,他顿时火起,握拳又朝他心窝处砸了去。 “照顾她,你倒是照顾的好!竟照顾到你房里去了!” 赵怀安气急,一想到自己这亲兄弟居然还打了这龌龊主意,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手上脚上,也没个轻重,三两下,又将赵暮踹翻在了地上。 赵暮原本是个武将,身手也不错,可此刻,他竟有种被人戳穿心思的心虚感。 这也直接导致他闷声受打,没有任何反击的动作。 “赵大人!你有什么不平,你冲我来,你这是干什么!”罗婉儿快步上前,赵怀安猛地收了拳头,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尽量用最温和的声音道,“婉儿,你收拾收拾,我忙完手里的事,我们就走。” 罗婉儿心中一跳:“走?走去哪儿?赵大人莫要说笑。” 误会解开,赵怀安对她没了杀心是好事,但这不代表她会继续一段属于原主的婚事。 更何况,书里的赵怀安性子狠辣,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赵怀安心中郁气更甚,望着眼前这朝思暮想,念了许久的人,他轻声开口:“你跟我回京,过往的事情,就此揭过。” 他的婉儿再是聪慧,也不过是一个弱女子罢了,在那种不易的情况之下,真有男人出现,趁虚而入的介入了他们的感情,他也能理解。 不过,过去已经过去了。 他不允许她再留在别的男人身边。 终归害她经了那么多苦难,都只怪他对不住她。 这便是老天对他的惩罚吧。 “赵怀安,你死了这个心,我不可能跟你走的。” 罗婉儿冷着声音说了一句,赵怀安脚步微顿,扭头看向她,微微一笑:“婉儿,等娘回来,我们就走,好不好?你先回房休息休息。” 说完这话,他扭头看着赵暮时,脸上全是冷寒。 “你跟我出来!” 赵暮手握成拳,快步跟他出去,一旁的醒过神来的柔姐儿也急急追了出去。 “阿兄,那人不是大嫂,那人怎么可能是大嫂呢,大嫂已经死了啊。”对,那人怎么可能是罗婉儿呢,她明明是看着罗婉儿死的! 赵怀安的脚步微顿,目光在赵暮和柔姐儿身上转悠了一圈,凉凉一笑,就听外头,有兵丁急急赶来:“不好了,千户大人,大营中出事了!。” 第439章 他怎么把自己妹妹送给了二当家 那兵丁大口喘了两声,又接着道:“女人,有个校尉嚷嚷着军营里混进了女人,侯爷动怒了,让我来把您请回去。” 赵暮眸眼一瞪,再顾不得旁的,匆匆就跟着人跑了。 赵怀安扯了扯嘴角,柔姐儿赶忙迎了上去,柔柔弱弱的唤了一声:“阿兄!” 赵怀安看了看天边,心道是时候给婉儿报仇了,他给了流风一个眼神,示意他留下来盯着千户府,嘴上则兀自说了一句:“上轿。” 柔姐儿喜极而泣,连连应声,忙不迭回了轿中。 一行人直接去了州府漕帮。 柔姐儿下轿时,就看到赵怀安正负手而立在码头上,他那颀长挺拔的身影,瞧着冷冷清清,看的柔姐儿一阵神伤。 这么多年了,他的阿兄总这么形单影只,明明自己一直都在,明明她可以陪着他的,偏偏,他连正眼都不曾给自己一个! 长长吸了一口气,柔姐儿快步走了上去:“阿兄,我们?” 赵怀安听到她的声音,径直就朝远处的船只走去。 柔姐儿一愣,原以为他肯等自己,便是在怜惜她,可此刻,他浑身的排斥和冷淡,却不言而喻。 想到了适才那张和罗婉儿长得很是相像,却又比罗婉儿还要好看上几分的女人,她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过,能顺顺利利的待在阿兄身边,已然让她知足了。 “阿,阿兄,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柔姐儿快步上去,试探着说了一句。 赵怀安停下脚步,声音淡淡:“既你和二当家那么投缘,从今往后,你就跟了二当家。” 柔姐儿红唇轻颤,她怀疑阿兄知道她和二当家的秘密了。 当初,是她把梁二当家引去杀罗婉儿的,后来,梁二当家因着她阿兄的缘故,对她也是礼遇有加,还将她安置到了成王府。 她不但帮梁二当家瞒下了他杀害罗婉儿的事儿,还会配合着梁二当家劝说赵怀安跟成王走动。 她本以为,这些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柔姐儿险些站不稳当,大力吸了一口气,她方才道:“阿兄,你在说什么,二当家的岁数比咱娘的岁数还大,我,我!娘说了让你娶我。” 赵怀安冷笑:“这个时候,你还敢跟我提这些?郑钧一条贱命,死了就死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碰你大嫂,你大嫂的半条命,足够让你偿命,这已经是我看在娘的面上对你仁至义尽了。” 柔姐儿摇头:“没有,阿兄,我没有,什么郑钧,什么大嫂?阿兄,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我,我拿什么杀他们?” 赵怀安没有多言,只朝自己身后的侍从打了个手势,那些侍从直接就将柔姐儿架到梁二当家的舱房里了。 梁二当家如何也没有想到赵怀安会给他送女人,而且,这女人还是他这好徒弟打小疼爱的柔姐儿! 梁二当家诧异之余,下意识就想推拒。 不想,赵怀安却朝他行了一个大礼:“这便是我待师傅的诚心,我与师傅是一条船的人,亲上加亲本是应当。” 梁二当家听得一阵激动,只因一个他和谢八爷都知道的秘密,一个关于赵怀安的秘密! “师傅不喜柔姐儿?”赵怀安客气恭敬的声音传来。 梁二当家连忙摇头,他心下忽就生了丝和谢八爷比较的心思,故装不解的问了一句:“既是如此,为何不是你义父?你义父待你也极好。” 赵怀安轻轻一笑:“师傅对我有救命之恩,孰轻孰重,我自是清楚的。” 梁二当家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虽他素来以谢八爷为马首是瞻,可能压谢八爷一头,他也有些得意和舒畅。 毕竟是房里添人,而这个人又是赵怀安的妹妹,梁二当家当即就让人备了酒水,要留赵怀安叙旧。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有人匆匆赶来,只说柔姐儿在房中大闹着要自杀。 梁二当家不悦的皱了皱眉,却也不喜女人这般折腾,抬眸朝赵怀安看了一眼,赵怀安会意道:“师傅可先去看看,我也吃的差不多了。柔姐儿年岁还小,不懂事是正常的,师傅好好管教就是。” 毕竟是赵怀安送的人,梁二当家也得给几分脸面,当下就匆匆离开了。 他这前脚刚出舱门,后脚,就有跟班追了上来:“二当家的,我怎么觉着少主透着一股子邪乎,咱们要不要跟八爷说说?好端端的,他怎么把自己妹妹?” 怎么把自己妹妹送给了他们二当家,这不应该啊,这不妻不妾的,一点儿都不像个疼爱妹妹的兄长。 梁二当家想起了赵怀安适才的话,一时间,心中畅快。 “少主这么做,自然有少主的理由,你切勿多嘴,可别忘了少主身上流的什么血脉,得罪了少主,对你我都不是什么好事!” 跟班听得这话,只得悻悻的闭了嘴。 两人急匆匆赶到梁二东家住处时,只听一阵东西碎裂的声音响起,梁二当家一推门,接二连三的东西,纷纷朝他面门上砸来。 梁二当家看着自己屋里被人弄得乱七八糟的样子,又看了看屋子里的始作俑者,一张脸,顿时沉了下来。 “二当家的,你放我走,日后,我一定乖乖给你办事,你想让我阿兄如何,我都会帮你说服他。” “是他把你给我的,如果我不收,只会离间了我师徒二人的关系。” 梁二当家淡笑了一声,缓缓朝她靠近。 柔姐儿面色一顿是变的跟一张白纸似的,她剥下了头上的簪子,死死的握在手里,缓缓往后推去。 “你别过来,我阿兄怎么可能会把我给你,他跟你开玩笑,你也当真?还有,若让我阿兄知道罗婉儿是你杀的,你觉得会怎么样,你放了我,我一定不会跟我阿兄说的。” 梁二当家听得这话,面上顿时露出了凶恶之色。 柔姐儿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他虽不喜她这般不识好歹,可也会看在赵怀安的面上,给她几分脸面,谁知道,她竟然敬酒不吃吃罚酒,还出言威胁他! 梁二当家平生最讨厌不听话的女人,别人的女人他管不着,只要是自己屋里的,只要不听话那就一个字:收拾! 于是,在柔姐儿还试图说点什么转移他注意力的时候,梁二当家直接上前,将她按在了身下。 “平日里,我怎么没瞧出,你还有几分姿色,听说你早年失了身子,我也没必要跟你讲那些虚的了。” 梁二当家用男人看女人的目光,在她丰盈的双峰处扫视了一圈,随即伸手去解她的腰带。 柔姐儿用力挣扎了起来,又是踹,又是踢的。 梁二当家被她踹中腿弯,顿时气急,死死压住了她的双腿,冷笑了一声:“你这样,只会让我想把你狠狠蹂躏一番,你可别忘了,你阿兄已经把你给我了,以后好好伺候我,否则!” 梁二当家凶悍的威胁完,伸手探向她的罗裙中,连着身上的衣物也不脱,直接解了汗巾子,就压下了腰身。 第440章 汹涌的怒意将他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一种撕裂的痛感传来时,柔姐儿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就像是提线娃娃一般,彻底失了生气。 她仿佛又回到了郑家,回到了被郑钧伙着娼妇欺负摆弄的日子一般! 屈辱到让她恨不得咬舌自尽! 梁二当家看着自己身下几欲咬碎银牙的女人,不屑的哼了一声。 反正都不是黄花大闺女了,装什么纯洁,日后,他看在怀安的份上,勉强给她个名分也不是不可以。 “想叫就叫出来,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叫出来,我才爽快。” 梁二当家说完,见她仍是咬紧牙门,脸上的凶色更甚。 眼看着屋里正好还有一条马鞭子,他随手拿过马鞭子,就朝柔姐儿身上狠狠鞭去。 梁二当家是个练家子,手上的力气自然也不小,一鞭子下去,柔姐儿素白的衣衫上已经露出了一条斑驳的血印子。 梁二当家仍是不满,又拿着鞭子狠狠地打了她几下。 他素来厌恶女人不听话,此刻,为了让柔姐儿屈服,自然也下了死力气。 转眼间,柔姐儿就被打的浑身是血,忍不住惨叫出声来。 那声音,飘过船舱,远远荡出了江面。 赵怀安从船舱里出来时,身上沾染了一点酒气,隔着几个船头,也能清楚听到那凄凄惨惨的叫声。 他漠然的看着江面,不带一丝感情的脸上,越发的阴寒冰冷。 梁二当家是他那好义父的亲信,若只是那几封信,兴许还不能让他那好义父对梁二当家起杀心。 可,他的好义父怎会容忍人踩在他的头上去呢? 明儿个,等他知道漕帮中的事儿,知道自己对梁二当家‘拉拢看重’的态度后,他也该对梁二当家起杀心了······ 几年前,他从未想过除掉梁二当家,让自己的人顶上他的位置,只可惜,他却打着让他没有软肋的旗号,伤了婉儿。 那就别怪他不念师徒之情了! 赵怀安眼里阴鸷之色更浓,拍了拍衣摆上的皱褶,就没入了码头上的人流中。 另外一头,赵暮从从军营出来,已然是精疲力竭了。 听说赵怀安走了就没有回来,他长长松了一口气,就直接去了罗婉儿那处。 罗婉儿已经准备好了饭菜,正和瑞哥儿端坐在屋里等她。 此时,她已经除了帷帽,露出了她那张明媚耀眼的美人脸了。 赵暮有些失神,心里忽就生了一种无力感,他知道,日后,这样的场景很快就不会再有了。 因为他的大哥回来了。 他势必是要将罗婉儿和瑞哥儿接走的,当初,他们是有多么恩爱,他也看在眼里,还曾暗自羡慕了很久,终归,她心里应也是有大哥的吧。 大哥回来,还对她表明了心迹,就算他再跟公主不清不楚,她应也会跟着大哥回京城的吧。 “爹爹,快些过来,娘做了你最好吃的卤大肠呢。”瑞哥儿甜滋滋的声音 赵暮扯了扯嘴角,缓步朝桌边走去。 “军营中可是出了什么事儿,怎的耽搁了这么久的时间方才回来?” 罗婉儿问完,赵暮如往日一般解释道:“嗯,有个校尉说军营里混进了女人,侯爷大发雷霆,让我仔细查验了一番。” 罗婉儿想到了那个叫萧明珠的人,下意识问了一句:“那可有找到?” 赵暮摇头。 “爹爹,快吃,快吃!”瑞哥儿夹了好些大肠在赵暮碗里。 赵暮听到这一声爹爹,心里空落落的,他忍不住又看了罗婉儿一眼,欲言又止。 “一会儿再说。”罗婉儿看出他心中所想,径直说了一句。 赵暮知道她是想避开瑞哥儿,倒也没有多话。 饭后,他在后院中等她,罗婉儿稍稍思量,还是说了一句:“我决定带着瑞哥儿走。” 她本还想等着芸娘他们回来见上一面,可又怕时间长了,赵怀安会做出什么举动来,只能选择先走。 “为何要走?”赵暮急了,“你带着瑞哥儿,你们这孤儿寡母的,能走到什么地方去?你,你当真那般不愿意回到大哥身边?” 罗婉儿皱眉:“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如今他有他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我为何还要回到他的身边?” 他前些年误会她杀芸娘,便四处搜捕她,要替芸娘报仇,就算她没有忘记过去的事儿,她也不会喜欢这种人的。 赵暮以为她还在气公主的存在,便试着劝了一句:“好歹瑞哥儿是你和他的孩子,你又是他的发妻,如果,我的意思是如果,那公主甘愿当妾,你依旧是他的妻呢。” 罗婉儿有些心累:“二郎,你莫要说这些话了。” 赵暮见她去意已决,犹豫了一阵,终忍不住道:“你一个妇人又带着个孩子,若真在路上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你不过是为了避开他罢了,你放心,我替你作掩护吧,我一定会保护好你和瑞哥儿的。” 罗婉儿微讶。 “我能将你藏这么多年,便能将你一直藏下去,就说你是我的人,大哥他是要娶公主的人,总不能闹得太过分吧。” 赵暮说着,忽听门房的声音由远及近:“不好了,不好了,赵大人又来了。” 罗婉儿和赵暮对视了一眼,赵暮明显感觉到罗婉儿蹙紧了眉头,他心中闪过了一抹心疼之色,当下就鼓足了勇气问了一句:“晚晚,你是否真的不愿跟他回去?” 罗婉儿抬头看他,只见他面上闪过了一丝不自然,随即道:“如果,当真不愿意跟他回去,咱们就这样把戏演到底吧,你不是什么罗婉儿,你就只是林氏晚娘罢了。” 说着,他试探性的用自己的大手,拉了拉她的袖角。 这样亲密的举动,赵暮从未对任何女子做过,故而,当他拉着她的袖角,感受到她身上的温度后,他一张俊脸,顿时涨的通红。 连眼神,也不敢再往她身上放一下。 罗婉儿震惊的忘了言语。 这时,门房陪着笑的声音传来:“赵大人,我家千户大人都快休息了,你要不,还是明日再来吧。” 赵怀安一过来,就看到了赵暮拽着她衣袖的手,一时间,汹涌的怒意将他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第441章 要么我将他贬到宁州要么你跟我回去 “赵暮,你在干什么!” 冰冰冷冷的声音,昭示着赵怀安此刻的怒气。 赵暮被他呵的一震,竟下意识将手收了回去。 赵怀安冷冷的凝了他片刻,再度转眸看向罗婉儿时,已是一脸的笑意。 他朝她走了婉儿:“婉儿,你怎么还没休息?” 男人脊背挺直,面如冠玉,踱步过来时,一股淡淡的酒味也随之而来。 罗婉儿皱了皱眉头。 他喝酒了?不知为何,在她的记忆中他他似乎不喜饮酒。 “大,大哥,我和晚晚要歇下了,有什么话,你现在就说吧。”赵暮尽量用最平稳的口气开口道。 赵怀安眼里闪过一丝阴鸷,不动声色的扫了赵怀安一眼,他又扭头看向罗婉儿:“婉儿,你可还在生我的气,你若喜欢是千户府,我便搬来与你同住,待到娘。” 不等他将话说完,罗婉儿径直打断了他的话:“赵大人,我和二郎要歇下了,你走吧。” 罗婉儿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涌上了一股子酸酸涩涩的感觉。 她还没搞清楚那种感觉缘何而起,便被铺天盖地的悔意淹没。 她只觉自己似乎太自私了一些,为了避开赵怀安,就利用了赵暮,自己这么做,定然会影响赵怀安和赵暮两兄弟的关系吧。 可一想到被人违背意愿的强迫,被人绑在身边,她就不愿。 在经历一番思想挣扎后,罗婉儿还是暗叹了一口气。 罢了,等之后,她带着瑞哥儿离开了赵暮,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误会也会解开了吧。 罗婉儿颇有负罪感的看了赵暮一眼,就学着他适才的模样,拉着他的衣袖,往身后的屋子里走去。 赵暮身子一僵。 那是罗婉儿的屋子。 虽然,他知道此刻,罗婉儿就是做给赵怀安看的,可他还是忍不住看了赵怀安一眼。 在撞上赵怀安恨不得将他生烹活煎的眼神后,赵暮忙收了目光,木着身子跟着罗婉儿回屋。 赵怀安完全没有想到他的亲兄弟和自己的发妻竟会当着他的面双双回屋。 虽然,他早知道这些年来,他们必然都是这么过的,可当真亲眼看到,他心口还是忍不住的直抽痛。 额头的刺痛感再度袭来,他缓缓抱住了额头,不甘心的唤了一声:“婉儿!” 他的婉儿明明是爱他的! 就算这些年他们再有误会,可赵暮他,凭什么拥有他的婉儿? 当房门关上的那一刻,赵怀安额头青筋直跳,脸色也如同冰冻住了一般。 他咬紧了牙关,朝着身后的侍从说了一句:“把门砸了!” 门房一听,那还得了! 哪有人上门做客,还要砸主人家房门的? “砸不得,赵大人你,你就算是朝廷命官,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我家千户大人好好的在自己家,也没做什么事儿吧。” 门房话还没说完,三五个侍从已经在砸门了。 屋里面,罗婉儿不安的同时,还有些莫名的难受。 那是一种她自己也弄不清楚的难受,好似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就在这时,一阵砸门声,突兀的响起。 罗婉儿惊愕了片刻,她完全没有想到赵怀安竟会有这种过激的举动! 看了看赵暮,她有些愧疚道:“要不,我出去?” 此刻,她才意识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赵怀安不过是对她和颜悦色了一番,她怎么就忘了,他原本就是个狠辣的性子。 他想做的事儿,又有谁拦得住? 赵暮想要护住她,此时此刻,他更没有让她出去的道理。 “别怕。”刚刚把话说完,门就被人给砸开了。 赵怀安眸色阴毒的看着赵暮,话却是朝罗婉儿说的:“要么我将他贬到宁州,要么,你跟我回去。” 饶是此刻,他恨不得将赵暮剁碎了去,说话时的声音,也极度温柔。 他在让她选择,要想为了赵暮好,她就该回到他的身边。 他本不想逼她的,可一想到自己女人都要被人睡了,他如今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更何况,他只是将人贬的远远地罢了。 “不要!”罗婉儿不想给赵暮惹麻烦。 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如今的赵怀安可是天子宠臣,他那般善弄权术,想要搞个什么人,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大哥,晚晚不想回到你的身边,你为何要逼她?”赵暮苦着脸,恳求的看着赵怀安。 此刻,他可不管赵怀安要将他贬到何处去,他只知道,她不想跟大哥走,他就得护着她。 赵怀安本就是在忍着自己的怒气,他不想吓到罗婉儿,适才尽量保持着平和,没有在她的面前打打杀杀。 可此刻,赵暮这话,俨然是将她心里的怒火给勾了出来。 他挥拳就朝赵暮的眼睛框子处打了去,赵暮没有防备,顿时就把他打成了一只熊猫眼。 随后,又是一个个结实的拳头落在他的身上。 赵暮仍是不甘心的嚷嚷了一声:“你有了公主,为何还一定要来缠晚晚,当初,若不是我,她早没命了,如何还等得到今天。” 赵怀安一阵心痛,是他不对,害婉儿落难,可这不是赵暮觊觎长嫂的理由! 他能接受任何人陪了她的婉儿这么多年,唯独就是接受不了自家兄弟如此! 随后,他手上的力道一下比一下重,赵暮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也开始还手。 眼看着两人打成了一团,罗婉儿忙出来阻止。 “别打了,快别打了!” 可赵怀安和赵暮已经打红了眼,哪儿能听她的? 就在这时,里屋里传来了一阵叫痛声,是瑞哥儿的! 罗婉儿心中一慌,再顾不得旁的,赶忙去了里屋。 赵怀安见状,也停了手里的动作,跟着罗婉儿往里屋走去。 “瑞哥儿定是又发病了。”赵暮喃喃,心里怕的不行,忙四处去寻药。 等罗婉儿和赵怀安一前一后进的房中后,看到的就是瑞哥儿正捂住肚子,在床上痛的的打滚的模样。 瑞哥儿已经许久没有闹的这么严重了,罗婉儿急的不行,也赶忙去找药。 “瑞哥儿可有什么病?”赵怀安皱眉。 罗婉儿瞪了他一眼,从赵暮手上接过药,赶忙去喂瑞哥儿。 “是,是弱胎症,孩子生下来时就是这样。”赵暮说着话,心里一片懊悔。 定是他刚才跟大哥打架,吵醒了瑞哥儿,瑞哥儿一急,这才发了病。 赵怀安则怔怔的看着床上的小人儿,弱胎症!这症状分明跟他的症状一模一样。 这些年来,他的师伯已经查出来了,这压根不是什么弱态症,而是重的一种剧毒。这毒来自于北狄,本会让人见血封喉,不过,随着母体传给胎儿后,症状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身上有这个毒,瑞哥儿身上也有这个毒······ 也就是说,瑞哥儿是他的儿子! 第442章 谁给你的胆子居然让我儿子叫你爹 这个认知,让赵怀安心中振奋。 他有儿子了,他的婉儿给他生了儿子! 他久久无法平静,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床上的小人儿,如何也看不够一般。 瑞哥儿吃了药,肚子很快就不痛了。 他拉着罗婉儿的手,缓缓睁眼,就对上了他大伯那炙热的目光。 瑞哥儿心里一缩,总觉着大伯看他的眼神太过古怪。 然而,此时此刻,最重要的却不是大伯为什么要这么盯着他看,而是······ 瑞哥儿张了张唇,一脸懵懂道:“大伯,你为何要踹我家房门。” 罗婉儿和赵暮同时僵住。 罗婉儿怕赵怀安再说点什么话,引得瑞哥儿生气,忙扭头,朝赵怀安道:“你先出去,瑞哥儿要是休息了。” 赵怀安刚刚见到儿子,如今,还没看够呢,哪儿舍得走? 不过,罗婉儿面色明显有些不好,赵怀安如今心里的畅快已经盖住了之前的怒火和不满,当下,他也不想再惹罗婉儿生气,这就瞟了赵暮一眼。 “还不走?” 赵暮愣然,扭头看了看罗婉儿和瑞哥儿,见罗婉儿朝他点头时,他才往外走去。 他知道自己大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种时候,他也不想再吵着瑞哥儿,自然是要走的。 兄弟俩一前一后出了房中,赵怀安直将他引到前院,方才停下脚步。 “说吧,怎么一回事儿?” 赵暮听得这话,心里一虚,顾左右而言他道:“瑞哥儿打小身子就不好,一生气,更容易犯病。” 赵怀安扯了扯嘴角:“那是你大嫂和瑞哥儿的房间吧。” 瑞哥儿年岁已经不小了,若赵暮当真和婉儿歇在一处,他们怎么可能由着瑞哥儿和他们歇一起? 赵暮猝然看向赵怀安,没有想到赵怀安会这么敏锐。 随即,他又想起了自己承诺罗婉儿的事儿,忙撇开头道:“我不知道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赵怀安好笑,“瑞哥儿是我儿子吧。” 赵暮瞪大了眸眼,良久才磕磕巴巴的憋了一句话出来:“不,不是。” 赵怀安冷笑了一声,没想到,到了这种时候,自己的亲兄弟竟还如此瞒着自己,他随即又问了一句:“什么时候的事儿?” 赵暮咽了一口口水,又听赵怀安道:“你对你大嫂起了那种心思,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大哥!”赵暮面色突变,他不想他将事情往龌龊里想,更不想坏了罗婉儿的名声! 心中思量片刻,他恳求道:“大哥,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当初,你中了状元,就传出了你要娶公主的事儿,晚晚,她,她也是一个苦命人,你,你就让她过上自己想过的日子,不行吗?” 赵暮承认,他对罗婉儿心思不纯正,或许是初见时开始的,也或许是后来,她以林晚的身份待在他身边起开始的。 但饶是他心里有过什么幻想,他也从不敢付出实际行动,只能在后头默默地守着她和瑞哥儿。 于他而言,他从没想过像他大哥一样,堂堂正正的站在她的身边,只要她好,那便一切都好。 所以,他更不能理解赵怀安此番的纠缠。 若这样的纠缠,是她所不愿的,那为何还要逼迫她? 感觉到赵怀安冰冰冷冷的目光凝在了他的身上,赵暮挺起了胸膛,就那么无惧无畏的朝他看了过去。 “你听谁说我要迎娶公主?”赵怀安默了许久,眼里的探究之意更浓。 “柔姐儿说的,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村子,当时,我。” 赵暮顿了顿,他心里清楚,事到如今,他已然不能用林氏晚娘的说辞来应付自家大哥了。 既是如此,倒还不如直接说开了去。 心里这么想着,赵暮径直道:“当日,我本想将晚,将她送回村里,谁知道,就听闻你要娶公主,后来,她下落不明,你也并未找过她······既是如此,为何现在还要来纠缠她?” 赵怀安恨不得捅赵暮几刀子! “赵柔说什么,你就信?你自己的妹妹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他冷声一笑,没有想到,这么多年来,都是自己害的自己妻离子散的! 当初,六公主确实看上了他,他本就有妻,又怎会再娶? 言辞拒绝之后,他又想法子将自己这烂桃花掐了个干净,他本想将这事儿瞒下去,不让婉儿知道,唯恐让她多想。 谁知道,后来会发生屠村的事儿,他的婉儿音讯全无,他暗地里让人四处找寻时,也曾提村里人提过他要娶公主的只言片语。 可那时候,他只惦记着她的婉儿去了,哪儿有心思去管旁人说了什么? 此番想来,若他当时就将这些谣言扼杀掉,是不是说,婉儿也不会因此被他伤了心? “那,那你为何不寻她!”赵暮的声音再度传来。 就算柔姐儿冤枉了他,那他不寻罗婉儿,却是真的! 赵怀安扯了扯嘴角,当初,梁二当家要杀他的婉儿,原本就是为了断他软肋,那种时候,他若再大张旗鼓的找人,只会给她惹来祸事儿。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如今,他的婉儿已经回来了,往后的时时刻刻,她都会待在他的身边。 他一定会加倍的弥补她,护着她。 “瑞哥儿是我的儿子吧,赵暮,谁给你的胆子,居然让我儿子叫你爹!” 赵怀安冷笑,赵暮却偏开了头,不说话。 他说是不是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瑞哥儿愿意认他吗?还有她,愿意让大哥当瑞哥儿的爹吗? 赵怀安已然被他这模样气笑! 他回头给了流风一个眼神,流风立马抱拳应是,随后,直接就将千户府为数不多的几个下人押解到了一处。 “一人五十棍,打到他们说实话为止。” 赵怀安看着赵暮,冷沉开口。 赵暮清楚,这些人都是替他受的罪,他的大哥不过是顾着他娘,方才没对他动手而已。 眼看着那些人下手极重,赵暮闭眼,一口气道:“我说,我什么都说!” 第443章 被无视的赵怀安 当赵怀安从赵暮口中得出瑞哥儿是他的孩子,还有,赵暮不过是一个幌子,这么多年来,他和罗婉儿都清清白白的事后,赵怀安朗声大笑,心里别提有多舒畅。 可同时,他如何也没有想到,他的婉儿会忘了他! 当晚,他就让人将青州府和青桑镇上所有的郎中都召集到了千户府,他让他们借着给瑞哥儿看病的由头,顺道帮罗婉儿诊断了一番。 结果,却得了失忆症,无药可救,只有用心慢慢唤醒的结果。 赵怀安辗转难眠,思来想去,他便打定了主意,先照着那些郎中说的试试。 实在不行,等青姐儿他们回来后,他就带着婉儿和瑞哥儿回京。 到时,让师伯帮瑞哥儿解了毒,再让他帮婉儿看看,兴许,师伯有法子呢。 这晚,晚来风急,下半夜时分,整个青桑镇都笼在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中。 罗婉儿抱着瑞哥儿,听着屋檐下滴落的雨水声音,迷迷糊糊间,似乎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面,一会儿是她万分不舍的送赵怀安离开的场景,一会儿又是她在贡院门口,等着赵怀安归来的场景,再一会儿,又是他来胭脂铺里接她的场景。 画面转得很快,却似真的发生过一般。 醒来后,罗婉儿久久回不过神来。 直到瑞哥儿唤了她一声,她才发现小家伙已经再给自己穿衣服了。 “瑞哥儿,饿不饿?娘给你做吃的?”她敛了杂七杂八的思绪,就要起身穿衣,瑞哥儿却紧紧抱住了她。 “娘,我昨天是不是吓到你了?” 小家伙声音软软糯糯的,那黑漆漆的眸子里,分明满满都是她。 罗婉儿想起他这些年来发病的场景,又是一阵心疼。 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她轻声哄道:“瑞哥儿一定不会有事儿的,娘总会给你找到根治的药方。” “嗯,瑞哥儿要好好的,瑞哥儿要当千户!要保护娘亲!” 罗婉儿压下心中的酸楚,梳了头发,又帮瑞哥儿穿了鞋袜,就拉着瑞哥儿我那个门外走去。 新雨过后,夏日里的燥意也少了几分。 一推开门,母子俩就看到了屋檐下躺着一个青衣长衫的男子,那男子背对着他们,显然是遭了雨,浑身上下都湿哒哒的,看着好不可怜。 罗婉儿一边往那人走去,一边喊着管事儿,不想,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儿,罗婉儿喊了半天,也没个人吱声。 而此时,罗婉儿也看清了那人! 眉目英挺,五官俊俏,不是赵怀安还是谁! “大伯怎么躺在他们屋门口了?”瑞哥儿狐疑的问了一声。 虽然,他昨儿个还对这个砸他家院门的大伯很是不满,可如今看着这面色发白,一脸虚弱的人,他还是起了几分同情和关切的心。 “大伯,你醒醒。”瑞哥儿蹲在地上,拍了拍赵怀安。 罗婉儿则皱紧了眉头。 一个正三品的天子宠臣,平日里,身后总跟着一堆人,他可能把自己落到这种可怜兮兮的地步吗? 结论肯定是不可能的! 罗婉儿不知道赵怀安又在耍什么花招,只上前,牵着瑞哥儿的手就往外走。 “娘,你不管大伯了吗?大伯好可怜,我们把他扶回屋里去吧。”瑞哥儿扯了扯罗婉儿的衣袖。 谁也没有看到,此时此刻,那躺在地上,原本还有些可怜的某人,嘴角几不可见的动了动。 就在他以为罗婉儿就要来扶她的时候,却听女子淡淡说了一句:“不用了,娘扶不起他,娘叫人来扶他。” 瑞哥儿听得这话,又看了看他娘的小身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母子俩直走到前院,也没见一个府里人,好容易看到了门房,瑞哥儿欣喜不已,忙让门房去搀扶人。 门房一脸的懵。 那位侍郎大人带来的侍从们不还没出门吗?怎么着也用不着他一个看门的去扶吧。 不过,他奇怪归奇怪,也没敢耽搁,一溜烟就朝后院跑了去。 只不过,等他过去后,除了一个正在石凳上喝茶水的侍郎大人外,哪儿还有什么人躺在地上? 若是此刻,瑞哥儿过来,也会怀疑他这大伯是个变戏法的。 毕竟,他们这前脚刚走,后脚那原本还虚弱的人,早已经跟个好人似的,恢复了生龙活虎状了。 门房张了张嘴,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来,这时,流风走了过来,一把刀柄毫不客气的压在了他的肩头。 “要想活命,就把嘴给我闭严实了。” 门房看着这一对阴沉着脸的主仆,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不断的点头:“闭严实,我一定闭严实!” “瑞哥儿和夫人去哪里了?”赵怀安抬眸扫了门房一眼。 门房知道眼前这位是个厉害的,毕竟,自家主子昨儿个就被他赶了出去,至今还不曾回来。 眼下,他也不敢忤逆这位,忙道:“去,去了酒坊,小少爷今天应是休沐,往日,小少爷每每休沐,都会被夫人带去酒坊中。” 赵怀安捏了捏鼻翼,随意摆了摆手,门房见状,一溜烟就跑了。 “少主,你还是回屋换一件干净衣服吧。”流风忍不住说了一句。 赵怀安点头,面上一片懊悔之色。 直到此刻,他也不知道问题究竟是出在哪儿。 他明明记得,当日自己淋了雨,是她将他扶回去,还帮他擦了身子,换了衣服。 他本因为,用这样的方式,兴许能帮唤醒她内心中的一点记忆,谁知道,她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就走了! 赵怀安叹了一口气,暗暗下定决心,一次不成,那就两次,两次不成,那就很多次,次数多了,总归有希望将他唤醒吧。 “少主,你还是快些回去换一身干衣服吧,若真染了热病,就不好了。” 流风的声音再度响起,赵怀安深以为然。 就如今婉儿对瑞哥儿的爱护而言,他若是染了热病,只怕婉儿也不会给他出现在他们母子面前的机会。 待他回屋换了衣物,一个黑影就闪了出来:“主公,八爷已经把那些二当家和朝廷要员勾结的信拿出来了,如今,二当家已经被八爷当着众兄弟的面处决了,咱们的人也顺利接了他的位置。” 黑衣人说着这话,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赵怀安,试着道:“赵柔作为二当家的人,也被八爷关到了牢狱中。” 毕竟是养父母家的女儿,黑衣人摸不清楚自家主子到底是救还是不救。 “义父没有知会我。那便是打算自己处理的意思,我怎么能插手呢?”赵怀安淡声一笑。 他已然给了赵柔无数机会,是赵柔不珍惜,非要将自己走到这条路上,那也怪不得他。 第444章 他总有法子让她重新再爱上自己 大雨过后,确实凉爽了几分。 罗婉儿和瑞哥儿在酒坊中直待到了晌午间。 坊中有开伙食,往日里,罗婉儿干了活儿,都会在坊中用饭。 可瑞哥儿休沐的时候,她便总得带瑞哥儿去外头吃点东西,亦或是回家,亲手给他做。 眼看着日头不早了,罗婉儿本想带瑞哥儿出去吃点东西,就闻到了一股子饭菜香传来,随后,赵怀安端着食盘走了过来。 “饿了吧。”赵怀安问完,径直进了酒坊中,引得一众帮工侧目。 要知道,他们的女东家身边就没有出现过除了赵千户以外的男人,如今这男子瞧着样貌不凡,该不会是他们女东家的追求者吧。 也是,他们女东家不明不白的跟了赵千户那么多年,可赵千户却依旧没有要娶她的意思。 如今,女东家应是想开了,想重新找个如意郎君吧! 罗婉儿可不知道这短短的时间里,坊里的工人就已经编撰了无数个她被赵暮所抛弃,转而投入别人怀抱的版本了! 她凝着眉看着赵怀安越走越近,忍不住皱眉道:“你来干什么?” 瑞哥儿也十分不解:“大伯,你今早不还病的奄奄一息的吗?这会子,怎么就好了?” 大伯?众工人面面相觑,他们还想打听点什么,在注意到赵怀安看来的冰冷目光后,一个个只得悻悻的退到了边上干活儿。 “多亏了瑞哥儿请了门房来扶我,要不然,我如今还病着。”赵怀安咧嘴朝自己亲儿子笑了笑,一张俊俏不已的脸,生生让他笑出了几道褶子。 瑞哥儿总觉得他大伯今日笑得好生古怪。 虽然,往日大伯为人也十分和善,却也没见他像今天这样啊! 罗婉儿可不像瑞哥儿那么好哄,她早就觉着他摔在自己屋门口有猫腻,如今,见这厮好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她便越发笃定了这个猜测,连着看向赵怀安的目光中,也多了丝丝戒备。 赵怀安却似没有察觉一般,还朝她软声道:“婉儿,你忙了这么久,应该已经饿了吧,瑞哥儿也饿了,我早时听人说,瑞哥儿喜欢吃酒酿圆子,我正好让人给他做了一些。” “赵大人想干什么?”罗婉儿快步跟了上去。 赵怀安将吃食放在小桌上,回头看她,脸上带着点点笑意:“在青河县时,我便每日都会给你送饭,那时候,你开着铺子,怕影响了我,便让我在家温书,我每日温了书,都会赶着牛车来寻你,大多数时候都会撞见你又忘了吃饭。” 罗婉儿愣住,她想起了自己早间的那个梦,心下泛起了阵阵异样之感。 “婉儿,我什么都知道了,虽然,你把我忘记了,但,我总会等你好起来的。” 若是好不起来,他总有法子让她重新再爱上自己! 赵怀安的眸光炙热又纯粹,看的罗婉儿又惊又怕又迷茫。 就在这时,瑞哥儿喊了声:“大伯。”她才兀自回神,叮嘱了瑞哥儿先吃,自己则将赵怀安喊了出去。 “你莫不是想跟我抢儿子!”她认真道。 赵怀安神色一僵,看了看偷偷朝这边看来的小团子,又看了看罗婉儿,他嘴角轻勾。 儿子是他的,女人也是他的,还抢什么? 不过,他面上却是一脸关切道:“瑞哥儿身上的毒必须得早些解,拖久了不好,还有,你在外头买的什么丸药,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的东西,是药三分毒,吃多了,对瑞哥儿不好。” “你当真有法子?”罗婉儿眸眼一亮。 “自然,等娘他们回来,我们就动身去上京,莫要让瑞哥儿吃苦头。” 罗婉儿抿唇,陷入了思量当中。 她自认自己这辈子最亏欠的便是瑞哥儿,故而,饶是她之前对赵怀安满是防备,这番听他说有法子治瑞哥儿,她心里也有些激动。 甚至还想不顾一切的去尝试。 于是,酒坊中,一家三口,迎来了短暂又祥和的一顿午饭。 就在罗婉儿犹豫着要不要答应赵怀安时,坊间有帮工告诉她,赵怀安将瑞哥儿带到军营中去了。 罗婉儿气的不行! 瑞哥儿身子不好,军营那种地方怎是他能去的! 罗婉儿再没心思干活儿,火急火燎的追了出去,结果刚到军营入口,就有人迎了上来。 “夫人,少主在里面的等你。”随后,朝她比了一个请的姿势。 罗婉儿不敢耽搁,随着一路进了一个营帐中,就见赵怀安正抱着瑞哥儿在作战图处比划来比划去,那模样,还有种指点江山的感觉。 瑞哥儿显然对这些东西极感兴趣,一直拖着腮帮子,认认真真的听着赵淮安说话。 光影从侧面打在一大一小的身上,罗婉儿有那么一瞬间,竟看的怔了。 就在这时,赵怀安扭头,朝她笑了笑:“瑞哥儿说他想来,可你不让,所以,我先斩后奏了,正好,还可以带你来见一个人。” 罗婉儿挑眉,有个穿着甲衣的小兵匆匆而来,一见到赵怀安,忙不迭道:“赵大人,不好了,平西侯抓了我家公主,他要砍我家公主的脑袋呢!” 小兵说完话后,赵怀安就明显察觉到了罗婉儿朝他看来的目光。 赵怀安将拳抵到唇边干咳了一阵,不甚自在道:“我要带你见的人,就是她。” 赵暮口口声声拿他和公主说事儿,想来,他的婉儿也有所误会,兴许,他自己亲口解释,婉儿还不愿意听,那让另一个当事人亲自给她解释就好了。 故而,赵怀安早就有了将当朝公主拉到罗婉儿面前溜溜的盘算了。 罗婉儿很是惊诧,连着赵怀安拉着他的手往外头走时,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再后来,出了校场上,眼瞧着一大堆士兵围成了一团,罗婉儿方才惊觉到赵怀安的举动,想要伸手将手缩回去,偏赵怀安将她拉的死死地,如何也不肯松手。 这个场景,让罗婉儿熟悉莫名,仿佛在过去的日子里,她的手,曾被这样一只大手一直握在手心里一般。 “你放开我,我可是当朝六公主,谢苍流,你要真杀了我,你就不怕自己人头落地吗?” 一道带着怒气的女声传来,罗婉儿才看到校场中央的一个台子上,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正被五花大绑着,跪在一旁。 第445章 谢苍流你这老倔牛 那女子眉目英气,身上虽只穿着小兵甲衣,眉目间的桀骜和跋扈却是掩也掩不住,可不就是那日自称萧明珠的那个小兵! 而被她怒瞪着的谢苍流则板着一张脸,一副就算你是天皇老子,老子也必须得杀的模样。 一旁的小兵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去行刑。 按理来说,军营中不能有女主出入是真,若有人违了军规,也定当斩首。 可眼前的女子口口声声的嚷嚷着自己是当朝六公主,他们谁敢动啊?这要当真是公主,他们就算长了十个脑袋,也不够赔的吧。 “还杵在那儿干什么,傻了不成?”谢苍流眼看着周遭没人敢动,一张脸又沉了下来。 “侯,侯爷,若这人当真是公主怎么办?咱,咱们要不先把她关押起来,等确定了这事儿,再说?”有近卫低低提醒了一声。 谢苍流目光冷冽了起来:“明日起,你不用在我身边待了!”随后,他拿过近卫手里的大刀,快步朝台上那五花大绑的女子走去。 萧明珠傻眼了,她都亮出自己的身份了,这人居然还想杀她! 看着那冷蹭蹭的刀光,萧明珠心下一急,赶忙道:“谢苍流,本宫可是公主,我不信你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几年前你回京述职,咱们在宫中还曾见过一面呢!” “你趁着本宫醉酒,和本宫滚了大坑,本宫还没有跟你算账,要你负责呢,你居然不讲情分,说将本宫砍头就将本宫砍头!” 谢苍流听她提到大炕时,面色顿时变的铁青一片。 一旁的小兵们虽不敢吭声,可大伙儿的眼睛都不老实了起来。 他们一会儿看看谢苍流,一会儿又看看那个自称是公主的女人,齐齐看起了他们侯爷的热闹。 要知道,他们这侯爷平日里自诩是有未婚妻的,这么大岁数也没成个家,怎么看都有点不近女色之感。 谁曾想,就这么一个不近女色的人,人家私底下居然跟女人滚了大坑! 如今,若不是在军中,又当着谢苍流的面,他们准的笑岔气。 谢苍流自也将众人的打量目光看在眼里,他龇牙,走到了萧明珠面前:“营中留不得你这种祸乱军心的!” 说着,还真就要举刀朝她脖颈上砍来。 萧明珠吓的不行,一瞟到不远处,好整以暇看着这一幕的赵怀安,她再忍不住道:“赵大人,快救本宫,你快给这些不长眼睛的人说说本宫是不是朝廷的六公主,让他们这些人看看本宫到底杀不杀得!” 谢苍流无视一切,照旧行刑。 眼看着大刀破风而过,就要砍到萧明珠脖颈上时,赵怀安朝瑞哥儿说了一句:“抱紧了!”就腾出一只手,抽出了腰间配刀,直直朝谢苍流手里的那把大刀砍去。 刀刃撞击,发出铿锵有力的撞击声。 谢苍流手里的刀子被砍歪了一些,他怒不可遏的朝赵怀安看去,倒想看看这竟扰他执法之人是谁。 校场上,所有兵士都忍不住压低了呼吸。 活久见啊,他们还从来没见过谁敢忤逆平西侯的,平西侯治军极严,哪个小兵敢这么做,怕是不想活了吧? 然而,他们扭头看去,就见一穿着青衫,打扮的极为质朴的清隽男子正站在不远处,男子一手抱着娃娃,一手还牵着一个带着帷帽的女人。 对,这不知打哪儿来的男人居然又带了一个女人来军营! 这一天之内,军营中竟出现了两个女人,他们家侯爷只怕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吧。 众人下意识的朝谢苍流看去,果不其然,就看到了自家侯爷面色阴的能挤出水的模样。 这会子,大伙儿更是大气儿也不敢喘了!都默默地替那青衣男子祈祷了起来。 而此刻,被众人念叨着的赵怀安非但没有一点危险的自觉性,还好整以暇的垂头,朝他怀里的孩子问了一声:“瑞哥儿,你想不想跟我过去救人?” “想!”瑞哥儿搂紧了自家大伯的脖子,此刻,他看向自家大伯的目光里,满是尊崇之色。 他忽然发现,自家大伯实在是太厉害了! 赵怀安享受着儿子的注视力,微微一笑,又朝罗婉儿说了一句:“你等我。”就松了她的手,往前面去了。 等罗婉儿反应过来,想把儿子扒拉回来,她就对上了谢苍流朝她看来时,那冰冰冷冷的目光。 罗婉儿心中一紧,这明眼人都知道谢苍流是个油盐不进的死脑筋,人家公主都不怕,能怕他赵怀安一个三品侍郎? 赵怀安一个人想去送死就算了,可莫要拉上她儿子! 罗婉儿越想越急,就想追上去,不想,却被一旁的兵丁给拦了去路,她只能满眼怒火的瞪着赵怀安这个罪魁祸首。 偏赵怀安还一点自觉性都没有,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朝她笑了笑,方才凑到谢苍流耳边低声说了点什么。 因着距离太远,罗婉儿压根就听不清楚,不过,她可以明确的发现,谢苍流的面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难看,最后,甚至咬牙切齿的朝赵怀安看了过去。 就当罗婉儿以及在场的所有士兵都以为谢苍流要发怒时,却见他朝一旁的近卫看了去,示意他们放人。 近卫面面相觑,再看向那青衣俊美的青年时,神色间也多了几分佩服。 原来,这世上还有人说服得了他们侯爷啊! 萧明珠被人解开麻绳后,脸上又恢复了之前那轻慢又矜傲的模样。 “谢兄,我说你杀不了我吧,你倒不信,瞧瞧,这不是应验了?” 谢苍流不看她,一张刚气十足的脸皮儿绷的紧紧地。 “军营不是女子能待的地方,你若想要保住这条性命,就赶紧走!” “你这老倔牛!”萧明珠气不打一处来,周围不合时宜的响起了几道用力憋却没憋回去的笑声。 “出列,自领军棍!”谢苍流肃声朝队伍中看了一眼。 立马有几个笑出声的小兵站了出来,耷拉着脑袋走了。 萧明珠不甘心,还想说点什么,赵怀安朝她的人扫了一眼,那些人立马会意,纷纷上来劝说着公主离开。 赵怀安随之离去,走到罗婉儿身旁时,面对着她怒目而视的目光,他轻声一笑,强硬的拉过她的手,就往前面走去。 “你就那么信不过我?” 第446章 他还得打赵暮那王八蛋一顿才解恨 罗婉儿瞪着他:“在我心中,我儿子比什么都重要,你若真连累了他,我跟你没完!” 赵怀安面色郁郁。 虽然,他早知道,她看中瑞哥儿,可他也没想过,自己便比那鸿毛还轻上几分吧? “娘,你别这么说大伯,大伯刚刚可厉害了!”瑞哥儿悄声嘀咕了一句。 原本还因着自己失宠而不高兴的赵怀安,心情顿时舒爽了不少。 “嗯,你爹自然是厉害的!” 瑞哥儿点头:“爹爹和大伯各有千秋,不分伯仲,都很厉害!” 他这话语中的爹爹自然指的是赵暮! 赵怀安刚刚才平和下来的心情又郁郁了几分,他看着自己怀里的小崽子,好几次想让他瞪大眼睛,仔细看看谁是他爹,又怕这来之不易的温馨时刻被自己打破。 他慈眉善目的朝瑞哥儿笑了笑,面有赞同之色,心下则暗想:看来,他还得打赵暮那王八蛋一顿才解恨! “赵怀安,你不会还想带我去见那什么公主吧。”罗婉儿被他拽着手,想抽手,又抽不出来,面上的不耐之色也渐渐生了出来。 说什么带瑞哥儿来军营中逛逛,分明就是想将她引来! 这男人心机可真重! “马上就回去,耽误不了你多久的时间。”赵怀安捏了捏她的小手,算作安抚。 他们刚进了一个营帐中,就听萧明珠抱臂笑道:“原来你就是赵大人的心上人。” “六公主,劳烦你跟我夫人解释。”赵怀安含笑的看着罗婉儿,话却是朝着萧明珠说的。 萧明珠此刻还狼狈不已,她就知道,这厮救人不是白救的! 罗婉儿虽对萧明珠的身份早有准备,但此刻,她当真以六公主,以及原书中女主的是身份站在她的面前,她还是忍不住朝萧明珠多看了一眼。 她看萧明珠的时候,萧明珠也在看她。 就在刚刚,她听到罗婉儿的声音后,就认出这女子就是那个曾救过她的人了。 然而,她更加好奇的,还是她的身份,萧明珠本以为她是赵暮的人,结果,如今,倒成了赵怀安的发妻! 想着自己往常对赵怀安死缠烂打,也比不过他心中这白月光,萧明珠心下就有了比较,只想掀开她这帷帽看看,到底是怎样倾国倾城的绝色,方才让赵大人倾心不已,念念不忘! 然而,她手才刚刚靠过去,就被赵怀安用腰间的刀柄给砸开了。 手上刺痛传来时,萧明珠气红了眼:“赵大人,你这未免也太抠门了吧,我就看看,也不吃人,你怕什么?” 嘴上说的这话,她还是念着赵怀安适才的救命恩情,不情不愿的哼了一声:“我和赵大人没有关系,小夫人,你就放心吧,赵怀安是块硬骨头,除了你,没人吃的动!” 罗婉儿早前就隐隐猜到了赵怀安的意途,如今,得到了确认,她忍不住朝赵怀安冷冷笑了笑。 “赵大人可真厉害,我儿子在你手上,倒成了工具人!” 赵怀安面色柔柔:“我只想跟你解释清楚,当初的传言并非事实,我不想你误解我。” 萧明珠见惯了赵怀安阴沉沉的样子,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关怀人的模样,一时间,看傻了眼。 好半天,方才阴阳怪气的说一句:“赵大人,你居然也有今天。本宫还得感谢这位小夫人呢,倒让我开了眼见!” “公主这一走,也不知何时才能见到谢苍流,难道,公主就甘心?”赵怀安声音淡淡。 罗婉儿震惊不已,什么情况,原书里的女主居然喜欢上了谢苍流?虽然,她没把原书看完,可她还是依稀记得,谢苍流后来好像成了反贼! 反贼和公主? “你”萧明珠还想揶揄几句的,听得这话,顿时垮了脸。 “相见又怎么样,不想见又怎么样?他如今可是想杀我!” “有这个功夫,已经够公主上京请旨赐婚了。” 萧明珠恍然拍了拍大腿,眼看着罗婉儿还怔怔的看着自己,她干咳了一声:“嘿,赵夫人,你现在应当明白,当初那些都是误会了吧。我和赵大人就是清清白白,我看上的人是谢苍流呢!赵怀安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罗婉儿心里复杂,想着昨夜的梦境,如今赵怀安又是这个态度,她越发怀疑自己和赵怀安的过去究竟是怎么样的。 现如今,原书女主爱上了别人,身为男主的赵怀安还给她出谋划策,让女主嫁给别人,这偏差也太大了吧,难不成,她的到来已然改变了很多东西? 故而,她也不应该再用原书中的视角去看赵怀安? 正想着,却听瑞哥儿巴巴道:“我爹是赵暮!” “啥?”原本恨不得立马收拾包袱,把自己打包回上京的萧明珠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你说你爹是谁?” 她就说了,赵暮和赵怀安这白月光不简单吧! 当初,在酒楼中时,那赵暮看赵怀安这夫人的目光就不清白! 八卦心作祟的萧明珠还想问将这其中的三角恋情扒拉个清楚,却听赵怀安道:“公主请旨赐婚,关家事,也关前朝国事,皇上定会在朝事中提起。” 萧明珠僵住。 赵怀安这是在威胁她! 她暗道了一声算你狠,又朝瑞哥儿笑了一声:“乖,赵怀安才是你爹。”说完,她麻溜的收拾包袱跑路了。 她这一走,瑞哥儿就红了眼,原本还规规矩矩窝在赵怀安怀里的,此刻,他也不要赵怀安抱了,也不想待军营了,说什么也得从赵怀安怀里退出去。 罗婉儿怕瑞哥儿一生气,又得发病,赶忙将瑞哥儿抱了过去,就往外走。 赵怀安看着咬紧了银牙,生生憋下了这口恶气,跟了上去。 外头,谢苍流看着这一幕,扭头道:“那不是二郎后宅里的那位吗?” 虽然,他看不清她的脸,可瑞哥儿他不可能记错。 平日里,赵暮将瑞哥儿爱护的跟个眼珠子似的,明眼人都知道,这一对母子就是他的妻儿。 这好端端的,怎么又跟赵怀安这朝廷新贵扯上了关系,这妇道人家也不知道跟大伯哥保持距离! 谢苍流早前对罗婉儿生出的一点好印象全没了,他扭头,就朝人吩咐了一句:“去查查,莫要让二郎吃了亏。” 第447章 谁说我要跟你回京了 瑞哥儿自从回去后,就嚷嚷着要见赵暮。 罗婉儿起初还哄着,只说晚点赵暮就回来了,结果,晚间,直到瑞哥儿睡过去后,赵暮还没有出现。 罗婉儿也察觉出了异常,仔细想来,赵暮似乎一整天都没有出现过。 想到了赵怀安的手段,罗婉儿眉心一紧,给瑞哥儿盖好了被褥,快步就往外走去。 院门外,赵怀安正站在屋檐下,听见开门声,他面上一喜,扭头朝她看了过去。 “瑞哥儿睡了?” 罗婉儿点头,唯恐吵到了瑞哥儿,她将房门关上,就径直往旁处走去。 赵怀安忙跟在了她的身后,两人往前面走了一阵,罗婉儿才停下脚步。 “赵暮呢?” 听到罗婉儿问起赵暮,赵怀安浓眉紧蹙,心下很不痛快。 罗婉儿见他不说话,心中担忧之意越浓。 “我早说了,我们之间的事情和别人无关,你莫要将他牵扯进来。” 无关? 赵怀安心下有些恼火,如今,他的儿子嚷嚷着要赵暮,却又不想见到他这个亲爹,就连着他的婉儿,如今都那么紧张赵暮,如何就无关了? 要不是他还念着往日情分,怎么可能就此揭过? “赵怀安。”罗婉儿皱眉。 赵怀安心里再有不悦,可当着罗婉儿的面,他面上还是装的一片平和。 “他去接娘和青姐儿他们了。” 罗婉儿愣了愣,心底渐渐生了一丝喜悦。 “娘和青姐儿他们就要到了?”在她仅存的记忆中,芸娘待她极好,青姐儿和业哥儿也是极为讨喜的孩子。 这些年来,她心里也有些耿耿于怀,不愿相信芸娘他们当真在那场大火中死了。 如今,能见他们平安归来,也算了了她的一桩心事。 赵怀安本还十分不满她记挂赵暮,如今见她高兴,他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等和娘他们碰了面,我们就回京。我在京中置了宅子,就等着你和瑞哥儿回去了。” 赵怀安一想到自己等了这么多年,总算将人等到了,心里也是畅快。 “京里大儒颇多,到时候,咱们回了京,我就给瑞哥儿找个大儒当夫子,还有,你不是最喜欢话本子吗,《红楼梦》也已经传到京里了,而且,不少戏班子还纷纷排上了红楼的戏,据说场场爆满,到时我带你去逛逛,你一定喜欢。” 罗婉儿听到《红楼梦》时,整个人愣了愣。 这些年来,唯恐赵怀安找到她,她连着钱先生也不曾联系过,却不曾想到,红楼居然也已经传到上京了,还火成了那样? “《红楼梦》是何时传到上京的?”罗婉儿想着,还是问了一句。 赵怀安就怕她习惯了青州府,会抗拒上京中的一切,此番,听罗婉儿这么问起,他心中自然高兴。 “三四年前吧,据说是一个叫红楼的口技班子传出去的,对了,听闻这红楼还是在咱们青河县走出去的,他们似乎在找什么人。” 赵怀安此刻,只懊悔自己当时没顺嘴打听一句。 当时,他忙着让人私底下找罗婉儿,压根就对旁的事儿不上心,之所以对那红楼的口技班子记忆深刻,那也是因为罗婉儿曾经喜欢过《红楼梦》的缘故。 “那口技班子的生意可好?”心知钱先生竟将红楼班子挪到了上京中,罗婉儿还是有些诧异,不免顺嘴问了一句。 “不怎么好,据说他们说来说去,也就只会说两个故事,这时间长了,京中之人也听腻了。”赵怀安轻声一笑,“不碍事,你若是想去听,等咱们回了上京之后,再去便是。” 罗婉儿则对赵怀安的话感到十分不解。 钱先生既已经在京中小有名气了,他明明可以说点别的故事,为何只讲两个故事? 迟疑间,又听赵怀安道:“婉儿,你这酒坊中可有好管事?到时,若咱们回了上京,也好帮你打理营生。” 赵怀安并不劝她将酒坊关了,一来是怕她不舍得,二来则是因为她那酒坊很有特色,即便他在富庶的上京城中待了多年,也从未听说过什么啤酒和葡萄酒。 “或者,若是没有合适的人,可以将芝婶子他们叫来帮忙管管,毕竟,那胭脂铺中离青桑镇也算不得远。” 赵怀安再度开口,罗婉儿就想起了林芝芝,听赵暮说,芝婶子也找了她好些年。 她虽于心不忍,终究是顾忌着赵怀安,这才没敢和芝婶子碰面。 如今,赵怀安既也发现了她的存在,她似乎也没有再让芝婶子担心下去的必要了。 罗婉儿回头往屋里走,赵怀安很是自然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婉儿,娘他们过不了两日,应该就回来了,酒坊中的事儿还是要早做打点才是。” 罗婉儿蹙眉,猛地停下脚步:“谁说我要跟你回京了?” 赵怀安堪堪稳住脚步,听得这话,不由一愣,罗婉儿已经快步往房中去了。 眼看着房门被关上,赵怀安望了望天,适才扯了扯嘴角。 婉儿对他的态度已经渐渐在松动了不是?至少,她没有像以前那般将他拒之千里之外了! 赵怀安决定再接再厉,定要将人乖乖哄上回京的车上才是。 一夜好眠。 隔日,罗婉儿将瑞哥儿送去私塾中后,正好酒坊中无事,她就让人备了马车,准备去县里看看林芝芝。 结果,这番她刚上马车不久,马车猝然停下,随即又响起了车夫的声音。 “赵,赵大人?” 罗婉儿一抬头,就对上了赵怀安朝他抬眸看来的目光。 “我也要去州府,婉儿,你不介意捎我一程吧。” 赵怀安说着这话,已经大喇喇的坐在了她的身旁。 罗婉儿微微一笑:“我如果介意呢?” 赵怀安竟靠在马车边上,就睡了过去,完全没有等她回应的意思。 罗婉儿倒是明白了,这赵怀安的脸皮比她想象中还要厚上几分。 懒得再跟赵怀安废话,她只让车夫继续行进,就闭上了眼睛,眼不见为净。 而她这刚刚闭上眼,赵怀安就睁眼朝她看了过去。 他目光灼热,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唯恐自己少看一眼,她又会和几年前一般,忽然消失不见。 罗婉儿自然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起初她还能装作没察觉,可时间长了,她还是忍不住朝他狠狠瞪了过去。 “我脸上有花不成?” 第448章 娘子人比花娇 赵怀安微微一笑:“娘子人比花娇。” 罗婉儿气急,原书里大篇幅的描述过赵怀安如何如何的心狠手辣,如何如何的不择手段,却唯独没写过他不但脸皮厚,还有些泼皮无赖的属性。 她如今倒是活久见了。 罗婉儿不想跟赵怀安废话,索性就闭上眼睛假寐。 待到了州府后,罗婉儿特意去给林芝芝挑了礼品,赵怀安一直跟在她身后,既帮她付钱,又帮她拎东西。 眼看着罗婉儿似要发怒,他忙又解释道:“娘子,过去我都是这么做的,你都忘了吗?” 罗婉儿愣住,心下忽就生了一股子急躁感。 可能是因为那晚的梦,也可能是赵怀安和她相处起来的点点滴滴,总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她竟渐渐对赵怀安没了防备,甚至于,她已经开始相信,她和他似乎确实有过一段情谊。 不然,以自己的性子,也断断不会替他生儿子。 她迫切的想要想起过去,可越是努力去想,脑子里确是空空如也。 “没关系的,娘子,你想不起来不重要,日后,我会一点一点填补起那些记忆。” 罗婉儿心中躁意更浓,她甚至觉得看到他那深邃的眸眼心里也有些慌。 慌的她下意识就转身往外走去。 赵怀安也不恼,就那么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 等她到花容时,林芝芝正好送客出来,两人视线一撞上,林芝芝就怔住了。 “芝婶子。”罗婉儿朝她感激的笑了笑。 林芝芝眼圈微红,眸子里也泛起了阵阵水光,她大步朝罗婉儿奔去,拉上她的手时,声音已经有些打颤了。 “婉,婉儿,你回来了?” 罗婉儿点头。 林芝芝还想说点什么,却一度哽咽的说不出话来,田大郎被外间情况惊动,一出来看到这个场景,也是一怔,随即大喜。 “婉儿,你可算是回来了,你知不知道,你芝婶子前儿个说梦话还提到你了呢。” 林芝芝喜极而泣之际,又听到田大郎这话,顿觉有些不好意思。 她瞪了田大郎一眼,怒声道:“还不赶紧去给婉儿倒一杯茶水!” 田大郎似才反应了过来一般,连连应是。 “婉儿,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难过,我时常在想,若当时我和你大郎叔还在村子里,你也不至于生死不明。” 林芝芝说话时,目光就瞟到了一旁的赵怀安,她一时不服气,又道:“下落不明就算了,还被人给陷害,我这些年每每想起来,就替你不值。” 赵怀安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陪着罗婉儿来见林芝芝,也是存了一丝让罗婉儿见到熟人,想起过往的希望。 谁知道,林芝芝一言不合就说这些话! 他这好不容易才将婉儿哄好了一些,可不能再让别人给离间了。 想及此,赵怀安道:“芝婶子,过往都是误会,我已经和婉儿解释清楚了。” 林芝芝心里存了气,却是如何也不愿意原谅赵怀安。 她见罗婉儿护到了身后,心口一阵起伏,不平道:“误会,整整五年啊。非得说婉儿放火烧了你全家,这也就算了,婉儿跟你吃了那么多苦头,你刚中状元就另娶她人,你对得起婉儿吗?” “芝婶子是亲口听我说过我要另娶她人,还是我对外说过赵家是婉儿放火烧的?” 赵怀安反问了一句,林芝芝语塞,还想说点什么,就听赵怀安勾唇笑了笑:“芝婶子,一切都是误会,我这辈子,就只有一个妻,那就是婉儿。” 田大郎从屋里倒了茶水出来,就看到自家婆娘居然跟赵怀安杠上了,最开始他还有些担忧,毕竟如今赵怀安是官老爷,可不是他们这种小老百姓能惹得。 再后来,听赵怀安那么一说,他也觉得在理。 “人家怀安压根就不是那种人,你自己不清楚吗,还非得找事儿说!”田大郎压低了声音,不满的朝自己婆娘嘀咕了一句。 林芝芝询问性的看了罗婉儿一眼,罗婉儿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道:“芝婶子,我们先进去吧。” 林芝芝看了看赵怀安,又看了看罗婉儿,终是抹了一把眼泪水,拉着罗婉儿往铺子里走去。 这毕竟是东家第一次来巡店,林芝芝带着罗婉儿进店后,就跟她说起了这些年来,店铺中的大小事件。 还将账本以及银庄的票据给了罗婉儿,原来,这些年,她看着罗婉儿一直没有回来,便将利头都放在了银庄里,只等着罗婉儿一回来,就取给她。 罗婉儿说不触动,那是假的。 接过那张票据时,她只觉它似有千金重一般。 “芝婶子,谢谢你。” “谢我干什么?倒是你,你这些年都去了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说着话,一阵奶娃的哭声传来,林芝芝拉着她就去了后院的小屋中。 她从屋子正中央的小床上抱起了一个七八月大的孩子,那孩子生的玉雪可爱,像极了林芝芝,却又比林芝芝秀气几分。 “我给她取了个名儿,就叫田红豆,你觉着怎么样?”林芝芝朝罗婉儿眨了眨眼睛。 罗婉儿早听赵暮说过林芝芝生女儿的事儿,当时,她还买了个长命锁让赵暮代为相送,如今总算是看到了奶团子,她倒也很高兴。 “好听。”罗婉儿点头,伸手捏了捏奶团子的脸,奶团子定定的看着罗婉儿,忽然就朝她笑着吐出了一嘴的泡泡。 林芝芝有些好笑的擦了她嘴边的泡泡,直接将孩子递给了她:“婉儿,这丫头喜欢你呢,你抱抱。” 罗婉儿也不推拒,直接就将奶团子抱到了自己怀里。 林芝芝笑看着这一幕,片刻,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婉儿,你还没告诉我你这些年在哪儿,还有,你跟怀安怎么回事儿,当真如怀安说的,一切都是误会?” “我和他,我们过去真的很恩爱?”罗婉儿问完这话,自己都愣住了。 “可不吗?你和怀安可恩爱了,往日你在县里做营生,怀安怕你饿着,每晚都去县里给你送吃食,一早,又匆匆赶回村里,直到他进京赶考的前几天都是如此的。” 第449章 我或许永远也想不起来了 罗婉儿从林芝芝那处得到肯定答案后,便一直有些心绪不宁。 连着林芝芝问起她这些年的动向,她也只是随意带过。 晌午间,林芝芝让人看着铺子,她自己则在酒楼里办了一桌席面,算是庆祝和罗婉儿相逢,田大郎自然也去了,不但去了,还带上了赵怀安。 林芝芝见罗婉儿自己也没说什么,想来,小两口之间当真是误会,她也不好再说赵怀安什么,只是,每每目光看向赵怀安时,她多少会带上些许针对之色。 田大郎自然也注意到了自家婆娘的表情。 初时,他还会假意干咳上两声,再后来,眼看着自家婆娘压根就不听,他也就眼不见为净,只拉着赵怀安喝酒了。 赵怀安的酒量,他是清楚的,所以,田大郎故意拿了酒量最浅的葡萄酒。 “赵大人,要不,我给你倒小半碗?这虽然是果酒,可后劲儿还是很大的。”他试探着说了一句。 “大郎叔,莫要叫我赵大人,还跟后河村时一样,叫我怀安。” 赵怀安温声说了一句,田大郎顿时就笑出声来了。 他原本因赵怀安成了天子宠臣,对他多少有点又敬又畏的,可如今听到这话,他倒轻松自在了很多。 怀安还是一点儿也没变啊,非但没有一点官架子,还对他客气有加。 田大郎见状,也不跟赵怀安来那些虚的了,直接给赵怀安倒了半碗酒,随后,又给罗婉儿和林芝芝倒了一大碗酒。 赵怀安看着罗婉儿面前的碗盏,忍不住皱了皱眉,就听林芝芝道:“赵大人,你就放心吧,醉不了人的,这可是青桑镇上的葡萄酒,我平日里喝上三大碗,还会继续去干活儿,婉儿和我酒量一般,应该也没有问题。” 说完这话,她又看向罗婉儿道:“对了,婉儿,这酒还是从赵二郎所在的那个镇上产的,听说,已经往青州府外头运了,你以前尝过没有?” 罗婉儿本还因为林芝芝前头的打趣之话而尴尬,随即一听她问起葡萄酒,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跟林芝芝说实话,就听赵怀安干咳了一声:“那酒是婉儿酒坊里产的。” 田大郎下意识点头,林芝芝也下意识想驳赵怀安两句,但等他们两口子反应过来之后,都是惊讶。 “这酒是哪儿产的?我莫不是听错了不成?”林芝芝长吸了一口气。 赵怀安想哄着罗婉儿将酒坊丢给林芝芝,自也没打算欺瞒他们,罗婉儿见林芝芝惊骇成这样,倒也不好隐瞒,直接回了一句:“我在青桑镇上开了一家酒坊,这葡萄酒就是我坊里产的,还有啤酒,改日我给你送些过来。” 婉儿开了酒坊,还生产了葡萄酒! 林芝芝和田大郎都要把直接给吓坏了。 气氛安静了片刻,林芝芝忽地恍然大悟道:“我就说这葡萄酒和猕猴桃酒像的很吧,你大郎叔还非得不信,我当时若是坚持自己的想法,不定早就找到你了。来,婉儿,就凭你瞒我瞒的这么厉害,你也得自罚一杯!” 赵怀安皱眉,还想说点什么,田大郎已经端起碗盏,朝他轻声嘀咕了一句。 “好了,怀安,你就放心吧,醉不了婉儿,婉儿就算醉了,不还有你吗,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儿,就等他们妇道人家喝个高兴吧。” 赵怀安眸眼深深的望了罗婉儿一眼,终是没再多话。 一顿饭下来,罗婉儿足足喝了四大碗的葡萄酒,林芝芝本还想拉着她回铺子上坐坐,罗婉儿只觉脑子有些犯晕,就跟她和田大郎道了别,坐上了回去的马车。 “路上慢些,避着坑洼地儿。” 外间传来了赵怀安的声音,罗婉儿只觉车帘子被人掀开,随后,身旁似乎又坐了个人。 她脑子有些犯晕,也懒得睁眼,就靠在车厢处小憩。 车厢狭窄,不知过了多久,罗婉儿只觉鼻息间被一股子葡萄酒的香味和清新的皂角香所占据。 莫名的,她竟觉着自己对那皂角香格外熟悉,她蹙眉睁眼,就对上了赵怀安那双满是宠溺的眸眼。 “可是不舒服?”他挑眉问了一句,直接拿了一块夏橙在手上,开始剥皮。 与此同时,罗婉儿才发现,一旁的软垫上,还放了不少橙子,显然还他上马车前,在外头买来的。 夏橙的味道很浓,赵怀安刚剥开皮,罗婉儿就闻到了一股子果酸味。 她不喜欢吃太酸的东西,特别是生了瑞哥儿以后,所以,在闻到这酸味儿的时候,她下意识皱了皱眉。 赵怀安虽剥着橙子,目光却一点儿也不曾从她身上偏移过,所以,在察觉到她蹙眉后,他放了一瓣橙肉在嘴里,替她尝了尝。 酸酸的口感在唇齿间蔓延开来后,他暗道了一声难怪,就不动声色的将橙肉扔在了外头,将果皮递给了她。 “你闻闻这个味儿,兴许会舒服很多。” 罗婉儿想着林芝芝早前说过的话,鬼使神差的接了那块橙子皮。 车厢里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赵怀安,你有没有想过,我或许,永远也想不起来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罗婉儿自己都愣住了。 赵怀安倒是意外的看了她一眼,脸上的宠溺之色更浓。 “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了,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你和瑞哥儿的身边,你丢失的过去,我也会慢慢帮你补回来。” 男人醇厚的话语,听得她的心中一阵复杂。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下,罗婉儿随着车厢晃动,差点没摔出去,赵怀安见状,赶忙伸手将她护在了自己怀里,眉眼低沉。 “怎么回事儿!” “赵,赵大人,马儿不走了?” 外头,车夫的声音响起,赵怀安和罗婉儿对视了一眼,赵怀安径直扶着罗婉儿朝外头走去。 “小的已经检查过了,这马儿也没受伤,不知怎的,就是不走,兴许是酷暑难熬,小的将它牵到一旁的林荫处休息休息,兴许它一会儿就愿意走了呢。” 罗婉儿朝那焉头搭脑的棕毛大马看了去,只得点了点头。 “要是它一直没缓和过来,你就一直不走?晚些时候,你还得接瑞哥儿下学吧,横竖这里离青桑镇也没几里路了,我知道一个近道,我们走近道回去,不过也就两炷香的功夫。” 第450章 赵怀安背脊僵了僵连着脚步也乱了几分 赵怀安说这话,探寻的朝罗婉儿看了一眼,罗婉儿有些心动,瞧着那马匹竟卧在了地上,厌烦一副后继无力的模样,她终是同意了赵怀安的说法。 可她如何也没有想到,赵怀安竟直接迎着她往山林里走去了。 罗婉儿顿了顿,还是跟了上去。 两人一开始,本还是一前一后的走着,再后来,赵怀安索性就强势的拉住了罗婉儿的小手,就那么拉着她走。 罗婉儿皱紧了眉头,眼看着挣扎不开他,她有些负气道:“你以前也是这样的?” “以前娘子会主动挽着我,如今娘子忘了我,我自然该主动一些。” 他回头,朝她笑了笑。 罗婉儿呆住,她主动挽着赵怀安? 那个画面实在是不好想象! “那时候娘子和我如胶似漆,娘子心中满是我,我也爱娘子如命。” 赵怀安的声音再度传来,罗婉儿总有种怪怪的感觉,她用力将自己的手从她的大手中挣了出来,兀自往前面走。 “走路就走路,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 赵怀安轻笑,紧跟她身后而去。 快下坡时,她脚下一空,好死不死的踩在了猎户挖的陷阱上,整个人就不可抑制的往陷阱下摔去。 “婉儿!”赵怀安见状,赶忙来拉她,却被她连带着摔到了陷阱下。 预料当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罗婉儿只觉身下软软的,一睁眼,就看到作为肉垫的赵怀安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陷阱极深,再加上陷阱上方有遮挡物,故而,这里面的视野就格外模糊。 罗婉儿看着赵怀安,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脑子里闪过了无数个画面,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为了救她,直接跳过这样的陷进。 她用力的想了想,起初,那人的脸不甚清晰,再是后来,她渐渐看清了那人,是赵怀安! “安郎?”她无意识低喃了一声。 赵怀安只觉心口一热,看向她的目光中也添了丝灼热。 这一声安郎,将赵怀安掩藏的极为的狂热情愫唤了出来。 他一时没控制住,就那么一把抱住了眼前的女人:“婉儿,我是你的安郎!”说着话,他俯首贴在她的耳边,一路亲到了她的唇角上。 时隔几年,总算又尝到了这殷红的唇瓣,他心中狂热,哪儿还记得什么克制? 于是,他含着她的唇,又是一阵长驱直入,直亲的罗婉儿毫无招架之力,开始伸手推他,他才大力喘息着,将她重又搂抱到了自己怀里。 “婉儿,你想起我了,是不是?你总算想起我了,你可知道,我这些年寻了你多久?” 罗婉儿心口一阵起伏,好半晌,等她平复了自己的呼吸之后,她又要推开赵怀安,就听到了赵怀安这话。 其实,她也只想起了赵怀安曾下陷阱中救过她罢了,多余的,便不曾想起。 所以,赵怀安对她做出这一系列举动时,罗婉儿还有些恼怒,恨不得将人推开,一巴掌就招呼过去。 谁知道,赵怀安将头埋在她脖颈间说话时,一滴冰凉的泪水沿着她的脖颈处留了下去。 罗婉儿身子微僵,不敢置信的偏头朝赵怀安看去,却见这个本该心狠手辣的男人,此刻双肩正不断的轻颤着,他······似乎在哭! 罗婉儿被自己这个认知惊住了。 “婉儿,你可还怪我,当初,我派了流风护着你,谁曾想,还是让你被人所害,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替你报仇了,我早说过,谁也不能欺你!” 他低低说完,闷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回应,适才缓缓松开了她。 当他的视线撞上她狐疑震惊的目光后,赵怀安心中颤了颤。 他的婉儿压根就没有想起来!不然,她不会用这样的目光看他! 两人沉默了好一阵,罗婉儿明显发觉赵怀安眼里的亮光渐渐暗了下来,她感受到他身上传来了阵阵悲伤之意,她的心里,竟也无端的生出了一种悲伤之感。 “没关系的,婉儿,我说过,你想不起来没关系。”最后,是赵怀安率先打破了两人间的平静。 罗婉儿从不曾想过赵怀安竟对她生了这么重的情谊,她缓缓伸手,朝他眼角抹了去。 那里尚带着一股湿意,她不想看到他哭,她也说不上来自己这是怎样一种感觉,看到他哭,她心里也莫名的觉得十分难受。 “怕不怕?”赵怀安伸手拽住了她的手。 罗婉儿摇了摇头,适才想起两人如今的处境一般,皱眉往洞口看了去。 “抱紧我,我带你出去。”赵怀安笑着将她扶了起来,罗婉儿也不多话,当着顺从的抱紧了他紧实的腰。 等赵怀安带着她,三两下就跨出陷阱后,罗婉儿第一次开始用怀疑的目光审视了赵怀安。 她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有这么好的身手,可她既然有这么好的身手,刚刚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她拉下陷阱? 赵怀安显然也没有给她太多时间思量这个问题,他直接蹲到了她的面前,示意她趴上来。 “我还是自己走吧。”罗婉儿有些尴尬,她这好手好脚的,又不是缺胳膊短腿,哪儿至于让人背。 可赵怀安却没有起身的意思:“你若不上来,我就把你抱回去。” 他的声音中带着不可拒绝的强硬之气。 罗婉儿相信,他绝对干得出这样的事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刚刚陷阱中的事儿,她对他生了一种微妙之感,还是因为她怕赵怀安当真动手来抱她,罗婉儿也不敢多想,直接就趴在他的背上。 男人肩膀宽阔,靠在他的背上,就莫名让人多了一种安全感。 然而,这样的安全感并没有持续多久,又被她的胸紧紧贴在他背上的尴尬感给取代了。 这些年,她那处发育了不少,生完瑞哥儿之后,似乎又长大了一圈。 如今,她想避免这种尴尬也很难,只能尽量打直背脊,让自己的胸离他的背远一点,再远一点。 可这种姿势直接导致她不断往下滑。 赵怀安怕她摔下去,忙将她整个人往上送了送,也就这么个小动作,竟迫使她胸口的丰盈越发紧实的往他身上挤了去。 有那么一瞬间,罗婉儿明显感觉赵怀安背脊僵了僵,连着脚步也乱了几分。 第451章 赵怀安的算计 “你放我下来吧。”罗婉儿有些不好意思了,脸颊上也渐渐染了一丝热意。 赵怀安是个正常男人,如今这情形免不得有些心猿意马。 更何况,他们自从清河县一别,也有好几年的光景了,他眼巴巴的当了这么多年的和尚,如今总算将她盼回来了,若说心里没点那方面的心思是不可能的。 看她如今连让他背一背都不肯,怎么可能跟他做别的事儿? 于是,赵怀安只能克制住心里那些想入非非的念头,尽量让自己显得正人君子一些。 “这一路还得耗费些时间,我背着你走的快。” 说着话,感觉她似乎又要滑下去,赵怀安赶紧又将她往上面送了送。 于是那两团绵软软的东西再度又压在了他的背脊上,引得他一阵又是一阵燥热连连。 “婉儿,我一会儿陪你去接瑞哥儿吧。”为了转移话题,他干咳了一声道。 罗婉儿有些为难,瑞哥儿自从在军营里听说了萧明珠那些话以后,他便对赵怀安很是排斥。 饶是他面上依旧大伯大伯的喊着赵怀安,可她看的出来,小家伙看向赵怀安的眼神早变了。 罗婉儿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忽听身后传来了一阵打斗声,她不由皱眉:“什么声音?” “别管。”赵怀安背着她,就要走。 罗婉儿唯恐在这山上遇上什么贼人,自然就竖起耳朵听了听。 此刻,林子深处分明还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像是赵暮的! 想到这一点,她忙拍了拍赵怀安的肩背:“你仔细听听,当真有人,像是二郎的声音,二郎莫不是已经将娘和青姐儿他们接回来了?” 赵怀安自然也听到了林中的响动,此时此刻,他厌恶透了赵暮,更不喜从她嘴里听到赵暮二字。 他银牙紧咬,心中戾气横生。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不顾罗婉儿的意愿,直接将人背走,等他一会去,再处置了赵暮,让赵暮再也不能出现在她跟前。 然而,还没等他下定决心,背上那原本还娇软着身子,乖乖趴在他身上的人却忽然挣扎了起来。 她拍着他的脊背,示意他将她放下来,又兀自道:“芸娘和青姐儿他们指不定就在山下,我们去看看。” “我娘他们还有几日才到。”他抿唇,刚将话说完,就见前方,一身劲装的赵暮将刀子架在了一个黑衣人的脖颈上,缓缓往这边走来。 那黑衣人手上分明还拿着个铁锹,像是刚刚在林子里锹过东西一般。 “大哥!”赵暮看到赵怀安后,目光飞快的朝他背脊上的罗婉儿看了一眼,很快就掩下了心里那抹复杂,“大哥,这条路根本不是什么近路,还有,我亲耳听到这人说,为了让你们落坑,他提前挖了很久。” 赵怀安嘴角抽了抽。 罗婉儿起初只觉那黑衣人熟悉,可看着看着她就回过了味儿来。 这可不就是平日里总跟着赵怀安的随侍吗?她扭头朝赵怀安看了一眼,忙从他的背上跳了下去。 赵怀安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很快他就听见罗婉儿轻笑了一声:“赵大人为了让我落坑,简直是煞费苦心啊。” 赵怀安知她聪明,如今让人抓了现行,他就算强自解释,也没有意义。 冷冷的扫了赵暮一眼,他干干一咳。 “原本只是为了试试,能不能让你想起过去罢了,你别恼,往后不会了。” 这个法子还是当日那群大夫中的一人提的,美其名曰是绝境唤醒法。 当初,他一人战群狼,也是那之后,婉儿才接受了他,他想就算她忘记了很多事儿,应也对这事儿有几分印象的。 所以,他才被说动了。 他原本是打算让人找来两只狼的,可又怕野狼伤到她,思来想去,才想了这么一个无伤大雅的法子。 “所以,这条路也当真不是什么近路?马匹也不是中暑的缘故?是你的人在后头动了手脚?”罗婉儿默了半晌,终是说了一句。 赵怀安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庸医,却不愿直接承认这事儿,只道:“我以后不这样了。” 罗婉儿差点被这厮给气笑了! 原本适才在那陷进中看到他哭后,她还有些动容,如今,却因这人将百般的手段用在自己身上而恼火不已。 甚至于她还生了一丝怀疑,怀疑这人在她面前哭也是早有预谋的。 “婉儿。”赵怀安看出她动了气,试着伸手来拉她的手,罗婉儿完全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往赵暮那处走去。 赵暮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直到罗婉儿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后,他的心里忍不住颤了颤。 一声‘晚晚’就要唤出声来,赵暮冷不丁又感受到了赵怀安那冰冷阴寒的目光。 赵暮有一种直觉,仿佛自己只要多跟罗婉儿说上一句话,他这大哥随时可能对他下狠手。 赵暮咽了口口水,双手缓缓握成拳,尽量让自己别去妄想一些他不该想的。 “娘他们在山下吗?”罗婉儿问了一句。 赵暮点头,感觉到自家大哥警告的目光,他不敢多言。 罗婉儿也没有多言,径直就沿着原路往回赶。 “主子。”一旁拿着铁锹的黑衣人猛的跪了下去,赵怀安看也不看他一眼:“自己回去领罚。” 随后,就追了上去。 经过赵暮身旁时,他还特意停下脚步看了赵暮一眼。 若说之前,赵暮即便是知道大哥和他非亲兄弟,也不觉他们兄弟间的情谊回受到什么影响。 那么,自从接到了他娘以后,那种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感觉淡了不少,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自己这大哥。 饶是心中有满心困惑,他也不敢多问。 因为,如今的他对赵怀安畏更多余敬。 “你最好安分些,莫要在她面前晃悠。”赵怀安冷冷说完,就走了。 赵暮静静看着这一幕,拳头越握越紧。 他这大哥便是想挽留,想强求,想让晚晚将五年受过的苦难往肚里咽,再做他赵怀安的发妻,那晚晚呢? 她可是愿意的? 想起五年前,他在河滩边上找到她时,她浑身是伤,连着脑袋上也被磕了个大窟窿,一度破相,再想想她生产时的艰难场景,他心中又是一阵心疼。 第452章 芸娘他们回来了 事隔经年,再次见到青姐儿和业哥儿,罗婉儿险些认不出他们来。 当初的两个孩子,如今一个成了十六、七岁的少年郎,一个成了十三、四岁的豆蔻少女了。 罗婉儿也只能从他们那颇为熟悉的眉眼间,将他们对号入座。 而其中变化最小的便是芸娘,芸娘虽眼角添了不少细纹,可整个人看着,却似过的不错,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婉儿。”芸娘站在马车边,刚喊出声来,一旁的青姐儿和业哥儿也红了眼。 青姐儿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一伤心,眼泪花子就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罗婉儿刚要跟她打招呼,青姐儿早已经哭成了泪人,几乎是直接就扑到了她的怀里。 小丫头长高了,身上也有了妙龄女子应有的轮廓,就是太瘦了,感觉风都能吹倒一般,罗婉儿一边拍着她的背脊,一边这么想着。 “大嫂嫂。”一旁,业哥儿喊着颤音的声音响起。 少年人是个不轻易落泪的,明明红了一双眼,眼睛里也渐渐有了雾气,他仍克制着自己,不愿意将眼里的泪水掉下来。 “业哥儿。”罗婉儿朝他笑了笑,眼里越发欣慰。 她记得自己和他们分开时,业哥儿似乎叫了她,那时候,她还以为是错觉,如今看来,应该不是了。 她的业哥儿会说话了,而且,还说的很顺口,一点儿也不像当初那个如何也学不会说话的孩子了。 “大嫂嫂,你这些年好吗?”业哥儿又问了一声,午夜梦回,每每想到大嫂嫂义不容辞的微他们引开人的场景,他就得偷偷哭上一场。 他原本也试着去找过大嫂嫂的,可后来,他娘病重,不是寻死就是说胡话。 他当时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必须振作起来,抗起家里的重担,他只能一边谋生,一边试着打探罗婉儿的消息。 可他们作为流民,四处迁移,又遭人欺负,也受了不少苦难。 初时,芸娘病情反复,也不准他们惊动赵怀安,唯恐给大伙儿惹来祸事儿。 他和青姐儿都不赞成,他们不相信大哥是那种人,原想着过两年就找大哥问个清楚,谁知道,后来一切都生不由己。 荆州后来不允流民不经官府,随意出入,否则便是砍脑袋的重罪。 他娘不让他们惊动官府,他们也曾想过给二哥写信脱困,可这么多年来,他们写了无数封,都不曾有回应。 这次,在荆州遇上恶霸强抢小妹,若不是大哥出手,只怕他们一家子都得丧命牢狱当中了。 如今,他们既看到了二哥,也看到了大嫂嫂,很快,一家子就要圆满了,所有人都很高兴。 然而,这样的高兴,随着赵怀安一声:“娘。”告一段落。 芸娘虽知是赵怀安救了他们,可一想到自己那丧命在山匪手里的亲儿子,她便不愿见赵怀安。 在她看来,这一切的遭难都是赵怀安带来的,若不是他,当初的后河村就不会被屠村,若不是赵怀安身后的那些匪人,她的儿子也不会丧命! 长长吸了一口气,芸娘径直回了马车中。 气氛有些尴尬,青姐儿和业哥儿最明白他们娘这些年的煎熬,所以,他们一点儿也不意外他们娘会这么待大哥。 他们以前是孩子就罢了,如今年岁渐长,该懂得事儿也懂了个差不多,自然也不赞成他们娘的这些做法。 大哥照料了他们那么多年,不管他的出身是什么,他们都是一辈子的兄弟姊妹。 他们了解大哥的为人,也相信这其中定然存了误会! “大哥,你别在意娘的态度,娘这几年反反复复的,越发糊涂了,其实她心里还是念着你的,我明明听到娘说梦话是叫了你,她还是很记挂你的。” 青姐儿施施然开了口,业哥儿也从无措中回过了神来。 他只道小妹是个细心的,在安慰人方面也有一套,只望大哥能将小妹的话进去,莫要因娘这些行为难过才是。 “是啊,是啊,大哥,你莫要介怀,娘她心里还是有你的,只是一时想不开。你给她点时间,可好?” 业哥儿紧张的看着自家大哥,目光中带着丝丝崇拜和歉疚之色。 “无妨。”赵怀安朝兄妹二人看了看,有些感慨,“时间过得真快,青姐儿和业哥儿都长大了,倒是你们的大嫂嫂,还跟几年前一般身量,和你们站在一起,倒是一点儿长嫂的模样都没了,像个同龄人。” 赵怀安是含笑说着这话的,目光望到罗婉儿身上时,明显满是宠溺之色。 青姐儿和业哥儿对视了一眼,都道大哥还是一点儿也没变,依旧是那么黏糊,瞧这暗自讨好大嫂嫂的模样,哪儿有一点天子近臣的感觉? 罗婉儿自然也知道赵怀安在讨好她,但他这讨好的话语实在是太拙劣了一些。 她如今已经二十出头,他偏将她说的跟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一样,怎么可能? 再来她心里还生着气,也不想过多的搭理他,便又问起了青姐儿和业哥儿在荆州的过往。 青姐儿和业哥儿对视了一眼,兄妹俩早就商量好了,莫要让大嫂嫂担忧,于是,他们只含含糊糊的说了几句,却没将他们在荆州遇到的苦难说给她听。 罗婉儿自然理解他们的用意,见他们不愿意多说,她也没有多问,就在这时,倒是业哥儿问了一句:“对了,大嫂嫂,你这些年究竟在何处,大哥是怎么找到你的。” 青姐儿也想知道这个。 一旁的赵怀安冷笑了一声,他就知道赵暮那王八蛋不敢说出他私藏长嫂的事儿,没关系,等他将婉儿哄回了京中之后,定要好好收拾收拾那赵暮。 “青姐儿,业哥儿,回去再说,娘也累了。”赵暮的声音突兀的传来,他看了罗婉儿一眼,差点就习惯性的说出要陪她接瑞哥儿的话了。 谁曾想,赵怀安却先他一句开了口:“婉儿,你也上车吧,跟青姐儿他们一并回去,你在府门口等我,我同你一起去接瑞哥儿。” 第453章 娘爹爹也回来了吗 罗婉儿没应他,径直上了马车。 业哥儿和青姐儿明显察觉了大哥和大嫂嫂之间的微妙之处,但两人和大嫂嫂重逢的喜悦已经盖过了一切。 等他们上了马车,又拉着罗婉儿聊了起来,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千户府。 赵暮将芸娘他们安置在了后院,罗婉儿独自去私塾接瑞哥儿下学了。 私塾就在镇子边上,罗婉儿过去时,瑞哥儿还没下学。 她寻了个正对大门的地儿坐下,就见一身青衫的赵怀安快步过来。 他没有问她为何不等他,只将适才顺手买来的糖葫芦递了一串给她:“我给瑞哥儿也买了一串,你尝尝甜不甜。” 罗婉儿看了他手里的糖葫芦一眼,兀自道:“瑞哥儿不喜欢吃糖葫芦。” 先前她还有些气赵怀安,觉着这人处处都藏着心眼儿,让人分不清何处是真何处是假,如今,她倒是淡然了。 他原本就是那样的人,不是吗? 也没什么好气的。 赵怀安听她这么一说,以为她还在生气,顿了顿,又道:“我以后不会了,你尝尝可好?” 罗婉儿心知他定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正想说瑞哥儿当真不喜糖葫芦,私塾的门就开了,不多时,她就在那些身形各异的学生中找到了瑞哥儿的影子。 “娘!”小家伙朝她跑来时,罗婉儿脸上有了笑意。 她刚一蹲下身子,瑞哥儿就扑到了她的怀里。 “瑞哥儿今日可有听话?” “瑞哥儿很听话,娘,爹爹有没有回来?”瑞哥儿在罗婉儿脸上亲了一下,又用两只胖嘟嘟的小手紧紧地圈住了罗婉儿的脖颈。 “他不是爹爹,往后不能乱叫。”罗婉儿悄声道,“今日你阿奶还有小姑姑,小四叔他们也回来了,一会儿娘带你去跟他们问声好,好不好?” 赵怀安很满意罗婉儿这番言语,他想,下一次,婉儿就得正儿八经的给瑞哥儿介绍自己这个亲爹的存在了。 而瑞哥儿则是噘起了小嘴,他还想说点什么,就看到了一旁的赵怀安。 小家伙儿眼珠子转了转,下意识朝自家娘亲看了去,很快又中规中矩的唤了一声:“大伯。” “瑞哥儿乖,来吃糖葫芦。”赵怀安满脸带笑的将糖葫芦递到了小家伙眼前。 “我不吃糖葫芦。”瑞哥儿摆着手,由着罗婉儿抱着他往前面走。 赵怀安看了看手里的糖葫芦,心道:难不成真不喜欢吃? 他也没有逼孩子吃东西的习惯,索性就拿着糖葫芦,亦步亦趋的跟在了他们娘儿俩的身后。 “娘,爹爹也回来了吗?”瑞哥儿问着这话,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声说了一句,“娘,你以后还是一个人来接我吧,爹爹若是看到你和大伯一起来接我,肯定会生气的。” 罗婉儿一愣,赵怀安离他们近,自也将他这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一阵心梗,他差点没直接跟跟瑞哥儿摊开身份了,这时,小家伙却朝着一旁巷子处扬了扬手,欢喜道:“爹爹,你别藏了,我看到你了。” 赵怀安皱眉,顺着小家伙的方目光看去,就见一旁的角落,赵暮正躲在巷子背后,朝他们这边看来。 赵怀安面上渐渐生了一层冷色。 “快出来呀,爹爹。”瑞哥儿又喊了出声,就拽着罗婉儿的衣袖,让她等等人。 而一旁的赵暮听着那一声又一声的爹爹,心里好不难受。 这几年来,他一直陪在罗婉儿和瑞哥儿身边,还从未离开过他们,他原以为将他们还给大哥,他们各自都会回归正轨。 可当真见不到他们娘俩,他才发现他很不习惯。 他想瑞哥儿,也想她,更想回到以前他从军营出来,她和瑞哥儿就在桌边等他吃饭的日子。 “爹爹!”瑞哥儿眼看着赵暮没有反应,忍不住又唤了他一声。 “瑞哥儿,说了多少次了,不能叫爹爹。”罗婉儿板起了脸。 赵暮没忍住,遵从本心,朝瑞哥儿走去。 从自家大哥身旁经过时,他明显听到他说了一句:“你来干什么?” “瑞哥儿他唤我,我跟他打个招呼。”赵暮硬着头皮往前走。 随后,赵怀安明显发觉赵暮过来之后,瑞哥儿一张小脸上满是喜气,和刚才面对着他时,判若两人。 他早知道瑞哥儿被赵暮给偷着养熟了,可当真见了瑞哥儿只要赵暮,和自己这亲老子都亲近的模样后,他心里就十分不好受。 “爹爹!”瑞哥儿欢欢喜喜的唤了一声,伸出双手,就要赵暮抱。 赵暮接过瑞哥儿,一如往日一般,直接将小家伙托放在了自己的肩头。 “都说了很多次了,他不是你爹爹。”罗婉儿皱眉说着,余光不经意的瞟到了一旁紧抿着唇的人影,心里又生了一种古怪的感觉。 “他就是爹爹!”瑞哥儿一反常态,格外坚持,那黑漆漆的眸眼里,竟也涌出了不少泪水,“爹爹,你不要我和娘了吗?” 赵暮喉头发涩,心中难过。 他知道自家大哥的到来,就意味着他和过去的日子已然到头,大哥不会允许他们两母子待在外头,可当真面临这样的情况,他还是格外不舍。 “赵暮!”耳旁传来赵怀安带着警告的声音。 赵暮喉头微动,不答反问:“今日后厨备了你最喜欢的甜酿丸子,瑞哥儿,你可高兴?” 瑞哥狠瞪了赵暮一眼,重复道:“爹爹,你是不是不要我和娘了,你自己说个实话。” “瑞哥儿!”罗婉儿恼了,直接将瑞哥儿从赵暮肩头扒拉了下来,拎着他就往回走。 不多时,一阵训骂声传来,赵暮默默地看着母子俩人,喉咙有些发涩,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赵怀安从他身后走了过来,脸上带上了一丝冷笑。 “当真想让我将你贬到宁州不成?” 赵暮英武高大的一个汉子,此刻眼中全是怅然之色:“大哥,我只是想多看看瑞哥儿,反正也看不了几眼了,我不舍而已。” 他心里清楚,要不了多久,他们他们母子就得走了,他如今也不过是看一眼便少一眼罢了。 “瑞哥儿是我儿子。”赵怀安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 赵暮垂下了脑袋,心中苦笑,是啊,他一直都知道他在帮人守着她罢了,如今,也是他该退场的时候了······· 第454章 我要你嫁给爹爹你不准再跟大伯来往 回到千户府后,罗婉儿等芸娘他们稍休息了一阵,就带着瑞哥儿去拜会他们了。 芸娘他们看到瑞哥儿的时候,又惊又喜,纷纷睁着抱小团子,都不肯松手。 晚间,后厨备了不少的菜式,罗婉儿也亲自下厨做了几道拿手菜。 瑞哥儿是个会讨人喜欢的,一上桌,就将芸娘他们哄的乐不可支。 然而,这样的欢快的氛围也并未坚持到最后,因为,最后,瑞哥儿唤了赵暮一声爹爹! 桌上众人皆是愣住。 青姐儿和业哥儿不明所以,连着芸娘也忍不住皱了皱眉,扭头朝赵暮看了去。 赵暮低垂了脑袋,赵怀安嘴角冷冷勾起:“早些年,我与婉儿走失,是二郎照顾了他们娘儿俩,我也是前阵子阴差阳错之下,才得知了婉儿的下落,所以瑞哥儿会误以为二郎是他爹爹。” “二哥没有通知大哥吗?” 青姐儿问完,才发觉自己似乎说错了话。 芸娘板了脸,看向赵暮:“二郎,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虽然她心中怨着赵怀安,可婉儿毕竟是怀安的妻,他这儿子咋能把大嫂和侄子藏这么多年? “我,我当时听说大哥要娶公主,更何况大哥并未寻大嫂,我以为他负心薄幸。”赵暮越说,脑袋垂的越低。 大伙儿脸色越发难看了,最后芸娘径直起身,说了一句:“二郎,你跟我回屋。” 赵暮抿唇,没有吭声,直接就跟着他娘回了房中。 “爹爹······”瑞哥儿看着赵暮,眼圈子红了红。 赵怀安看着小团子,颇有些忍无可忍了:“我才是你爹爹。” “你是大伯!”瑞哥儿倔强道。 “我是你爹。” “你不是爹爹,你是大伯!” 两人你一言我一言的说着,赵怀安本想趁着这机会将自己是他老子的事儿抖出来,自己的儿子,凭什么总叫那赵暮爹,想想他就气。 然而,瑞哥儿说他不过,就追着赵暮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喊着爹爹。 赵怀安面色越发难看了,还想说点什么,就见瑞哥儿忽然捂着肚子,一直叫痛。 罗婉儿知他又发了病,也急了眼,她赶忙抱着瑞哥儿就往屋里走。 “娘,痛,我肚子痛。”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有娘在呢。”罗婉儿拍着他的小背,一回屋,就将小家伙儿放在了床榻上,转而给他找药。 吃过药以后,小家伙就好了很多。 罗婉儿拍着她的背,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 “娘,我要你嫁给爹爹,你不准再跟大伯来往,我要大伯从我们家搬出去!” 罗婉儿僵住,此刻,站在院门外的赵怀安原本想要进屋,听的这话,他一张脸顿时冷沉了下来。 “大哥。”身后传来了赵暮着急忙慌的声音,他听说瑞哥儿发病了,这才急匆匆赶来的,还想问问瑞哥儿好些没有,他就看到自家大哥铁青着脸,朝他看了过来。 哑然间,屋里很快又传来了睿哥儿的声音:“娘,你为什么不能嫁给爹爹,我不要大伯!” 赵暮心中复杂,就见赵怀安冷笑着朝他看来:“让我儿子叫你爹,你很得意。” 赵暮心下一慌,连忙解释:“大哥,我没有。” 赵怀安紧紧捏着双拳,深深克制了揍人的冲动。 这时,屋里又传来了瑞哥儿的声音:“爹爹,你娶娘亲好不好?” 罗婉儿立马皱眉训瑞哥儿。 赵暮张了张嘴,他有些绝望的发现,这一声好,他注定了只能藏在心里,永远也无法说出口去。 “瑞哥儿,我不是你爹爹。” 默了许久,他缓缓进了房中,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跟瑞哥儿说了实话。 只是瑞哥儿听到这话之后,竟又犯了病,那症状竟比之前还要严重几分,赵怀安也忙不迭从外头赶了过来。 他想要帮忙,却无从帮起,最后,还是赵暮飞快的拿了药,喂了瑞哥儿。 因为着急,他拿了平常两三倍的药量喂瑞哥儿,罗婉儿见了忍不住直皱眉:“是药三分毒,你少喂一些。” 赵暮也有些后怕,只后悔自己当时手抖。 瑞哥儿一吃了药,就开始哭,特别是看到赵怀安的存在后,他就哭的越发撕心裂肺了。 罗婉儿怕瑞哥儿又发病,赶忙让赵暮他们先出去,赵暮依依不舍,但还是走了。 赵怀安心下担忧,哪儿肯走? 迟疑了片刻,她终是道:“我就在门外守着,有什么事儿你叫我。” 这晚,瑞哥儿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 罗婉儿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谁曾想,随后几日,瑞哥儿只要看到她和赵怀安走在一处,就开始喊肚子疼。若是没有见到赵暮,他也喊肚子痛 次数多了,罗婉儿对他也生了怀疑。 “你莫不是装的?”她凝眉,试探着问了一句。 瑞哥脸上显过一丝慌乱,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罗婉儿气不打一处来,对着瑞哥儿的屁股,就是一阵猛打。 那丸药虽能治痛,可都是些虎狼之羊,瑞哥儿这么小的孩子,吃多了,身子哪儿受得住? 再来,那玩意儿既贵又不好找。 他和赵暮每每去买那药,都得费上一番功夫。 这几日,就因为瑞哥儿装病,盒子里也被他吃的只剩下一颗了,往后她若是没及时买到药,瑞哥儿真发了病怎么办? 芸娘他们听见瑞哥儿哭的伤心,又见罗婉儿下了死手,心里不免有些心疼,忙过去劝她。 罗婉儿偏要叫瑞哥儿长记性,手下越发加重了力道。 小孩子的哭声顿时就传遍了整个千户府。 府外,杨大强听闻芸娘回来了,就想借着芸娘跟赵暮拉近关系,他一路随着门房进了三进的小门,就听到了哭闹声。 他知道赵暮有个私生子,倒也没多想,一路随着门房往前走。 待入了后院中,门房去找芸娘了,杨大强听着哭闹声越来越大,他好奇的仰着脖子往那哭闹声处瞅去,就在那屋子里看到了芸娘的影子! 杨大强心里一喜,也不等门房来报了,直接就往那屋子里走去。 只是,他这才刚刚走近,就看到芸娘正围着一个坐在塌边的妇人,那妇人身材曼妙,姿容绝艳,竟是说不出的熟悉。 杨大强只觉在哪儿见过她,过了好半晌,他方才反应了过来:这人可不就是怀安那媳妇儿,自家侯爷苦苦寻找的未婚妻吗? 踏破铁鞋无觅处,原来,人是被藏在了千户府! 不行,他定要早些跟侯爷说起这事儿,到时,侯爷定少不了他的好处! 第455章 我要跟着二哥从军打仗 罗婉儿这回当真对瑞哥儿下了狠手。 眼看着瑞哥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也不心软,瑞哥儿自来是个懂事又聪明的孩子,以往从未见过她这般,她也当真是存了气。 芸娘他们心疼不已,好不容易等罗婉儿停了手,她赶忙让人去外头请大夫。 赵怀安见着房中乱成一片的场景,一张薄唇紧紧抿起,心下却下定了决心,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将妻儿带回京中。 瑞哥儿伤伤心心的哭过之后,又发了烧,罗婉儿心疼不已,面上却依旧是紧绷着一张脸。 瑞哥儿从未见他娘这般过,也是被吓到了,当即就抱着罗婉儿哭起了鼻子。 “娘,我错了。”他呜呜咽咽的,心里难过的很。 虽然,他想让赵暮做他的爹,可他娘才是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既然他娘都不高兴了,那他就不要爹爹了吧。 等他长大了,也能护着他娘! “娘,我错了,瑞哥儿以后不敢了。” 小家伙儿烧的厉害,抱着罗婉儿呜咽个不停。 罗婉儿再有气也彻底心软了,她将瑞哥儿抱在怀里,又开始为丸药发起了愁。 治瑞哥儿那病的药本就不好买又稀缺,如今猛然被瑞哥儿挥霍了那么多,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买到货。 她心急如焚,次日,就直接的找了卖那药的大夫,结果,还真是没了存货。 罗婉儿心急如焚,唯恐瑞哥儿忽然发病。 那大夫见面露愁色,终是叹了一声:“我倒是知道制这丸药的御医所在何处,夫人若实在着急,也可以依着地址去寻。” 说着话,大夫就给罗婉儿写了一个地址出来。 罗婉儿接过纸笺,跟大夫道过谢,罗婉儿看着那纸笺上的京城二字时,整个人陷入了思量当中。 随后的两日,周青山也来了青桑镇,只说是来接芸娘他们回去的。 青姐儿和业哥儿他们一看到周青山,纷纷热络的唤了青山叔。 罗婉儿敏锐的察觉出了其中的不同,最后,还是青姐儿挤眉弄眼的朝罗婉儿道:“青山叔救了我娘几回,待我娘和我们都好,前两年,在荆州时,青山叔在打石场上干活儿时,摔了一跤,差点没命,我娘便是那时候嫁给了青山叔。” 罗婉儿恍然,原来如此。 她由衷的替芸娘感到高兴,因为她看的出来,周青山待芸娘倒是真心的。 晚间,府上备了宴席,芸娘正式给大伙儿介绍了周青山的存在。 赵暮知道自己那亲老子是什么德行,所以,一听说他娘改嫁了人,他心中也是欢喜的,端着杯盏就敬了周青山一杯。 “青山叔,劳烦你日后帮我好好照顾我娘了。” 周青山也格外郑重的举起杯盏,和赵暮砰了砰杯:“应该的,二郎,都怪我能力不济,这些年,你们母子分离,我竟也帮不上什么忙。” 说完这话,他仰头将杯盏里的酒水一饮而尽,又重新倒了一杯酒水,朝赵怀安敬了去。 “怀安,此次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我先干为敬!” 赵怀安愣了愣,显然没有想到周青山会给他敬酒,在场的众人皆是一默,有意无意的朝芸娘看了一眼。 这些天来,赵怀安好几次守在芸娘门口,都被芸娘拒绝相见。 这对母子俩一个想解释,一个不愿听,他们终究是因为牛头山的事儿离了心,任旁人如何劝说,都无果。 也正是因此,青姐儿和业哥儿才越发心疼赵怀安。 先别说他们压根就不相信自家大哥是土匪之子,就算他是土匪之子,那又如何,当初杀人的也不是他,有些仇怨,就怪不到他身上。 周青山一饮而尽时,赵怀安总算端着杯盏,起身朝周青山的方向敬了一下,随后,也是一饮而尽。 “青山叔,我娘就托付给你了。” 周青山颔首:“好,好,你放心,我一定会照看好你娘和青姐儿他们的,我这几日已经回去打点好了,我那房舍还空了三间屋子出来,我正好将你娘他们接回去。” 说及此,他顿了顿,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笑道:“等过阵子,我攒了钱,再修上几间,你和二郎回来,也有地方住。” “那就多谢青山叔了。”赵怀安道着谢,他心里却清楚,这后河村他只怕是回不去了。 人们常说,有娘的地方才有家,他想,那里已经没有他的家了。 从今往后,他的家就只有婉儿和瑞哥儿了,侧头看着罗婉儿母子俩,赵怀安眉眼微松,心下又泛起了一股子甜蜜感。 若是一切顺利,她的婉儿也该跟着他回京了吧,从此,他再不会离开他们母子身旁了! 饭吃到一半时,业哥儿忽然开了口:“娘,我就不随你回后河村了,我要跟着二哥从军打仗!” 在场之人皆是一愣,只有罗婉儿一副了然模样。 “也好。”她赞许的点了点头,未来的小将军早已被稀里糊涂的耽搁了五年,他也该回归到他应走的一条路上才是。 若再待在后河村,做那默默无闻的农夫,岂不荒废了一生? “四哥,好端端的,你怎么就想着去从军了,二哥从军还不够,你还去?”青姐儿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声。 芸娘又皱紧了眉头,当初送二郎从军,她也是家境所迫,情非得已,如今,他们家已没有必要如此了。 战场上刀剑无眼的,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想再多一份担忧。 “你跟我回去,你青山叔想做点米粮营生,日后,你便随他一起做营生。”芸娘几番思量,终是道。 “娘,我就要跟着二哥从军!”这已经是业哥儿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了。 “我说不准就不准!”芸娘也难得强硬了一回。 赵暮和周青山眼看着情况不对,赶忙打着圆场。 赵暮也不赞成业哥儿过他这种生活,在他看来,正要他挣下军功,定能荫蔽的了整个赵家。 他的一双弟妹也合该被他保护起来。故而,言语间,他也没少斥责业哥儿。 罗婉儿见状,不由皱眉:“这既是他想做的,为何又要拦着他?与其浑浑噩噩,不如活的轰轰烈烈,由着业哥儿给自己挣钱财,不比他人所以给予的好吗?” 第456章 赵大人装的可真像 赵暮不说话了,周青山也有些动容,都是从业哥儿那个年纪过来的,他当初自也有过抱负和雄心壮志吗,后来,未能得偿所愿之后,他也有过颓然。 若再让业哥儿走一遍他的老路,跟着他浑噩一生,周青山是不愿的。 “我也赞成婉儿的说法,男子汉就该顶天立地,总活在别人的荫蔽之下,算不得什么好男儿。” 赵怀安的声音适时传来,业哥儿面上一阵惊喜:“大哥,大嫂嫂,还是你们最懂我!”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又回到了芸娘身上,他们试图说服芸娘,却只见芸娘落寞的低了头,没再多话。 饶是如此,隔日,周青山带着芸娘和青姐儿出发的时候,芸娘也默认了业哥儿留下来的举动。 赵暮他们将周青山的牛车直送到了镇子外头,赵怀安一直紧跟在人群身后,芸娘和众人一一道别,甚至一度抱着瑞哥儿不肯撒手,却独独没有跟赵怀安多说一句。 赵怀安似早想到了会有这个场景一般,脸上倒并有多少失落之色。 待罗婉儿拉着瑞哥儿回去后,他又亦步亦趋的跟在了她的身后,琢磨着她应也准备上京了。 而他们不知道的时,牛车出发后,青姐儿才从芸娘的一个包袱中发现了一双靴子,那靴子做工极好,想来是有人花了不少心思的。 青姐儿用手比了比,这靴子的尺寸不大不小,刚好是她大哥的尺寸,青姐儿一阵了然,不由酸涩道:“娘,你既是给大哥做了鞋子,为何不交于他,此番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聚了。” 芸娘愣愣的看着那双靴子,一阵压抑的痛楚从心头蔓延开去,她将鞋子抢过去,重又放在了包袱中。 “别胡说,你大哥已经死了,死在了牛头山上了。” “娘!”青姐儿还想说点什么,就见芸娘痛心的闭上了眼睛,那满是沧桑的一张脸上,此刻正满脸煎熬······ 芸娘他们走后,赵暮当日就将业哥儿引荐到了军中。 业哥儿是从小兵做起的,领着新兵的衣物时,他喜不自胜,对外,也可以隐瞒拿了他和赵暮的关系,只求个公平对待。 而罗婉儿思来想去之后,还是决定带瑞哥儿去京城找那御医。 瑞哥儿是她如今最重要的人,她不敢拿瑞哥儿的性命开玩笑。 她将酒坊托付给了田大郎,又用了几日的功夫,将酒坊中的大小事务,全教给了他。 赵暮一听说她要回京时,他喉头几番滚动,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和大哥何时动身?” 罗婉儿有些失神:“我并未和他说起这事儿。” 赵暮一愣,不想她竟不是跟大哥一起的,几番犹豫,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你们孤儿寡母的只身前往京城如何是好,这一路上也没人护着,要不。” “不用了。”罗婉儿朝她笑了笑,一起生活了五年,他对她而言,已经是亲人的存在了。 如今,即便他没有说完,她也知道,他是想护她上京的。 “二郎,你的前程还在后头,我不能耽误你,况且业哥儿如今尚在军中,需得你好生照顾。” 罗婉儿说着话,朝他笑了笑,就离开了。 赵暮怔怔的看着罗婉儿的背影,一时有些失神,他听到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不麻烦,一点儿也不麻烦,他甘之如饴。 可同时,他也清楚,他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 结束了······她终归还是要去往上京,回到大哥的身边了。 他也该做回以前那个赵二郎,老老实实的守着青州大营,再不去奢望不属于他的东西。 九月初的时候,罗婉儿总算带着瑞哥儿跟赵暮道了别,赵暮什么都没有说,只将他们送出了镇外。 晨曦中,金光披洒在赵暮高大英武的身躯上,他如泥胎木塑般,久久失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颗小脑袋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赵暮看到瑞哥儿朝他摆了摆手,即便是临别,他再也不曾听到小团子如往常一般欢喜唤他了。 待日头高高挂起时,载着罗婉儿母子的马车就飞快的驶上了前往京城的路。 “娘,我们还会回来吗?”瑞哥儿落寞的问了一声。 罗婉儿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还未言语,就听一阵马蹄声传来,她掀开帘子,就见赵怀安正骑着马,跟在她的马车边上。 罗婉儿皱了皱眉,赵怀安干咳着,轻轻一笑:“婉儿,要喝水吗?” “······”罗婉儿这两日极少见到这人在自己跟前晃悠,她还奇怪,结果,此番见他跟来,她顿时就明白了。 这人压根什么都知道,瞧瞧,她这前脚刚往走,他后脚就跟了上来。 怎么看,都是要赖他们一路的! “赵大人也回京?”勾着唇角,罗婉儿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 “也?这么说来,婉儿也是要前往京城的?”赵怀安故作意外的看了罗婉儿一眼,“既是如此,不如,我就送你们母子一同回京吧,正好这一路上盗匪多,我还能护着你们母子俩。” 装的可真像!这人势必早将他们的行程打听好了吧! 罗婉儿皮笑肉不笑,若不是早知道这人心眼儿多,什么都爱算计,她兴许还会被他骗一骗。 扔下了车帘子,罗婉儿将瑞哥儿抱在怀里,哄着小家伙儿睡觉。 瑞哥儿朝窗帘外瞟了一眼,有风吹过,卷起一片帘角,他正好就看到了外头那端坐在高头大马上的挺拔人影了。 但也只是看了一眼,他便乖乖靠在她娘怀里睡了过去。 随后的一路,倒也平稳,一行人很快就出了青州府,随后又辗转走上了水路。 罗婉儿虽赶行程,却也怕累着瑞哥儿,反而会害瑞哥儿发病,一路上便是走走停停,到了哪个稍微富庶点的码头,她便会下船,待瑞哥儿在周遭休息上一两天。 赵怀安一个天子近臣似乎也闲的很般,一路上,紧跟在他们身后,他们母子俩去哪儿,他就去哪儿,不但不催他们赶路,还想法设法的提议他们多玩几日。 每每这个时候,瑞哥儿也不应答,只是看着他娘,他娘说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赵怀安好几次自讨没趣也不气恼,还拼命的从外头买来好吃的好玩儿的讨好他们母子俩。 瑞哥儿如今已然不叫他大伯了,虽也不怎生爱跟他玩耍,但却也没有以前那么排斥了。 第457章 那小妇人竟是他的未婚妻 另外一头的青州大营中,平西侯谢苍流从北边挑完战马,回了营中,杨大强就急匆匆的拜见他,还跟他说罗婉儿了赵暮私藏了他表妹的事儿。 谢苍流正大口喝着水,听得这话,不由震怒道:“你说什么?” 杨大强赶忙将自己去了千户府,然后,又撞见了那个罗婉儿的事儿说了出来。 谢苍流原本就让人查过那戴着帷帽的女子,当时,他唯恐赵二郎吃了那女子的闷亏,只是,后来他的人查了一圈,也没查出那女子和赵怀安有什么牵扯。 他本以为是自己多想了,就将这事儿搁在了一边,谁知道,那女子竟是自家表妹! “侯爷,我说赵暮私藏的那个女子,就是你苦苦寻找的表妹,我确定,我看的一清二楚,侯爷若是不相信,大可以将我的眼珠子挖下来下酒!我可以用性命保证!” 谢苍流面色一沉,转身出了军营,召集了百来余人,就将千户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然而,待他的人细细查看过之后,哪儿还有那小妇人的人影? 他仔细一盘问,方才得知那小妇人已经去京城了,而赵怀安也随后回了京。 赵暮匆匆赶来,在得知谢苍流引人搜查他的千户府以后,他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特别是见到杨大强之后,这个不好的预感又浓了几分。 果然,谢苍流看了他许久,就问了一句:“二郎,你老实跟我交代,你私藏在宅子里的女子,可是罗婉儿?” 杨大强心下得意,侯爷都这么问了,他不信赵暮还不说实话。 如今,可是他帮侯爷找到表妹的,侯爷也该好好感谢感谢他了。 正当他盘算着一会儿要些什么赏赐的时候,就听赵暮道:“不是!” “他胡说,我看的清楚明白,那人分明就是罗婉儿,侯爷,你可不能相信这赵二郎,这赵二郎分明就是偏帮着赵怀安呢!” 杨大强急急开口。 “你说是就是?你能拿出什么证据不成?” 赵暮鄙夷,此刻他什么也不怕了,罗婉儿已经走了,他再也不担心谢苍流找到她,更不必在殚精竭虑的替她掩护。 他相信,以赵怀安今时今日的权利,一定能护她周全。 “二郎,我自来信重你。”谢苍流看着赵暮,目光一眼不错的,似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蹊跷一般。 赵暮抱拳,朝谢苍流微微一揖:“侯爷,我敬重你为人,这辈子,我定会效忠于你,为你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惜!” 除了透露她的行踪······ 谢苍流看了赵暮良久,几多变化,终是没再多言,只淡着脸朝他说了一句:“二郎,你最好莫要骗我!” 随后,便拂袖而去。 杨大强傻眼了。 侯爷这怎么就走了,难不成,他是不相信他? 这赵暮分明就是瞒了他啊,侯爷这种时候就该将赵暮抓起来,严加惩治,只有他杨大强才是那个一心为他的人啊。 “侯爷,你听我说,那人当真是罗婉儿,我没骗你,她长得比那青楼里的头牌还要好看,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记得那张脸啊,我一定不会认错人的。” 谢苍流在听到‘青楼里的头牌’这几个字眼时,整个人的面色沉了沉。 杨大强偏是没看明白一般,又继续道:“侯爷,定是那赵怀安将罗婉儿给带回京中了,那赵怀安抢了你的未婚妻就罢了,他还三番四处的抛弃她,你可千万不要对他客气。” 谢苍流蓦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脸上带着哂笑:“听说,赵怀安是你的表亲。” 杨大强怕被赵怀安连累,赶忙摇头:“我可没有那抛弃糟糠器的表亲,你是不知道,自打他那糟糠器,侯爷你那表妹嫁给他开始,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整日里起早贪黑,抛头露面的在外头做营生,我瞧着,都觉得可怜。” 谢苍流皱着眉,想他那表妹好歹也是安定伯府的血脉,竟沦落到了这种地步! 只叹他谢家落败,不然,那安定伯怎敢欺负人! 谢苍流心生怒气,眼看着那杨大强还不知死活的往他面前啊凑,他冷着脸,呵了一句:“把这人拉下去,打五十军棍!” 五十军棍,势必皮开肉绽,到时候,还有没有他这条命都不知道! 杨大强想要的是富贵,可没想着找死啊,他面上一惧,赶忙就朝谢苍流求饶。 “侯爷,侯爷饶命啊,我当真是一心为你的,我比那赵暮忠心多了!” “侯爷,我也没说错什么,做错什么啊,求你收回成命啊!” 杨大强还是被人拉下去了,告饶间,他将自己的所作所为仔仔细细的想了一遍,也实在是想不到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谢苍流。 倒是一旁架着他的两个近卫冷笑了一声。 “倒是个蠢东西,竟将侯爷的未婚妻比作那青楼里的头牌,侯爷给你五十棍子都是轻的! 杨大强如醍醐灌顶,顿时就悟了! 是啊,他怎么好死不死的,就将侯爷的未婚妻跟那青楼里的窑姐儿比了起来? 他简直是疯了! 杨大强再不挣扎,直接被人拖下去打了个半死。 而谢苍流回了军营当中后,赶忙就写了书信,又用火漆封好。 知道表妹还活着的时候,他有过激动有过欢喜,再一听说她竟又和赵怀安那负心人回了京后,他便是止不住担忧。 偏偏他们这种边疆之人,没有皇上的召唤,也不得进京,否则,他怎忍心她再回京中,被那永定伯一家子,还有那负心人赵怀安所欺负! “让人将这个交给永定伯,切记,一定要亲手交到他手上,不能假手与人。” 谢苍流将信笺递给了近卫,近卫诧异,据他所知,侯爷对京城的永定伯府一向多有敌意,每年侯爷回京述职时,也没少找伯父的麻烦,如今这是? 还不等他想通,又见自家侯爷已经在写折子了,这折子是写个皇上的,他自也不敢多看。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一阵吵闹声,不多时,有兵头子匆匆来报:“侯爷,又一批被充为军妓的女犯人过来了。” 谢苍流摆了摆手,无意过问。 近卫会意,带着那兵头子出了营帐中,赫然就看到了一群衣着各异的女人。 那群女人多是受过酷刑的,形容憔悴又麻木,都像个活死人一般,规规矩矩又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 只有一人,脸上虽满是疤痕和刺青,眼中却满是不甘心,只一个劲儿的拉着一旁的兵丁,似要说些什么。 只可惜,她如何费力张口,就是发不出声。 近卫面上闪过了一丝嫌恶,这人脸上看不到多少完好的皮肤就罢了,竟还是个不安分的哑巴! 兵头子最会察言观色,见侯爷的身边人都不高兴了,唯恐这女犯人连累了自己,当下一鞭子就朝那不消停的哑巴摔了去。 “近卫大哥,您可别担心,我回头一定好好教训教训她!” 近卫点了点头,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将人带回营妓的住处,就兀自回了谢苍流的营帐中。 兵头子见那近卫明显对自己不悦,又将自己这心里的怒火撒在了那不消停的身上。 他抬手就给了对方一个耳刮子,骂咧道:“就这德行,还叫什么柔姐儿?兄弟们,听说这女人可是在成王府娇养了五年的女子,最后,还成了那漕帮二当家的房里人,我看啊,定是那王爷不要,才送给别人的,兄弟们,想不想尝尝王爷女人的味道?” 一旁押解着一群罪女的小兵们面面相觑。 原本他们对这满脸是疤的女人不感兴趣,可一听说她极有可能是王爷的女人,大伙儿的脸上不由浮现了丝丝轻浮和色欲出来······ 第458章 她一步又一步的照着他挖的坑往下踩 从走上河运开始,前前后后,加上中间下码头休息的时间,罗婉儿母子俩也整整耗费了月余的时间。 眼看着船只驶入渭河,便意味着离上京城越来越近了。 赵怀安又从码头上买了一些个蜜桔和秋梨子过来,他将东西放在桌上后,正好船家端了饭菜过来。 “不介意我留下一起吃吧。”赵怀安腆着脸问了一句,说完,也不等罗婉儿回话,直接就坐着了她的身旁,还将自己适才买来的话本子一并递给了她。 这速度之快,令瑞哥儿佩服,瑞哥儿一时也忘了言语,就那么巴巴的看着他。 “今儿个这山药羹是真的好吃,你们多喝一点。”赵怀安说着话,自发的给罗婉儿母子俩盛了一些山药羹。 罗婉儿抬眸,看着这狗皮膏药似的男人,还想说点什么,就听赵怀安道:“进了京中,不用去找那什么御医,我让人直接解了瑞哥儿身上的毒。” 嘲弄的话卡在嗓子眼上,罗婉儿脸色一肃:“你当真有法子?” 赵怀安点头:“那是自然,我骗你做甚。” 两人说着话,只听‘啪嗒’一声传来,瑞哥儿手里的筷子竟直直落在了地上,小家伙也抱着肚子,蜷成了一团,模样痛苦。 罗婉儿不知他这好端端的,怎么又发病了,心中一紧:“你等等,娘给你拿药!”赵怀安随后就将瑞哥儿抱到了舱房里了。 “别急,不会有事儿的。”赵怀安朝罗婉儿说了一句,又给流风使了个眼色。 罗婉儿心想疼不在他身上,他自然不急,也不愿多搭理他。 如今,她身上还有一颗药,因着数量不多,她放的格外仔细,平日里,只将它当做是压箱底的东西。 等她好不容易找了药,给瑞哥儿喂下后,瑞哥儿竟半点起色也没有,罗婉儿心下急的不行,这种时候,她上哪儿去给他找药? “这里离码头还有多远,我要下船!”罗婉儿急急说完,却见赵怀安递了一个盒子过来,那盒子里竟满满当当的都是瑞哥儿惯来服用的丸药。 “你!”罗婉儿也顾不得多问他,拿了一颗丸药就要给瑞哥儿服下,却见瑞哥儿猛的抓挠了起来,仔细一看,脸上还有不少红疹子。 这模样罗婉儿熟悉不已,上次瑞哥儿喝羊奶后,就是这种场景! 瑞哥儿压根儿就不是旧疾复发! 罗婉儿松了一口气,忙让人打了热水过来,又问赵怀安道:“船上有大夫吗?” 赵怀安见她不接药丸,本还奇怪,听得这话,忙让人请大夫。 瑞哥儿身子不好,大夫是他早前安排在船上的。 待那大夫进来诊了病,开了药,赵怀安忙让人下去熬药,罗婉儿则挨着挨着的帮瑞哥儿擦拭身子。 大概过了一两个时辰,瑞哥儿的症状总算缓解了。 罗婉儿得知瑞哥儿今日也就喝过一点山药羹,忙找人问了船家那山药羹里加了什么东西。 那船家自然知道这家小公子过敏的事儿,他看了看赵怀安,欲言又止。 “我让他加了羊奶进去。”赵怀安默了默,面露不解,瑞哥儿莫不是对羊奶过敏不成? 罗婉儿只觉心口猛的窜起了一股子火气:“他对羊奶过敏,你还让人往里面加羊奶?” 说及此,她猛然想起赵怀安根本就不知这事儿,似乎自己这么怪他也不应当,可一想起他适才拿出的大堆丸药,她又忍不住冷声一笑。 “赵大人为了让咱们母子回京,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竟是连那郎中都收买了?” 说什么没有存活了,让他们上京城去找那御医,结果,一切都在赵怀安的预算当中。 那丸药哪里是没有存货了?分明就是全到了赵怀安那处去了! 这人当真是个会算计的的,倒让她为瑞哥儿担惊受怕了这么多日,一步又一步的照着他挖的坑往下踩! 赵怀安心中一紧,适才着急瑞哥儿,倒也没想那么多,如今想来,她定是什么都猜到了。 他即便想要辩,也无从辩起! “婉儿,我只是想让你随我回京给瑞哥儿解毒,我怕你不肯,我才出此下策,我也是早有准备,怕瑞哥儿半路发病,方才将那些丸药一并带上的,我本意便不是算计你们。” 赵怀安这辈子谁也算计,独独不愿意对他用计。 若不是想带她走,他定不舍得如骗她! “你出去吧。”罗婉儿闭了闭眼,朝外头指了指。 罗婉儿如今被瑞哥儿这忽然发生的情况急的上火,心里也是蕴了一股子怒气,再说下去,定也不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赵怀安见她如此生气,心中也是一片懊悔,只怪自己适才一时情急,竟将所有药丸都摊到了他的面前。 但凡他只拿出一两颗来,也不至于被她识破真相。 “婉儿,如今已经到了渭河,不出两日,我们应该就能回京了,我给你保证,我绝对能让人将瑞哥儿给治好,你且先休息,我让船家重新做点吃食过来,你别饿着自己。” 罗婉儿没看他一眼,赵怀安也不想继续留下来惹她厌烦,这就往外走去。 “主子。”流风上来,面色素然,“属下感觉一直有人在背后盯着咱们,之后的路,只怕不太平。” 赵怀安面沉如水,冷冷一笑:“憋了这么一路了,倒是沉不住气,终于想下手了?” 流风一愣,不想自家主子竟什么都察觉到了,又听他凑到自己耳旁嘀咕了一句。 流风仔细听后,朝赵怀安看了一眼,忙抱拳应是。 夕阳西下,夜幕很快来临。 瑞哥儿好转后,吃了晚饭,便早早睡下了。 赵怀安在舱门前踟蹰了片刻,见罗婉儿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不由暗叹了一口气,就听船上传来了一阵异响。 他挑了挑眉,往外一走,就见流风匆匆赶来。 “少主,他们真的来了!” 赵怀安颔首,一切都在他的算计当中,只这时,舱房里传来了一阵砸东西的声音,赵怀安和流风飞快的对视了一眼,都道不好,两人急匆匆就往船舱中走去。 赵怀安过去时,正好见罗婉儿护着瑞哥儿,正拿着房中小凳砸一个黑衣人。 他眸眼一缩,拔出配刀就朝那黑衣人砸去,那黑衣人还来不及惨叫一声,立马就断了气。 瑞哥儿看着那血喷了一地,小小的人儿面色吓的惨白,可这种时候,他也没空,只是一脸警惕的抱着罗婉儿。 “娘,别怕!” 小家伙颤声说了一句,赵怀安已经大步走到了他们母子跟前了。 “婉儿。”赵怀安将罗婉儿一把搂在怀里,又拎着瑞哥儿,递给了流风。 一行人匆匆往甲板上走,却见外头的甲板上,赵怀安的人已经和一群黑衣人打成了一团。 第459章 赵怀安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黑衣人的人手极多,死了一批,又会有新的一批冲上来。 对比起来,赵怀安的人则要少上许多,不过,好在他们身手不错,能以一当十,久战之下,竟还真凭自身本事,占据了上风。 河风呼啸,夹着一阵寒气,吹的人罗婉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赵怀安一直观着前方战况,那冷玉一般的俊脸上满是冷戾锐气,哪儿还有平日里在罗婉儿母子眼前时的巴结讨好之色? 察觉到了怀里人瑟缩了一下,他眼里冷意骤减,垂头看了她一眼,径直将自己的外衫脱下,罩在了她的身上,同时又将她紧紧箍在了自己怀里。 罗婉儿也顾不得旁的,只是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拉着瑞哥,一边又朝前方的战况看去。 她心下明白,这些人是冲着赵怀安来的。 虽然,赵怀安的人身手不错,可这些黑衣人倒了一批又一批,也不知道背后还藏了多少人······ 罗婉儿越想越紧张,就听身旁传来了赵怀安极轻的声音:“一会儿就好了。” 也不知怎么回事儿,罗婉儿听到这话语之后,竟莫名的安稳了下来。 就在这时,黑暗之处,一阵密密麻麻的箭雨朝他们齐齐射来。 赵怀安拔出长剑,左右抵抗。 由于黑衣人人数太多,时间长了,赵怀安的人也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赵怀安朝黑暗中的远处觑了一眼。 他眼里极好,很容易就看到远处停了一只船,那船停了半晌,也不曾动过,显然,如今这形势,还没让船上主人满意。 他皱了皱眉,此番他带来的人手极少,当今之际,也只有将计就计了。 他朝流风扫了一眼,动作故意慢了一拍,由着一只长箭刺入他的手臂中后,便抱着罗婉儿顺势‘落’入了水中。 “主子!”流风惊呼了一声。 “赵怀安!”罗婉儿看着他臂上的长箭,心中一慌,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袭上了心头。 适才,她见他胜券在握,淡然如常,原以为,他是没有将这些人放在眼里的! 谁知道,他,他竟也熬不住了! 耳旁没有赵怀安的回应声,罗婉儿看着眼前这张俊秀至极的脸,还想说点什么,就被他带着重重摔在了河水里。 她人落在水里的那一刹那,脑海里浮现了很多画面,往事历历在目,她忍不住将紧箍住她的男人攥紧了几分,却猛然间被带入了一场极大的漩涡当中。 巨大的吸力让她被动的跟着漩涡打着漩,罗婉儿只觉头脑昏沉,水下视物不清,她只觉腰上有一双手正紧紧地箍着她。 她知道那人是赵怀安,她心下有些慌,也忍不住将他紧紧拽住。 再到后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晕过去的,等她醒来时,自己已经处在了一条富贵华丽的船舱里了。 罗婉儿看着眼前的一切,有过片刻的愣然,往昔的记忆一一重新,她扣着被褥,下意识唤了一声:“赵怀安!” “夫人,你醒了?”外间,有小丫鬟匆匆赶来。 罗婉儿看着那小丫鬟,径直问了一句:“安郎呢,他在何处?” 她想起来了,过去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了。 此刻,她只想赶紧见到他! 小丫鬟面色有些为难,顾左右而言她了一阵,终是没支吾出一句话来。 罗婉儿看出了她的异常,又想起赵怀安是重伤落的水,她心中不由一紧。 “他怎么了?是不是还没有信?他在哪个屋子?” 小丫鬟咬着嘴唇,朝着隔壁舱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面有犹豫之色。 罗婉儿见后,匆匆往隔壁走去。 隔壁是一间小舱,里面的东西比不上隔壁的华丽,罗婉儿一进舱里,就闻到了一股子隐隐的血腥味,待看到床上躺着的男人时,她竟有些不敢再往前面走去。 “夫人,你怎么到这处来了?”小丫鬟急急追了过来。 罗婉儿声音干哑,过了许久,终忍不住道:“他伤的重不重?会无大碍?” 小丫鬟一愣,毕恭毕敬道:“对方的武器上淬了剧毒,大夫说了,若是撑的过今晚,就没事儿了。” 想起当日,他和她一别,便是五年的光景,再度今年,她又不识得他,如此这般磋磨彼此,她好不容易记起他了,又生了这事儿! “夫人,你放心,一定会没事儿的,你先跟我回屋子休息休息。” 小丫鬟再度开口,罗婉儿哪儿还有休息的心思,直接让她先行下去,自己则缓缓朝塌边走去。 她走的每一步都格外艰难,俨然又回到了那日在林子里,她唯恐他死掉的场景一般。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以及丫鬟着急不已的声音。 “大人,夫人在里面!” 舱门被人推开,一道清润的男声卷着一阵河风从外头传来:“婉儿,你怎么在流风的屋子里?” 听着这个熟悉至极的声音,罗婉儿不敢置信的往后望了望,就看到赵怀安正站在她的身后。 男人一身华贵锦衣,腰系玉带,发竖金冠,河风吹的他衣袂飘飘,整个人就像是谪仙一般的存在。 罗婉儿看惯了他着素衫,还从未见过他这般金贵的样子,于是,她一时间看的愣了神。 赵怀安倒是很享受她看自己的目光。 自从他找到她以后,她就再也没有用这样的目光看过他了,不过,享受归享受,赵怀安还是有些担心,担心她身子还没好,就这么站着,始终不妥。 他快步上去,试着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在感觉到那双小手格外冰冷时,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怎么也不把衣服穿上?”问着话,他蹲下,直接将她抱起往外走。 双脚腾空的时候,罗婉儿惊呼了一声:“你手臂上的伤!” “无碍。”他淡笑,抱着她往外走去,罗婉儿下意识将双手死死地搂在了他的脖颈上。 赵怀安脚步一顿,从未想过她会有这种举动,一时间,竟还有种受宠若惊之感。 饶是如此,他仍是克制着嘴角的笑意,面上不显的往屋子里走去。 此番,他竟还有些感激起了那群刺客,若不是那群刺客,他的婉儿也不会愿意跟她亲近。 他一路将她抱到了她的舱中,又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坐在榻上,就去给她脱鞋子。 他动作仔细,直将罗袜从她脚上脱下,方才替她盖好了被褥。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这船上的云吞面不错。” 罗婉儿摇头,就那么一眼不错的看着赵怀安,眼里渐渐雾气上涌。 赵怀安原本是很享受被她看着的感觉,可如今,她看着他,一直哭,这感觉就不太好了。 他伸手,小心翼翼的帮她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忍不住担忧:“这是怎么了,可是担心瑞哥儿,瑞哥儿没事儿,还在舱里休息呢,流风将他保护的极好。” 赵怀安话刚说完,罗婉儿直接就扑到了他的怀里。 赵怀安愣了愣,俨然有些不敢相信她会有这动作,随后,猝不及防的喜悦蔓延在他的心头,他激动不已,胸腔里心脏也跟着‘砰砰’跳个不停。 他有千言万语想跟她说说,可抱着这盼了许久人软玉温香,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怀里人低低唤了一声:“安郎。” 赵怀安全身的血液顿时都了起来,仿佛这么久以来的克制,一时间就彻底破防了一般。 第460章 他们在五皇子的船上 “你,你叫我什么?”他张了张唇,闷了许久,终于闷出了一句话出来。 “安郎,安郎!”耳旁再度响起了罗婉儿的声音,赵怀安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再没忍住内心里的蠢蠢欲动,他俯首,就朝她殷红的唇瓣亲了过去! 他原本是情难自禁,也做好了被他拒绝的心理准备,谁知道,她非但没有拒绝他,竟还轻轻地圈住了她的腰肢。 当唇上那软软嫩嫩的触感传来时,赵怀安又惊又喜,原本只打算浅尝辄止的,此刻竟忍不住的想要更多。 他摒弃了所有的温柔笑意,不断用唇舌描绘她的唇形,动作越发肆意和疯狂,似想要通过这个动作,将这些年的思念通通喧嚣出来一般。 也不知亲了多久,直到感觉她已经喘不过气来,他方才松开了她,就那么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她的脊背。 罗婉儿趴在他宽阔的胸膛里,不断喘着气,直到缓和过来,方才道:“安郎,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赵怀安一愣,随即大喜。 “当真?” 看着她脸颊绯红的朝着自己点了点头,他再难控制自己的情绪,直接又将她揉在了自己怀里,似想将她和自己融为一体一般。 “我。”一开口,他声音中已经带了哽意,“当初我在京中,并不知道后河村的事儿,那杀你之人,我已经然跟他受到应有的报应了,是我没有护好你,方才平白和你蹉跎了五年,日后,我一定会弥补你的。” “还有我要迎娶公主是谣言,我也与你证明过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你,只是我怕惊动到当初杀你之人,我想找到你,更想护着你,我不相信你死了,却独独没有想到你在二郎的千户府上。” 说到此处,他心下又是酸涩。 他和她竟被人算计着分开了这么多年来,一想到这么多年来,是她一个人面临了那么多的难处,他就心如刀绞。 “我相信你。”罗婉儿清浅的声音传来,她试着用手缓缓拍了拍他的背脊。 当初,若不是伤了脑袋,失去了关于他的记忆,她想,她定也会无条件的信任他! 兴许,他们也不会错过这么多年,但无论如何,他们的结果,还是被赵怀安强求着变好了,不是吗? “婉儿,你不怪我吗?我让你落到那般危险当中,还让你一个人生下瑞哥儿,我!” 罗婉儿伸手,挡住了他的嘴。 事到如今,说什么怪不怪已经没有意义了,只是回忆起当天的场景,她还是忍不住皱眉:“那人为何要屠村,还有他为何要杀我?” 赵怀安默了默,将她重又抱紧了几分:“因为,你是我的软肋。” 当时,他特意留了流风下来,倒不是为了防他义父之流,因为,他那义父早在看到婉儿之后,就对她没了杀心,却不曾想,他那师父竟违了义父的意愿,也要对婉儿下手。 流风显然也不曾想到这些,故而,流风也不曾防备过他那好师傅! 罗婉儿听得一阵莫名,又听他道:“等到了京中,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再细细跟你说来,如今,身在别人的船上,多有不便。” 罗婉儿被他一提醒,还想问他,他们落水后,又发生了什么事儿,就见之前那小丫鬟急急匆匆的奔了过来。 “大人,我们主子爷适才遣人过来问您,表演还未结束,您怎的就先行退场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赵怀安皱眉,显然不喜有人忽然闯过来:“没有,你告诉你家主子爷,我有些不胜酒力,就不奉陪了。” “是!”那小丫鬟说完,就急急退下了。 “他们的主子爷是谁?”罗婉儿抬眸看他,其实,她本还想问问他,他们究竟看的是什么表演,却又觉得自己简直是多此一举。 这个时代的贵族喜养舞姬,他们除了看舞姬跳舞,还能有什么。 别人怎么看她管不着,她还真不喜欢赵怀安去看。 赵怀安眼瞅着她适才还好好的,转眼之间就变了脸色,原本还觉得奇怪,就听外有又传来了那丫鬟的声音。 “大人,我们主子爷怕 外头,小丫鬟说着这话,就推开虚掩着的舱门,引了两个身材曼妙,模样可人的女子过来。 赵怀安浓眉直皱,不想那位的人竟是这么不懂眼色的,就要斥责,却听罗婉儿似笑非笑的打趣了一句:“长得还真是娇俏可爱呢,这么标致的姑娘,倒是难得,赵大人就不看看?” 标致就算了,瞧着模样,还格外相似,应是孪生姐妹花不错了。 赵怀安背脊一僵,那刚刚进来的两个女子俨然没想到舱中竟还有个美人,而且那美人长得实在不俗,饶是他们两个已经见了不少的世面,看到这个场景,还是忍不住的惊了一下。 最后,还是其中一个激灵一些的女子率先开了口:“赵大人,奴家烟烟携妹妹袅袅,见过大人。” 说完,两人齐齐朝赵怀安的方向行了个礼。 罗婉儿看着他们这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说不尽的风情,忍不住朝赵怀安咧了咧嘴。 “烟烟,袅袅?倒是好名字呢,他们还是一对孪生姐妹花呢,赵大人,当真就不看一眼?” 赵怀安干咳:“下去吧!” 那两个孪生姐妹花面面相觑了一眼,还是双双行礼退下了。 罗婉儿斜了赵怀安一眼,就要下榻,赵怀安原本还有些担心她多想,如今见她这模样,心下竟有种说不出的畅快之感。 “吃味儿了?”他悄声问了一句,嘴角渐渐涌上了笑意,眼看着罗婉儿瞪了他一眼,他一把就将她搂到了自己怀里。 “这五皇子实在是害人的紧,明知道我不近除了娘子以外的女色,还非得当着娘子你的面,找些不知打哪儿来的人来,娘子你可莫要恼为夫才是。” 赵怀安说话时,罗婉儿已经趁机在他身上闻了一阵,确定他身上没沾上什么脂粉香后,她才刚松了一口气,又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五皇子!安郎在说萧瑾珏! 第461章 父子斗法 他们居然在萧瑾珏的船上! “五皇子恰好路过,救了我们,我便带着你和瑞哥儿上了他的船。”赵怀安见她不说话,又解释了一句。 罗婉儿猛然将他的手拽住:“你和他交往甚密?” 她记得,原书中,赵怀安一直是保皇派,从不跟任何一个皇子走的近,这也是为何先皇殡天,五皇子继位,大肆清理朝中之人时,赵怀安依旧能高居首辅之位的缘由。 如今想来,有没有一种可能性,其实,赵怀安和五皇子私底下便有所来往? 赵怀安从她脸上看到了紧张之色,重又将她揽到了自己怀里,轻拍着她的背脊。 “不要担心,朝中之事,我知道如何处理。” 他的掌心带着温热,抚平了她心里的不安。 良久,她不竟有些好笑,她在担心什么? 安郎最后能走到首辅的位置,自己自然不用担心他,至于原主和五皇子的过节,原主该受的惩罚也已然受了。 当日的事儿,已经随着原主的离去而告一段落了,若有心之人还想借机生事,她定会以牙还牙! 但如今,那萧瑾珏终归是能避就避的。 赵怀安感觉到怀里的人儿渐渐软了身子,心知她应是不怕了,他忍不住又俯首,朝她唇瓣上轻啄了一口。 罗婉儿下意识伸出了小舌回应他,赵怀安原本还想给她传饭,如今倒是被她勾的有些燥热难耐,他不竟还想干点别的。 于是,他伸手紧紧地箍住了她的腰肢,又将她狠狠亲了一阵之后,方才放开了她,哑声道:“婉儿,我。” “娘亲!”舱外,忽然传来了瑞哥儿的声音。 罗婉儿和赵怀安一愣,赵怀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罗婉儿推到了一旁。 他诧异的朝她看去,就见罗婉儿红了一张脸:“瑞哥儿来了,当着孩子的面,还是得注意注意。”说完,她忙起身去穿鞋。 赵怀安仰头,不无痛苦的望了望舱顶,就在这时候,瑞哥儿已经甩着小短腿过来了。 见到赵怀安也在,瑞哥儿脚步微顿,但也没有过多的意外,自己过来搂住了罗婉儿。 “娘亲,你怎么这么久才醒,瑞哥儿可担心你了,瑞哥儿想你!” 小团子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听得罗婉儿一阵好笑,她直接将小团子抱了起来,轻声问了一句:“瑞哥儿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醒。”瑞哥儿说着,紧紧搂住了罗婉儿的脖颈,一双圆溜溜的眸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朝赵怀安看去,那样子,倒像是在跟他宣示主权一般。 这小子! 赵怀安差点被气笑了。 他还没怪他坏了自己的好事儿呢,他倒是好,就跟他抢起了女人! 想起适才的软玉温香,赵怀安身上又是一阵燥热。 他揉了揉鼻翼,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心下暗暗打定看了主意,下次说什么也要让人绊住这小崽子,可不能再让他坏自己的好事儿了。 罗婉儿听到了那声叹气声,不免有些好笑:“你见着瑞哥儿不高兴?不喜瑞哥儿过来?” 那不是废话吗! 赵怀安心里这么想着,偏偏嘴上还不敢说什么,只是摇着头,连声道:“没有的事儿,我见着瑞哥儿高兴还来不及呢,瑞哥儿,你应该饿了吧,我让人备饭。” 罗婉儿看向瑞哥儿:“想吃什么?” “吃什么都可以,只要和娘一起,什么都香。”瑞哥儿软软糯糯道。 赵怀安眼皮子一阵抽抽。 这,这还是他儿子吗?这嘴油的! 赵怀安忽就有了一种危机感,只觉自己若跟着小崽子争宠,势必争不赢他! 他幽怨的看了瑞哥儿一眼,还是认命的出去叫饭去了。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侍从们就端着菜回来了,第一个菜便是酒酿圆子,再之后多是偏辣的菜肴。 这是赵怀安特意按照罗婉儿的口味点的,一顿饭,吃的格外温馨。 这五年来,赵怀安从未有过,有朝一日,他和罗婉儿会有今时今日这般场景,如今看着娇妻和儿子静坐身侧,他心下是说不出的满足。 他时不时的给罗婉儿夹夹菜,时不时的给瑞哥儿夹夹菜,时间过得也很快。 “瑞哥儿,明日一早才到渡口,我写几幅字帖给你临摹临摹可好?”刚一放下碗筷,赵怀安就开了口。 这是他思来想去之后,总算思索出的将瑞哥儿支走的法子。 当了这么多年的和尚,冷不丁抱得美人归,他心里难免有些蠢蠢欲动。 然而,他如何也没有想到,瑞哥儿居然抱紧了罗婉儿,毫不客气的朝他摇了摇头。 “不,我要跟娘一起睡觉!” 赵怀安嘴角抽了抽,尽量让自己笑得和善一些:“我有话跟你娘说说,你先回去临摹字帖,临摹完了,我就让你和你娘睡?” 说话时,赵怀安明显发觉瑞哥儿的面色不怎么好,他干咳了一声,又道:“或者不想临摹字帖也好,我找个人来陪你玩儿?” 瑞哥儿不说话了,就那么看着赵怀安。 赵怀安见他没有反对,暗自松了一口气,就要抱他出去,谁知道,瑞哥儿却紧紧搂住了罗婉儿的脖子。 “我要跟娘在一起,我哪儿也不去,我不临摹字帖,我也不跟人玩儿。” 赵怀安抿唇看着瑞哥儿,眼皮子忍不住狠狠地抽了抽。 他还想说点什么,却听罗婉儿叹了一声:“好了,瑞哥儿应是经了上次的事儿,有些害怕,反正也快到了码头了,往后多的是时间临摹你的字。” “男子汉大丈夫,这么点事儿,有什么好怕的。”赵怀安紧抿着薄唇。 瑞哥儿搂紧了罗婉儿的脖颈,不说话。 罗婉儿斜了赵怀安一眼:“瑞哥儿还是个孩子。” 赵怀安一时气闷,看着她紧紧搂着那小团子,时不时的拍着瑞哥儿的小背,他终没忍住,问了她一句:“那我呢?” 罗婉儿意外的看了赵怀安一眼,好半晌,竟没忍住笑出了声来:“你什么?你连瑞哥儿的醋也吃不成?” 赵怀安想说,瑞哥儿倒是留下了,她打算怎么安置他,只是那话到了嘴边,终究是说不出来。 他一时气闷,竟直接就出了舱房中! 第462章 这人竟是原主那嫡姐罗宜笑 这一晚,瑞哥儿趴在罗婉儿的怀里,很快就睡过去了。 罗婉儿有些意外的看着瑞哥儿,这小家伙儿自来聪明,这些时日发生了这么多事儿,他定是有所察觉的,她原以为,他会有一大堆问题等着问她,不曾想,他竟就这么睡过去了。 垂头看着瑞哥儿安然入睡的模样,罗婉儿忍不住摇头,琢磨着找个机会,好好跟瑞哥儿解释解释赵怀安的存在。 一夜好眠,隔日,再度醒来时,船上格外热闹,时不时有人走动的声音响起,还有人似乎在搬动东西。 罗婉儿想起赵怀安昨日说过,一早就到了渡口,想来啊,如今船上的人应也忙着下船了。 她不知道赵怀安为何没来叫她,却也不想让他久等,再来,这毕竟是萧瑾珏的船,她还是想早些下船,离开这是非之地。 等她穿好衣物,又将瑞哥儿叫起来后,外头就传来了敲门声,等她过去开门时,就见赵怀安正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站在舱门处。 “吃了云吞面,我们就回家。” 他端着云吞面进屋,反手关上了舱门,罗婉儿听着她那一句回家,心中忽就生起了一种难言的喜悦之感。 那是她和他的家,她竟有些期待了起来。 此时,瑞哥儿已经穿好衣服跳下床了,罗婉儿母子坐在桌边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云吞面,就听赵怀安干咳了一声。 “五皇子本还想遣人来给你道歉的,被我给拒了。” 道歉,道哪门子的歉? 罗婉儿看向赵怀安,就见他面上闪过了一丝不自在之色,她顿时就明白了,因是为着他昨晚给安郎送那两个孪生姐妹花的事儿。 她干咳了一声,还想说点什么,就敏锐的发觉赵怀安眼底一片青黑,显然是没有睡好的缘故。 “你昨晚没睡好?”她下意识就问了出来。 赵怀安不无幽怨的看了她一眼,这不是废话吗?昨晚那种情况,是个男人都睡不好! 罗婉儿对上他那带着小火苗,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的目光,她顿了顿,忽就有些不敢看他了。 一顿饭,倒也吃的格外安静。 期间,她总能感觉到赵怀安火辣辣的目光,好几次,她忍无可忍,都想让赵怀安当着瑞哥儿的面稍稍收敛一些时,总能听到他假模假样的跟瑞哥儿说上几句。 或是聊《幼学琼林》,或是聊京中琐事,他总有法子让瑞哥儿不自觉就沉迷其中。 等母子俩吃完云吞面,罗婉儿草草收拾,船只就靠岸了。 有小丫鬟替萧瑾珏来提醒他们下船,罗婉儿知道一会儿很有可能会遇到萧瑾珏,一番犹豫,还是带上了帷帽。 毕竟,顶着一张勾引过萧瑾珏,还爬床失败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多少有点让人下头。 赵怀安倒没有意外她这个举动,毕竟,她在青桑镇时,一直都是以这个面目示人的。 眼看着她戴好了帷帽,外头已经是侍从过来拿行李了,罗婉儿本想抱着瑞哥儿出去,赵怀安倒是先了她一步,一手将瑞哥儿抱在了怀里,一手则拉住了她的手。 出舱门时,流风一行人已等候多时了。 赵怀安拉着她,一路踏上甲板,到了河堤上。 河堤上河风极大,吹的众人衣袂飘飘,罗婉儿怕帷帽被吹下去,便一直紧紧扶着自己的帷帽。 饶是如此,风还是吹起了帷帽的一角,引起了河堤上一声声的抽气声。 “这竟是赵大人的发妻?只看半边脸便是天香国色了,也不知道全貌该有多美。” “可不是,难怪赵大人当年不肯娶公主,若是我,我也不肯啊。” “嘘,你可小声些,又说公主,又说赵大人,你有多少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一阵短暂的议论声响起,河堤上又恢复了平静。 赵怀安只当没听见一般,面色如常,罗婉儿则忍不住皱了皱眉,忙又将帷帽拉低了一些。 先前那些说话之人,统一穿的是官服,罗婉儿看不出那些官服的品阶,不过,从他们还没走过去,那些人就忙着迎上来的动作看来,那些人对赵怀安是极尽讨好的。 “赵大人!” “恭迎赵大人回京!” “赵大人这一路回乡祭祖辛苦了,下官在酒楼中备了宴席,还望赵大人看得起则个,一同前往。” 罗婉儿:“······”她差一点就以为赵怀安是回乡帮这些人祭祖了! 赵怀安客套的跟人寒暄了一二,又委婉拒绝了那人的邀约。 那些人走近了,自然也不敢多打量罗婉儿,于是,那目光就时不时朝赵怀安和瑞哥儿身上看去,片刻之间,便有一大堆夸奖溢美之话脱口而出。 而眼看着赵怀安面露不耐之后,他们又草草收了声。 赵怀安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当即就拉着罗婉儿走出了人群。 人群的前方,还立着一个颀长的人影,那人穿着一身绛红锦衣,外罩同色薄披风,秋日的河风带着一股子冷意,吹的他的披风猎猎作响。 听见了脚步声传来,他缓缓回头,朝赵怀安看了过来。 即便隔着一截距离,还隔着一层轻纱帷帽,罗婉儿还是隐隐认出了那人。 是萧瑾珏! 罗婉儿早有准备,所以,再看到这人的时候,她面色无异,也并未有过片刻的停留。 倒是萧瑾珏在看到罗婉儿之后,猝不及防的愣了愣,忽就想起了五年前,青州那胆大妄为的小娘子! 不过,这样的怔愣并没有持续太久,萧瑾珏很快又恢复了常色。 “赵大人瞧着面有疲色,想来是昨晚不曾休息好?”他朗声一笑,随即恍然道,“倒是我底下的人办事不妥,竟做了那等子让赵夫人误会的话,还望赵夫人莫要见怪。” “五皇子多虑了,内人并未有怪罪之意。”赵怀安淡淡开口。 “那就好,那就好。”萧瑾珏朗声一笑,目光又不着痕迹的朝罗婉儿的方向瞟了一眼。 “思来想去,终归是我的人考虑不周,他日,我定当设宴,给夫人赔罪。” “五皇子严重了。” 萧瑾珏和赵怀安你一眼,我一语的说着,正要作别,就听远远传来了一道女子清脆悦耳的声音。 “瑾哥哥!”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个身穿白底绿萼梅上衣,下罩银丝波纹褶裙的女子缓步而来,她含笑嫣嫣,头顶那颗白玉凤纹步摇垂在耳鬓,随着她行进,摇曳生辉。 她体态轻盈,在看到萧瑾珏时,眼里闪过了一抹羞色,很快就站定在众人之前,微一福身道:“瑾哥哥,赵大人。” 说完,她又低垂眉眼,一派端庄大气之色。 这时,萧瑾珏也从讶然中回神了,他大大方方的跟来人介绍道:“这位是赵大人的发妻赵夫人,赵夫人,这位是我未婚妻安定伯府的嫡小姐罗宜笑。” 罗婉儿愣住,不曾想,眼前这人竟就是原主那同母异父的嫡出姐姐! 恍惚间,她似乎又想起原主这嫡姐发现她爬床时,那狰狞可怕,歇斯底里的叫嚷着要将原主那低贱外室女远远发卖的场景了! 第463章 眼前的人只是她的男人赵怀安 赵怀安朝萧瑾珏的方向微微颔首,就带着罗婉儿和瑞哥儿走了。 那模样,倒有种不给人脸面之感。 长堤处已经备了软轿,赵怀安先将瑞哥儿抱着放到了软轿中,又牵了罗婉儿的手往里面走。 软轿的速度算不得多宽,于是,一家三口就这么坐在软轿中时,还有些挤。 赵怀安将瑞哥儿搂在自己怀里,不让他挤着他娘,瑞哥儿起初还会不满的的看上赵怀安几眼,再是后来,赵怀安揉着他的脑袋道:“乖一点,别吵你娘。”瑞哥儿也就安静了下来。 一时间,一家三口竟也跟旁的一家三口没有多大的区别了。 “以后遇到不想见的人,大可不见,有我护着你,这京中再没有人会欺负你。” 赵怀安凝了她的眉眼许久,冷不丁说了一句。 罗婉儿起初也没多想,直到后来,她才明白过来,原来赵怀安这话还藏了深意! 软轿很快就被抬到了一条热闹的街道上了,罗婉儿放下帷帽,掀开车帘子往外看了看,只觉外头人潮涌动,人影如织。 青州府的长街已经够热闹了,而这上京城的长街竟比青州府的长街还要热闹上几分。 罗婉儿看了一阵,偶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扭头道:“你对那五皇子不甚客气。” 让堂堂一国皇子在码头边上等他就算了,他言语之间也极为冷淡,倒还真有种天子近臣的嚣张感。 “你担心我?”赵怀安咧着唇角,不答反问。 罗婉儿一愣,想说那人可是未来的皇上,不管心里如何想的,面上过得去,总不是什么坏事儿。 赵怀安却不等她回答,只伸手过来,点了点她的鼻尖:“好了,我们先回家,等你们母子俩稍作休息,我就派人将师伯请到府上,你放心,瑞哥儿的毒肯定很快就解了。” “往后,你若是想在上京城做营生,尽管去做,我不拦着你,这些年,我还为你置办了一些铺子,若有心仪的铺面,也可以跟我说,我都会帮你去谈。” “还有,瑞哥儿我也会请京中大儒教他,定不会亏了他这般好的底子。” ····· 罗婉儿听着这话,心中酸酸涨涨的,仿若一个漂泊了多年的人,总算找到了避风港一般。 这个时代的士大夫多会以女子抛头露面为耻,可他偏偏如此尊重她,也不在意她到底要做什么的,一切全凭她喜好来。 那种被人无条件呵护在掌心中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事到如今,她越发坚定自己当初的选择。 眼前的人,不再是传闻中那心狠手辣之人,只是她的男人赵怀安! 等软轿拐到了另外一条街上不久,轿夫就稳稳落了轿。 赵怀安依旧是一手抱着瑞哥儿,一手去拉罗婉儿。 他们一下车,面前便是一个四进的宅子,仰头一看,一个鎏金黑底匾额上,端端正正的书了‘赵府’二字。 “婉儿,我们回家。”赵怀安朝她笑了笑,垂头,拉着她的手就往屋子里走去。 赵府比罗婉儿想象中还要大气,只不过,却格外朴素,院中没种什么花木,连着下人也极少,一路走去,说不出的冷清。 “你喜花,过阵子,我陪你去采买一些花回来上,晚些时候,我让牙婆领些人给你挑选,家来就两个小厮,没有丫鬟婆子,我怕你不习惯。” 罗婉儿点着头,随即竟有些诧异:“府上竟没有丫鬟?” 赵怀安抵唇干咳:“你不在,府上便不需丫鬟伺候了。” 言语间,她带着他绕过亭台水榭,穿过垂花门,一路进了后院中。 后院中的院落不小,赵怀安让侍从将包袱一并拿了过来,只单独交代那些人将瑞哥儿的包袱拿了出来。 “我带瑞哥儿去他的屋子,你先休息休息。”声落,他便抱着瑞哥儿这才说了一句。 “我要娘!”瑞哥儿表示抗议。 “你已经是小男子汉了,还跟你娘睡,害臊不害臊?” “我就要娘!” “自己睡!” ······ 父子两你一眼,我一语的出了屋子里。 罗婉儿见后,有些好笑。 她兀自将屋子里打量了一圈,这屋子里布置的极为素雅,一看便是男子卧房,仔细闻,还能闻到一股子淡淡的皂香味。 显然,这是赵怀安的屋子里了。 她坐到了圆桌上,打算等着赵怀安回来,很快,就有小厮送了烧好的茶水过来了。 罗婉儿喝了一口气,身上倦意来袭。 昨晚,今早毕竟起的早,又加上这些时日来连着赶路,人一放松下来,自然就想睡。 罗婉儿原本趴在桌上,打算闭眼休息着等赵怀安回来,不想,她竟就这么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后,整个人已经在榻上了。 那熟悉的皂香味蔓在鼻尖,她明显察觉到一手大手正轻揽着他的腰肢,不用想,也知道定是赵怀安。 她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抱身边的男人,却听他闷笑了一声。 她困惑的睁了睁眼,就对上了他满脸含笑的一张脸。 “醒了?”他将她又搂紧了几分,心下满足不已。 罗婉儿点头,因为他将自己静静搂在怀里的缘故,她的脸颊正贴在他的胸膛上,几乎听见他的心跳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可是睡好了?”头顶上方,赵怀安的声音再度传来。 罗婉儿点头,还没反应过来,就淹没在了他铺天盖地的亲吻中。 他亲着亲着,就将她压到了身下,他的手也渐渐不老实了起来,开始在她身上游走。 一开始,只是摸摸脸颊,最后,便是顺着脸颊摸到了她纤细的腰肢处。 此刻的罗婉儿只穿着一身中衣,赵怀安直接将手伸到了她的中衣里面。 男人滚烫而带着薄茧的大掌从腰肢处的肌肤上,缓缓摩挲了上去,顿时就带来了一股子酥酥痒痒的颤栗感。 罗婉儿浑身似被他点燃了一般,身上也是一热,那手已经穿着小衣,握上那处丰盈了。 赵怀安忍了整整五年,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哪儿能罢手? 他喘着气,将手伸到她背后,兀自解了她的小衣,随后便是亵裤。 他看着她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一般呈现在自己面前之后,他眸色越暗,径直去解自己的腰带。 第464章 他怎么看都有点急色 一别多年,罗婉儿许久没和他这般亲热过,一时间,也有些晕晕乎乎的。 直到衣料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她一睁眼,见他快将身上的衣物扒了个赶紧,精神也回笼了过来。 “瑞哥儿过来怎么办?” “放心吧,瑞哥儿在房里休息呢。”他已经让人守着瑞哥儿了,他一时半会儿,也过来不了。 赵怀安心中有些暗自得意,又要朝她吻下去,罗婉儿又伸手,抵住了他的胸膛。 “安郎,你去洗洗,身上有味儿。” 赵怀安一僵,下意识将衣袖凑到鼻息间闻了闻,倒没闻到特别明显的味儿,不过,婉儿都这么说了,他自然得洗洗。 赵怀安从榻上爬起来,拢了衣裳就去叫水。 这赵府都是小厮,罗婉儿怕一会儿小厮进来看到些不适宜的东西,忙起身,将被赵怀安扒光的衣物一件一件又穿了起来。 赵怀安见她起来,下意识说了一句:“我一会儿就好,你起来做什么?” 罗婉儿愣了愣,此时,赵怀安这模样,怎么看都有点急色之感。 她诧异的朝他看去,却撞上了他灼热的目光,顿时,她脸上就生了一丝热意。 攥着衣料的手紧了紧,她讷讷说了一句:“你别急。”说完之后,耳后根又跟着滚烫了起来。 赵怀安喉结一阵滚动,还想再上来,外头已经传来了小厮的敲门声了。 眼看着罗婉儿还在穿着衣物,他快步上前,将她按压在榻上,又将金钩勾住的床帐放了下来,这才往外头走去。 小厮送了热水进来,很快就走了,罗婉儿僵在那处,一时间,出去也不是,继续待在榻上也不是。 就在这时,一道沉稳的脚步声传来,床帐子被赵怀安掀开了,他狭长的眸眼里蕴着异于寻常的光亮,看得人有些心慌。 “你。”就在罗婉儿忍不住开口时,他勾唇问了一句:“要不要一起洗。” 一起洗······ 就赵怀安现在的状态,要真跟他一起洗,他还能洗的下去吗? 他要不当场干点什么事儿,她跟着他姓! 罗婉儿干干一咳:“你先洗,你洗了我再洗。” “还是一起洗?”赵怀安问。 罗婉儿脸上一阵烧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要洗赶紧洗,废话那么多!” 赵怀安听得这话,朗声一笑,竟觉说不出的舒爽。 “那既然娘子也着急了,那我就快些。”说完,他拉开腰带,就往耳房走去。 罗婉儿将床帐挂起来,准备先将衣服穿妥当,就听外头传来了小厮急吼吼的敲门声。 “大人,大人有人找你。” 赵怀安嘴角抽了抽,刚刚才有的好心情,立马就被这不懂眼色的人给气退了七七八八。 他咬着牙,颇有些恼道:“天大的事儿也去外头等着!” 小厮顿了顿,他极少见到赵怀安这番发火,着实有些吃惊,可一想事关小公子,他终道:“是大人您的师伯,他在小少爷房中。” “你让他先给瑞哥儿把把脉,我一会儿就来。”赵怀安此刻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何都得让那老头儿等等自己。 谁知道,他还没踏进浴桶当中,罗婉儿就趿着鞋子过来了。 “能帮瑞哥儿解毒的大夫来了?安郎,我们快些看看吧,瑞哥儿的事儿最要紧!” 她的声音难掩喜悦,赵怀安眼皮子狠狠地抽了一抽。 这时候,走? 赵怀安额头青筋暴起,身上涨得他难受,原以为这次总算能顺顺利利的干点啥了······怎么这么多事儿? 他揉了揉太阳穴,心知她挂念瑞哥儿,定也没有心事儿跟他干那事儿,只得出门叫小厮打了两桶一冷水,将那冷水从头浇到尾,彻底熄了他身上的躁欲,方才穿了衣服和他往外走。 “没事儿的,等将瑞哥儿这事儿落实了,我们又?”罗婉儿心疼又愧疚。 刚刚他浇冷水,她都看在眼里,此刻,她只想先哄着他,回头才补偿他。 赵怀安伸手,将罗婉儿的小手握住,放在唇边用力亲了一口,缓缓笑开:“五年我都等了,也不急于一时。” 心里则将那老头子暗暗骂了好几回,他都还没让人请他过来呢,他倒是个招嫌的,自个儿就跑过来了! 还有他这府上的小厮也是,以前怎生就没发觉这些个人这般蠢笨呢? 罗婉儿本以为瑞哥儿的屋子应该离她很近,谁知道,赵怀安直引着她到了前面的院落。 她忍不住探究的看了赵怀安一眼,赵怀安忙打直了背脊,当做没有看到她的目光一般,继续往前面走。 待两人到了千院主屋里的时候,就看到瑞哥儿正和一个白胡子老头在大眼瞪小眼儿,那白胡子老头时不时用手捏一捏瑞哥儿的脸,瑞哥儿也不跟他客气,时不时用手扯一扯他的胡子。 那场面,说不出的怪异! “娘亲!”瑞哥儿发现罗婉儿过来后,立马就扑到了她怀中。 “娘亲,瑞哥儿想离你近一些,瑞哥儿不想在这里。”小家伙儿心知赵怀安不会允许自己跟娘一起睡,所以,他只希望娘离他近一些。 罗婉儿看向赵怀安,正要表达自己对赵怀安这般安排的不解,就听赵怀安肃声道:“瑞哥儿年岁不小了,不能事事都要娘,这不是疼他,是害他,往后,住在前院便极好吧。” 显然,他没有跟人商量的意思,而是直接打定了主意。 瑞哥儿红着眼圈子,好不委屈的看向了罗婉儿。 罗婉儿也被他看的有些心软了,就在这时,一个年迈的声音传来:“丫头,我们又见面了!” 罗婉儿这才看清眼前之人竟是当日那卖瓷碗的师伯。 “师伯?”她刚刚招呼完,又探究的朝赵怀安看了一眼,有些不确定赵怀安说的解毒之人是不是眼前这位师伯。 若真是,这转行也转的太没边儿了吧! “你总算是回来了,怀安小子为了你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还浪费了我不少好药,要不是我那些药,他如今还有命站在你面前还两说,回来了就别走了,你把他折腾废了不要紧,把我那些好东西折腾没了才要命唉!” 耳旁传来那位师伯的声音,罗婉儿一抬眸,就看到了他满脸肉痛的模样。 第465章 温存 “想要什么?” 赵怀安没有一丝起伏的问了一句。 白胡子老头干干一笑:“怀安这是什么话,我要给瑞哥儿治病,自然得用药材了,这样,我先去给他配药,到时候定会用到珍贵药材。” 说着话,他不动声色的看了赵怀安一眼,赵怀安抿了抿唇:“多少钱。” “这个数?”白胡子老头比出了五个手指:“先给五十两,不够我再问你好。” “好。”赵怀安转身去给她拿了钱。 “我姓孙,怀安媳妇儿,你姓什么?”白胡子老头也就是孙师伯等赵怀安一走,就跟罗婉儿寒暄了起来。 罗婉儿一一回答后,孙师伯摸着胡须就仔仔细细的朝罗婉儿看了去,一边看,一边道:“几年不见,怀安媳妇儿你倒是更好看了,也难怪怀安那小子对你念念不忘啊,眼下倒是好了,你们总算是团聚了。” 说着这话,孙师伯又用手掐了瑞哥儿的脸颊一下,有些好笑:“怀安小子真有福气,这一接回来,就接了两个,瞧瞧这模样,倒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呢。” “安郎他儿时便长这样?”罗婉儿忍俊不禁,又朝瑞哥儿看了一眼。 瑞哥儿被两道目光盯着,忍不住道:“我只和我娘像!” 孙师伯哈哈大笑,许久,方才摇头。 “这性子就有点不像了,怀安若是这么想的,便不会说出来,他只会用实际行动来告诉你,他啊,打小心眼儿就多。” 门外传来了一阵咳嗽声,孙师伯见赵怀安过来,大大方方道:“你咳什么咳,我这说你这儿子不像你呢。” “像婉儿。”赵怀安勾了勾唇角,言简意赅。 “师伯,你留下来用饭吧。”毕竟是要麻烦人家,罗婉儿还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感谢。 然而,不等孙师伯回话,赵怀安就说了一句:“不用了,师伯还有事。” 罗婉儿有些惋惜,琢磨着下次再请,孙师伯则差点没把嘴给气歪:“谁说我有事儿,我今儿个还真就没事儿,我也正当饿了。” 赵怀安:“······” 罗婉儿瞟了赵怀安一眼,也不耽搁,赶紧就让人领着自己去厨房了。 赵怀安不想她辛苦,本想领着他们去酒楼吃饭,结果罗婉儿为了表示诚意,坚持要自己做。 赵怀安见状,只得去了厨房帮忙,留了孙师伯和瑞哥儿一大一小,继续大眼瞪小眼。 不出一个时辰,罗婉儿就做好了一桌子的菜。 有红烧肉,糖醋排骨,水煮鱼,猪头肉,烧鹅,还有几道素菜。 孙师伯瞪大了眼,挨个挨个看了一道,暗道自己今儿个留饭是留对了,就看这样子,怀安媳妇儿的手艺应也很不错啊。 “师伯,你快尝尝。”罗婉儿替他夹了一块红烧肉。 孙师伯笑眯了眼:“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便是一阵大快朵颐。 赵怀安给罗婉儿夹了一块糖醋排骨,随即,又给瑞哥儿也夹了一块,默默盘算着明日就让牙婆送点人过来,也免得日日让她下厨。 孙师伯饭后,扶着肚子,对着罗婉儿又是一阵猛夸,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最后,还是赵怀安费了些功夫才把人给送走的。 眼看着屋里就只剩下了一家三口,赵怀安眸光炽热的朝罗婉儿看去,直将罗婉儿看的脸上一阵滚烫。 “瑞哥儿还得听故事。”往日,她都得给瑞哥儿讲一段故事,瑞哥儿方才能睡。 赵怀安听得这话,又迎着瑞哥儿朝他看过来的眸眼,忍不住皱了皱眉,下意识道:“这般大了,还要听故事?” 瑞哥儿抿唇,拽进了罗婉儿,罗婉儿则有些好笑:“青姐儿和业哥儿当初可比瑞哥儿大的多,不照样喜欢听故事?我家瑞哥儿还小。” 赵怀安有些泄气:“那得多久。” 罗婉儿挑眉,给了他一个你急什么的眼神,就拉着瑞哥儿回了房中。 赵怀安无奈望天,只得站在房门前等她。 约莫等了大半个时辰,屋里的声音倒是停下了,他却没有听见任何脚步声。 赵怀安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心道难不成是哄着哄着,把自己也哄睡着了? 不行,他还得进去把人给捞回来,小家伙儿霸了他的婉儿这么久,他将婉儿要回来也是正常的。 就在这时,房门开了,罗婉儿猫着身子从里面钻了出来。 赵怀安眉眼一松,等她将房门关上,他直接蹲下来,将她抱着就往后院走。 “你急什么?”罗婉儿被他这动作吓到,又好气又好笑。 “急!”赵怀安吐了一个字,俯首过去,直接在她嘴上逐了一口。 一溜烟奔到了后院后,他又让小厮备了水,自觉去了耳房冲洗。 罗婉儿听着‘哗啦啦’的水声,一阵失神,片刻后,就见满是水汽的耳房里,赵怀安赤着上半身走了出来。 他原本就是那种穿上衣服显的清瘦,脱了衣服显肉的人,多年不见,她身上的肌肉越发遒劲,那胸膛精壮的让人咂舌。 待看到他紧实的下腹处时,她连忙撇开了目光。 “不喜欢?”赵怀安闷声一笑。 罗婉儿脸上越发烧红,二话不说就钻到了耳房中。 赵怀安看着她的背影,又想起她适才盯着自己看的样子,心下微动。 等罗婉儿从耳房出来,赵怀安拿了帕子来帮她绞发,一如当初在后河村时一般。 “婉儿,你知道我盼这一天盼了多久吗?”他原以为,这辈子都将她找不回来了,如今看来,他还是极为幸运的。 罗婉儿不说话,只反手抱着他的腰腹。 一阵阵甜香味传来,赵怀安忍不住长吸了一口气,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等他彻底将她的头发绞干之后,他蹲下身子,猛的将她抱着,就往塌上走去。 将她压在 罗婉儿被他亲的无法自拔,只觉浑身都像被燃了起来一般。 “安郎······”她低低唤了一声,赵怀安又准确的含住了她的唇瓣,麻溜的脱了自己身上的衣物。 “婉儿,我要你。” 他沉腰下去,再度开口,声音也哑了几分。 第466章 他是个饿了五年的小细犬 一晚缱绻,罗婉儿醒来时浑身酸痛,整个人像是快散架了一般,对比起来,赵怀安则是一脸餍足。 罗婉儿在他唇上亲琢了一口,就打算起来看看瑞哥儿,谁知道,腰上一紧,赵怀安忽的揽上了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抱到了自己身上。 “婉儿。”他轻喃了一声,用自己的下颌,缓缓蹭了蹭她的脸颊。 “痒。”罗婉儿被他下颌处的青须蹭的有些痒痒,下意识将脑袋偏了开去。 谁知,他听得这话,不由挑眉一笑。 “痒?哪里痒?” 说着话,他睁眼,意味深长的朝她看了过来,罗婉儿总觉得她意有所指,局促的瞪了他一眼,双手撑在他胸膛上,就要起身,却被他用力的按回了自己心口上。 “婉儿,我还想。”他幽幽说了一句,就朝她唇边亲来。 罗婉儿被他整个人按的紧贴着他,几乎能感觉到他浑身炙热的温度,她心头一跳,小声道:“我还得去看看瑞哥儿,往日这个时候,瑞哥儿早醒了。” 赵怀安咧了咧嘴:“我们在给瑞哥儿生个妹妹。” 随后又翻身将她压到了身下······ 大半个时辰以后,罗婉儿扶着酸痛的腰肢,站在榻前,恨不得将赵怀安暴打一顿。 “你是属狗的吗?又舔又咬的?” 赵怀安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嗯,还是个饿了五年的小细犬。” 罗婉儿:“······”又谁能想到,那个心狠手辣的一代权臣,居然在她面前称自己是小细犬? 赵怀安勾唇浅笑,一脸餍足样,伸手又要来抱她。 “你干嘛?”罗婉儿往后退了两步,如今站起来都觉得脚上发软,她真是怕了他。 “我给娘子梳头啊。”赵怀安一脸委屈的将木梳拿了出来,随后,二话不说,就将她抱坐到了梳妆台前。 他一下又一下的给她梳着青丝,一如多年前一般,他并不会什么盘什么复杂的发髻,只得给她盘了一个最素雅的。 当他将手伸到她的梳妆盒里,打算给她找一个簪子时,就发现了自己多年前送给她的梅花簪。 一时间,他诧异的看了罗婉儿一眼。 “当时我一直戴着这个发簪,再后来便不曾丢过。”她听他解释了一句。 赵怀安又俯首,在她嘴角亲了一口,就当他还想再亲吻下去时,房门被人拍了拍,随后,瑞哥儿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娘,你不要瑞哥儿了吗?” 罗婉儿和赵怀安双双回神,对视了一眼后,罗婉儿起身去开门,赵怀安则忍不住捏了捏不断跳动着的眉心。 她有一种直觉,瑞哥儿会成为他的一大绊脚石。 这小子果然是个聪明的,昨儿个他明明交代了下人将他看着,结果,还是让他跑了过来。 不过,让他释怀的是,幸亏他来的时间稍晚,要不然······ 这日,赵怀安带罗婉儿母子去外头多了个不算早的早饭,随后,又带着她去了牙行,挑了两丫头一个婆子。 其实,赵怀安还想多挑几个照看她,可罗婉儿不习惯被人伺候,便没要太多。 随后,赵怀安又带着他们去了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 在后河镇时,罗婉儿就喜欢买东西,不过,那时候,她多是给他给青姐儿他们买,倒是时常忘了她自己。 如今也是,一到了街道上,罗婉儿就帮瑞哥儿和他买东西,依旧不怎么买自己的东西。 饶是如此,赵怀安也观察的仔细,只要遇上她多看一眼的东西,他都会买下来,给她拿着。 逛了好一阵后,赵怀安又带着他们去喝了糖水。 “我去给买点吃食回来,等我!”赵怀安说完,就去了。 罗婉儿见赵怀安走远,一回头,就发现瑞哥儿正盯着赵怀安看,那一眼不错的目光,就像是在研究什么东西一般。 罗婉儿有些好笑,就听瑞哥儿道:“娘,我和他怎么一点儿也不像。” 瑞哥儿探究的看着罗婉儿,自从离开青桑镇以后,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跟罗婉儿提起赵怀安。 他一生出来就只记得赵暮,而且,赵暮一直在他们娘儿俩身边,还对他们很好。 他一直以为赵暮是他亲爹,可离了青桑镇以后,经了这么多事儿,他不得不接受了一个事实。 他的亲爹确确实实是赵怀安。 “有些人从小到大,模样都会变不少,你师爷爷不也说了,你爹小时候和你就很像。” 罗婉儿一直怕瑞哥儿不接受赵怀安,此番看来,瑞哥儿也已经默认了他的存在。 这便是好事儿! 她勾了勾唇角,又道:“你爹他其实很爱我,这是我和他走散了,娘之前又忘记了很多事,这才分开了这么多年。” 瑞哥儿瞪着圆溜溜眼睛,仔仔细细看着她:“所以,娘也爱他吗?比爱瑞哥儿还爱吗?” 说这话时,瑞哥儿小脸上已经浮现了委屈之色了。 罗婉儿差点没笑出声来,一把把儿子搂在怀里,轻声道:“怎么会,我爱你爹爹,也爱瑞哥儿,那是不一样的爱,不能比,这个世上再没有人能代替瑞哥儿。” 瑞哥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总算是放放心心的闭上眼睛,躺在了她的怀里。 “哟,这是哪家小娘子,怎么长的这么标致?”头顶上方,一道突兀的男声传来,不多时,一个中等身材,流里流气的男人就出现在了他们母子面前。 “小娘子姓谁名谁,听你这口气,应该是外乡人吧?”那男人一身锦衣,瞧着应是富家子弟。 但见他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的将罗婉儿打量了一遍,目光落到罗婉儿的脸上时,眼里明显还闪过了一阵困惑,随即又点头赞道,“美,真美啊。” 今日罗婉儿并未戴帷帽,不想,竟会碰上登徒子,一时忍不住皱眉。 “我夫君马上就回来了,你自重。” “小娘子还不知道我吧,我可是安定伯府的世子爷,我可是这上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得的存在。”男人坐在罗婉儿身边,一脸轻浮模样,“怎么样,小娘子介不介意换个相公?” 罗婉儿眉头都快凝成了麻花状了。 这人竟是安定伯的世子?也就是原主名义上的嫡兄? 她这什么运气,一来上京城就接二连三的遇上安定伯府的人? 不过,她对原主这嫡兄还真没什么印象,毕竟,原主当初刚被接回伯府不久,就生了事儿,想来,这人不认识自己也正常。 眼看着对方还盯着自己看,罗婉儿冷声一笑:“别怪我不提醒你,我相公喜欢打人。” “打人?这么巧,我也很喜欢呢?” 男人声落,一个杯盏直接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霎时,就将他的脑袋砸出了一个窟窿。 第467章 收拾罗庭轩 男人后脑勺的痛感还没过去,额头上又被人泼了一碗糖水,那糖水极烫,直接烫红了他的额头。 “不准你纠缠我娘!” 一个童声响起,他循着声音看去,就见那小娘子怀里的小童子正对他怒目而视,显然刚刚那糖水就是他泼的! “你这小兔崽子,你谁家的?”说着话,他作势就要去拉瑞哥儿,不想,手才刚刚伸过去,就被人给拽住反剪到了他自己背后。 “谁敢跟本世子作对,哪个不会长眼睛的。”他吃痛的叫了一声,又被赵怀安一把推在了地上。 “定安定伯公子罗庭轩?”赵怀安一脸嫌恶的看着他,快步过去将妻儿护在怀里,十分不屑的朝一旁的小二道:“劳烦通知一下京兆尹过来抓人。” “刚刚是你砸我的?你知道我的身份还砸我!你还真是个不要命的!还敢通知京兆尹的人,京兆尹大人和我爹可是有交情的,你怕是不想活了!” 赵怀安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那就看看,到底是谁不想活了。”随后,他又朝一旁的小二看了一眼。 那小二有些后怕,眼前两人一看就是他得罪不起的,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去京兆尹,然而,就在这时,罗庭轩瞪了他一眼:“还不赶紧去,还真以为本世子怕了他。” 小二点头如捣蒜,一溜烟就跑了。 赵怀安坐回了妻儿身旁,轻声说了一句:“好了,没事儿了。” 罗婉儿看了他一眼,只见他面色淡然,完全没有将罗庭轩放在眼里。 对此,她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 毕竟,他连着当今五皇子的面子都不给,怎会给这伯府世子的面子? 罗婉儿垂头,心中生了一丝担忧。 她家安郎虽是天子宠臣,但毕竟在朝中形单影只,和那些世家大族多年在朝堂上盘根错节的根基自是比不得的。 “安郎·····”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一对上赵怀安看过来的目光后,她心中又立马沉稳了下来。 “这个是上京城里的盐水鸡,这个是有名的酥糖。”赵怀安说着话,缓缓将一大堆吃食摆在了他们母子面前。 还顺手拿了两块酥糖起来,一块塞到了她嘴边,另外一块则递给了瑞哥儿。 酥糖一入嘴,那浓的化不开的甜意就在唇齿间蔓延了开去。 “好吃吗?”赵怀安看着罗婉儿。 罗婉儿朝他点了点头,想问他是不是真要等那京兆尹的人来,就见他递了一块核桃酥给瑞哥儿,“你牙不好,还是吃核桃酥吧,这些酥糖都是你娘的了。” 瑞哥儿打小就喜欢吃甜食,只是,罗婉儿怕他坏牙,总会限制着他吃糖。 此番吃的正当高兴,又听赵怀安这话,素来内敛的小家伙儿,不免有些失望。 但失望归失望,他还是接了核桃酥,没多说什么。 罗庭轩看着这一家三口好不自在的模样,心下一阵恼火,后脑勺也跟着一阵接着一阵的抽痛了起来。 他伸手往后脑摸了摸,竟摸到一大片血迹,一时间,他面色又是一变。 “你,你这个宵小,你竟敢打本公子,这个这事儿绝对不能这么完了。” 赵怀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直看的罗庭轩面色一僵,几乎脱口而出道:“你,你难不成是不怕京兆尹?” 他可看的清楚,眼前这人是个生脸孔,他认识京中所有的侯爵公子,这人虽穿着和气势不凡,却也绝对不是有头脸家的公子。 这种没有头脸的人怎么可能不怕京兆尹?他肯定是装的,装给那小娘子看的! 罗庭轩这么想着,面色稍好了一些:“小娘子,我丑话可说在前头,你最好考虑清楚一会儿到底是跟谁。你要再跟着他,一会儿就得遭牢狱之灾了!瞧你这细皮嫩肉的,可不一定能受到了牢狱里的苦。” 罗庭轩刚说完,脸上一凉,竟是那被他认作没有头脸的男人泼了他一脸的茶水! “你!” 罗庭轩面色格外难看,他今儿个又被这人打破了脑袋,又被泼茶水的,若真传了出去,他这安定伯世子脸面还往哪儿搁? 就在他将如何让这人受牢狱之苦的事儿从头想了个遍后,京兆尹的人来了,其中带头的两个人正是京兆少尹,也算是京兆尹的二把手了。 那两个京兆少尹一过来,就和罗庭轩寒暄了起来,甚至还承诺要帮罗庭轩惩治恶人,谁知道,他们一看到赵怀安后,面色几变,连着态度都变了。 “赵大人!” “竟是赵大人,是何人不开眼,竟惹大人不快了不成?” “赵大人您为皇上鞠躬尽瘁,竟还有人敢给您找事儿,实在是不应该啊。” 罗婉儿:“······” 罗庭轩:“······”什么情况?人明明是他找来的,怎么都去护着面前这人去了! “这人欺我妻儿。”赵怀安朝罗庭轩看去,淡淡开口。 两个京兆少尹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也知道天子近臣将流落在外的妻儿寻回来的事儿,如今这当口,谁都想找机会和他的妻儿交好,也好接近这天子近臣。 不想,竟还有人上赶着得罪的! 当下,两个京兆少尹也不敢多看罗婉儿一眼,生怕惹了赵怀安的嫌,只暗自交流了一个眼神。 “什么赵大人,你们没见着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在这里吗?赶紧把他给我抓起来,天子脚下,竟这般寻衅滋事,目无王法,将我打成了这副模样!” 罗庭轩的声音突兀的响起,两个京兆少尹依旧是毕恭毕敬的看着赵怀安,俨然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 罗庭轩气的面色铁青,还想说点什么,就听赵怀安淡淡开了口:“他欺人太甚,还意图当街调戏我妻,毒打我儿,我护家人心切,才跟他打了起来,还用大人秉公处理。” “赵大人,您看将人抓回去审一审怎么样?一审下来,什么结果都有了。” 其中一个京兆少尹试着说了一句,心下则暗自为罗庭轩叹了一口气。 以前的安定伯府也是很风光的。 只不过,三年前,伯府老太君亡故,安定伯守了三年的丧,如今,三年已过,皇上还没有要起用他的意思,大伙儿都猜测着皇上已经厌弃了伯府。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安定伯府应也在走下坡路了,如今他们非但不知收敛,竟还敢欺辱这天子近臣? 眼看着赵怀安点了点头,两个京兆少尹也不敢多话,忙就架着罗庭轩往外头走了。 罗庭轩气不打一处来,嘴里不断的骂咧着:“你们这些不长眼睛的东西,让你们抓谁,你们没听见吗?怎么还敢来抓小爷,是谁给你们这胆量。” 两个京兆少尹面色微冷,其中一人抢先道:“世子爷你就少说两句吧,眼前这人可是赵怀安赵大人。“ 罗庭轩听到听到赵怀安这三个字,面色变了变,浑身都失了力气。 第468章 安定伯府你想怎么处置 官府之人一走,糖水店里又安静了下来,赵怀安重新给瑞哥点了一碗糖水。 “他怎么那么害怕你?”瑞哥儿黑漆漆的眸眼就那么直直地盯着张怀安。 以前,他一直以为赵暮就是最厉害的人了,不想,还有比赵暮还要厉害的人。 这人还是他爹······瑞哥儿发现自己也没有之前那么排斥他了。 “因为他惹了不该惹的人。”赵怀安勾着嘴角,朝罗婉儿看了一眼,却发现她也正看着他。 他顺势捏了她的小手,轻声问了一句:“安定伯府,你想怎么处置?” 罗婉儿有那么一瞬间,竟觉得赵怀安查了她的身份,知道了她和安定伯府的关系! 然而不等她开口,赵怀安又淡淡说了一句:“还是交给我吧,京兆尹知道怎么处置。”说完他又继续给她夹菜。 罗婉儿定定的看着他,见他面色无异,不像是知道了什么一般,又将适才那心思压了下去。 她不是原主,不论如何,她都不想跟安宁伯府的人扯上关系,让京兆尹处理是最好的了。 随后,一家子吃饱喝足,又在街上逛了逛,就回了府上。 瑞哥儿玩儿了一天,已经很累了,罗婉儿先带着她回去休息。 赵怀安回了书房中,准备着手给瑞哥儿挑选大儒,就听门房急急来报,只说伯府的人上门道歉来了。 “说我不在。”赵怀安挥了挥手,刚回书房,一黑衣人就闪了出来:“主公,那批人当真是太子之人,我们要不要给皇上?” 不等他将话说完,赵怀安伸手,打断了他所有的话:“张真人应该也快到上京了吧,不急,再等等。” 当今皇上庆帝喜黄老之学,成日沉迷练丹。 没有人知道,得圣心的吏部侍郎赵怀安此番回乡,不单单是为了‘祭祖’,还担了一份请那擅长扶乩之术的张真人出山的要任。 黑衣人看了看自家主公,恍然明白了什么。 傍晚时分,天气多了一丝凉意。 赵府门口,一身华贵的安定伯夫人葛氏扶着老嬷嬷的手,脸色越发难看。 要知道,她已经来好一阵了,如今,这天都快暗了,赵怀安还不出来见她,便说明那人是没将他们伯府看在眼里的。 抬头看着赵府匾额,葛氏雍容华贵的脸上翻涌着滔天怒意。 “不过是个寒门出生的小小三品侍郎罢了,也敢在我面前摆架子,走,咱们回府找老爷!”葛氏阴着脸拍开了老嬷嬷的手,径直回了软轿中。 软轿绕过一条街,就到了伯府门前,葛氏阴着脸回去,就见安定伯正匆匆的往外赶。 “你去找了那赵怀安?”他下意识问了一句,眼看着葛氏面色不好,心下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赵怀安压根就没把咱们这个伯府放在眼里,我在赵府门口等了那么久,他说不见就不见,倒是嚣张至极!” 说完这话,她似又想到了什么一般,焦急道:“这可如何是好,伯爷,你说,咱儿子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安定伯早有预料,但真听她这么一说,面色也不怎生好。 又听葛氏提到他那不成器的儿子,安定伯当即怒骂道:“都是你这慈母多败儿,你瞧瞧他给我惹了什么事儿,得罪谁不好,竟得罪了赵怀安这硬骨头,他就是个不开眼的,不知道人家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吗?我如今还等着起复,被他一搅和,只怕皇上也不想用我了!” 一听事情竟严重到了这个地步,葛氏面上也多了一丝紧张,忙端了茶盏给他:“伯爷,你消消气,那,那可如何是好啊?”。 “如何是好?”安定伯冷笑了一声,又是一通训斥,方才喝了口茶,将心里的浊气咽了下去。 这不孝子虽给他惹麻烦,可好歹也是他的儿子,他如何能不担心? 可是再担心,也没有法子! 如今这赵怀安圣眷正隆,他实在也没有法子啊。 葛氏见状,赶忙道:“老爷,不如咱们去求求五皇子?” 一提到五皇子,安定伯整个人的面色又黑了下去。 前几年,五皇子位居太子之下,他有意将罗宜笑嫁于东宫,便百般推却五皇子和笑儿的亲事,谁知道后来,五皇子竟得到了皇上赏识! 那时,老太君忽然去世,笑儿的婚事也彻底耽搁了下来,如今,三年一过,五皇子却并未提他和笑儿的婚事,这不是生了悔婚之意了吗? 这亲事都没做成,他就要上门去求别人,如何使得? 葛氏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皱着一张脸想了想,忽的拍手道:“不是还有平西侯吗?前阵子平西侯传信回京说要迎娶那外室女,若咱们让侯爷出面跟赵怀安美言几句?” 安定伯听她又将‘外室女’三字挂在嘴上,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他要娶的是婉儿,如今婉儿都不知道被你卖到什么地方去了,你让我拿什么嫁给他?” 葛氏眯了眯眼,眼里满是得意之笑:“这有什么?他未必还见过那外室女不成,咱们找个相似的姑娘嫁给他不就成了?更何况,他回京还得等到年底,咱趁着这时候给他传信一封,先帮咱儿子过了这关再说。” 安定伯听她一次又一次的提到外室女,面上终归有些挂不住。 “你可否不要一句一个外室女的唤她,她也是有名字的!” 当初是他这当爹的对不住婉儿,婉儿娘死了,他也没有护着她,如今,更是连她的生死都不知道。 安定伯越想,心里越发愧疚。 “有名字,什么名字,一个族谱都入不了的玩意儿!”葛氏一想到安定伯那如花似玉的外室,心下就气愤,自然对那外室女也没什么好脸色! “你!都是你干的好事儿,如今,我看你去哪里找假货骗那平西侯!” 葛氏听得这话,软了声音:“这也怪不得我呀,你说他好端端的为何一定要勾引五皇子,我都同意她回府了,她还不消停,终归是个不安分的,咱们这世代袭爵的家族,若因她惹上了什么麻烦,得罪了什么人,那可是满门抄斩的祸事儿啊!” 安定伯一顿,他虽有些心软,但也觉着葛氏所说不错。 他终归是个自私之人,再是宠爱婉儿和她娘,也不可能为了个外室,和妻子的母族抗衡,更不想为了她们承担不必要的风险。 安定伯长吸了一口气,将心思压到了心底,思来想去,还是摇头。 “你这法子不行,平西侯可不蠢。” 那平西侯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如今,他陡然要娶他女儿,还不定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他可记得清楚,那位侯爷每每回京,可没少针对他! 思来想去,他还是说了一句:“要不,还是让笑儿去求求五皇子。” 葛氏咬牙,有些不赞成。 “求五皇子?你也知道,五皇子早看不上咱们家门第了,如果真去求了五皇子,笑儿嫁到五皇子府,可不得受委屈?” “受委屈和你儿子的命比起来,你选择哪样,赵怀安可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这番得罪了他,你儿子在牢狱里,定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第469章 她头上的帷帽不知被谁碰了一些就要落下 整个安定伯府因为罗庭轩的事儿人心惶惶,连着和安定伯交好的官员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和他往来走动。 而只隔一条街的赵府,却热闹非凡,每日都有不少京中贵夫人们递拜帖,去拜访罗婉儿这新寻回来的侍郎夫人。 罗婉儿起初还会敷衍着见一见,走动走动,不想,再是后来,赵怀安见她面有疲态,终是说了一句:“这些人惯来如此,捧高踩低,世故圆滑,你若是觉着累,我就将他们全给拒了。” 罗婉儿听后,不免惊讶,全给拒了? 要知道,这些拜访的人当中可不乏有一、二品大官的夫人,按道理来说,赵怀安虽得圣宠,却也不过是个三品侍郎。 这些贵夫人来看望她,原本就是纾尊降贵了,宅院妇人间的往来和前朝之事息息相关,她如今,若就这么将人拒了,难免不给人脸面,更会得罪那些女眷的当家人。 她帮不了赵怀安别的,却也不想给他添麻烦。 然而,赵怀安只是看着她这表情,顿时就明了她的心思。 “你就放心吧,我的前程还不用夫人这般委曲求全来换。”赵怀安拉着她的小手,低低一笑。 罗婉儿依旧有些不放心:“可是······” “好了,没有什么可是的,我给瑞哥儿选了几位大儒,过几日,带你见见?” “几位?”罗婉儿惊讶,之前,瑞哥儿念的私塾,一个课堂中都有不少人,如今安郎竟要几位大儒同时教瑞哥儿? 这阵势,会不会太夸张了些? 赵怀安看着她惊讶的表情,微微一笑,一把将她拉坐到了自己腿上,伸手环过她的腰肢,缓缓开口。 “瑞哥儿那般聪慧,却整整耽搁了好几年,也该好好给他补补才是。” “这样会不会太累?”罗婉儿心疼瑞哥儿,想着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成天要被那么多夫子追着赶,不免心疼。 最最重要的是,这其中还有别的不良影响。 想到此处,她又道:“这般张扬,你的同僚会不会说些什么?” 罗婉儿不敢小看了那些嚼舌根的人,毕竟,他们很有可能会跟当今圣上嚼舌根。 赵怀安将她抱的越发紧了几分,脸颊在她纤瘦的背脊上蹭了蹭,闷声一笑:“婉儿,莫想太多,至于瑞哥儿,你也不用心疼他,等他将落下的功课补起来了,往后,我只会对他松懈一些。” 罗婉儿自是相信他的,她终是没有多言,只顺势靠在赵怀安的肩背上,轻‘嗯’了一声。 没过几日,三个教瑞哥儿的大儒便纷纷上门了,赵怀安专门在府上设了学堂,还让他们三人排了课,三人分时间跟瑞哥儿上课。 罗婉儿曾悄悄去听过课,她原本担心瑞哥儿不适应,或是害怕,不想瑞哥儿很是高兴,且课堂上于夫子对答如流,一点儿也不怯场。 罗婉儿见那些夫子眼里明显有着惊讶和赞叹,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去。 随着赵怀安休沐结束,正式去朝中上早朝后,罗婉儿也开始忙起了正事儿。 所谓的正事儿,便是挨个挨个的将赵怀安名下的铺子巡了一遍。 赵怀安没有精力做营生,故而,他名下的铺子大多都租了出去,只有少部分是请人帮忙打理的。 罗婉儿如何也没有想到这其中请人帮忙打理的店铺中,还有一家花容。 店里的胭脂水粉都是从青州运过来的,听赵怀安的意思,那铺子里的生意还很不错。 罗婉儿想陪着赵怀安在上京城中待下去,故而,也打算在京中做点营生,可她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自己应该做点什么,索性,她就打算先挨个挨个的看看那些铺面。 门房一听说她要去看铺面,早早备好了软轿。 罗婉儿原本是打算走着起的,结果,那门房说各个铺面之间的距离有些远,再来轿夫也知道路,会准确的将她送到铺子上,倒免得她再沿路去问别人,罗婉儿仔细一想,也确实有这么个道理,便应了下来。 她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花容。 下轿时,她特意戴了帷帽,有丫头伸手过来要搀扶她,罗婉儿还是有些不适应,只让她跟在自己身后,便径直进了铺子里。 这家花容的铺面极宽,连着装修的式样都是按着青州府的式样来的,罗婉儿知道,罗婉儿知道这应是出自于赵怀安之手,心里不免有些触动。 “夫人,您要买些什么,我进去帮您选?”小丫鬟见铺子里人头涌动,唯恐那些人磕着罗婉儿,便说了一句。 “不用,我先看看。”她只是过来看看情况的。 显然这个铺子里的生意极好,她只需要看看铺里伙计待人接物的态度后,晚些时候,就可以直接查流水了。 毕竟安郎这么多年忙于朝堂之事,也并未放太多心思在这些上面,她也应该帮他好好打理打理家业才是。 “夫人,要不我去通知管事儿的一声?”那小丫鬟自也知道这铺子是府上产业,见她不买东西,里面又说了一句。 罗婉儿正要摇头,远远的,就听一道清脆好听的声音传来:“赵夫人。” 罗婉儿一回头,就看到一个袅袅娜娜的人影快步过来,是罗宜笑! 今日的罗宜笑已经换了一身艳色裙裾,褪了半分那日的端庄沉稳模样,一举一动间全是金尊玉贵的娇小姐之感。 看着面前这个眉眼间和她有几分相似的罗宜笑,罗婉儿有些失神,暗道了一句,这样的罗宜笑才更加接近她脑海里那个罗宜笑。 “赵夫人,你莫不是不记得宜笑了?你才来上京时,我还专程去接过你和瑾哥哥呢!” 罗宜笑满脸带着璀璨笑意,那欲要跟她亲近的意图十分明显:“真巧啊,赵夫人,你来买胭脂,我也来买胭脂,赵夫人,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送你一些可好?” 罗婉儿心知来者不善,如今铺面也看过了,也不想再给跟她纠缠,当下就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还有事儿。” 罗宜笑蹲在赵府门口等了她许久,好不容易才将她等了出来,这会子,还没说上正事儿呢,哪儿肯让她走? 当下,她快步上去,就揽上了罗婉儿的手。 “赵夫人,你怎生跟我这般客气,我早在见你第一面的时候,便觉得和你很有眼缘,你既是不愿收我的胭脂也不要紧,相请不如偶遇,这附近正好有个茶楼,不如,我们一起去坐坐,吃点点心,喝点茶水怎么样?” 罗婉儿压根没有想到罗宜笑会忽然冲上来,还跟她做出了这么亲密的举动,她一时僵了僵,下意识就将手抽了出来。 偏偏,罗宜笑便似故意赖上了她一般,竟又朝她靠了过来,罗婉儿下意识往后退去,头上的帷帽不知被谁碰了一些,就要落下。 第470章 查看铺面 罗婉儿心中一紧,下意识伸手去扶帷帽。 原主和罗宜笑的关系不但不好,而且,还十分恶劣。 当初,生了原主爬五皇子床的事儿后,罗宜笑更是对原主深恶痛疾,若这时候,帷帽当真落下,罗宜笑肯定能认出她来。 就依这赵怀安如今的处境,罗家人少不得又会贴上来。 罗婉儿不想给自己和赵怀安徒添烦劳,暂时也不想跟罗家人扯上关系,因为,她也不愿让罗宜笑认出她来。 扶正帷帽后,她几乎是下意识往身后退了退,面色十分的难看。 “罗小姐,你想干什么!” 罗宜笑本就想和罗婉儿套近乎,谁知道,罗婉儿说翻脸就翻脸,最重要的是,罗婉儿这呵斥声刚刚落下,外头就有一批配着长刀的男人蜂拥而来,很快就将罗宜笑给围了个彻底。 罗宜笑彻底傻眼了,一时间,她急的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夫人莫怕,我们是大人留下来保护你的。”那群男人中,有人率先道。 罗婉儿一愣,面上也是迷茫,毕竟,赵怀安也从未跟她提过这事儿。 不过,也很好理解,想来经了五年前的事儿,他如今心中时刻戒备着的缘故吧。 周遭响起了喧哗声,显然是铺子里的人被这些带刀的男人吓到了,连着东西也顾不上买了,纷纷往外走。 罗婉儿见状,眉目一紧:“你们先下去,莫要扰了生意。” 一群男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忙抱拳朝罗婉儿道:“是!” 等那些人走后,罗婉儿眼看着铺子里的人竟还惊惶不定的朝着外头看去,赶忙道:“大家不要怕,一场误会,你们该买什么就买。” “赵夫人,我,我也只是想跟你交好,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啊。”罗宜笑一张脸青了又红,红了又青的。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样讨好过人,可如今,她一讨好人,竟又被这么多人拿刀给围了起来。 这赵府简直是欺人太甚了! 罗婉儿恐她再生事端,也不想跟她多说,直接就朝外头走了去。 罗宜笑面色更加难看了,赶忙追了出去:“赵夫人,我今日过来是特意为我大哥来的,我大哥没眼力见儿,不知你的身份,你可莫要再为难她,可好?” 罗婉儿本是要走的,冷不丁听到这话,他不由冷笑了一声。 “这么说来,我若不是赵夫人,她做的便是对的?这世上寒门之家的人,就活该被他欺负,罗小姐,你也是女子,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你出生在寒门,你还会这样想吗?” 罗婉儿说完这话,就冷着脸上了轿。 罗宜笑僵站在原地。 她爹和她娘为了大哥,竟让她去五皇子府上求五皇子,现如今,五皇子对她态度不明,若五皇子再因她大哥这事儿而恼了她可怎么办? 毕竟,她大哥做的那事儿实在是太丢人,再来,还得罪了五皇子颇为看重的赵怀安! 无论如何,有这样一个大舅哥,想来对五皇子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赵夫人!”罗宜笑还想再拼一把,去将那赵夫人拦住,求她一番。 然而,那群带刀的男人又适时堵了上来,霎时间,罗宜笑就僵在了原地,啥也不敢做了。 “小姐,我们该怎么办?”她的贴身婢女快步走了过来。 罗宜笑面上的端庄有礼模样险些维持不住,她差点直接就对着婢女一通训斥了,偏这时,又见远处,一堆人正朝着他们这边指指点点,罗宜笑面色就更加难看了。 “走!”她赶忙拿着绢帕捂了脸,匆匆往家去。 这一对主仆前脚刚走,后脚人群里就传来了一阵议论声。 “刚刚那位赵夫人真是好心肠啊,伯府世子嚣张跋扈,这上京城谁敢帮咱们这些平头百姓说话啊。” “可不是?你是没瞧见那伯府小姐那脸色,啧啧,还说什么知书达理,秀外慧中,要我说,就她那样子,还没有人家乡野来的赵夫人懂得道理多。” 有人奇了:“你怎么知道那位夫人是乡野来的?” “这你都不知道?城里都传遍了······” 另外一头,罗婉儿快速的巡了几个小店面,巡到最偏的一处茶楼时,就看到茶楼门口,小二正靠在门边打盹儿。 小丫鬟见状,小心翼翼的看了罗婉儿一眼,赶忙过去将他推醒。 那小二正做着美梦,冷不丁被人推醒,下意识擦了擦嘴边的哈喇子,一双眸眼也下意识的朝推他之人看了去。 “夫人来了,快别睡了!”小丫鬟急急道。 小二哥正想问什么夫人,一扭头看到了软轿前的罗婉儿,忙站了起来。 “这位夫人,你是来喝茶的吧?今日店里的桂花糕和栗子糕已经没有了,若你只是喝茶还好,若是要点心,那你还是去别家吧。” 小丫鬟张了张嘴,默默为这人捏了一把冷汗。 这要是私底下如此惫懒就算了,如今夫人都过来了,他还这样,可不要让夫人动怒? 她还想提醒一二,就见罗婉儿快步走了过来,不动声色道:“走吧。” 那小二见状,便不甚热络的跟了进去:“这位夫人,你要喝什么茶。” 罗婉儿进了铺子里,方才发现,铺子里东倒西歪的坐了好些个人,全是小二哥,却连着一个客人都没有。 她忍不住挑了挑眉,又朝二楼的木梯处看了一眼:“楼上也没客?” 那小二哥等了半天也没等出个答案来,正觉不耐,又听得这话,心下又生了一丝暗火。 “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若是嫌咱们茶楼里没生意,你可以不来,没必要专程过来说风凉话。” 这番,他这含着怒气的声音落下,茶楼里的掌柜和众小二也齐齐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众小二面色无异,显然是见怪不怪的模样,倒是那掌柜的见状不好,忙迎了上来。 “这位夫人,你莫要生气,若你喜欢二楼,我让小二引你上去?” 罗婉儿不等他话完,就兀自上了二楼,掌柜的狠狠瞪了小二哥一眼,忙跟了上去。 二楼和罗婉儿想象中一般,压根就没什么人,甚至于楼上的桌椅板凳还沾了不少灰尘,罗婉儿用了抹一下,手上就黑了,同样黑的还有她那张帷帽下的脸。 “夫人,我帮你擦擦。”掌柜的忙要让人上来擦桌子,楼下的小二哥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才有一个人不情不愿的拿着帕子走了上来。 “不用擦了。”就在这时,罗婉儿说了一句。 那小二哥见怪不怪的就拿着帕子往下走,都不带一丝犹豫。 掌柜的不知为何,忽就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就听他身边那戴着帷帽的女子缓缓开口:“这样的店不开也罢,你让他们各自回去吧!” 第471章 赵怀安又醋了 这茶楼偏僻,茶楼中的小二态度懒散,继续开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生意,但胜在铺子里的位置比较宽敞,也能提供相对隐秘的环境,罗婉儿当下心里就有了一个主意:她要开一家私房菜馆! 在现代,私房菜几乎代表的是高级、神秘、还好吃,只要她将这空旷的茶楼改装是雅间,再推一些特色菜出去,应该也会小火一把。 “拿一笔遣散费,把人全部散了,之后,将账本送到府上来。” 罗婉儿说了一句让掌柜的惊呆的话语,一旁的小丫鬟见掌柜的还保持着当初的模样,忍不住提醒道:“掌柜的,这个就是咱们的东家夫人,你还愣着干什么?” 东家夫人? 掌柜的早听说东家似乎有个早没了的原配,却不想何时多出了一个夫人,他更没想到她还会到铺子上来察看,不由擦了一把冷汗。 眼看着罗婉儿已经出了铺子,他忙追了上去:“东,东家夫人。” “快些去办,我喜欢办事利落的人。” 她这言下之意是掌柜的若是办事不利落,也照样会被换下来! 掌柜的也不敢惹他,当下连连点头:“是,小的这就去办!” 罗婉儿回府不久,那掌柜的就匆匆拿着账本上门了。 彼时,罗婉儿刚将装修草图画出来,她一共画了二十来个雅间,不过,具体多少,还得由匠人测量测量。 最重要的是,为了更好的确保隐私性,每个雅间之间,都得保持一定的距离。 “去找个匠人,就按照我上面画的规划。” 那掌柜的也是会来事儿的,接了纸稿,也不多问,就匆匆下去办了。 随后,罗婉儿又列了个菜谱,将自己能想到的特色菜都一一写了下来。 赵怀安晚间回来,一听说她要开什么私房菜馆,颇为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京中酒楼菜馆颇多,要不还是做再开一家胭脂铺吧。” 除了这个原因外,酒楼茶馆之类的实在太忙,他也不想让她受累。 “你先帮我看看再说。”罗婉儿二话不说,将自己的菜单递给了他,赵怀安一眼就瞟到了其中的鳝鱼,他默了默,忍不住道,“大庆没人吃鳝鱼。因为早些年,有人吃鳝鱼吃死了,再后来就没有人愿意吃了。” 说完这话,他又忍不住游说道:“婉儿,要不我们做点别的?你也能轻松一点。” 如今,这府邸已经不需要她那般辛苦了,比起让她将精力用在这些事儿上,他更希望她能给瑞哥儿生个妹妹! 而,罗婉儿显然没明白他的意思,她以为他还在说鳝鱼的事儿,当下就道:“没事儿的,鳝鱼去了头就可以吃了,头部有毒素自然会导致人死亡,你再看看我别的菜。” 赵怀安心头闷闷的,一目十行的将菜谱扫完,不得不说,这菜谱中的菜多是京中不曾有的,也极有特色。 赵怀安即便是不愿,还是赞许的点了点头:“就不能做点轻松点的营生?” 他和她已经错过了五年,如今,每一日于他而言都是不易,他只想每日回府都能看到她,不想别的事儿分了她的精力。 罗婉儿得了他肯定的答案,心里放心了。 面对着赵怀安黏黏腻腻,颇有不满的目光,她福至心灵,忽就明白他在不痛快什么了。 脸上一烫,她悄声道:“安郎,你就放心吧,也不是要我日日留在里面做菜,待我请好了厨子,正式开了张,日后,这私房菜馆也用不上我。” “当真?”赵怀安看她。 “自然是真的。”罗婉儿一脸诚恳,就差没有直接当着他的面发誓了。 赵怀安脸上总算有了笑意,他贴过来,扶着她的细腰就要往她腿上带,就听外头传来了瑞哥儿的声音:“娘!” 赵怀安脸上一黑,就被罗婉儿推到了一旁,转而朝外头走去。 “瑞哥儿今天乖不乖?” “乖,瑞哥儿今天一日没见到娘,我都想娘了。” “我也想你了。” 眼看着罗婉儿说着话,还大大方方的亲了瑞哥儿的脸颊一口,赵怀安脸色又黑了几分。 他果然给自己生了个绊脚石······ 隔日,萧瑾珏派人送来了请帖,要邀赵怀安夫妇去府上赴宴,只说要为那日船上周到不周之处给罗婉儿道歉。 罗婉儿自是不能去,正寻思着想个理由搪塞,不想,赵怀安竟直接拒了五皇子府的人。 罗婉儿一愣,五皇子好歹也是未来的皇上,她怕自家夫君这么做,得罪了那人,将来遭那人猜忌。 “我原本就只是一个纯臣,如今,更不能轻易站队,否则,才会遭来祸事儿。”赵怀安看出她的担忧,兀自解释了一句。 罗婉儿不懂朝政,却也知道轻易站队才容易被人清算的事儿,她的到来已经改变了很多,假如以后继位的不是萧瑾珏呢? 所以,当下,罗婉儿暗松了一口气,也没有掺和这事儿。 而府外,五皇子的小厮如何也没有想到赵怀安竟会拒绝自家主子爷,他反反复复跟门房确定了这事儿,方才绷着脸回去复命了。 萧瑾珏早在多年前就出宫建府了,说来,五皇子府和赵府也隔的很近。 小厮急急回府时,五皇子正在皇子府里的小校场中射箭,小厮颤巍上前,将自己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他本以为,五皇子必定会大怒,谁曾想,五皇子听后,却什么也没有说,依旧拉弓射箭,直到他新射出来的箭将靶心处那支箭射开,他才无趣的将弓扔给了一旁的近侍,接了白巾子,一边擦手,一边问:“他还说了什么?” 那小厮仔仔细细的想了想,缓缓摇头。 萧瑾珏面色一顿,回头朝小厮看去,小厮见他眼中满是冷冽之色,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时,护卫急急来报:“主子爷,安定伯府的小姐来了!” 萧瑾珏微顿,随即了然道:“将她带到厅房中,我随后就到。” 护卫领命而去,待萧瑾珏回屋换了一身衣服,再回厅房时,就见一个身穿素色衣裙的娇美女子正端端正正的坐在圆腰椅上。 那模样说不出的娴静温柔。 萧瑾珏面无表情的看了一阵,再度进屋时,脸上已经有了温雅笑意了:“笑儿,你怎么来了?” 第472章 他梦到她做了自己的侍妾 罗宜笑看着远远而来的矜贵男子,眼圈子红了红。 匆匆用巾帕擦了擦眼角,她忙又站起身,端端正正的朝萧瑾珏行了一礼。 “瑾哥哥,我,我。”她无措的张了张嘴,一想到他爹和赵怀安百般示好,赵怀安不但不领情,反而还专程警告她爹,让他莫要纵着女儿骚扰他夫人,罗宜笑又是一阵委屈。 她可是安定伯府的嫡女,赵怀安那般行为,实在是让她丢尽了颜面。 “可是为了你大哥的事儿?”萧瑾珏再度开口。 “瑾哥哥,我若是有法子,也不会求到你面前来,那赵大人和你感情深厚,你可否帮帮笑儿?” 萧瑾珏狭长的眸眼里闪过了一抹嘲意,但很快又被他掩了下去。 “笑儿,别哭。”他揽她的肩,满脸怜香惜玉的模样,“笑儿的难处就是我的难处,我自然应该为笑儿分忧。” 说着话,他拉过她的手,方才唇边亲吻了一下。 罗宜笑心头一动,竟因着男子和他这般亲近而脸红心跳,她喜欢萧瑾珏,自也喜欢他这么对自己,可她更加清楚,她的瑾哥哥喜欢那种端庄女子! 她不想自己举动轻浮,让他小看了去,于是,她忙缩了手,低低道:“瑾哥哥,你莫要吓笑儿。” “怎么便是笑了,你我是未婚夫妻,况且,我这府上也没有外人,就算做更亲密的事儿,也不会有什么人知道的。” 萧瑾珏邪气一笑,缓缓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那带着薄茧的指腹也缓缓地在她薄唇上摸了去。 那般轻佻的举动,让罗宜笑脸红了个透。 她愣愣的看着萧瑾珏,却见他缓缓朝她靠了过去:“笑儿这般孤身来我府上,便是要解我相思的吗?” 他语音低哑,却听得罗宜笑面的红意骤退,像失了血色一般难看。 在萧瑾珏那张薄唇快靠近她嘴边的时候,罗宜笑连忙往后退了几步,连声道:“我没有,瑾哥哥,你不要误会我,我不是那种轻浮的人。” 她是要嫁他为妻,怎能将自己不清不楚的交给他,这可不是要让他瞧不上? 她爹娘果然误她,竟让人将她如同货物一般送到了五皇子府上,她从未见过哪家父母这般轻贱自家女儿的。 似乎是为了给他证明什么,罗宜笑咽了咽口水,急急道:“瑾哥哥,我今日来只是想看看你,并未有让你帮我救大哥的意思,我也并不是那般下贱之人,下贱之人根本就配不上你。” 她说着这话,又红着眼,好不委屈的跟萧瑾珏福了福身子,就匆匆离去了。 萧瑾珏并不意外,还十分温柔的吩咐人将罗宜笑送了出去。 随后,近卫从他身后走了出来,不解道:“主子爷要帮安定伯府?” “赵怀安是我想拉拢的人,伯府得罪别人还好,偏得罪了他,你觉得,我会出面?”他脸上露出了嘲讽之笑。 近卫顿时就明白了,他家主子爷今日之所以有这个举动,只怕早就看不上了伯府的门第,这番是想逼伯府自己出这个头。 要么自动降妻为妾,要么恼怒之下,主动退婚。 “你说,同样是穿着素净的衣服,她怎么就是半分也比不得那人呢?” 萧瑾珏看着空荡荡的厅房门口,幽幽说了一句,脑海里,不竟又想起了青州府那个戴着围帽,打了他一棍子的女子。 当日他回京时,明明还留了人盯着她,可她却像是消失了一般,再无音讯。 原本,他以为自己都快把这事儿给忘了,可自从那日见到了赵怀安那带着帷帽的夫人后,不知怎么的,他总会断断续续的做一些关于青州那女子的梦。 他梦到自己当日将她的帷帽揭了下来,还让她做了他的侍妾。 那些梦,真实的让人不敢相信。 揉了揉眉心,萧瑾珏喃喃道:“都是不省心的,想必,这回赵大人拒绝我,也有他那夫人的缘故,倒是个记仇的。罢了,谁让赵大人是个不可或缺的人呢。” 护卫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爷说的是赵侍郎,可他不明白的是,主子爷为何一次又一次的容忍那赵侍郎。 “让人去库房里找些好东西,给赵夫人送去吧,就当是我给她赔礼道歉了。” 萧瑾珏又说了一句,护卫心下诧异,还是抱拳应了一声;“是!” 夜色寒凉,当第一缕朝阳照在上京城中时,空气里的寒意也被驱散了几分。 罗婉儿眼看着瑞哥儿开始上课了,方才收拾妥当,出了府门,就碰上了五皇子府的人。 待见那五皇子府的人连着抬了一大口红木箱过来,只说是要给她赔罪的,她皱了皱眉,二话不说就让人和东西一并打发了回去。 她先去茶楼和匠人确定了装修铺子的事儿,又在上京城中转悠了起来,本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原则,她打算先选几家酒楼,尝尝味道。 然而,不等他选出来,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阵拍惊堂木的声音,随后,便是一阵绘声绘色的说书声。 当罗婉儿从那些字正腔圆的话语间听到黛玉二字时,她忍不住顿了脚步,循声看去,就见不远处,一个少年人正津津有味的跟人讲着红楼! 当对方时不时的表演上一阵口技时,罗婉儿不由想到了钱先生,也不知不觉的朝对方走了过去。 那少年人很快就讲完了一章回,边上立马就走了个拿着簸箩的人过来,周遭的看客纷纷从自己兜里冒了一些个铜板出来打赏。 当那簸箩端到罗婉儿面前时,罗婉儿直接放了两个碎银角子进去。 对方许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大方,一时间,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随后连连道:“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你师傅是谁?” 问着这话,罗婉儿心跳也快了几分。 又是讲红楼,又有着这样精湛的口技,罗婉儿心里有了一个呼之欲出的猜测,此刻就想知道答案。 最后,倒是那说书的少年人回了一句:“我师傅是红楼的钱先生。” 第473章 他不服老 罗婉儿一愣。 她虽早就知道钱先生带着他的徒儿来了上京城,可再次见面竟是现在这番场景,他还是不曾预料到的。 “可以带着我去见见你师傅吗?” 那少年人迟疑了片刻,还是朝罗婉儿点了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红楼坐落于一条富饶街道的巷子深处,门面不宽,可那书着‘红楼’的匾额却格外大气。 罗婉儿跟着他们迈过门槛进了院中,就见不大不小的院落里,众人行色匆匆,有搬箱子的,有打包东西的,忙的不可开交。 迎着罗婉儿困惑的目光,那说书人解释了一句:“再过两日,我们就要从这儿搬出去了。” 声落,忽听一个男高音响起:“钱十一,你还废什么话,还不赶紧过来帮忙。” 罗婉儿身旁的少年人讪讪一笑,忙呵了回去:“有客人要见师傅,我带过去看看。” 那男高音上上下下的打量了罗婉儿一眼,见她身上的衣料虽尚好,却也不像是有什么来历的,心下不免失望,也就没有多搭理他们了。 罗婉儿随着钱十一一路进了后院中,就见后院中,一个枯瘦的人影正翻晒着书册。 听到响动,那人头也不回,缓缓说了一句:“把这些都带上吧,都是从青河县带来的,就算是回去,也该一并带上。” “钱先生!”听着那略带沧桑之感的话语,罗婉儿低低唤了一声。 钱先生不敢置信的回头看来,嘴唇蠕动。 罗婉儿直接掀开帷帽掀,朝他笑了笑。 钱先生定了好一瞬,方才惊呼道:“罗娘子!你,你还活着,真好!” 罗婉儿脸上满是和故人重逢的喜悦,就听钱先生将这些年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原来,他听说后河村的事儿后,又在青河县等了她一年多。 直到后来,他以为罗婉儿当真糟了难,心下难过之余,却也记得当初要将红楼梦发扬光大诺言,便是带着他那些徒儿来了上京。 罗婉儿没想到钱先生之所以在上京竟还和自己有关系,顿觉感动。 两人又寒暄了一阵,罗婉儿方才想起自己进门时看到的场景,下意识问了一句:“到底生了什么事儿。” “自从没了罗娘子你,整个红楼就像是失了主心骨一般,一开始上京时,还有过营生,再是后来,各大书坊都在大量印刷红楼,戏班里也将红楼排成了戏,我们这里没了新故事,时间长了,便也没了营生。” 罗婉儿明白了,没有营生便是支撑不下这里的门面了。 “让大伙儿停下手里的活儿,我带大家去外头吃东西。” 罗婉儿忽的说了一句,钱先生正当诧异,就听她笑了一声:“既然我都回来了,钱先生还要走去哪儿?” 钱先生猛出声来,是啊,罗娘子都回来了,那他们红楼就垮不了了! 罗婉儿大家伙儿整顿整顿,东家请我们去吃饭,都麻利些!” 院里的少年人们听得这话,纷纷从惊讶中回神,面上都带上了喜色,逢人就说东家回来了,他们不用搬了! 一行人到了酒楼,又聊起了红楼日后的运营。 饭后,罗婉儿直接将身上的钱袋解给了钱先生,只让他先拿去打点,又跟他详谈了西游的新章回。 等她再度回府时,天色已经暗的差不多了,赵怀安正远远候在了门口等她。 见她回来,他快步迎了上来:“这是去哪儿了?” “去见了钱先生,就是你早前说的那个红楼的钱先生。” 罗婉儿本还想和他多说些,瑞哥儿就朝她跑了过来,她只好暂时止住这话,又抱着儿子往院里走。 赵怀安一路跟着他们娘儿俩送回了院中,心下不免有些懊悔。 前阵子回京时,他明明还跟她承诺过,要带她去红楼转转的,谁知道,后来一忙起来,他倒是给忘记了。 夜里,一翻缠绵。 他酣畅淋漓之余,紧紧将她抱在了自己怀里,温柔缱绻道:“过些时日,等我休沐,我定好好陪你。” 罗婉儿被他折腾的够累,如今,连着抬眼皮子的力气也没了,只含糊的点着头,便也忘了跟她说自己和红楼的事儿。 随后的两日,罗婉儿大部分的都在红楼中度过,因着《西游记》出了后续的内容,红楼里的营生渐渐又好了起来。 钱先生以及他那些徒儿的脸上明显都带上了笑意,大家迎来送往,好不热情。 而罗婉儿白日在外头已经够累了,晚上回了府上,少不得又得被赵怀安折腾一番,这直接导致她最后连着跟他说话的力气也没了,还是他自个儿帮她清理的身子。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赵怀安看着她熟睡后,心里就跟打翻了醋坛子一般,整个人心里头都是闷闷的。 他的人已经跟他说了她日日去红楼的事儿,他本是顺嘴问了一句红楼当中都有些什么人,哪知他的人却说都是些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赵怀安听得这话,心里顿时就不是滋味儿了。 他如今虽不到而立之年,可和那些个少年郎比起来,还是老了些,偏他再她面前就是不肯服老,还暗自里跟自己较劲儿。 就想在床上证明自己比那些人差不了,偏任他怎么使劲儿折腾,心里那股子郁气就是无论如何也消不了。 “你是我的。”躺在她身边,他低低说了一句,片刻,不竟又有些好笑,自己这样莫不是太小气了一些。 罗婉儿可不知道他这番多的纠结,一夜好眠,等她隔日起来时,赵怀安已经走了。 她先去陪着瑞哥吃了早饭,然后又去了红楼。 只是,他这才刚刚过去,还在看钱先生教他那些徒弟们练早功呢,就听一阵急急忙忙的脚步声传来,随即,又是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呼唤声。 “婉儿!” 罗婉儿一回头,就看到赵怀安也跟了过来,只不过,他那阴沉沉的眸色在院里那群少年人的身上转了一圈之后,他整个人的面上就肉眼可见的变了几变! 第474章 你竟然来了上京 “怀安,你?”罗婉儿有些狐疑,就见赵怀安快步过来,站在了她的身侧,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些少年人。 毕竟是当了多年的官,身上的官威还是有的。 于是,那些个原本还在认真练口技的少年人在注意到他后,都不说话了,眼里明显有了不解和惧意。 总有种这人是来砸场子的感觉。 罗婉儿见状,忙道:“这些都是钱先生的徒弟。” 赵怀安挑眉,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钱先生的名字了,迟疑间,就见人群中,一个身着长衫,模样清瘦的男人快步走了过来。 “罗娘子,这位大人是?” 赵怀安沉脸看着对方。 罗婉儿察觉到他的异常,适才想起自己忘了跟他说红楼梦的事儿了,忙不迭道:“怀安,其实,我忘了跟你说了,我日日过来,便是为了将红楼经营好。” “他是曹雪芹?”赵怀安抿唇,一眼不错的盯着钱先生。 “什么?”罗婉儿有些反应不过来。 赵怀安皱眉,又扭头看向了钱先生:“你就是那曹雪芹曹先生?我是婉儿的夫君。” 前些时日,钱先生就从罗婉儿口中听了一些关于赵怀安的事儿,却不曾想到他那么快就会来这处,这番才反应过来,他连忙跟赵怀安打招呼。 “原来是赵大人,赵大人误会了,我不是曹公,我姓钱。这红楼便是罗娘子的,我和罗娘子是合作关系,她给我稿子,我便在台子上说书,让更多的人听到红楼,认识红楼。” 钱先生什么场面没见过?哪儿能不知道这赵大人对他颇有微词,想着赵大人定是误会了什么,钱先生忙一通解释了下来。 只不过,这回倒是轮到赵怀安不解了。 适才,他听得明白,红楼梦的纸稿是婉儿给钱先生的,这么说来······ 赵怀安扭头看向自家娘子,眼中满是波澜:“曹雪芹?”他曾经嫉妒了那么久的人居然是他的娘子!? 罗婉儿干干一笑:“我不是曹雪芹,曹先生已经去世了,我只是他的书迷罢了。” 罗婉儿前些时日就打算跟他说明了,只是一直被他缠在榻上不放,这事儿才耽搁了下来。 此番,她倒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将自己是如何认识钱先生,到和钱先生如何合作起来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他听。 赵怀安听后,惊讶不已。 他竟不知,自家娘子在青河县时,便做了那么多的事儿,偏偏,他还毫无察觉。 一时间,他心中五味杂陈,低落,震惊,还有懊恼从心里一一闪过,到了最后,他只剩下佩服。 他的娘子,果然比他想象中还要让人叹服······ 罗婉儿见他不说话,方才想起了什么似的,惊声问了一句:“你怎么在这儿,你今日不用上朝?” 赵怀安干咳。 他今日本就休沐,本想将手头上的事儿处理完就回房陪她,结果,她却自个儿走了。 “我带你去买点东西。”伸手利落的搂上了她的腰肢,他朝钱先生他们点了点头,就带着她出门去了。 “买什么?”府上什么都有,她实在是想不到自己还缺什么。 “到了就知道了。”赵怀安轻声回道。 赵怀安这么一走,院落里的钱先生和少年人们,你看看看我,我看看你,顿觉身上像是去了一块巨石一般,好不轻松。 半晌,有人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赵大人对咱们东家真好的。” “要你娶到东家这样的媳妇儿,你也会加倍对她好的!”另一人道。 “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娶到东家那样的媳妇儿,你以为人人都可以是赵大人吗!” 钱先生眼看着他们就要争起来,挑了挑眉道:“还不赶紧回去练,连吃饭的本领也没有,拿什么娶媳妇儿!” 各个少年郎听得这话,顿时就焉头搭脑了下去。 而另外一头,赵怀安直接将罗婉儿带到了城中卖头面的地方。 罗婉儿对那些个头皮实在是不感兴趣,赵怀安没有法子,方才将恩师张白圭的寿宴快到为由,陪着她仔细挑选了几套。 罗婉儿只觉赵怀安夸张了一些,却不知道,这个场景早出现在他梦中无数回了。 如今,他的想法和青河县时一般,只想给她挣荣华,只想将这世间最好的东西都捧去给她。 与此同时,红楼也因有了赵怀安而日益兴盛。 他将那些印刷盗版的书铺统一查封了,动静不小,一时间人人自危。 然而,重利之下,必有勇夫。 起初还有不少人偷偷贩卖盗版,再后来,赵怀安的人见一个抓一个,见一个抓一个,那些个贩卖盗版的人就被抓了个差不多。 随后,罗婉儿新找了一家信誉不错的书坊谈了出版的事儿,而《西游记》在正式迎来大结局时,罗婉儿和钱先生又顺势推出了《水浒传》。 一时间,红楼的风头别无二两! 而在此期间,上京城中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儿,据说,安定伯府接回了他们寄养在乡下的三姑娘,那三姑娘姓罗名婉儿,是个长相甜美的女子。 远在边疆的平西侯随即就跟那位三姑娘定下了亲事,只等他年底回京述职,便可完婚。 平西侯早些年为大庆立下了汗马功劳,一直颇受皇上喜欢,此番,皇上爱屋及乌,竟直接宽恕了那被关在京兆府的伯府世子。 但为了安抚赵怀安,他当即就赏了赵怀安黄金千两,珊瑚珍宝不计其数,就连着番邦进贡的为数不多的布匹,也眼睛不眨一下的送到了赵府上。 世人谈论赵怀安颇得圣心的同时,又少不得议论起了那罗家三姑娘究竟是怎样的花容月貌,尽不费任何力气就帮伯府化险为夷。 于是,人们话里话外间,全是议论伯府那位三姑娘的。 罗婉儿听到这些话时,也怔了许久,不想,安定伯府竟这般脸皮厚,直接迎了一个假小姐回去挡煞。 她更不明白的是,谢苍流为何要迎娶那位素未谋面的三姑娘。 要知道,以‘她’那外室女的身份,如何都是不堪配平西侯的! 罗婉儿刚跟钱先生讲完水浒,眼看着快到钱先生登台的时间了,她戴上帷帽往外走,刚下了木梯,腕骨处就被一只大手给牢牢攥住了! 随后,一道矜贵又讶异的男声在头顶上方响起:“是你!你竟然来了上京!” 第475章 妾身罗氏还望五皇子日后莫要认错了 是萧瑾珏! 罗婉儿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萧瑾珏,微怔了片刻,忙将手一缩:“贵客,你怕是认错了人。” “认错了?”萧瑾珏有些好笑。 若说他刚刚只是凭着身形和戴着帷帽的样子,他兴许还可以认错,可这番她一口,他就笃定了自己没有认错! 她的声音总在午夜梦回时出现,这些时日以来,那些梦境越来越完整,想让他忽视都难。 “姑娘既是来了上京这种富贵地,又何必将自己屈居于这处?当初,我本也想带你来上京城过好日子,不曾想你竟没这福分,好在,如今也不迟。” 萧瑾珏说着,便要将她拽走。 福分?罗婉儿嘴角抽了抽,这福分给你,你要不要? 心里这么想着,她越发疾言厉色:“五皇子自重!我确实不是你要找的那位姑娘,我是吏部侍郎赵怀安的妻子罗氏!” 萧瑾珏在听到赵怀安这几个字的时候,忍不住皱了皱眉,这时,守在外间的护卫们匆匆上来,立马就围主了萧瑾珏. “请放开我们夫人!”有人率先道。 萧瑾珏神色微沉,不由又探究的看了罗婉儿一眼,不想,眼前这人竟是赵怀安那夫人! 仔细一看,那日在长堤上时,他那夫人似乎就穿了一身素衣,带着帷帽,因着对方是赵怀安发妻的缘故,他便没有多加打量。 此番,听她这么一说,还真有些像! 可她何时嫁的赵怀安,这几年来,她都在何处? 罗婉儿用力挣了挣,萧瑾珏默默地松了手,她本是要走的,可想了想,还是停下脚步,朝她福了福身子:“妾身罗氏,还望五皇子日后莫要认错了。” 她走后,那些黑衣人也随之而去了。 萧瑾珏紧紧盯着她的背影,眉目冷然,所有困惑,震惊还有恼怒的心绪一闪而过之后,他只轻轻扯了扯嘴角。 难怪那日回京后,他总会做那样的梦,原来竟是因为见了她的缘故! 可她怎么就成了赵怀安的发妻? 若是别人的妻子,他还可以将她抢回自己后院里,女人不过是供他玩乐的东西罢了,只不过,这要是赵怀安的女人,他却不得不顾忌顾忌了! 而,红楼角落里,罗宜笑将这一幕看完,手死死地攥紧了巾帕,恨不得将巾帕撕碎了去。 一旁,她的贴身丫鬟看了看萧瑾珏,又看了看罗宜笑,忍不住打抱不平道:“小姐,五皇子怎么能这样,明明是他约你来红楼的,结果,他竟然跟别的女人拉拉扯扯,他有没有把你放在眼里,他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那人是赵怀安的夫人,一个已经嫁人的女人,凭什么跟我比!”罗宜笑嘴上这么说着,终归是不甘的往外跟了去。 她的瑾哥哥可从来不会在外头对别的女人拉拉扯扯! 罗宜笑有一种直觉,这女人不一般,而且,很有可能会威胁到她! 明明对方已为人妇,她也用不着那般担心才是,可她就是心中难安。 罗宜笑一路追出红楼时,她那丫鬟才似反应了过来一般,赶忙跟出去道:“小姐,世子爷好不容易才被放回来,咱们可不能得罪那位赵夫人,要不然!” 罗宜笑顿住,回头看了自己的贴身丫鬟一眼,脸上露出了挖苦之色。 她的爹娘维护大哥就罢了,连着她的贴身丫鬟竟也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 “怎么,你看上了我大哥不成?这般为他着想,要不要我看在主仆多年的面儿上,让他把你收了房?” 贴身丫头听得这话,面有惶恐:“小姐,奴婢绝对不敢有那心思,奴婢对天发誓!” 罗宜笑厌恶的看了她一眼,再懒得多搭理她,刚收了目光,就见那位赵夫人弯着腰,准备往轿子里去。 她敌对的看着对方,却又无计可施。 就在这时,一阵风起了那位赵夫人的帷帽,露出了她那大半张脸。 罗宜笑好巧不巧的看了个仔细,霎时间,她面色惨白,张嘴嗫喏了半晌,也发不出声来。 直到对方的软轿被人抬走后,她这才着急忙慌的拽住了身后婢女的手:“你看到没有,是那个狐媚子的女儿,她居然没有死在外头,还真就让她回来了!不行,我要回去找我娘,绝对不能让那外室女回罗家!” 贴身婢女一愣,她适才把所有的心里都放在罗婉儿身上去了,倒也没有注意那么多,此时,听得自家主子这话,她顿时恍然。 “不可能的!小姐,你忘了,当初夫人还专程交代过人牙子,卖的越偏越好,要么就是卖入青楼,要么就是许给那娶不到妻,又能折磨那外室女,让她要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地儿!这会子,那外室女定早死了!” 罗宜笑也想相信这样的话,可想着适才那张绝艳出尘,又异常熟悉的脸,她就没法自己骗自己。 罗婉儿!当真是她,她还是回来了! 一旁的婢女见她还想回伯府,又提醒道:“小姐,五皇子还在红楼里等你呢,你就算是要走,也得跟他打个招呼不是?” 婢女的话提醒了罗宜笑。 罗宜笑还是不舍让萧瑾珏久等,肃声让婢子不准多言后,她还是挤了一个笑容出来,兀自朝红楼里走去。 其实,罗宜笑一开始过去的时候,还想问问萧瑾珏为何要去拉罗婉儿,可这个想法才刚在她喉咙里打着转,又被她咽了下去。 那人若是别人,她尚且可以担心一阵,可罗婉儿就是一个勾引未遂的小贱人,当初,她爬床失败时,瑾哥哥不还对她厌恶至极吗? 她多想了,绝对是她多想了。 她的瑾哥哥怎么看得上那种低贱的外室女,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萧瑾珏对罗宜笑关怀备至,两人听完西游后,他还亲自将她送回了安定伯府。 罗宜笑很快就将他和罗婉儿拉拉扯扯,纠缠不清的事儿忘在了脑后。 待两人到了安定伯府后,罗宜笑邀萧瑾珏去伯府坐坐,萧瑾珏只说了一句:“过几日,下聘时再来。” 罗宜笑不敢置信的看着萧瑾珏,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一般。 第476章 再见柳思音 她和瑾哥哥本有婚约,可自她出了孝期以后,瑾哥哥却一次也不曾提过,上次,他有意亲近,她还拒了他,她本以为他恼了她,也无心再娶的! 似是看出了她心中的不安,萧瑾珏伸手,握住了她的下手。 “想什么呢,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不娶你,娶谁?” 罗宜笑心跳如雷,整个人高兴的不行,面上却依旧是想装淡定,一脸羞涩模样。 “瑾哥哥,我非你不嫁!”随后,便捂着脸回府了。 萧瑾珏挑开车帘子,目送着她远去。 眸光落在那刻着‘安定伯府’四个字的匾额上时,他的唇角用力的勾了勾。 如今的伯府,可不单单是伯府那么简单了,他们背后还有了平西侯,那位平西侯的手里可有二三十万的大军。 这样的人若和他成了一家人,他便如虎添翼,任那太子再有储君之尊,他也可让他一辈子也坐不上那金殿宝座! 罗宜笑站在府门前,眼看着萧瑾珏依旧是深情款款的看着自己,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她脸上又是一阵火烧,囫囵说了一句:“瑾哥哥,我等你!”就羞答答的回了府中。 此时,安定伯夫妇已经在堂屋里等她了,他们早知五皇子邀罗宜笑出门的事儿了,如今,就只等着罗宜笑回来跟他们说说具体情况。 罗宜笑就将五皇子对她如何体贴,以及他不如就要上门下聘的事儿说了出来。 安定伯在官场浸淫多年,却也猜的到其中的微妙之处,不过,不论五皇子打的什么主意,她的女儿早就许给了皇家,这番嫁入皇子府,也是应当的。 而葛氏便是最高兴的那个,如今亲事敲定,她就打算给罗宜笑准备婚服了。 安定伯见他们母子聊的起劲儿,就兀自出了厅中,然而,他这前脚一走,罗宜笑后脚就跟葛氏说起了自己看到罗婉儿的事儿了! 葛氏听后,面色微白,过了许久,才忍不住道:“你没看错?” “我自是没看错,那狐媚子的女儿生了一张狐媚脸,她就算变成灰,我也识的她,娘,你说我们要不要跟爹爹说这事儿?” 罗宜笑刚刚说完,就被葛氏打断:“她就算真的是罗婉儿又如何,真真假假也不过是我们安定伯府的一句话罢了,我们伯府必须得拿一个三姑娘给平西侯做交代,而这个人只能是咱们府里那个好拿捏的冒牌货!” “可罗婉儿那边?她若闹回了伯府可怎么办?”罗宜笑有些不安。 葛氏心里也安稳不到哪儿去,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怀疑那罗婉儿当初根本就是故意那他儿子开涮的! 偏那小贱人如今有赵怀安做靠山,她也不能奈她何······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葛氏派了不少人出去盯梢罗婉儿,可她不知道的是,罗婉儿压根就没将伯府看在眼里。 十二月初的时候,罗婉儿的私房菜馆刚好装修完。 因着刚好有二十四个雅间,罗婉儿就用二十四节气,给各个雅间取了名。 又因着她前期就让人在上京城各大街道发了传单,钱先生也在说书时,帮他宣传了一番,人人都对这私房菜馆的限量接待和独特的菜式所吸引,真到了开张那日,本是偏僻异常的私房菜馆里竟生意爆满。 亏了罗婉儿专程留了一桌备用,不然,等赵怀安引着交好的同僚来吃饭时,都没有位置。 罗婉儿的菜式都是精挑细选的,毫无疑问,众人吃后,无不夸赞,私房菜馆的名声就渐渐传了出去。 起初,来的大多都是富家子弟,再后来那些个官宦人家的人也来了不少,更因着私房菜馆的私密性,不少人还直接在雅间里谈起了公务。 眼看着铺子生意越发好了,罗婉儿又特意从人牙子那处买了一些人手回来。 待大半月下来,她一查账,方才发现铺子里竟有将近两千两的入账,这可是罗婉儿不曾预料到的! 随着私房菜馆的名气越大,张白圭大办寿宴时,还特意让人来请了私房菜馆的厨子。 毕竟是赵怀安的恩师,罗婉儿当即就大大方方的应了下来。 等到了张白圭寿宴那日,她早早就陪着赵怀安去了张府赴宴,这也是罗婉儿第一次没戴帷帽,直接用真面目示人。 一些个赵怀安的同僚们见了罗婉儿的真容后,都极为诧异,往日瞧着赵怀安那娘子总是遮着一张脸,他们还以为他那娘子长了一张不堪入目的脸,谁曾想,人家那张脸不但能入眼,而且,还是难得的好看! 赵怀安面对众人惊艳的目光,面无无异,只拉紧了罗婉儿的手,如何也不愿松开。 他先是带着罗婉儿去见了恩师张白圭,时隔多年,张白圭仍还保留着罗婉儿当初送给他的西游下册,眼看着学生总算等到挚爱归来,他心下也是欣慰。 原本还想说点什么,府上又来了贵客,他只得连声感触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赵怀安也知道他忙,随即就将罗婉儿带回了宴席上。 “婉儿,宴上男女不同席,一会儿,你就跟宁夫人坐在一处吧,我留了人护你,不会有事儿的。” 罗婉儿正看着周围觥筹交错的场景,冷不丁听到这话,她还有些不解,等赵怀安将她带到宁大嫂身边的时候,她顿觉惊喜。 “你怎么没告诉我,宁大嫂也在?”扭头,她没好气的瞪了赵怀安一眼。 赵怀安干咳,她每日那么忙,给他的时间原本就不多,他哪儿还想让别人分散她的注意力? 不过,罗婉儿也没跟他计较,只让他快些去席上,就拉着宁大嫂的手谈了起来。 原来,宁大哥当年没中,还是后头的三年才中了进士,后来,又成功入了翰林,宁大嫂一家人也被宁大哥接回了上京。 宁大嫂说完自己的事儿,又问起了她。 罗婉儿言简意赅的说完,就见一个弱柳扶风的身影紧跟在一个的男人身后。 那女子一张脸极为病态而枯黄,只在看在罗婉儿的时候,眸眼里闪过了一丝异色,随即,她和他身旁的男人说了几句,就兀自坐到了罗婉儿身边的席位上。 罗婉儿总觉得那人格外熟悉,只是一时间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 直到对方朝她轻声说了一句:“罗娘子,你可还记得我,妾身曾是青河县李家柳氏。” 罗婉儿怔了许久,方才在遥远的记忆中搜寻到了那抹总戴着帷帽的李家表小姐的身影! 第477章 她不是罗家三姑娘 罗婉儿不曾想会在这种场合见到柳思音,柳思音一张枯瘦的脸上却有着奇异的光亮。 她怔怔的看了罗婉儿良久,既欣羡又心酸的叹了一声:“几年不见,罗娘子还是那样好看,同为女子,我都有些挪不开眼,知道罗娘子还活着,我便安心了,他应也安心了。” 柳思音说到他时,脸上浮现了沧桑之感。 罗婉儿却知道,她说的是李季风。 时间久远,罗婉儿都要忘记那个人了。 虽然当初,他做了不少迫人的举动,她也一度很是厌烦他,可时间长了,她也就看淡了。 如今再想起那个人,她面上没有多少情绪,只是有些诧异,诧异他在那般环境下,竟还活着。 但也仅仅只是诧异罢了,别的,她不愿多问。 当初,是他一味强迫,违她意志,她没法子对他生出同情和关心。 柳思音说完话后,久久不言,一双眸子就那样直直的看着她,似想等一个答案一般,然而,终归是让她失望了。 关于李季风,罗婉儿一句话也不想提及。 一旁的宁大嫂似乎看出了其中尴尬,轻轻拽了拽罗婉儿的衣袖,与她耳语道:“这位是鸿胪寺卿的续弦,婉儿,你认识她?” 罗婉儿没想到柳思音竟改嫁了鸿胪寺卿,诧异间,就听远远传来了一阵唱声:“五皇子,六公主到!” 这声音刚刚落下,顿时,周遭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六公主怎么也来了?不是说她为了圣上拒绝给她和谢侯爷赐婚的事儿正和圣上闹得不可开交吗?前儿个听说还绝食了呢,这就好了?” “你知道些什么?今日那罗家三姑娘也来了,这不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啊,我若是没有猜错,他指不定就是为了罗家三姑娘来的!要我是公主,我也想看看那抢了自己心上人的女子到底长了怎样的容貌啊!” 随着众人小声的嘀咕声传来,不远处,一对衣着华贵,容色不俗的天家兄妹就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而来。 不得不说,萧瑾珏长了一张极为出众的脸,饶是他被人群围着,依旧能让人一眼就看到他的存在。 今日的萧瑾珏头束金冠,身穿云纹织锦长袍,罗婉儿看到他时,下意识挑了挑眉,随即,她又想到了那日自己跟他说开的事儿。 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这个看似温润的男人就是一个蛰伏的狼,他有野心有抱负,而且,为了他那些抱负,什么都能割舍的下。 就算他笃定了她的身份又如何,那于他而言,不过是些小的不能再小的事儿罢了,她相信,他最为权衡利弊,定不会为那些再计较那些不值当的小事儿。 越想,罗婉儿心中越安。 这时,萧明珠也刚刚从她眼前经过,眼前的女子金尊玉贵,举手投足之间,满是富贵气,哪儿还有青州府时那个作男儿打扮的小兵模样? “你不是三姑娘!”就在这时,宴上忽然传来了萧明珠的声音。 众人下意识循声看去,就见堂堂六公主只站定在了伯府女眷那桌的桌案前,便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这什么情况? 众人惊愕,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当真看到这一幕,还是颇为惊讶的。 这六公主再是不待见情敌,也不至于这番磋磨人吧。 其中,尤属葛氏和罗宜笑的脸色最为难看。 她们请了个假货回来,也笃定了没人能看出其中蹊跷,谁知道,这公主竟堂而皇之的当着众人的面说了这样的话! 一时间,心虚、害怕,担忧接踵而来。 罗宜笑脸上那抹僵硬的笑脸险些维持不住,葛氏沉默了良久,终是轻轻一笑:“公主说笑了,这不是三姑娘是谁?我这可怜的女儿一直在乡下养病,公主不认识,也是应当的。” “她不是罗婉儿!”这回,萧明珠面无表情的又重复了一句。 一旁还在跟往日同僚们寒暄的安定伯听到这话,忙快步走了过来,一脸惶恐之色:“六公主,我家这三丫头打小在乡野之间长大,确实是一个不懂规矩的,若她真的一不小心得罪了公主,还望公主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和她一般见识。” 事到如今,周围的看客们也议论纷纷了起来,都觉着六公主是专程找了人家三姑娘的麻烦。 只不过,这找麻烦的法子实在是太低级了一些。 说人家三姑娘不是三姑娘就能毁了平西侯和安定伯府的亲事吗? 人家两家可是换了庚帖的,圣上也乐见其成,六公主要再闹下去,打的可不止是安定伯一家的脸啊! “明珠,你这是在干什么?我不过是去跟首辅说了几句话,你竟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也不嫌丢人。” 萧瑾珏从一旁赶来,冷凝着一张脸扫向自己这不省心的六妹妹,随即又跟安定伯一家道歉。 如今,萧瑾珏和罗宜笑的婚事已经定在了年初,算起来,安定伯也算是他的半个岳丈了,他一开口调和,按理来说,不论是安定伯一家,还是六公主都得给他这个面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然而,萧明珠非但没有给他这面子,还大声重复了一句:“她不是真的三姑娘,那位三姑娘,我见过!” 人群里,罗婉儿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她见过自己?什么时候见过? 要知道,当初即便是在青州府,他们也不过是隔着一层帷帽罢了! 而且,她只知道自己是安郎的夫人,也不知道她和安定伯府的关系啊。 一旁的柳思音看了看前方,又狐疑的看了罗婉儿一眼。 而宁大嫂则是一脸懵,她想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又想起她相公之前提醒过她,要少言少语,只得将话语收了回去。 就在这时,外头又传来了一阵唱声:“皇上驾到!太子驾到!” 一时间,众人面色一变,匆匆跪在地上,山呼万岁。 庆帝是一个面色随和之人,但那眸眼深处却颇为锐利,天生带着上位者的威压。 而他身后的太子则显得平庸了许多,不光是气质平庸,连着长相也格外平庸,和他的那些兄弟姊妹比起来,倒是逊色了很多。 第478章 爱妾 庆帝落座后,众人都起身坐回了各自的席上,先前的闹剧也暂时告一了段落。 宁大嫂还是第一次见到庆帝,免不得有些好奇,不过,庆帝坐在主桌,离他们这些女眷席位实在是太远了一些。 她仰着脖子看了一阵,也没看清楚后,索性也就不看了。 庆帝过来后不久,就正式开席了。 因着席上全是罗婉儿私房菜馆的名菜,众人都吃了不少。 散席之后,还有南曲班的人来唱戏,女眷们纷纷约着朝那戏台子处走去。 宁大嫂想看南曲班的戏,罗婉儿见赵怀安还忙着,只让小丫鬟和他说了一声,便和宁大嫂一同去了戏台处。 然而,她这才刚刚坐下,戏还没开场,有个急急燥燥的丫头不知是被谁绊了一跤,那滚烫的茶水就朝罗婉儿身上泼了过来。 罗婉儿眼疾手快的躲开了去,还是有不少茶水泼到了她的裙脚处。 她今日本就穿了一身素裙,茶渍蔓延开的时候,只在她裙摆处蔓延了一圈不可忽视的黄色印记。 “对不住,夫人,对不住!”小丫头似乎是受惊不轻,连声道歉,随后又道,“夫人,府上有换洗衣物,不如,你跟我去换上一套如何。” 宁大嫂见后,也颇为赞成,她本打算陪她去,可罗婉儿见她那么喜欢南曲班的戏,终归只让她等着自己,她则跟着小丫鬟匆匆离去了。 “夫人,您真是好人!若是换做旁人早就惩戒我了,还是夫人心善。” 小丫鬟是个话多的,一路上絮絮叨叨的说着感激的话,还未走出多远,忽听身后又传来了柳思音的声音:“罗娘子!” 罗婉儿脚步微顿,一回头,就看到柳思音正小跑着朝她赶来。 两人目光对上时,柳思音用力的咳嗽了一阵,那张原本就蜡黄不已的一张脸,顿时又添了几分病态。 “罗娘子,我想跟你说说话,可以吗?”她含着祈求的看了罗婉儿一眼,罗婉儿原本是想拒绝的,可看着她这病弱模样,终归是没将拒绝的话说出口。 而一旁的带路的小丫鬟明显也是个会看脸色的,见两个贵人有话要说,她便规规矩矩的退到了远处的角落里候着。 “当年,表哥将我和外祖送到了江南,我在那里又遇到了我父亲在世时的故友,倒是我命不薄,在李家落难,我随祖父东躲西藏时,对方成了我的靠山,祖父便替表哥写了一封休书,我随那人来了京中。” 她低低开口,想起了过往的事儿,一张小脸上满是惆怅之色。 而罗婉儿大概也明白了,那带她回京之人应就是那位鸿胪寺卿了,不过,她还是有些诧异,当初,柳思音对李季风情根深种,如何也不像是为了权势,会改嫁她人的。 除非,她用自己的婚事,换了别的东西! 想到这个可能性,罗婉儿再看向眼前这瘦瘦弱弱的柔弱女子时,她的眸光里,分明又多了一种震撼之色。 “当时,我和外祖等了表哥许久,我也始终不明白,表哥明明可以跟我们走,他为何非得要留下来。”柳思音说及此,不由苦笑了一声,“原来,他是为了罗娘子,为了将罗娘子你也带去江南。” 罗婉儿皱紧了眉头,忍不住道:“表姑娘想说什么?” 柳思音看向罗婉儿,目光幽幽:“罗娘子,你的心中便不曾为他动容过分毫吗?哪怕是有那么一瞬的时间?” 许是因为病重的缘故,柳思音一张脸极为瘦削,便衬的她那双眸眼大的格外突兀。 罗婉儿不想与她说李季风,偏这似乎就成了对方的心病,非得要她给个说法。 许是出于同情,亦或是动容,她非但没走,还反问了她一句:“嫁给鸿胪寺卿是为了救他?” 柳思音苦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反对:“罗娘子,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可表哥他那般可怜,你对他当真就没有一点点的动心吗?” “你那般喜欢李季风,你可曾想过绑他,囚他,强迫他?你那般为他付出,他可有为你动过心?柳思音,你是个好姑娘,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为何还要执拗于过去?你可曾想过,这么做,值不值得?” 柳思音不说话了,从未有人问过她值不值得,她只知道,表哥好,那她这辈子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 罗婉儿心知有些道理得靠她自己去想,可她还是忍不住低低说了一句:“柳姑娘,人不应该总为别人活着,兴许,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是你的太阳,可现在不应当了,你若再那么执着,那对你、对你身边的人而言都不公平。” 柳思音心中一颤,愣愣的看着罗婉儿,久久无言。 罗婉儿言尽于此,当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径直就朝那小丫鬟走了去。 换衣服的地儿就在后院,小丫鬟将她引到房中后,便抱了一身干净的衣物过来。 她本还想帮罗婉儿换的,罗婉儿实在是不习惯别人这么伺候自己,就将她打发了出去。 屋子里燃着香,那香味特别浓,罗婉儿挑了挑眉,抱着衣物往屏风处走,目光还不住的往屋子里逡巡着。 按道理来说,这屋子并不应该有人居住才是,怎么会燃着香? 待她绕过屏风,看到了纱幔背后的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时,罗婉儿心中一震。 那是一道男人的身影! 再结合着适才进屋时闻到的那香味儿,罗婉儿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也顾不得换衣物了,匆匆就往外头走。 然而,还没等她开门出去,身后,一个巨大的力道又将她扯了回去,随后,一个满是酒气,声音沙哑的男声在头顶上方响起。 “爱妾。” 是萧瑾珏的声音! 罗婉儿眉头一凝,就感觉对方手臂像是铁钳一般,将她越抱越紧,灼热的呼吸也不断吹到她的耳根处,十足醉的不轻。 她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抬脚就朝他脚下狠狠踩去,对方却像是早有预料了一般,忙收了腿脚,让她踩了个空。 第479章 奸情 罗婉儿心中反感,却也知道萧瑾珏不可能是那种为色所迷,能抛下一切之人。 这种人运筹帷幄,走的每一步都在他的筹划当中,今日这种场景,绝不可能是他设计,那便是另有人所为。 心里想着,罗婉儿尽量让自己克制又冷静道:“五皇子,若我没猜错,一会儿,就该有一堆人推门而入了,对方所谓何事,我虽不知道,却能轻而易举的将你我,不,应该是你和安郎置身在一种极为对立的局势中。” 她想的很清楚,自己如今在那些人看来,也不过是一介农妇罢了,实在没道理引人算计,所以,唯一的可能便是冲着安郎去的! 萧瑾珏不是一直都想拉拢安郎吗? 这种醉心权势之人是不可能允许自己犯糊涂的! 果然,那箍住她的手臂僵了僵,隐有将她松开之意。 罗婉儿再接再厉:“五皇子不妨好好想想,到底是谁不想你和安郎好,兴许,便可以找到这幕后凶手了。” “呵!”耳旁传来了一道冷笑声,罗婉儿全身戒备,对萧瑾珏这样的反应感到奇怪。 良久,才听他缓缓问了一句:“安郎?爱妾这是在叫谁?” 罗婉儿身子一僵,她适才明明感觉到了他的松动,她敢笃定,他分明就听懂了她的意思,可这番还跟她装糊涂是什么意思? 罗婉儿忽就没了耐心,嘲弄一笑:“五皇子要自泼脏水不成,还是我直接喊人进来观摩这屋里的一切?” 说着,她作势就要喊人! 萧瑾珏压根没想到她还真会喊人,一时间僵了僵,赶忙伸手捂了她的嘴,意味深长道:“夫人胆子倒是真的大,你可曾想过,这番将人引来会有什么后果?” 说着话,他还真就放了罗婉儿。 罗婉儿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夺门而出,连着衣物也顾不上换了。 眼看着女子跑远,萧瑾珏面色沉沉,堪堪平息了心中才起的躁动之感,就听身后传来了近卫的声音。 “主子,已经安排妥当了,太子应该很快就会引人过来了。”他刚将这话说完,终归还是有些不放心道,“赵夫人她会不会跟赵大人说些不应当说的?” 近卫脸色有些微妙的,当着主子的面,他一个奴才不好多说什么,可他刚刚明明看的很清楚,主子爷抱了人家赵夫人,而且,还想要有更过分的举动! 要不是人家赵夫人说了那些话,估计自家主子爷还不会及时止损。 可他家主子爷想来都是冷静自持,总是一个时时刻刻都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不应该做些什么的人,他今日这般举动,实在是让人意外! 萧瑾珏哪儿能不知道近卫的意思? 其实,刚刚他原本也没想出去的,只不过,看到来人是她以后,他忽然又情不自禁的做出了那些举动。 萧瑾珏有个秘密,那就是他的梦境能预示未来,包括今日被人算计一事,他也曾梦到过! 只不过,让他不解的是,这些天来,他做了不少关于刚刚那女子的梦,梦境中,她可不是什么赵夫人,而是他的侍妾····· “放心,她和我的秘密还不光这一个。” 萧瑾珏勾了勾唇角,说又如何,不说又如何,终归,他和她都不过是被人算计罢了。 就算那赵怀安知道了,想来,也不会计较这些。 主仆俩很快就离开了房中,房中三角瑞兽香炉里的香越来越浓,不多时,又隐隐看到有人扛了一对男女进来,扔在了榻上。 另外一头,罗婉儿匆匆出去后,生怕那萧瑾珏又追上来,一路上都走的极快。 “婉儿!”斜侧里,一道温煦的声音传来,罗婉儿就看到赵怀安急急的朝她走了过来,一把就将她搂在了怀里。 他什么话也没说,可那砰砰直跳的心却泄漏了他适才的不安。 今日他们是来赴宴的,比不得外头,所以,他只留了两人在暗中保护她,谁曾想,适才,那两人却被人绊住了脚,他便知她生了事儿。 此刻见她安好,他一颗心也总算是放了回去。 “婉儿,适才发生了何事?”赵怀安脸上全是担忧之色。 罗婉儿长松了一口气,就将刚刚发生的事儿都说给了他听。 赵怀安越听,眉头凝的越深。 许久,就听一阵闹哄哄的声音传来,夫妻俩同时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太子正怒气冲冲的引着一批人往罗婉儿刚刚出来的院落去了。 而不多时,那院中就搜出了一对光着身子,滚在一起的男女。 男人是太子外祖杜国舅家的嫡公子,女人是庆帝新封的才人。 能在这种场合被庆帝带出宫来,便说明这位才人近日里颇为受宠。 一个受宠的才人,就这样被国舅家的嫡子给睡了,这不论如何,都是一件龙颜大怒的事儿。 于是,众人就发现,太子初进后院时,还能心平气和,淡然从容,一看到这榻上之人竟是自己亲表兄后,脸色当下就变了。 毕竟有这么多人看着,任太子再如何长袖善舞,也封不了众人的口。 于是,这个丑事儿很快就传到了庆帝的耳朵里了。 庆帝怒极,原本龙精虎瑞的一个人,竟活活被气晕了去。 太子心口跟悬了一把利剑一般,杜国舅手上有虎符,是他手底下最大的筹码,可如今,这筹码竟惹了圣怒,只怕是不能善了了。 对比于太子的的呆滞模样,五皇子临危不乱,当即就让人宣了御医,一番折腾,庆帝总算幽幽醒转。 出了这样大的一件丑事儿,张白圭的寿宴也就提前结束了。 庆帝摆驾回宫的同时,还招了赵怀安一行人回宫议事。 赵怀安心知妻子定是有一大堆话要跟他说,他心里原本也是不放心她的,可如今圣上传召,他不得不去。 当即,他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又轻抱了她一下,低低哄道:“等我,我很快就回来,别担心,一切有我。”随后,只留了流风护她,就走了。 第480章 安定伯府不需要一个这样的女儿 众人唏嘘不已,都不敢将今儿个的事儿说出去,毕竟这也算是一件皇家丑事儿了,可宁大嫂心里总归不安,眼看着人们都纷纷出府了,她忍不住拉了罗婉儿道:“婉儿,你说咱们会不会被人清算,毕竟,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宁大嫂觉得自己的脖子凉凉的,一时间,诸多酷刑从脑海里浮现过,她就更加害怕了。 “没事儿的。”罗婉儿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脊背,又说了一些个安慰的话语,不多时,宁大哥就回来了。 宁大哥如今是翰林院编修,庆帝那处用不上他这小小编修,他也正当闲,索性就和宁大嫂一起送罗婉儿回去。 只是,他们没看到的是,不远处,安定伯正一脸震惊的朝他们这边看来。 不,准确的说他是在看罗婉儿! 想到自己适才看到的那张脸,他震惊的无以复加,嘴里喃喃的喊了一声:“阿殊!”一股巨大的喜悦又蔓延上了他的心头。 婉儿,他知道,是他的女儿回来了! 她还真是像极了阿殊,不,她长得比阿殊还要好看几分。 他记得,她被葛氏发卖出府的时候,也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年纪,那时候的她还长得颇为稚嫩,几年不见,她的五官已经长开了,竟是说不出的美艳。 一时间,他这生父竟还不敢轻易和她相认。 安定伯高兴归高兴,他也没有追上去,更没有要和女儿相认的打算。 因为他适才看的清楚,他的女儿是跟着那位翰林院编修来的,那位翰林院编修的发妻另有其人,那便说明他那女儿当了别人的妾! 既是如此,这便也是她的福气,就这样安安稳稳过一生吧,也算他对她娘有所交代了。 至于安定伯府······安定伯府不需要一个给人当了妾的女儿,他只需要一个即将嫁给平西侯的罗三姑娘。 不管那罗三姑娘究竟是不是他的女儿,也无所谓。 直到人群四散后,安定伯才缓缓出了府门,此时葛氏她们已经等了好一阵了,见他出来,葛氏忙迎了出来:“伯爷,你怎么这么晚才出来,可是生了什么事儿?” 安定伯摇头,一脸怅然的上了马车。 葛氏显然还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见他上来,就絮叨了起来:“伯爷,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啊,六公主说她见过。” 她扭头看了看那位傀儡罗三姑娘,有些艰难道:“她说她认识咱们婉儿,会不会是真的?若是平西侯回来,她又站出来说这些话可如何是好?” 安定伯回想着自家女儿给人当妾的事儿,心下本就存了一口怨气,又听到这话,她顿时没气道:“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晚了!” 葛氏也知道自己不占理儿,立马软了口气:“伯爷,你就原谅我,原谅我们的轩儿吧,我们也就这么一个儿子,总归娇宠些也是正常的,这京中的纨绔何止他一个?” 安定伯差点没被她气的跳脚,原以为她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谁知道,到了这种时候,她竟然还在偏袒那忤逆子。 索性他也懒得听了,闭着眼正当听不见她说话。 葛氏和罗宜笑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里都很担忧。 他们不曾说的是,他们又看到罗婉儿了!若罗婉儿不在上京,任她死在了哪个角落里,他们也不至于这样担心啊。 如今,这人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六公主又说了那样的话,日后,若平西侯发现了其中蹊跷可如何是好? “让笑儿跟五皇子说说,探探口风。”许久,安定伯说了一句。 葛氏一想,也觉得有道理。 五皇子和六公主毕竟是亲兄妹,让五皇子帮着调节调节,定不会有问题。 罗宜笑心下不悦。 她这还没嫁给瑾哥哥呢,就一次又一次的劳烦瑾哥哥,也不知道瑾哥哥会不会不高兴。 都怪她那没用的嫡兄,别家嫡兄都是百般护着妹妹,谁想他一样无用?总给她找麻烦? 暗暗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蠢货,罗宜笑僵着脸扭过来头去。 另外一头,宁大哥和宁大嫂将罗婉儿送回府里后,罗婉儿还约宁家夫妇进府喝了一会儿茶。 另外一头,勤政殿里。 杜国舅急急赶去时,张白圭他们已经等候多时了。 杜国舅平日里仗着自己有个皇后胞妹,平日里也没少为非作歹,可也从来不曾惹出什么大事,今日这事儿一出,他惊的面无血色,跪着就膝行到了庆帝的跟前。 “皇上,微臣错了,是微臣教子无方,你最好是狠狠罚一罚微臣,狠狠地给皇上你出一口气吧。” 随后皇后杜氏也急急赶了过来,见此情形,她刚刚跪下,就见庆帝掀了掀眼皮子,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怎么,皇后想求情?” 这声音冷冷沉沉,听得杜皇后心惊。 这时,庆帝挥了挥手,那才人和杜家公子就被拉了上来。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不知被谁敲了一棍子,一醒来便在那间屋子里了。”那才人哭的梨花带雨,偏庆帝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杜国舅眼看着儿子还傻愣在那处,又伸手拧了他一下,咬牙道:“你还愣着干什么,皇上问话,你还不赶紧交代!” “皇上,我也不知,我,我不过是去如厕,竟就遇上了这事儿,我也是被人给敲了一棍子的!” 庆帝冷声一笑:“如此说来,倒是有人在专程算计你?” 太子掩在袍服下的手死死攥成了拳头,他如何也不曾想到,自己今日有心设计,却反而被人来了个计中计。 那房间里的人明明该是老五和赵怀安那位夫人才是,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了他的表兄? 难道是老五早有动容,是他在背后暗自算计着一切? 太子不动声色的看了五皇子一眼,就见五皇子不知何时已朝他看了过来。 五皇子嘴角凝着一片浅笑,太子却觉得此刻他笑得格外诡异,一时间,心绪翻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 “皇上,微臣已经让人查过那间屋子里了,那间屋子里还燃着熏香,那香有催情作用,我让人一一排查了丫头仆人,未发现蹊跷之处,倒是听府上小厮说,亲眼看到杜家公子和才人曾在一处说话。”张白圭及时站了出来。 这原本被当事人一口咬定是被冤枉的事儿,陡然转了方向,竟成了早有奸情了。 耳旁响起了那位才人和杜家公子的喊冤声,随后,那才人又怒声喊道:“分明是杜家公子挡了我的路,在路上纠缠于我,圣上不信,我大可以死明志。” 说完,只见那娇俏的身影直直望殿中红柱上撞去,饶是有人阻止,她的额头还是撞出了一个血窟窿。 见此情形,太子无力的闭了闭眼。 第480章 安定伯府不需要一个这样的女儿 众人唏嘘不已,都不敢将今儿个的事儿说出去,毕竟这也算是一件皇家丑事儿了,可宁大嫂心里总归不安,眼看着人们都纷纷出府了,她忍不住拉了罗婉儿道:“婉儿,你说咱们会不会被人清算,毕竟,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宁大嫂觉得自己的脖子凉凉的,一时间,诸多酷刑从脑海里浮现过,她就更加害怕了。 “没事儿的。”罗婉儿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脊背,又说了一些个安慰的话语,不多时,宁大哥就回来了。 宁大哥如今是翰林院编修,庆帝那处用不上他这小小编修,他也正当闲,索性就和宁大嫂一起送罗婉儿回去。 只是,他们没看到的是,不远处,安定伯正一脸震惊的朝他们这边看来。 不,准确的说他是在看罗婉儿! 想到自己适才看到的那张脸,他震惊的无以复加,嘴里喃喃的喊了一声:“阿殊!”一股巨大的喜悦又蔓延上了他的心头。 婉儿,他知道,是他的女儿回来了! 她还真是像极了阿殊,不,她长得比阿殊还要好看几分。 他记得,她被葛氏发卖出府的时候,也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年纪,那时候的她还长得颇为稚嫩,几年不见,她的五官已经长开了,竟是说不出的美艳。 一时间,他这生父竟还不敢轻易和她相认。 安定伯高兴归高兴,他也没有追上去,更没有要和女儿相认的打算。 因为他适才看的清楚,他的女儿是跟着那位翰林院编修来的,那位翰林院编修的发妻另有其人,那便说明他那女儿当了别人的妾! 既是如此,这便也是她的福气,就这样安安稳稳过一生吧,也算他对她娘有所交代了。 至于安定伯府······安定伯府不需要一个给人当了妾的女儿,他只需要一个即将嫁给平西侯的罗三姑娘。 不管那罗三姑娘究竟是不是他的女儿,也无所谓。 直到人群四散后,安定伯才缓缓出了府门,此时葛氏她们已经等了好一阵了,见他出来,葛氏忙迎了出来:“伯爷,你怎么这么晚才出来,可是生了什么事儿?” 安定伯摇头,一脸怅然的上了马车。 葛氏显然还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见他上来,就絮叨了起来:“伯爷,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啊,六公主说她见过。” 她扭头看了看那位傀儡罗三姑娘,有些艰难道:“她说她认识咱们婉儿,会不会是真的?若是平西侯回来,她又站出来说这些话可如何是好?” 安定伯回想着自家女儿给人当妾的事儿,心下本就存了一口怨气,又听到这话,她顿时没气道:“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晚了!” 葛氏也知道自己不占理儿,立马软了口气:“伯爷,你就原谅我,原谅我们的轩儿吧,我们也就这么一个儿子,总归娇宠些也是正常的,这京中的纨绔何止他一个?” 安定伯差点没被她气的跳脚,原以为她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谁知道,到了这种时候,她竟然还在偏袒那忤逆子。 索性他也懒得听了,闭着眼正当听不见她说话。 葛氏和罗宜笑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里都很担忧。 他们不曾说的是,他们又看到罗婉儿了!若罗婉儿不在上京,任她死在了哪个角落里,他们也不至于这样担心啊。 如今,这人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六公主又说了那样的话,日后,若平西侯发现了其中蹊跷可如何是好? “让笑儿跟五皇子说说,探探口风。”许久,安定伯说了一句。 葛氏一想,也觉得有道理。 五皇子和六公主毕竟是亲兄妹,让五皇子帮着调节调节,定不会有问题。 罗宜笑心下不悦。 她这还没嫁给瑾哥哥呢,就一次又一次的劳烦瑾哥哥,也不知道瑾哥哥会不会不高兴。 都怪她那没用的嫡兄,别家嫡兄都是百般护着妹妹,谁想他一样无用?总给她找麻烦? 暗暗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蠢货,罗宜笑僵着脸扭过来头去。 另外一头,宁大哥和宁大嫂将罗婉儿送回府里后,罗婉儿还约宁家夫妇进府喝了一会儿茶。 另外一头,勤政殿里。 杜国舅急急赶去时,张白圭他们已经等候多时了。 杜国舅平日里仗着自己有个皇后胞妹,平日里也没少为非作歹,可也从来不曾惹出什么大事,今日这事儿一出,他惊的面无血色,跪着就膝行到了庆帝的跟前。 “皇上,微臣错了,是微臣教子无方,你最好是狠狠罚一罚微臣,狠狠地给皇上你出一口气吧。” 随后皇后杜氏也急急赶了过来,见此情形,她刚刚跪下,就见庆帝掀了掀眼皮子,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怎么,皇后想求情?” 这声音冷冷沉沉,听得杜皇后心惊。 这时,庆帝挥了挥手,那才人和杜家公子就被拉了上来。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不知被谁敲了一棍子,一醒来便在那间屋子里了。”那才人哭的梨花带雨,偏庆帝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杜国舅眼看着儿子还傻愣在那处,又伸手拧了他一下,咬牙道:“你还愣着干什么,皇上问话,你还不赶紧交代!” “皇上,我也不知,我,我不过是去如厕,竟就遇上了这事儿,我也是被人给敲了一棍子的!” 庆帝冷声一笑:“如此说来,倒是有人在专程算计你?” 太子掩在袍服下的手死死攥成了拳头,他如何也不曾想到,自己今日有心设计,却反而被人来了个计中计。 那房间里的人明明该是老五和赵怀安那位夫人才是,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了他的表兄? 难道是老五早有动容,是他在背后暗自算计着一切? 太子不动声色的看了五皇子一眼,就见五皇子不知何时已朝他看了过来。 五皇子嘴角凝着一片浅笑,太子却觉得此刻他笑得格外诡异,一时间,心绪翻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 “皇上,微臣已经让人查过那间屋子里了,那间屋子里还燃着熏香,那香有催情作用,我让人一一排查了丫头仆人,未发现蹊跷之处,倒是听府上小厮说,亲眼看到杜家公子和才人曾在一处说话。”张白圭及时站了出来。 这原本被当事人一口咬定是被冤枉的事儿,陡然转了方向,竟成了早有奸情了。 耳旁响起了那位才人和杜家公子的喊冤声,随后,那才人又怒声喊道:“分明是杜家公子挡了我的路,在路上纠缠于我,圣上不信,我大可以死明志。” 说完,只见那娇俏的身影直直望殿中红柱上撞去,饶是有人阻止,她的额头还是撞出了一个血窟窿。 见此情形,太子无力的闭了闭眼。 第481章 我五年都等了让他等等怎么了 杜国舅虽不知儿子为何鬼迷心窍,竟连皇上的女人都敢碰,却也知道这弄不好,就得砍脑袋,忙失声求情道:“皇上,犬子是冤枉的,这其中必定有冤。” 庆帝扭头看他,目光一寒:“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他了?” 杜国舅一噎,杜皇后见状,正想帮他说说话,就见庆帝扭头朝她看了过来:“皇后,你也觉得,我冤枉了你那好侄儿?” “臣妾不敢。”杜皇后惶恐。 “不敢,不敢,我看你们是敢的很啊!”庆帝气急,猛的干咳了起来,一旁的小太监忙拿了一盒丹药出来,伺候庆帝服下。 只是,这丹药吃后,非但不见好转,竟还越咳越厉害,生生吐出了一滩血。 庆帝正当壮年,这举动,吓到了众人。 杜皇后赶忙就要给庆帝唤御医,庆帝却朝心腹太监说了一句:“把张道人和王道人给我请来。” 杜皇后和太子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的面色都有些不好。 而很快,勤政殿外,两个穿着道袍,手拿拂尘的道人匆匆赶来。 其中一张姓道人先替庆帝把了脉,随后,又讨了庆帝的丹药闻了闻,霎时间,脸色陡变,急急跪在了地上。 “圣上,这丹药吃不得,有毒啊。” “休得胡言!我这丹药可是千年何首乌和数十种旷世灵药,炼了九九八十一天才练成的,这丹药只有强身健体的作用,可没有别的弊处!”另一道人冷声呵问。 他本就是太子亲自举荐的,一直负责给庆帝炼丹药,饶是后来,那位张道人被请回宫里来以后,炼丹的事儿也一直是他在负责。 他颇受庆帝看重,自问自己比这张道人道行深,素来也没将对方放在眼里。 而那位张道人却直接把一盒子的丹药递给了他:“那你敢不敢吃自己练的丹药!” “自己吃就自己吃!”王道人拿过檀木盒,一颗又一颗的往嘴里塞,没一会儿,便毒发晕死了过去。 庆帝面色铁青,看向太子的面色中也多了一丝意味深长:“抓下去,送到昭狱,好好审!” 太子惶恐,赶忙跪下:“求父皇万万保重龙体,对那道人严惩不贷。” 庆帝冷笑了一声,又道:“将杜家公子一并送入诏狱,细细审看,杜国舅教子无方,暂罚半年俸禄!” 从勤政殿出来,萧瑾珏最后看了看那位张道人,快速朝赵怀安追去:“赵大人请留步!” 赵怀安和张白圭对视了一眼,张白圭朝他点了点头,便快步离去了。 赵怀安看着萧瑾珏是,面上带着笑,只是,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两人一阵默然,就听萧瑾珏低低一笑:“那位张道人倒是深得父皇的喜爱。” 赵怀安扯了扯嘴角:“五皇子似乎很高兴。” 声落,太子阴着脸从勤政殿出来,他的目光在萧瑾珏和赵怀安的身上转了一圈,又朝赵怀安点了点头,就走了。 “我在为赵大人感到高兴,不是吗?太子在背地里对你使劲了手段,若真查出点什么,便是老天爷都在帮你。” 赵怀安淡淡一笑:“我看,帮的非我,而是五皇子。” 五皇子唇角笑意一僵,随即点头:“赵大人,实不相瞒,今日这事儿便是太子搞出来的,只不过,他是为了设计你的夫人,若不是我提前让人部署好一切,今日的事情就会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 赵怀安面无异色,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五皇子。” “赵大人,我们本该是一条船上的人,你可曾想过,若是太子登位,岂能容你?若我是你,有些事,就必须做足了,不能给人反扑的机会。” 这是想让他将太子的罪给定死了! 赵怀安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显,只拱了拱手:“五皇子的心意,在下明白。”说完,转身离去。 萧瑾珏笑着看他离去,直到对方走远后,他才低低说了一句:“知道我为何一定要拉拢他吗?” 疾步而来护卫摇头,萧瑾珏扯着嘴角道:“因为,他如果是敌人,便会是一个很可怕的敌人。” 太子欲杀他,他就利用一个道人断太子羽翼,而自己明明都不用做什么,倒是可以坐享其成。 这些,和他梦到的场景一模一样! 或许,正如梦中所见那般,这个赵怀安是个会帮他绊倒太子的存在! 赵怀安回去后,宁氏夫妇已经走了。 他跟罗婉儿大致说了宫中发生的事儿后,便抱着罗婉儿往榻上钻。 “一会儿瑞哥儿得下学了,看着你这样怎么成?”罗婉儿伸手推搡他。 赵怀安却将她越抱越紧,如何都不肯松:“见着就见着,我跟我女人睡觉,天经地义。” 罗婉儿差点没被他给气笑,这时,又听他追问道:“你在那屋子里碰到五皇子了?” 她神色顿了顿,早前她跟他说起这事儿时候,倒也不曾多提过五皇子,只说那屋里似乎还有个男人。 谁知道,他竟是猜到了。 “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赵怀安神色一凝。 罗婉儿心头一跳:“没有,他知道是别人设了圈套。” 说完这话,她忽就有些愧疚。 其实,她也不想瞒着他,只不过,他的性子,她最清楚不过,若让他知道萧瑾珏抱了她,还说了那些话,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罗婉儿不敢想象。 如今的情况,庆帝最看重的便是太子和五皇子,瞧着眼前的形势,太子登基对安郎而言未必是好事儿,更何况,五皇子还是原书里命定的下一位君主。 若是可以,安郎和五皇子能不交恶便最好不要交恶。 “在想什么?”愣神间,脖颈上一阵温热,赵怀安已经沿着她的耳后根舔到她脖颈处了。 罗婉儿被他舔的一阵痒痒,下意识朝周遭躲去:“瑞哥儿快下学了,你这。” 赵怀安不管不顾,抱着她就往榻上走。 “我五年都等了,让他等等怎么了?” 罗婉儿一阵语塞,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人说话,就在她心生郁闷间,他扯了她的腰带,又俯身,猛地含住了她的唇瓣。 一番云雨,他差点没折断她的腰。 罗婉儿直条条的在榻上躺着,就听他喘着粗气,低低说了一句:“你是我的,谁要敢害你,我定不会善罢甘休,若谁敢觊觎你,也一样。” 罗婉儿:“······”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怀疑赵怀安压根就什么都知道了,可转而一想,又觉不对。 他若是什么都知道,如今可不只是折腾她那么简单了! 外头传来了瑞哥儿的声音,罗婉儿急急起身,身上一股子酸痛,她忍不住又瞪了赵怀安一眼。 赵怀安见她脸颊红润,那看向他的杏眼俏生生的,说不出的勾人,他喉头滚了滚,忍不住又朝她贴了去。 罗婉儿顿时黑了脸,抬腿想将他从榻上踹下去,可身上压根没什么力气,她只能咬牙切齿道:“你给我滚!” 第482章 表妹忘了曾与我许下的诺言不成 刑部很快就查出了东宫中人在张府放催情香的事儿,庆帝勃然大怒之际,那人却被人杀了。 后来,刑部的人从他的住处搜出了一封书信。 信是青州送来的,上面的种种迹象显明,这人很有可能是青州成王之人,此番目的,便是为了害太子! 近年来,成王越发势大,庆帝早有削藩之意,只是边疆多有战乱,削藩一事频繁耽搁。 如今这信的出现,却不免引人深思。 若这信是真的,那成王野心昭昭,便不得不除,若这信是假的····· 庆帝终归是念着那点子天家父子情,没有动太子,只召集了张白圭一众大臣相商此事,准备将削藩一事落实。 与此同时,杜家那位嫡子被处了流刑,杜国舅也连累着官降一级。 明面上,太子倒是从中撇开了关系,可实际上,庆帝对五皇子却越发倚重,朝堂上那些个心思通透的大臣们,对五皇子的态度也越发殷勤了一些。 时移世易,连带着那些个早早定好五皇子成婚礼钱的人们,也暗暗改了主意,都在原有的基础上加了几番。 而最乐见其成的,自然就是安定伯府了。 安定伯原本对平息侯多有顾忌,如今这准女婿竟又压了太子一头,还很有可能将太子取而代之,他渐渐也就将六公主之前在张府说的那些话放在了脑后。 或者是说,在他看来,那平西侯就算知道自己‘找错’了女儿,他也会看在五皇子的份儿上,一笑而过。 但与此同时,萧明珠却完全没有消停。 她三不五时的就会上伯府闹闹,安定伯有苦难言,偏还得好生伺候着。 十二月底时,边疆将士回京述职。 这本是安定伯盼了许久的,因着平西侯在京中待的时间不长,他势必会先在京中举行一个简易婚礼,来年开春,就能将他那‘女儿’带去青州。 安定伯就盼着平西侯赶紧领着人走,到时候,他发现不发现真相,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这个岳父极有可能会是日后的国丈,不是吗? 然而,他如何也没有想到,谢苍流在看到他那女儿后,面色阴沉,许久方才问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伯爷便是这般愚弄我吗?” “这,这是何话?”安定伯心里一阵突突,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婉儿离家时,已是十四五岁的年纪,我不相信,伯爷连自己的亲女儿也不记得了。”谢苍流冷冷说完,忍不住又是一笑,“当初,你爱慕了那么久的女人,一朝落难,竟成了你的外室,你不珍惜她就罢了,竟连着你们唯一的血脉也不珍惜了。” “你,你在说什么!”安定伯面色大变,心中生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测,他很快又否决了这个猜测。 然而,谢苍流却没有给他逃避的机会,因为,安定伯很快就听见谢苍流开了口:“如果谢家当年不倒,你觉得,她会看上你?由着你那般折辱她,折辱她的女儿?” 安定伯遍体生寒。 “你,你是谁!你怎么知道那些!”他刚刚问完,陡然发现了一个和他一直忽视了的重要问题:眼前的人也姓谢! “你跟谢家是什么关系。”几乎是下意识的,安定伯急急开口。 谢苍流脸上浮现了一抹嘲弄之色:“我最后问你一遍,婉儿在哪里?” 安定伯面色发白,得不到准确的答案,他下意识坚持道:“侯爷这是什么话,婉儿就在我府上,你若是不想娶她了,直说就是,何必如此!” 谢苍流看了他许久,忽就笑出了声来。 那笑容,听的安定伯心里发毛。 许久,就在他以为谢苍流要对他做什么时,却听他淡淡说了一句:“也是,婉儿本就不是你的女儿,若是,当初你便不会纵容着葛氏将她发卖出去了,你好自为之吧。” 谢苍流走后,安定伯久久回不过神来。 最后,还是葛氏急急询问他情况,他方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失声喃喃:“完了,完了······” 谢家人找回来了,谢家人来替他们母女报仇了! “什么完了?”葛氏不明白。 “二十多年前,本该死绝的谢家,居然还有人······”他抬头,看着葛氏,森然一笑。 虽不知道谢苍流的身份,可他有预感,接下来的朝堂不会再平静了,就连着他罗家,也会被扯入这巨大的漩涡当中! “送走,把府上的三姑娘给我送走!我伯府从头到尾就没有什么三姑娘!她留着谢家的血脉,是叛国贼的后人,我不能有这样的女儿,我罗家也不能沾染上这事儿!” 安定伯忽然拍着大腿坐了起来,葛氏还没弄明白他这是怎么了,他忽然往后一翻,就晕死了过去。 至此,安定伯生了一场大病,缠绵病榻上许久,也未见好转。 与此同时,京中又传出了平西侯和安定伯府交恶的事儿,只因为安定伯随意从外头领了一个不清不楚的女子回来,便想代替罗府府上的三姑娘嫁给他! 而也就在这时候,村里人方才得知安定伯府还曾经发卖过一个女儿。 一时间,安定伯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京中勋贵们也对他多有鄙夷。 罗婉儿往返于红楼和私房菜馆之间,也听了不少。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谢苍流的种种行为,因为,原主的记忆中,似乎也没有这一号人,索性,她也并不是原主,便没打算过问这事儿。 谁曾想,这日,她和钱先生讲完水浒,钱先生刚出门,雅间里,一个眉目刚硬,强悍威武的男人就从珠帘后走了出来。 自从上次遇到过萧瑾珏后,罗婉儿便很少再戴帷帽了,此刻,四目相对,她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是谢苍流! 显然,他应是来了许久,还听她和钱先生讲了许久的话。 “表妹。”谢苍流声音雄浑,看向罗婉儿时,那目光里满是难以言喻的复杂,“表妹忘了曾经与我许下的诺言不成?” 第483章 表哥 “侯爷莫不是认错了人。”罗婉儿思忖片刻,终道。 谢苍流显然没有想到罗婉儿会这么说,整个人僵住,好半晌,才试着道:“姑母将我带到你身边,我们相依为命,受尽了他人的欺辱,当时,我便与你许下了不离不弃的誓言。” 他说着话,还不断的观察着她的表情,眼看着她眼里的茫然不似装的,谢苍流的心渐渐落入谷底。 “七岁那年,你重病发热,宅子中老嬷嬷却故意使坏,阻着姑母给你寻大夫,当时,你差点就没了,你一直拉着我的手不肯丢,当时,我便答应过要娶你的,你忘了?” 他明明是个被风霜侵染的将人,周身都似带着一股凛冽风霜的一般,偏偏说出的话却是那么的温柔和小心翼翼。 罗婉儿震惊于他的态度,与此同时,她似乎在原主冗长的记忆中,捕捉到了一些早被抛之脑后的过往。 谢苍流见她面有动容,心绪越发复杂:“你可是在怨我不辞而别,你病好后,我想了很久,谢家已然覆灭,可我还得护着你和姑母,我不能永远活着姑母的庇护下,所以,我才给姑母留了信,投身军营。” 谢苍楼说到此处时,罗婉儿总算在那些短暂而散乱的记忆中,找到了一个人影。 她想起来了,在原主幼年的记忆中,确确实实有过那样一个表哥! 原主娘不知从何处将他带回来的,当时,他浑身是伤,脏的跟个乞儿一般。 关于他的记忆并不多,因为他很快就消失在了她的生命中,原主更多的记忆便是跟外宅上那些嬷嬷婢子斗法,为了回到罗家,为了拥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而努力······ “婉儿,你可是在怪我?当年,我以为自己虽远在营中,也一直会默默地守着她,谁知道,那安定伯府竟敢将她发卖出去! 这些年,谢苍流每每想到这一点,心里便是说不出的悔恨。 “我没有怪你。”罗婉儿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那你跟我走,以后我护着你,再不让赵怀安逼迫你跟他!”谢苍流说话时,声音已经带上了颤意,他伸手拉住了罗婉儿的手,就要将她拉出去。 罗婉儿却伸手,将他的手扒拉了下来。 “表哥。”许是因为想起了她和原主的过往,此刻,她叫着这个称呼,竟没有那么多陌生和抵触,“我已经嫁给了安郎,我不能跟你走了,他并未逼迫我,他待我也很好。” 谢苍流有过片刻失神,随即,震惊和恼怒之色浮现在脸上。 “他和六公主不清不楚,当初,还抛下过你,你作何要跟着这样的人?便是不跟我,这天底下这么好的男儿,为何一定要是那负心人?” “不是的。”面对他这样又惊又怒的话语,罗婉儿下意识要解释几句,不想,房门却猛地被人推开了,接着,赵怀安那怒不可遏的声音传来。 “谢侯爷,你在干什么!” 罗婉儿看到赵怀安冷寒着脸过来,适才想起谢苍流还拉着她,忙将手抽了回去,而此时,赵怀安也刚好冷着脸,挡到了她的面前。 “谢侯爷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赵怀安看着谢苍流冷冷一笑,“安排人手盯着我赵府,盯着我娘子开的铺子,你我同朝为官,你大可磊落一些,不必做这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罗婉儿一愣,没想到谢苍流私底下还有这些动作,不过转而一想,也不难猜。 毕竟如今安郎时刻都会派人护她,若这谢苍流不是早知道了她的行踪,还派人支开了安郎的人,他也不会躲这处这么久,也未被发现。 “我和表妹早有婚书为证,我和她是交换了庚帖的,如何就见不得光了?” 谢苍流当仁不让的话语,彻底激怒了赵怀安,当下,只听他短而急促的冷笑了一声:“婚书?庚帖?据我所知,你要娶的可是安定伯府那位刚刚迎回来的三姑娘,婉儿是我发妻,岂能容你染指?” “既是发妻,便该交心,婉儿没告诉过你,她才是安定伯府真正的三姑娘?” 谢苍流嘴角浮现了讥讽的笑意,赵怀安掩在袖间的手紧紧攥起,谢苍流说的不错,她确实什么都没告诉他。 其实,他一直在等着她开口的,早在过去的五年里,他已经将她的过往查了个一清二楚。 那安定伯府对她的所作所为,他心里清楚的紧,也定不会让他们好过! 只不过,他打心眼里,还是想让她主动跟他谈起过往的。 “安郎,不是你想的那样!”罗婉儿心中一急,实在没想到这谢苍流会把话题扯这上面来。 她想说点什么,又觉要说的太多,一时间,竟有种无从说起的感觉。 也就在这时,楼道间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就见一个穿着官服的人出现在了楼道处。 对方看到了赵怀安和谢苍流之后,急急上前来见礼:“赵大人,谢侯爷,下官大理寺右少卿孙必,此番是特意来找红楼东家查案。” 赵怀安和谢苍流同时皱了皱眉。 罗婉儿见状,直接从赵怀安身后走了出去:“我就是这里的东家,大人但说无妨。” 孙必看了看赵怀安和谢苍流,见他们没有阻止,适才道:“我大理寺的寺丞在家遇害了······” 原来,那位大理寺寺丞和同僚一起来过红楼以后,就在家遇害了,而且,死状凄惨,眼睛被人挖了出来,连着内脏也是全部拉扯出来,摊在了地上,身上没一处完好之外,地上还有用鲜血写了: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末尾,还留了两个字,却不知是被谁给弄花了,其中一个字隐隐瞧着是谢字! 赵怀安在听到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的朝谢苍流看了一眼,谢苍流偏头不语,两人难得没有再针锋相对。 随后,罗婉儿配合着孙必将红楼里的人都请了过来,孙必一一问过后,就走了。 罗婉儿总觉着这案子有些熟悉,再出门时,谢苍流已经不再了。 她有过片刻诧异,赵怀安径直过来,揽了她的腰肢就往回走。 钱先生原本还想过来跟罗婉儿说几句话,可一对上赵怀安冷寒着的脸,他不由顿了顿脚步,回头朝身后的徒弟问了一句。 “赵大人这模样不对劲儿,莫不是谁招惹了他不成?” 他那小徒弟眼看着罗婉儿和赵怀安走远了,这才覆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师傅,你还不知道吧,刚刚赵大人踹门进去的时候,东家还和一个男人在雅间里说话呢,那男人还长的有点好看,我看他看东家的眼神也不清白。” 钱先生回头,愣愣的看着小徒弟,等他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后,直接将手里的纸稿砸在了小徒弟的身上。 “你胡说什么,东家才不是那种人,你要再敢乱说,毁了东家的清白,我就把你逐出师门!” 说完这话,钱师傅还不觉解气,又往四周找了一番,但凡是能砸的,都往小徒弟身上招呼。 直将小徒弟砸的连声告饶,直说以后再也不敢了! 第484章 给我生个女儿气死他 罗婉儿和赵怀安是坐着软轿回去的。 狭小的空间里,他紧紧地抱着她的腰肢,一言不发。 罗婉儿只觉得一股子寒气慢慢从他身上传了出来,没来由的,她竟也感到了一丝丝凉意。 望着对方紧绷着的下颌,她干干一咳:“我,他。” 正想着措辞,赵怀安垂头,直直朝她看了过来,那黑漆漆的眸眼里倒映着她纠结不已的小脸,他就那么等着她开口说话。 “我当初是被安定伯府的主母发卖出去的,我娘是安定伯的外室。” 罗婉儿试着说了一句,就听赵怀安点头:“我知道。” 她不由一愣,他都知道?可他从未提过一句啊? 短暂的诧异后,罗婉儿就有些郁闷和担忧了。 既然他知道了她和安定伯府的关系,也知道了她被安定伯府发卖的事儿,那是不是说,他同样也知道‘她’是因为勾引五皇子未遂,才被发卖的? 罗婉儿整个人都不好了,虽然这种事儿不是她干的,但她多少也有点不耻之感。 “你还知道什么?”所以,她下意识问了一句。 罗婉儿将她搂的更紧了,声音间满是柔和:“你该信我,安定伯府这账,我本是准备帮你讨回来的,只是,我还是想着若你能亲口跟我说,会更好。” 他早想过了,若她一直不愿开口,他就悄悄对伯府下手,一辈子也不用告诉她。 终归她心肠软,不定还会同情那安定伯。 罗婉儿被他抱的紧紧地,浑身一片温暖,适才的冰寒仿佛从不存在一般,眼前人又变回了平日那个将她护在掌心的男人。 她知道他应是消气了,又在他身上轻轻蹭了蹭,低低道:“我原没把自己当成伯府的人,更何况,那些都不是什么好事儿,不值得提,若是提起,你还得为我难过,为我抱不平······你在朝中无根基,走到这一步本是不易,我不想让你分心。” “傻瓜。”赵怀安垂头,用鼻尖轻轻地蹭了蹭她的鼻尖,长长叹了一声,“你知不知道,你是我的命。” 罗婉儿心中触动,感受着他坚实胸膛里传来的心跳声,她又低低说了一句:“谢苍流是我表哥,他。” 话未说完,他的薄唇直接覆了过来。 罗婉儿讶异的张了张嘴,他的舌头直接探到了她的口中,用力的探索过每一个角落,恨不得将她整个人融入他的骨血中一般。 直到她嘴里断断续续的冒出了一阵呜咽声,显然有些喘不过气来时,他才缓缓将她松开,用额头抵住她的额间,轻叹了一声:“我知道······” 罗婉儿眸眼微睁,又知道? “他苦苦找你,你却记不得他,我原本是很高兴的,至少,你对他没有情谊。” 其实,他没有说的是,上次在青州大营时,他心里也有些怕。 怕谢苍流认出她来,又怕她和谢苍流还有过什么过往,他也是个男人,自然知道谢苍流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找了她那么多年,还口口声声要娶她。 “你还知道些什么?”罗婉儿不无郁闷的问了一句。 这时,软轿停下,赵怀安伸手替她擦了擦嘴边花掉的口脂,低低一笑:“回去告诉你。” 他拉着她下轿回府的时候,罗婉儿仔仔细细的想了想,除了原主的身世外,她似乎也没什么瞒过他的事儿。 一路跟着他回了房中,他一关门,就抱着她往床边走。 这个举动熟稔至极,罗婉儿下意识抱紧了他的脖颈,忽就想起每次他都是这个样子。 “你,你不是还有话要跟我说?”就,就很离谱! 她晓得他不高兴,还以为他还会说点什么,结果,就这? 赵怀安似才被提醒了一般,只将她放在榻上,翻身压了过去,郑重道:“我跟谢苍流说了,你是我的妻。你也不是什么安定伯府的人,那些腌臜玩意儿,做不了你的主,让他趁早死了心。” 最好是赶紧找个人成婚生子,别总盯着他的婉儿看。 罗婉儿听着他这酸溜溜的话,忍不住伸手去捧他那张脸。 “谁家醋罐子给打翻了?我既已经嫁给了你,便是许了你一生,怎么可能再去嫁别人?” 赵怀安笑了,轻轻舔了舔她的嘴角:“证明给我看。” 她被他舔的痒痒的,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一脸狐疑的看着他。 这事儿怎么证明? 他垂头,贴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给我生个女儿,气死他!” 罗婉儿:“······”这,这还是她熟悉的赵怀安吗? 是不是太幼稚了点? “婉儿,我们再给瑞哥儿生个妹妹吧。”一股热气从他鼻息间喷在她脖颈上,还不等罗婉儿反应过来,他已经把手伸进了她的小衣里,覆上了那团柔软······ 接下来的上京并不太平。 死了一个大理寺寺丞后没几日,又接连死了两个。 其中一位是户部侍郎,另外一位竟是那日负责查案的大理寺右少卿孙必。 而且和第一个死者一样,死状可怕,尸体旁都留着‘天理昭昭,报应不爽’的字样。 罗婉儿从钱先生口里听到这事儿的时候,着实愣了愣,就听钱先生缓缓道:“最重要的是,那报应不爽的后面都留了谢衡这个署名,大伙儿都在说,是谢国公府的旧人显灵回来申冤了!” 钱先生见罗婉儿目露狐疑,又左右环顾了一圈,眼看着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他方才低低说了一句:“二十多年前的一个案子了,那时候,我还在各大酒楼说书,听说谢国公一家通敌叛国,被满门抄斩了呢!啧,一家上下一百多口人,据说,最小的孩子也不过才刚刚学会走路呢!” 钱先生叹了一声。 罗婉儿听着这话,总算明白当日自己为何觉得那案子熟悉了,因为,她在原书里看过这样的情节! 当时,书里写过,谢国公府的旧人回来给谢国公申冤,为了引起大家的重视,他杀了不少状告谢国公通敌之人。 只是那署名······ “谢衡,谢衡?”罗婉儿浅浅重复了一句,忽就想起,谢苍流幼时似乎就叫谢衡! 第485章 伯爷当真凉薄 这两个谢衡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罗婉儿撑着下颌,认认真真的回想着书里的内容。 她记得,这次背后的杀人凶手,也就是谢国公府的旧人还带了证明谢家没有叛国通敌的证据赴京,只不过,后来被朝廷抓后,那些证据也被人毁灭了。 因着后面好几个章节的内容被她跳过了,她再看时,谢苍流已经被朝廷扣上了叛国贼的帽子,九死一生的拖着断腿逃回了青州,当了叛军。 她当时就想赶紧追到大结局,也没过问谢苍流好好的回京述职,为何就成了叛国贼,还逃离了上京。 这番想来,她不竟有些细思极恐:谢苍流会不会跟这次的案子有关? 在原主的记忆中,并没有太多外祖家的印象,原主娘和安定伯也从未跟她提起过。 罗婉儿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找谢苍流。 她觉得,她应该为原主做些事,当然,如果这跟她猜的一般。 谢苍流在京中有一个二进的院落,罗婉儿稍一打听,就寻过去了。 彼时,谢苍流不在府上,罗婉儿直等到晌午时分,还不见他回来,方才起身告辞。 小丫鬟面上惴惴,一边跟着她身边,一边担忧道:“夫人,若是让大人知道你来了谢侯爷这处,该如何是好。” 她可记得清楚,上次谢侯爷只在红楼和她家夫人见了一面,结果,赵大人就发了好大一通火呢。 罗婉儿愣了愣,想到了赵怀安,她脚步不由加快了几分。 她本也没想瞒着赵怀安。 赵怀安派人护着她,她就算是想瞒也瞒不住,当然,最重要的是,安郎入朝为官,知道的定然比她多。 兴许,她能从他那儿多了解一些。 主仆俩急匆匆出了谢宅不久,就有小厮急急前来,挡在了罗婉儿的面前。 “三姑娘,伯爷请你过去一趟,他有些话想跟你说说。” 罗婉儿微讶,没想到原主那伯爷爹会找上门来,若是以前,她自是不愿意见得,可此时此刻,她竟只是迟疑了片刻,就朝对方点了点头。 因为,她心里有预感那我安定伯找她应也是为了谢苍流,不然,他的人不可能正好就在谢府出现。 若是她没有猜错,那位安定伯应是一直派人守着谢宅的。 她心里有了一种不敢的预感,只觉自己的猜测无形中别人肯定了一般。 安定伯是在一个酒楼雅间里见她的,许是因为大病初愈的缘故,他脸上还有些发白。 不得不说,他长了一副好样貌,虽人已中年,可那张脸也极为儒雅端正,可以想象,他年轻时,该也是一个极为英俊的郎君。 安定伯看到罗婉儿后,他愣了会儿神,方才抵拳干咳出声来。 屋子里很是安静,罗婉儿不曾动,就那么站在原地,一声不吭的看着他。 同时,她的脑海里也浮现了许多画面,有她讨好这便宜爹的,也有她这便宜爹宠溺她的场景,更有原主娘去世时,这便宜爹都不肯露面的场景。 这是原主的记忆,罗婉儿却从中品到了一丝凉薄。 “婉儿,怎么这么看着爹?你莫不是不认识我了?”安定伯又咳了几声,方才朝罗婉儿勾了勾唇角,示意她近前来。 罗婉儿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思绪,踱步走到他的面前坐定,也不多话,就等着他说明来意。 他看着她身表情平静,并未有太多诧异之色,便说明,他早就知道她的存在。 既是早就知道,之前都不曾和他相见,这种时候,忽然和他碰面,便不可能为了叙那所谓的父女情! “婉儿,你这些年过的还好吗?爹一直很担心你,当初,是我不对,竟让你吃了那么多苦头,如今想起来,爹的心里也十分愧疚。” 罗婉儿看着他,言简意赅:“伯爷还是开门见山的说吧。” 安定伯既尴尬又恼怒,他再怎么说也是他亲爹吧,她这样未免也太不将他这个亲爹放在眼里了。 他脸上的笑意垮了一些,看了罗婉儿一阵后,总算又涌上了父亲才该有的严苛样。 “你莫不是还在怪我,我当初若不是因为疼你,也不会将你迎回府里去,我是真心待过你和你娘的,谁知道,你娘竟那么福薄,我原也想过好好替你寻一门亲事,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做出那种丢人之事。” 罗婉儿听得一阵不耐,想到了自己的来意,她忍了又忍,方才没有转身离去。 “伯爷是为了谢侯爷来的?” 面对她坦然又清亮的眸眼,安定伯有种被人看透,无处遁形的感觉,那一刹那,他还不可抑制的生了一些愧疚,觉得自己对不起她,对不起她娘。 然后,这样的愧疚很快就消失了。 他平静的看着罗婉儿,温声道:“你既知道了,为父便也不瞒你了,这里面有五十两银子。” 他拿了一个钱袋出来,放在了罗婉儿面前:“爹希望你都离开上京,越早越好。你既和谢苍流有往来,应也知道了不少你外祖家的事儿,你若多留在上京一日,便多一分危险。” 罗婉儿心里咯噔了一声,她知道自己的猜测应验了! “你也别担心,等风头过了,爹再将你接回来,爹还是想念你娘的,每每看到你这张脸,爹也总会想起当年。” 安定伯定定的望着眼前这张和谢殊极为相似的一张脸,心头涌上了些许苦涩。 他想到了往昔,当时阿殊还是高门贵女,那时候的她是那样的美好,她的一颦一笑都足以令京中世家公子们魂牵梦萦。 最后,阿殊把清白身子给了他,还为他生养了孩子,居于他的后院,如同一个普通妇人一般等他下职归来。 那样的日子是真的美好,如今想来,竟有种仿若昨日一般。 他想,他和她之间唯一的遗憾便是谢家没落了,若是谢家不曾没落,他应也不会娶葛氏。 他是当真将自己最纯粹的感情给了她,要怪也只能怪她没有一个能帮衬他的娘家! 耳旁传来了一阵嗤笑声,安定伯从诸多回忆中回神,茫然的抬头朝罗婉儿看了过去。 “伯爷当真是凉薄。”罗婉儿看着安定伯,忽然就觉得有些替原主和原主娘感到可悲。 他这哪儿是关心她,分明是看着谢家又要出来闹事儿了,他怕惹火上身,这才草草想要打发她的吧? 只可惜了,她不是原主,也不会被他这假惺惺的样子所骗! 第486章 她要帮谢家翻案 凉薄二字,听得安定伯恼羞成怒! “你这是对你父亲说话该有的样子吗?”他像是从未认识过罗婉儿的样子,咬着牙道,“现如今什么情况,你不知道?那谢家人余孽又回来杀人了!若让人知道了你的存在,你以为你还有命活着?” 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安定伯继续冷笑:“你不过是个小小编修的妾,你以为大难临头,他会保你?你若是识相的,就赶紧从这上京离开,否则。” 罗婉儿愣了一瞬,很快就明白了:敢情他是以为她给人做了妾? 扯了扯嘴角,罗婉儿脸上嘲弄意味更浓。否则你要怎样?伯爷放心,我如何也不会连累到你身上,更何况,你是什么样的人,不代表别人也跟你一样!你自私凉薄,会做出那种事,不代表别人也同样做的出来。” 说完这话,她转身就走。 “你,你!”安定伯被气的心窝子直泛疼,起身想训她几句,就见罗婉儿忽又停下了脚步。 安定伯缓缓坐下,心中默念不恼不恼,终归她是阿殊的血脉,她再是不孝,他都应该看在阿殊的面上容忍一二。 “你现在跟为父认个错,为父还可以原谅你一二,也可为你打点好车马,安排路上所需之物。 “你说,她该有多后悔,居然替你这样的人生了孩子。”罗婉儿讥讽的勾了勾唇角,头也不回的走了。 “混账!你这个混账东西!” 身后传来了安定伯怒不可遏的叫骂声,罗婉儿只当不等听见一般,快步往外走。 “夫人,发生了什么事儿?”小丫鬟适才原本就在外头守着,只含含糊糊的听了几句,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就见罗婉儿冷着脸走了出来。 顿时,她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赶忙追了上去。 罗婉儿一出去,就想着去找谢苍流,之前只是怀疑,那么此刻,她的怀疑既然已经落实了,她便更应该阻他。 既然她承了这个身子,就该为原主为原主娘做点事儿出来。 然而,她刚到谢宅门口,就见一身绛红色官服,头戴高束、腰配玉带的赵怀安正站在门口看她。 显然,他应是刚刚下朝,连着官服都还没换就赶过来了。 四目相对时,罗婉儿不知为何,竟还有些心虚,总有种干坏事儿被人抓包之感。 但转而一想,她原本也没做什么,她若当真躲躲闪闪,倒还显得她心虚。 寂静中,似乎有一道极轻极浅的叹息声传来,罗婉儿就看到赵怀安缓步朝她走来,有风吹起他的衣摆和发丝,她清楚的看到他那张俊秀至极的脸上,满是无奈。 “安郎。”她讷讷的唤了他一声,就见他已然走到了她的身旁,用大手紧紧地裹住了她的手。 “来找谢苍流的?”他虽然在问,可话语却十分肯定。 罗婉儿点头,在短暂的犹豫了一阵要不要跟他说提谢国公一案后,她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她要跟他提,既是夫妻便是一体,这事儿她不能瞒他,但也不能在外头说。 她索性就带着他往家去。 赵怀安默默跟着她走,两人间的气氛格外安静。 她在思索着如何跟他开口,如何跟他提这事儿,却不曾注意到他正静静地看着她。 眼看着快到家的时候,赵怀安终又说了一句:“这几日,京中接二连三死了三个人,谢苍流怕是忙的脚不沾地,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 “啊?”罗婉儿还想着自己的问题,冷不丁听到赵怀安开口,她迷茫的朝他看了过去。 此刻,两人已经踩着石梯过府了,她望着他,直觉他有话要说,不想,两人这才刚走到府中长廊,他就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我不想让你插手他的事儿。”他沉沉说完,忍了好一阵,还是没忍住道,“谢苍流他还跟你说了什么事儿?谢家的事儿?他怎么敢!” 怎么敢把他的婉儿扯进来! 罗婉儿只听这话就明白了,他什么都知道! 不过,她也并不意外,毕竟,他都查到安定伯府了,再查到谢家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只不过,她家安郎倒是藏的深,她不提,他也不说。 她幽幽的看了他一眼,就见他一张脸沉沉的,显然是误会了什么,她连忙解释:“没有,我也只是猜的,如今确定了,我便也不想瞒你。” 说着话,她伸手揽住了他的劲腰。 “当真?”赵怀安猛地将她放开,眉眼一松。 罗婉儿点头,又试探着问了一句:“那如今大理寺可查到了什么?他们有没有怀疑他?” 赵怀安哪儿能不知道她说的是谢苍流,他面色不怎么好:“动手的人另有其人,你放心,我会帮谢家,近些时候京里不太平,你多待在家中,尽量少出去。” 罗婉儿点头,之后,赵怀安留在家,陪着她和瑞哥儿吃过饭,又出门了。 上京城的冬天,比罗婉儿想象中还要冷上几分。 天阴沉沉的,风呼啸而过,刮在人脸上,刮的人一片生疼。 如今,有赵怀安帮忙,她心中稍稍定下,可一想到那很有可能被人毁灭的证据,她心里终归不安。 她不能让人毁灭那证据,最好的法子就是将那证据带到安郎手上。 她记得那些证据被国公府旧人埋在层门外的第五棵柳树下了!可无端端的,她总不能直接跟安郎说做梦梦到那柳树桩下有蹊跷吧。 罗婉儿思来想去,很快就有了一个法子。 她收拾妥当,匆匆往外走,小丫鬟见她形色匆匆,忙拿了披风给她披上。 “夫人,大人不是才交代过京里不太平,要不,咱们还是别出去了,否则,大人知道了,定会担心你的。” 担心不说,若夫人有个什么事儿,他们也得受罚。 “不碍事的,我只是忽然想起红楼里还有一点事儿,等我处理好了就回来。” 她不能直接透露给安郎,可却不代表她不能经过‘别人’的手透露给他。 只要让安郎将谢家不曾叛国的证据拿到手上,便有机会替谢家翻案,也可以保谢苍流一条命! 第487章 血书 罗婉儿让钱先生写了一封匿名信,那信上明明白白的交代了谢家旧人藏证据的地方,随后,又让钱先生找了街上的乞儿偷偷将信送到了赵府门房处。 赵怀安本就是个多疑之人,拿到信后,立马就引着人出门了。 他按着信上所书,找到了那颗柳树,再之后,他的人还真就从里面挖出了一个木盒子出来。 借着夜色,他打开木盒子一看,就见盒子里正装着不少血书和信件,赵怀安面色一凝,朝人吩咐了一句:“去谢宅将谢侯爷请到府邸,就说,我有关于谢家的事儿要跟他商量商量。” 他不打算自己去谢宅。 虽然,整个上京城没多少人知道谢沧流的特殊身份,可总归是有人知道的,若那人将谢苍流的身份透露出去,那如今的谢宅便是是非之地。 他将这些东西带到谢宅,并没有好处。 赵怀安回到书房后不久,谢苍流就来了。 他行色匆匆,刚刚在赵怀安跟前站定,一张英气逼人的脸上便满是敌对和杀意。 赵怀安抬了眼皮看了他一眼,伸手就去够那木盒子。 “你想干什么?赵怀安,你知道些什么?你若胆敢做出伤害婉儿的事儿,我定饶不了你!” 这些时日,他忙的不可开交,也不曾顾上表妹,本是打算将这件事平息之后,他就带着表妹走,谁知道,这赵怀安竟找上了他! 在这个节骨眼上找到他,还提了谢家,那便说明他很有可能知道了许多东西。 关于谢国公府,关于他,还关于婉儿! 当初,他见惯了安定伯怕姑母给他带来麻烦时的态度,如今再看赵怀安,他便下意识里觉着赵怀安定和那安定伯一样。 也是怕婉儿给他带来麻烦,这才急急的想要将她弃之如敝履。 赵怀安迎着他锐利恼怒的眸光,嗤笑了一声,重又将木盒子推到了他的面前。 谢家世代将门,谢苍流骨子里便只是个武夫,也没有那些读书人的弯弯绕绕,此刻,见赵怀安只推了一个东西过来,也不说话,他心下又急躁又不耐。 “我最厌恶你们这些文人装腔作势的样子,你若不想要她了,你就直说,没必要如此惺惺做态!” 赵怀安本就不待见他,如今听得这话,他一时没有忍住,冷笑出声来。 “你倒是想的美!我的妻子我为何不要,倒是白白的成全你?我赵怀安可没那么大的气量。” 谢苍流一愣,一时间摸不透他心中所想,就在这时,赵怀安打开了木盒子,直接将那一摞血书取了出来。 “我帮你为谢家翻案,事后,你滚回你的青州去,这上京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谢苍流看着那些血书,一时连赵怀安说了什么也没听清楚。 他颤着手,缓缓将那一摞血书拿起来,挨着挨着的翻看:“是当初谢家军将士们的血书和口供。” 血书上指控了兵部贪污粮草,让他们无力应战,最后谢家军只得吃了败仗。 同时,谢苍流又翻到了 那些信件上明明白白的昭示了军中缺粮草的事实。 谢苍流攥着手里千金重的信件,又惊又骇的看向赵怀安! 赵怀安无视他的惊讶,面色平静道:“当初,谢家军粮草不够,只能豁出性命,兵分两路和南疆一战,其中一路被人围攻于山谷,全军覆没后,你祖父带的那一路见情况不好,忙撤回了营中,不久后,兵部那些贪了粮草之人就状告了谢家军勾结外敌,你祖父一行人虽未战死,却还是被传圣上口谕的人就地处决了。” 当时谢家军出事儿时,谢苍流还在京中当着世家小公子,若不是老嬷嬷和姑母,他也早没命了! 只是,连着他都不甚了解的真相,他赵怀安如何知道? 谢苍流皱着眉头,利落拔出了腰间宝剑,直指赵怀安的脖颈。 此刻,他再也不能用一个文人,亦或者天子宠臣来定义他了。 眼前这人知道很多,连着他这个谢家人都不知道的事儿,若是友自然最好,若是敌,那他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再带着婉儿离开上京。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姑母对他有救命和养育之恩,他不能让婉儿身处险地。 谁知道,赵怀安压根像是没看到那指着他的长剑一般,他只气定神闲的拿起杯盏,呷了一口茶水。 “想知道这次来的是什么人吗?还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这些?那你就该有个好点的态度。” 谢苍流一愣,眼瞅着赵怀安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他忍了又忍,终是将剑归鞘。 赵怀安抬头看他,谢苍流是谢国公的嫡长孙,他爹是谢家大公子兼世子,若没有谢国公叛国一案,他应会和别的世家公子一边,金尊玉贵的养大。 或许,那时,婉儿和他还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也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想到这里,赵怀安脸沉了沉。 “你的八叔还活着,他这些年生活在青州,他知道你在军营,却从未联系过你,你想过缘由没有?” 赵怀安缓缓抬头看他,扯了扯嘴角:“他要给谢家留一个血脉,他不想你掺和进来,这次的事儿,你可以不用掺和进来,我可以帮你解决,当然,你若能回到青州大营便是最好。” “可笑,我谢家的事儿,我为何不能管!” 刚刚因亲人活着的喜悦霎时被冲淡,谢苍流怒极说完,就听外头传来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流风的声音传来:“夫人,大人在房里和侯爷议事。” 赵怀安刚刚那股子不快又冒了出来,他实在是没有想到罗婉儿会过来,正盘算着打发了谢苍流,罗婉儿已经推门过来了。 “安郎,我给你煮了点莲子汤过来。”罗婉儿说着话,从小丫鬟手里拿过了篮子。 见到谢苍流后,她唤了一声表哥,又不动声色的看了那些明显沾着血迹的书信一眼,暗松了一口气,适才将篮子放下,开始盛汤。 赵怀安一眼不错的看着罗婉儿,直到她将第一碗汤放在了他的手上,他才勾了勾嘴角,随后,挑衅的朝谢苍流扬了扬眉头,难得大方了一回:“娘子,给谢侯爷也盛一碗吧。” 罗婉儿自然是要给谢苍流盛汤的,可赵怀安主动提却是她不曾想的。 她有些诧异的看了赵怀安一眼,随后,又给谢苍流盛了一碗甜汤。 正当罗婉儿要将甜汤递给谢苍流时,就听赵怀安冷吸了一口气,一旁站在房门处的流风听得动静,急急道:“主子,你没事儿吧?” 罗婉儿见他捂着嘴的,面色凝重,不由有些紧张,赶忙将甜汤递给了谢苍流,快步朝他走去。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 “这汤有点烫。”赵怀安说着话,言语间还有些委屈。 烫?罗婉儿尝了一口,确实有些烫,她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慢点喝?又没人跟你抢。” 赵怀安顺势揽上了她的腰肢,低低道:“谁说没人?娘子不是刚刚分了一碗出去?” 第488章 我也很可怜 罗婉儿:“······” 那碗甜汤不是他主动让她给谢苍流盛的吗?现在在这儿跟她计较什么? 谢苍流神色复杂的看着罗婉儿,他是个遵守诺言的人,他说过要娶她,便是这么多年也未曾忘记过。 他本以为,一直以来,是赵怀安逼着他的表妹嫁他,结果,好似并不是这样,他的表妹对赵怀安,也似情谊深厚······ 谢苍流不愿在罗婉儿面前提谢家的事儿。 在他看来,因着谢家的缘故,她已经吃了不少的苦头,如今,再让她为谢家的事儿担忧实在是不应该。 而且看着表妹和赵怀安待在一处,他心里忽就生了一股闷闷的感觉,仿若有些信念岌岌可危,即将倒下。 于是,他没去碰那甜汤,拿着血书,转身就要走。 赵怀安余光瞟到了他的举动,心下满意,面上却不显,只道:“将东西留下,你那府中不安全,等你用得上这些东西的时候,我自然会还给你。”M.. 谢苍流扭头,一看到赵怀安还将手放在罗婉儿腰间,他无端就生出了一种被人夺了妻室之感。 这种感觉使他气血上涌,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看向赵怀安时,眼里竟染上了嗜骨的敌意。 然而,这样的敌意在对上罗婉儿含笑看过来的目光后,终又失了底气。 他想问赵怀安我凭什么信你,却听罗婉儿道:“表哥,安郎说的不错,谢宅门口有人盯着。” 谢苍流想起下人说她去寻过自己的事儿,又听得这话,下意识问了一句:“什么人?他们可有为难你?” “安定伯府的人。”罗婉儿道。 谢苍流暗暗松了一口气,还想问问她那日来找自己是何事,但见赵怀安那凉飕飕的目光朝他看来,他也知道如今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就敛了心思,缓缓将木盒子放在了桌案上,朝赵怀安说了一句:“如今多事之秋,保护好她。” 说完,他快步离去。 罗婉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脑海里猝不及防的浮现了很多原主幼时和谢苍流跟着原主娘在外宅中艰难度日,受人欺凌的场景,还没等她多想,腰腹上猛地被人圈紧了。 赵怀安抱着他一言不发,但那骇人的力道却印证了他此刻的不悦。 罗婉儿干咳了一声,心知这时候不能提谢苍流,否则定会惹恼这人,便轻声道:“安郎,该喝甜汤了。” 身后没有动静。 罗婉儿试着挣了挣,赵怀安却将她圈的紧紧地,好半晌,才闷声道:“我不喜欢你这样看着别人。” 罗婉儿头皮一阵突突,心知他定是想岔了,赶忙道:“安郎,我只是觉得世人可怜,并没有别的意思。” 不论是原主娘、原主、谢苍流,还是那谢家一两百口刀下亡魂,他们无辜被叛国案牵扯进来的,而,那些幕后真凶此刻却还逍遥法外,却又不免让人愤怒。 赵怀安抱着她并没有要松开的意思,良久,直到罗婉儿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方才听见他闷声说了一句:“我也很可怜。” 罗婉儿原本沉重的情绪,莫名散了个七七八八。 “你不还有我吗?”她轻轻一笑,拍了拍他的手,赵怀安便缓缓松开了她。 “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的。”她轻轻一笑,反手搂着他的脖颈,往他唇角上亲了一口。 赵怀安眼中一片深色,按着她的腰窝,就加深了这个吻。 之后的几日,京中一直很平静。 赵怀安身在吏部,轻而易举就将百官的任职和调动的卷宗查出来。 结果,一查才发现,之前被杀的那三个人都是联名状告谢国公叛国之人,于是,而当初状告谢国公的人还有三个人。 其中一个已经死了,另外两个则身居高位,一个是户部尚书,另外一个则是才被贬官的杜国舅。 显然,要想单枪匹马的杀这两个人都是不容易的,于是,赵怀安和谢苍流便想在那人动手之前,将那谢家旧人找到。 只有如此,方才可以保他一条性命。 就在赵怀安和谢苍流商量着一人盯一个时,罗婉儿却记得清楚,第四个人即将在腊月二十这天的一个傍晚,被杀害在南山寺的梅林里。 而那个人不是杜国舅,也不是那位户部尚书,而是一个叫做韩松柏四品文官! 于是,腊月二十这天,罗婉儿让赵怀安陪她去了一趟南山寺。 罗婉儿原本默默编了无数个去寒山寺的理由,只等着赵怀安问起,她就会选一个最恰当的理由说给他听。 结果,赵怀安听后,只怔愣了片刻,却是拥着她,轻声说了一句:“听说南山寺有一片梅林开的正好,我早打算陪娘子去看了,只是这些时日耽搁下来了,既如此,我便陪娘子走一遭吧。” 说着,他就吩咐人备了软轿。 赵怀安和罗婉儿是坐马车去的南山寺,南山寺就在城郊不远处,不过半个时辰,两人就到了南山寺外。 罗婉儿不动声色的打量了赵怀安带来的人,眼看着约莫十来个人,且各个配着刀,身手应是很不错的,便放下心来。 进了寺中,赵怀安先带着罗婉儿去进了香,算着时间,他本还想心带她去吃斋饭的,可她唯恐耽误了事儿,便直接拉着他去了梅林中。 赵怀安被她这主动又急切的模样给惊住了,随即淡笑了一声:“你若喜欢,我们可以在园子里多栽种一些。” “好啊。” “你喜欢什么梅?” “绿梅,红梅都可以。” 罗婉儿随意说着,就见林子深处,一个三十七八的男人正替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系着披风。 那披风极厚,兜帽上还缀满了兔子毛,男人显然是怕她冷着,又细心而体贴的帮她将兜帽拉了上去。 看的出来,那男子对那女子确实是很喜爱的。 罗婉儿勾了勾唇角,正要拉着赵怀安去林子里找人,就见那年轻女人偏头朝他们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间,对方眼里闪过了一丝诧异。 罗婉儿也是一愣,只因那人竟是柳思音! 第489章 怎么肚子还不见动静 柳思音看到罗婉儿后,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就走了。 她身旁的男人是上次在宴会上送她过来之人,应就是她那位鸿胪寺卿夫君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刚刚似乎看到那位鸿胪寺卿看向赵怀安的目光中带着一股子厌色。 不过,罗婉儿着急着去寻人,倒也顾不上这些。 南山寺里的梅林算不得大,大多种的是腊梅和绿梅。 如今腊梅花期都快过了,绿梅正当开放。 罗婉儿和赵怀安很快就将整个林子转完了,可也没有再碰上别人。 赵怀安摘了一朵绿梅簪在她发间,捧着她的脸颊仔细端详了一下,见她白嫩嫩的脸上因着走动而燃上了一层红晕,越发染上了一抹娇色,他忍不住往她额间亲了一口。 “我们去拜拜观音?” 她听他轻问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就被他拉拽着往一旁的石阶上走去,迈过石阶就是巍峨的各大殿宇。 罗婉儿听着阵阵梵音从那些殿宇中传来,她下意识问了一句:“拜观音做什么?” 赵怀安没有说话,只是朝她小腹处扫了一眼,实在是有些不解,算起来,他也耕耘了这么久,怎么还不见动静? 罗婉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小腹处,脸上一热,顿时不想跟他继续这个话题了。 “不拜。”说完,她转身往梅林里钻。 赵怀安没想到她这样大的反应,一时间愣了愣。 眼看着她要走,他疾步上去,攥住了她的手心:“你莫不是不肯?” 他想问她莫不是不肯给他生,又觉不妥,她的心整个都扑到了他的身上,自己这番说话可不得伤到她?” 他还想说点什么,就察觉妻子似乎有些心事重重,他不由挑眉。 “婉儿,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安郎,鸿胪寺卿是几品来着?”罗婉儿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一个最要紧的事儿。 她和赵怀安自进了这林子里以后便没见着旁人,有没有可能,柳思音的夫君就是? “四品。”赵怀安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只见她面色突变,又问了一句,“刚刚那位鸿胪寺卿是不是叫韩松柏?” 赵怀安无声点头。 罗婉儿头皮一阵发麻,再顾不得旁的,拉着赵怀安就往他们来时的方向走去。 没走多远,就听林子里传来了一阵打斗声,罗婉儿循声看去,就见韩松柏已经被人打倒在了地上,而一个黑衣人正一步又一步的朝他接近。 那手里的长剑沾了不少血,眼看着他就要举起长剑时,赵怀安捡起石头朝他那长剑上砸了去。 罗婉儿还没反应过来,赵怀安已经和那黑衣人打成了一团,眼看着那黑衣人明显处于下风后,他猛地朝赵怀安脸上撒出了一团粉末。 赵怀安早有准备,忙偏头秉了呼吸,等那人一走,他立马追了上去。 罗婉儿见韩松柏面无血色,赶忙去寺中找了小沙弥来。 幸亏南山寺脚下就有郎中,小沙弥请了郎中,再跟着罗婉儿匆匆回了梅林中时,就见柳思音正死死地抱着韩松柏。 他身上的血流个不停,浸透了他和她的衣襟。 柳思音应是被吓傻了,一直盯着韩松柏,连着郎中跟她说话,她也不曾听见。 直到后来,罗婉儿走了过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柳思音才迷茫的抬头朝她看了过去,一张呆愣住的脸渐渐有了神光。 “救救他,我不要他死,我不能害了他。” “有郎中在,别担忧。”罗婉儿点着头,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两人站在一旁等着郎中给韩松柏查看,待确定只是失血过多而昏迷,不会有事时,柳思音忍不住哽声出来。 “那人本不是来杀他的,是他站出来替我挡了刀子,他是个傻的,我对他都那样了,他为何还要舍命护我?”她絮絮说着,一旁的郎中已经简单给韩松柏止了血,又让人来将他抬到了禅房中休息。 柳思音的红着眼就要跟上去,似又想到了什么一般,快步返了回去。 “多谢你,罗娘子!”她郑重的朝罗婉儿福了福身子,方才匆匆离去。 罗婉儿看着她的身影,长长叹了一口气,只望她从此能珍惜眼前人,莫要再念着她那表哥了。 身后有清浅的脚步声传来,罗婉儿一回头就看到了赵怀安。 “人可抓到了?”她下意识问了一句,就被他抓了手,带回了马车中。 此时的马车里还有一个被五花大绑的黑衣人,赵怀安扶着她上了车,轻声解释道:“他就是那个谢家旧人。” 罗婉儿早猜到了,面上却是不显。 “安郎,我们接下来要怎么样?”她问了一句,就听对方怒声道,“赵怀安,你放开我!我为我家国公爷报仇,不干你和八爷的事儿!” 赵怀安一记砍刀将他敲晕过去,淡淡说了一句:“自然是把他交出去······” 谢苍流很快就来了赵府,那黑衣人看到他以后,不竟涕泪纵横:“小公子,你可还认得我,我是邓里啊!你和世子长得真像,世子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你是邓叔,我爹的副将邓叔?”谢苍流也是激动,立马过去帮他松了绑。 然而,这种见到旧人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谢苍流脸上又有了愁色:“邓叔,你这番实在是太过鲁莽了。” “鲁莽?小公子,八爷他早将谢家的仇恨忘的没边儿了,我若是不给国公爷他们报仇,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人会替他们鸣冤了。他们都该死,我便是没办法替谢家翻案,我也要将那些陷害谢家的人统统杀光!” 邓里说及次,忍不住又瞪了阻拦他的赵怀安一眼。 “可韩松柏和这事儿无关。”罗婉儿挑眉,她不觉得鸿胪寺卿会沾染上粮草的事儿。 “我要杀的是当初兵部那位柳侍中,只可惜他死了,父债女偿,他的女儿柳思音也该尝尝刀口抹脖子的感觉!” 邓里说到此处,却定定的看向了罗婉儿。 适才在马车上光线昏暗,他还不曾注意,如今看着这样一张熟悉至极的脸,他喃喃开口:“小姐?” “邓叔,这是姑母的女儿。”谢苍流介绍道。 “你是殊小姐的女儿?世子夫人还在时,总说殊小姐长得好看,若生女儿定是要让小少爷将她讨回家的。” 罗婉儿面色一僵,赵怀安则彻底黑了脸。 “就不留谢侯了,明日你早些来,带上这人和血书,朝堂上见。” 赵怀安说着这话,圈着罗婉儿的腰就往外带,一刻也不想多留。 第490章 平反 傍晚时分,天上忽然飘起了大雪。 安定伯抖着大氅上的雪粒子,在五皇子府外徘徊了一阵后,这才下定决心递了拜帖。 那门房一听说他竟是安定伯府的,面色有些微妙,就急急去府里通报了。 然而,再度回来时,却只说五皇子不在府上。 安定伯皱了皱眉,他已经连着来了两三日了,都说五皇子不在府上,竟有这么巧的事儿? 而且,他好歹也是五皇子以后的岳父,就算不在府上,也没有将他拒之门外的道理吧。 他心下不满,连着话语间也多了一丝怒意。 “五皇子当真不在府上?” “自是不在的,伯爷,借我十个胆儿,我也不敢骗您啊!”门房连声道。 安定伯压下了心里的不满,在五皇子府门外踱步。 他今日来的目的便是为了跟五皇子告发谢苍流的,他原本也不想对谢家赶尽杀绝,要怪就怪谢家人竟在这个节骨眼上搞事。 若圣上当真让人查起了谢家余孽,又顺着谢殊查到了他的身上,那会是天大麻烦。 这种时候,他能想到的法子便是将功补过,先发制人。 等将谢家余孽一网打尽,若真有人顺着谢殊查到了他的身上,他就推说自己根本就不认识什么谢殊,他也是被蒙在鼓里罢了。 五皇子府内,萧瑾珏正在和张白圭下棋,听说安定伯一直守在外头,竟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殿下是为娶皇子妃一事忧心?”张白圭下了一步棋,又问了一句。 萧瑾珏面色不怎么好,当初以为谢苍流和罗家会是姻亲,他这才改了主意要娶罗宜笑。 可如今,不想,这罗家就是个坑,将一个个他要拉拢的人都得罪了个干净! 他和罗宜笑的亲若是再结下去,便意味着他跟谢苍流一行人结仇了。 “如今这门亲若要进行下去,除非,罗家那位真正的三姑娘回来,看的出来,谢侯对那位三姑娘你颇为上心。” 张白圭的一句话让萧瑾珏陷入了沉思当中。 那位三姑娘可不就是赵怀安那位娘子! 说起来,他也只是因为自己的梦境对罗婉儿的身份生了疑心,再来后,让人仔仔细细去查看后,方才确定了这事儿。 说起来,她还是因为爬他的床才被罗家发卖的。 当时黑灯瞎火,再加之,他不喜被人算计,便没让她得逞,若他早知道是她,当初将她收了又何妨? 萧瑾珏摸了摸下颌,想起罗婉儿那张娇娇媚媚的脸,他心下竟有些痒酥酥的感觉。 张白圭落下最后一步棋后,淡淡说了一句:“殿下,你输了。老夫还有事,便先告辞了。” 萧瑾珏颔首,让人送了张白圭以后,就有幕僚匆匆而来:“殿下,我们的人去查了那间客栈,没有找到那姓邓的,城门外的柳树下也没有血书,想来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萧瑾珏不竟皱眉,怎么可能,他明明梦到血书就藏在那柳树下! 谢家叛国绝对要压下去,不能让那封血书露面,因为户部侍郎是他的人,无论如何,他都要将人保下来。 “殿下可曾想过,舍一个咱们的户部侍郎,换一个杜国舅,那也不亏,毕竟,杜国舅手里有的可是兵权!” “让人继续盯着客栈和城外的柳树荫下。”萧瑾珏陷入了沉思中,良久,他方才道:“罗宜笑不能娶,你帮我摆平此事。” 娶了可不光会得罪谢苍流,还会得罪赵怀安,所以,这门婚事必然不能成,而错也必须在罗宜笑的身上! 幕僚有些不明所以,就听萧瑾珏又道:“因为,真正的罗三姑娘早嫁给了赵怀安,你最好是能将罗宜笑推给太子,这事儿越快越好,罗家家风不严,罗宜笑看不上本殿下,转而去跟太子邀宠献媚,也是有可能的。” 幕僚恍然大悟,只感叹五皇子这招祸水东引引的极佳,当下便抱拳应了一声‘是’! 而此时,府外的安定伯刚好接过了小厮递过来的手炉。 外头冷的很,小厮跟他站在那处被风夹雪吹的久了,也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这五皇子究竟是什么意思,伯爷,他不会是故意躲着你吧。” 安定伯虽也等的恼火,却也不想听到这话的字眼,当即不悦道:“胡说什么!” 小厮见他恼了,赶忙道:“伯爷,小的口误,小的再也不这么说了。” 安定伯没说话,就看到了出府门的张白圭,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张白圭既是从皇子府出来的,五皇子怎么可能不在府上? 有些东西不能仔细去想,安定伯越想,就察觉出了五皇子近来似乎许久不曾来府上看过他的笑儿了。 “你就在这儿给我守着,守好了,看到了五皇子,立马回来回我。”说完,他上了轿,“去东宫。” 这次牵扯进谢家一案中的人大部分都是太子党,既然五皇子不想要这个消息,他就卖太子一个人情便是。 东宫内,太子原是不待见五弟这个未来岳丈的,只是,听完安定伯的话后,他的神色渐渐凝重。 “这种事儿,你不应该告诉老五吗?”他揣摩的看着安定伯。 安定伯惶恐,连忙朝他行了个大礼:“臣惶恐,太子爷,您是未来的储君,大庆未来的日月,我怎敢越过你,告之他人?” 太子虽对安定伯依旧不甚信任,但对他这些话也极为受用。 送走安定伯后,有内监道:“太子,安定伯那话,究竟是真还是假?要不要提醒提醒国舅爷?” “让人守着谢苍流的府邸,此事不可莽撞,安定伯府和谢苍流早有嫌隙,我如何知道他跟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谢苍流可是朝中新贵,他手中还有兵,得罪不得。” 太子却不知道,他如今做的这个决定,却让他抱憾终身。 隔日的朝堂上,赵怀安以发现谢国公当年和南疆人作战时的军饷签收文书上的字迹和以往不同和账目凭证存疑为由,奏表了庆帝。 随后,谢苍流就将邓里和那些血书往来信件交了出来。 这番行为,彻底打了太子和五皇子一个措手不及。 庆帝大怒,当即就让人将杜国舅和户部尚书抓进了诏狱中,要求严查。 下朝后,张白圭急急叫住了赵怀安。 他审视着这个学生,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愤怒。 “怀安,你可知道你在做些什么?”他只觉得从未认识过他一般,“你这是将五皇子和太子一并得罪了!日后,你如何还能在朝堂中立足?” 第491章 除夕 赵怀安一直都知道他这个恩师是五皇子的人。 张白圭这番话含着怒意,既有为他担忧的成分,也有为那位五皇子而恼怒。 他笑着看了看张白圭,不答反问:“老师曾经说过,为官便要为民请命,老师便当真能眼睁睁的看着忠骨蒙冤?若皆为了结党营私,升官发财,那这天下苍生,这大庆该如何?” 张白圭心中一震,心中竟有些羞愧之感。 他想着自己适才一心只为皇权和党派,赫然发现,自己浸淫官场已经,竟已然忘了自己的初衷了! 他原本还想将赵怀安责难一顿的,临到头来,却觉畅然若失,无言以对。 诏狱里面的刑罚自然残酷,没节日的功夫,就让杜国舅一行人全部将罪行供认不讳,庆帝怒极,当即罢了他们的官,也没半分徇私,直接就定了他们的砍头之罪。 与此同时,他还给谢家正了声,邓里无罪释放后,他就跟在了谢苍流的身边。 接近年关,主仆两事隔多年,总算在京城过了一个团团圆圆的新年。 除夕这天,罗婉儿还邀他们吃了个团圆饭。 她本想在私房菜馆里款待他们的,可又觉得没有年味儿,索性就准备了煮火锅子的东西,在家中煮了一顿火锅子。 赵怀安一听说她要请谢苍流吃饭,心里还有些不怎么高兴,但也没有阻止。 于是除夕这天,谢苍流早早就带着邓里来了府上,而赵怀安也早早闻了酒,将人请到了饭厅中。 罗婉儿刚带着瑞哥儿过来,赵怀安就大大方方的跟谢苍流主仆说了一句:“我儿子,像不像?” 谢苍流看着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小家伙,没有说话。 想起自己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竟还以为小家伙儿是赵二郎的种,他就觉得自己很可笑。 他铆足了劲儿想将表妹寻到身边照顾,结果,表妹根本就在他的眼皮子地下! “小小姐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儿子了?”邓里有些诧异,在盯着瑞哥儿和赵怀安看了好一阵之后,他得了一个答案,“像,是真的像!” 谢苍流心中多有郁气,心想那么像,怎么当初不见你将人给认回去,还让那赵二当了几年的便宜爹? 不过,终究念着赵怀安对谢家的恩情,他没将这话说出来。 四个大人连着一个瑞哥儿很快就坐到了桌边。 京城的冬日比青州要冷上许多,一顿火锅子吃的人身暖了,心也暖了。 初时,大家都太过沉默,直到后来大伙儿都喝了点酒,邓里瞧着瑞哥儿好看,又逗弄了几下,气氛方才缓和过来。 “瑞哥儿,这位要叫邓爷爷,那位叫表叔。” 看着瑞哥儿迷茫的表情,罗婉儿径直介绍了一句,瑞哥儿自来嘴巴就甜,当下就甜滋滋的叫了一声:“邓爷爷,表叔!” 谢苍流听到这声表叔,整个人的表情都忍不住僵了僵。 邓里听到这声邓爷爷,心都快融化了,欢欢喜喜道:“若是殊小姐还在,定会为小小姐高兴!我也替她高兴。” “若是岳母还在,自然会很高兴!过几日,我就和婉儿一并去祭拜祭拜岳母。”赵怀安看着谢苍流一脸僵硬的表情,心里暗爽,直接将手覆在了罗婉儿放在桌子上的下手上,挑衅地朝谢苍流抬了抬下巴。 原主娘的坟墓就城外,因着是外室的缘故,安定伯只给她找了个安静的地儿入殓,也并未葬入祖坟。 罗婉儿虽不是原主,可因着脑海里那些记忆,此刻一想到那个因家族覆灭,只能做人外室,受尽折辱的女人,竟也有些难过。 “来新年礼物!瑞哥儿你拿着。”邓里直接递了一张银票给瑞哥儿,随后,又拿了一个包着银钱的红封给罗婉儿。 他干干一笑:“这,之前也没听人说我当爷爷了,这不,只准备了小小姐的红封,没有红封也是一样的,反正是我的一片心意,瑞哥儿拿去买糖吃。” 瑞哥儿接了银票,甜滋滋的跟邓里道了谢。 罗婉儿有些惊讶,同时还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竟也有?” 邓里点头:“若是当年谢家没出事儿,我定每年都会给小小姐封红封,如今,本该将红封补给你才是。” 说到此处,他竟忍不住潸然泪下。 罗婉儿原本是不想接的,被他这话触动,一时间也不好说出拒绝的话来,只得接了钱:“多谢邓叔。” 邓里看着眼前这个和殊小姐长得极为相似的人,一时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再看自家小主子,见他还愣愣的盯着瑞哥儿看,他忍不住拐了拐谢苍流。 “小主子,你的红包呢?”这都到人家家里来吃团年饭了,还不赶紧把红包拿出来。 谢苍流愣了愣,缓缓从身上掏了两个红包出来,一个给了罗婉儿,一个给了瑞哥儿。 有过刚才的经历,罗婉儿也没有先前那么不好意思了,她大大方方的接了红包,直接朝谢苍流道:“多谢表哥。” “不是,你都准备了两个红封,你怎么不提醒提醒我?”邓里有些郁闷的看了谢苍流一眼。 他还担心人家没准备呢,结果,人家准备的这么充分! 谢苍流抿了抿唇,不说话。 “娘子,我也有东西送你。”赵怀安看了谢苍流一眼,心道幸亏自己早有准备,不然,还真被这厮比了下去,便直接从身上掏了一串红豆手链出来。 罗婉儿见他整日忙着朝堂之事,不知他何时竟还买了这个手链,一时惊讶,就听他笑道,“我想和娘子夫妻同心,白头偕老。” 罗婉儿心中触动,一时间既有欢喜也有些羞赧,毕竟一旁还有邓叔和谢苍流呢! 暗瞪了赵怀安一眼,罗婉儿伸手摸了摸手里的手链,低低的:“嗯”了一声。 邓里看在眼里,忍不住哈哈大笑,如今他是当真替他这位小小姐感到高兴。 看得出来,赵怀安对他家小小姐极好! 再一扭头看到自家小公子愣愣的盯着罗婉儿和赵怀安看的目光,他整个人又是一怔。 第492章 若我带你走你愿意跟我走吗 自家小公子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瞧着别人成家,他心里也是羡慕的? 这个认知让邓里心中欣慰,说来,小公子如今也有二十好几的年纪了,也确实该成个家了,为谢家延续香火了。 邓里心里盘算着过些时日找个媒人来,好好的帮他家小公子相看相看。 一顿饭,就在这还算和谐的氛围下结束了。 而邓里回去后的次日,当真就去找了媒人,他给谢苍流好好物色了一番,还真就选中了几家姑娘,可等他将画册拿给谢苍流时,谢苍流整个脸都绿了。 邓里问他到底哪里不满意,他也不说,只抛开了画卷就走。 邓里毕竟是个大老爷们儿,心眼儿也没有那么细,虽是困惑,但也拿他没有法子。他只能琢磨着等年关一过,他们回了青州,让谢八爷帮他好生物色物色,怎么说也要在青州给小少爷找个好人家的姑娘当正妻。 初二这天,赵怀安带着罗婉儿去了谢殊的坟前。 据说,那是安定伯买下的一块风水宝地,就在山脚下,一面临水,三面环山,这本是一个极好的环境,可在这样广袤的天地间,也就只有一座土坟堆,多少有点荒凉感。 安定伯应是常让人来打理的,坟堆旁没什么杂草,瞧着极为整洁。 赵怀安点了香蜡,围着土坟堆仔仔细细的燃了一圈,随后,又摆上了瓜果点心,陪着罗婉儿烧纸钱。 “安郎,我想将这座坟迁回谢家祖坟。”她默了许久,忍不住说了一句。 赵怀安一直有留意她,只怕她会难过,听得这话,他并无意外,直接点了头:“好。” 罗婉儿一愣,顿时就有些迟疑,倒不是怕那安定伯不肯,毕竟,他和谢殊无名无分,安定伯也没有不肯的资格。 只不过,如今的谢家祖坟又何在呢? 谢家覆灭的那天开始,就没有什么家产了,如今时隔二十多年,别说那些祖宅田产了,就单说祖坟怕也是······ 赵怀安显然是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伸手,缓缓地捏了捏她的手:“我来办,你放心。” 罗婉儿点头。 她想,她不光得帮谢殊迁坟,让她摆脱着不清不楚的身份,正儿八经的作回她的谢家嫡女,她还想为原主立一道衣冠冢。 任那位姑娘再是贪图名利也好,亦或是见识浅薄也好,她终归也是一个可怜人。 她不过幼时受尽了欺辱,想要往上爬,让自己过得更好罢了。 将她的衣冠冢立在谢殊的坟墓旁,就当是她为原主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再想什么?”肩头上一紧,赵怀安伸手圈住了她的肩头。 罗婉儿对上他温和缱绻的目光,想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又不知道如何解释。 她不想瞒他任何事情,可死而复生本就让人稀奇,若她再告诉他,这个世界不过是一本书里的世界,她也不过是一个穿书的外来人,他会怎么想? 罗婉儿忽就茫然又低落,不敢确定他会不会相信这样的话。 “好了,一切有我。”赵怀安感受到了她的失落之情,缓缓伸手,将她整个人都圈在了自己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背脊。 她实在是太瘦了些,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低低道:“怎么还这么瘦,你平日里一个劲儿的催着瑞哥儿吃东西,也不看看你自个儿。” 他的大手干燥又温热,让她渐渐平静了下来。 待两人从坟墓前离开后,他拉着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其实,我自出生起就没了爹娘,养在庙中时,我便知自己和旁人不同,也极少会对人付出真心,当时我也怨过这天地不公,直到后来,我遇到了你······” “我弄丢你以后,我便又恨这老天,再后来,待我知道了你的过往后,我更恨我自己,恨我从未将你保护好。” “婉儿,其实,我一直都瞒了你一个天大的秘密,可如今,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我只想让你安心的站在我身后。” 罗婉儿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话语,忍不住抬头,朝他看去,就见他湛黑的眸眼里,似乎闪过了一股子纠结之色。 她福至心灵的就想到了他是因为那个所谓的秘密。 罗婉儿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秘密,不过,她此刻也有秘密瞒着他,且也不知该如何跟她说,当下,便颇为理解的朝他点了点头。 “其实,每个人都会有秘密,现在不知道如何说起,到了该说的时候再说便是,不要纠结。” 赵怀安听得这话,眸眼里闪过了一丝释然,一手搂着她的腰肢,一手牵着她的手,将她整个人都裹到了自己怀里,喃声叹道:“终归,你要信我。” 他们回府后不久,孙师伯忽然兴冲冲的带着配好的解药回来了。 孙师伯照旧先给瑞哥儿把了脉,随后,便将一小瓷瓶的解药交给了罗婉儿,只说服上一月下来,就会慢慢康复了。 这可把罗婉儿高兴坏了,立马就留了孙师伯吃饭,自己则吩咐后厨买了菜,亲自下厨款待了孙师伯。 而随后的几日,她便日日守着瑞哥儿吃药,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她竟觉得瑞哥儿的气色一日比一日好,罗婉儿脸上的笑也一日比一日浓。 转眼就过了正月十五。 谢宅中,邓里见谢苍流还没有要动身回青州的盘算,顿时十分不解道:“这都十五了,小公子你还不走,你莫不是想将谢家的爵位争回来不成?” 一开始,谢苍流便没有将自己谢家人的身份公之于众的意思,此番,他又迟迟不愿动身回去,邓里倒是有些看不透他了。 谢苍流没说话,他想了许久,还是直接去了红楼。 见到罗婉儿的时候,他见她脸上并未有太多惊讶,就像是早就猜到了他会来一般,大大方方的朝他笑了笑。 “安郎已经答应我,将我娘的坟墓迁回谢家祖坟了,表哥,你们应该也快要动身了吧,东西可都收拾妥当了?” 她笑颜如花,一如往日梦境中一般。 唯一不同的便是,梦境中的她是等着他回来的,而此刻她的身旁早有了夫君和孩子。 谢苍流默了许久,终是遵从本心的问了一句:“表妹,若我带你走,你愿意跟我走吗?” 第493章 对不起 他在过去的每一个日日夜夜里,都梦着将她救出水火当中,如今,若是不问,便像是少了什么一般。 “我已经嫁给了安郎,对不起。”这一声对不起,是替原主跟他说的。 其实,谢苍流对原主也很好,若是他当初没走,想必今日又是另外一种结局。 只是,谢苍流身负谢家的血海深仇,他活着已不单单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整个谢家。 “他,他对你好吗?”谢苍流听自己问她道。 “好。”罗婉儿点头。 谢苍流虽早有预料,可此时此刻,听到这样的话,他心里不免还是有些空落落的。 他其实是喜欢过幼时那个可爱软糯的表妹,但更多的也是一种责任,因为他答应过她要回来接她,所以他便一直遵守着自己的诺言。 可如今她已经有了夫君和孩子,似乎也不需要他再遵守往日的诺言,他顿时就陷入了茫然中。 这种感觉,就好比走上了一条极为重要的路,结果,快到目的地了,被人告诉他,不用走了,这条路根本就没有意义,他一时卡在半路,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两人又沉默了一阵后,罗婉儿问起了谢苍流何日回青州。 谢苍流顿了顿:“明日吧。” 他颓丧的发现,既然这条路走不通,他也不得不将路给人挪开,不能挡了本该在这条路上经过的人。 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他便真心祝福她,同时,他留在京中也没有意义了。 “这么快?”罗婉儿有些诧异。 谢苍流暗暗吸了一口气:“赵怀安他人不错,他会好好待你的,替我多谢他,若不是他,谢家也没那么快平反。” 这话,他许久就想跟赵怀安说了,当初,他对她多有偏见,只以为他是一个只会溜须拍马,讨圣上欢心的小人。 如今看来,倒是他错怪了他。 罗婉儿正要点头,远远就听一道嚷嚷声传来了过来:“好你个谢苍流,你怎么日日躲着本公主!本公主回回去你府上,你都不肯见本公主!” 萧明珠气呼呼的冲过来,一看到谢苍流身边还站了个女子,她顿时气的不行。 “你竟背着本公主在外头私会女子!你对得起本公主吗,你!”萧明珠气急,冲上去就想看看那女人到底长了怎样一副面孔,不想,谢苍流却直接挡到了那女子身前,也不让她靠近那女子。 “你怎么来了?”看到萧明珠,谢苍流皱紧了眉头。 萧明珠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霎时间,她气不打一处来。 “你看着别人就心花怒放,看着本公主就是这幅模样,本公主到底哪里比不上别人了,你至于这般嫌弃本公主!”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谢苍流有些恼火。 “你不知道?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谢苍流,你要不要让我提醒提醒你!”萧明珠气的跳脚,眼看着这红楼当中人流众多,她终归是拉不下脸面将那些事儿宣扬出去,反而是接近他,小声提醒道,“你可是跟本公主滚过一个炕的,你最好还是要守点夫德!” 她的声音虽低,可还是一字不落的传到了罗婉儿的耳朵里了。 罗婉儿忍不住轻笑出声来,萧明珠听见声音,恼怒的朝歪着脖子朝罗婉儿瞪了一眼:“你笑什么笑!” 然而,这话才刚刚说完,萧明珠就愣住了。 因为,她看到了一张格外娇艳的脸,而这张脸,却又是让她熟悉的。 “我见过你!”在谢苍流的大营中,她记得,谢苍流的兵书里藏了一张画,画像中的女子就跟那画中仙一般,她起初还怀疑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那么好看的人,再后来,听人说,那女子是罗家三姑娘,谢苍流的未婚妻! 可,可他那位未婚妻不是早年遭难,不知所踪了吗? “公主万福。”罗婉儿朝萧明珠福了福身子,她对萧明珠这个原书中的女主讨厌不起来。 饶是一开始,因着安郎的缘故,她对她多有戒意,可再后来,在一次次的接触中,她发现这个女子竟还有些可爱和率真在,倒是个让人喜欢的性子。 她想,和这样的女子接触久了,都会喜欢上她的吧。 下意识的看了谢苍流一眼,她真心希望谢苍流能快些从那些过往里走出来,珍惜当下。 “你,你!”萧明珠看着眼前这张让人嫉妒的脸,她心里五味杂陈,本来还想恶意的为难为难人,只是,人家都这么有礼了,她似乎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憋了半天,她才说了一句:“我不管你是不是那罗家三姑娘,我也不管你和谢苍流是什么关系,总之,谢苍流以后就是我的人了,你不要肖像他,否则,就是在跟本公主作对!” 罗婉儿笑着点头:“公主说的是。” 萧明珠压根没有想到她竟这么好说话,一时间,又是一愣。 就在这时,谢苍流忍无可忍,拽着萧明珠的手臂就往外拉。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萧明珠下意识挣了一下,随即,似又反应了过来一般,挑衅的朝罗婉儿扬了扬下巴,由着谢苍流将她拉了出去。 他直将她整个人拖出了红楼,方才将她扔下,恼怒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堂堂公主,光天化日之下,竟还说了那般不要脸面的话!” 也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给羞的,此时此刻,谢苍流涨红了一张脸。 萧明珠见惯了他老气横秋的一张脸,冷不丁见到他居然也会脸红,还真有些稀奇。 一时间,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脸:“谢侯这是脸红了?竟是这般不经逗的?” 谢苍流拍开她的手,一张眉刚目硬的俊脸,此时紧紧的绷了起来。 “公主自重!”说完这话,他转身欲走,似又想到了什么一般,回头朝她冷冷道,“我表妹多有不易,还劳烦公主莫要找她麻烦,若是让我知道了,我定不会手下留情!” 萧明珠呆住,他就这么护那罗三姑娘? 心下酸溜溜的,她急急朝他追去:“在你心中,我便是那种不堪之人吗?我何时说我容不下她了!” 然而,谢苍流也没有给她机会,快步就挤入了人群里。 萧明珠急急追了几步,也没将人追上,顿时气的心肝脾脏肺都在痛! 第494章 争执 谢苍流走的这天,罗婉儿做了点桂花糕,还带了点果脯之类的零嘴就出门送了。 赵怀安是个醋坛子,怕他生气,罗婉儿也并未跟他说,只趁着他上早朝的时候就去了。 然而,这才刚上马车,罗婉儿就看到了一身天青色锦衣的赵怀安,一时间,她尴尬不已,无端的就有了一种心虚感。 “夫人这是要去哪儿?” 赵怀安看着她,温声一笑。 罗婉儿干干一咳:“去,去送送表哥。” 赵怀安看了她的包袱一下,径直朝他伸了伸手,罗婉儿见他似乎没有生气,不由松了一口气,立马伸出手,将自己的手搭在她的手上。 “你直接跟我说便是,何必鬼鬼祟祟的,弄得跟做贼似的,我也并未说不允你去。”他有那么小气吗? 罗婉儿勾了勾唇,还是解释了一句:“终归还是必须要去送送,邓叔他们这一去,也不知道多久才能见面,我不光是替我自己去送的。” 她是替原主去送的,其实,她也觉得挺对不住谢苍流的,他青梅竹马的表妹没了,可她终归还是不能告诉他真相。 赵怀安显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他只当她又想起了岳母,缓缓伸手替她理了理碎发。 “谢家的祖坟我已经讨回来了,如今,正在让人平地,要不要多久,就可以将岳母迁回祖坟中了,你也应当安心了。” 罗婉儿不想竟这么快,一时间,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而此时,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道软糯的童声:“娘!” 是瑞哥儿! 她不是刚刚将瑞哥儿送去课堂上吗,他怎么出来了? 许是看出了罗婉儿面上的困惑,赵怀安轻轻一笑:“不是说了要去送人吗,带上瑞哥儿,正好,也耽误不了他多少时间。” 罗婉儿张了张嘴,一抬头,就对上了他温和的目光。 之前,她只想着这厮是个醋坛子,想将这事儿给瞒下来,不曾想,他竟想的那么周到,倒是她把他想的太过狭隘了。 “娘亲!”瑞哥儿上车,直接搂着罗婉儿蹭了蹭,随后又看了赵怀安一眼,几不可闻的唤了一声,“爹爹。” 他叫的很快,一度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可罗婉儿和赵怀安都听到了,两人对视了一眼,面上都带上了笑意。 赵怀安知道小家伙和自己还没有那么熟,多少有点不好意思,自也不介意他这声音是大是小。 终归能唤他,他就觉得很高兴了。 “嗯,一会儿见到你邓爷爷和表叔知道怎么说吗?”赵怀安看着小家伙,径直问了一句。 “希望邓爷爷和表叔一路顺遂,平平安安。”小团子窝在了罗婉儿的怀里,认认真真的说了一句。 赵怀安点了点头,又补充道:“还得祝你表叔早日成婚,早日生子,早日给我们报喜讯。” 罗婉儿原本还在理着儿子的头巾,冷不丁听到这话,她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面色颇为古怪。 她怎么觉着赵怀安是故意的? 明明人家和原主就是青梅竹马,谢苍流还一度的想娶原主,如今,走到这个地步,赵怀安让他儿子跟人家说这个? 这不是拿刀子往人家心口上戳吗? “听明白了吗?”赵怀安问了一句,瑞哥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赵怀安放心了,刚让车夫出发,他就察觉到自家夫人正直直的看着他。 那目光怎么看都有些凶样。 “你干什么这么教孩子?你究竟是去送人的,还是去送刀子的?”罗婉儿皱着眉说完,又朝瑞哥儿道,“瑞哥儿,别听你爹的,别问那些话。” 赵怀安愣住了,他倒是没有想到她会为了这么点事儿凶他,要知道,近些时候,她这娘子对他越发小一意温柔,他都快忘记她对自己横眉怒目究竟是什么样了。 等他反应过来,她这个反应竟是为着谢苍流以后,他心里多少有点不高兴。 “缘何就是说不得了?”他闷闷说完,就一眼不错的盯着她,就想从她脸上看出点端倪来。 莫不是,她心里还有着谢苍流?毕竟,当初谢家覆灭以后,谢苍流可是跟着她在外宅中生活了那么多年。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又是在那种最艰难的时刻,谢苍流对她而言,定也是非同寻常的吧。 这个认知让赵怀安又生气又懊恼,生气在于她心里极有可能还有别人的影子,懊恼则在于恨不得那时候,陪在她身边的是他。 两人就这么盯着对方看了一阵后,罗婉儿终是率先开口道:“反正就是说不得。 赵怀安紧抿着嘴不说话。 车子里的氛围的变了,瑞哥儿看了看赵怀安,又看了看罗婉儿,忽就忍不住道:“邓爷爷说,他给表叔相看了不少姑娘,可表叔不但不看,还拉着一张脸,我想看着表叔高高兴兴的离开,我不想看到他拉着一张脸。” 赵怀安心道:只怕他就是贼心不死! 瑞哥儿看了看他娘,又看了看他爹,又接着道:“所以,我觉得娘说的很对。爹,你好不容易才将娘找回来,如今,你要为了这么点事和娘亲怄气吗?” 赵怀安愣住,瑞哥儿这话倒是提醒了他。 他自己气气就成了,实在是没必要跟她争这事儿,若真将人给惹恼了,那谢苍流还不得看他的笑话? 更何况,他的婉儿心里是有他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不能这么小气。 心里这么想着,赵怀安直接伸手去拉罗婉儿的手。 她起初还不愿意给他拉,直接就往后缩了缩,试图避开他的手,可他强势又霸道,她不给拉,他还非得拉。 这拉拉扯扯的,还真就将他的小手裹到了自己的掌心中。 罗婉儿倒是懒得跟他计较了,冷哼了一句:“小气鬼。”便转开了头。 赵怀安咧嘴笑了笑。 这辈子,一碰上她的事儿,他就大方不起来,这没什么好争辩的。 一行人到谢宅门口时,方才听说谢苍流和邓里已经走了。 罗婉儿有些失落,赵怀安见状,直接拿过马缰绳,叮嘱她:“坐稳当了。”就挥着马鞭子朝城外赶去。 第495章 他忽然有些替自己这不要脸的爹脸红 赵怀安直赶到城门外,才追上邓里和谢苍流。 彼时,谢苍流正看着城门的方向,俨然是在等人。 赵怀安暗自抿唇,直到了两人跟前时,才拉了马缰绳,转而去扶妻儿下车。 郎君俊朗,女子娇柔,他们眼前的小童子也格外聪慧,谢苍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曾几何时,这些都会是他想给她的,如今,她什么都有了,真好! 谢苍流勾了勾唇角,硬朗英气的一张脸,顿时柔和了许多。 “表哥,这是我给你和邓叔准备的东西,路上歇脚的时候,正好可以吃点。”罗婉儿看到她,脸上有了笑意。 她将包袱递了过去,邓里赶忙接到了手里。 “还是小小姐想得周到。”邓里朗声一笑,又小心看了自家小主子一眼,粗犷的脸上,隐隐闪过了一丝了然。 难怪自家小主子要等这般久,原来是等小小姐的,他也曾经年轻过,还能不知道小主子待小小姐的不一般。 不过,人生际遇就是这么让人无奈,并不是你喜欢的人,她一定会喜欢你,还会一直等你这么多年。 抬头看了看灰茫茫的天,他难得的想起了谢家当年那个娇滴滴的九姑娘谢殊,时隔多年,只是一想想她的模样,都会让人感觉既甜蜜又苦涩。 “邓爷爷,表叔,你们一路顺遂,瑞哥儿在京城等着你们回来!”瑞哥儿响响亮亮的声音传来,邓里回神,猛地从马上跳了下来,快步过去将瑞哥儿抱了好一会儿,方才依依不舍的回了马上。 “邓叔,表哥,你们路上慢些,注意休息。”罗婉儿也不想耽搁他们,眼看着东西也松了,她便说了一句。 谢苍流自始至终都没有下马,他只是静静的看了她许久,想对她说点什么,却又无从说起,只得点了点头:“保重。”随后,打马而去。 马蹄扬起尘土,谢苍流和邓里渐行渐远,很快就化成了两个小黑点。 罗婉儿暗叹了一口气,肩膀上一紧,她一抬头,就听赵怀安道:“放心吧,兴许很快又见面了。” 罗婉儿一时没听懂他的意思,这时,有两个家仆模样的人,抬了一口大木箱走了过来。 那两人跟罗婉儿行了礼,就说了一句:“三姑娘,这是侯爷临走前托我们交给你的。” 另一人道:“侯爷说了,这些本是打算抬到罗家,给三姑娘下聘的,既三姑娘已经嫁了如意郎君,这些东西便当做是他这当表哥的补的礼钱吧。” 罗婉儿一愣,瞧着她那一大箱的东西,只觉应是装了不少,她下意识就想拒绝,却见那两人丢下东西就走了。 等罗婉儿反应过来,那两人早走远了。 她没有法子,又抬头看了赵怀安一眼。 此刻,赵怀安的面色还十分不好,他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倒是别那聘礼二字气的不轻。 原以为只是来送送人,结果瞧瞧这谢苍流,倒是没安什么好心。 他要是早知道谢苍流打的这个主意,他当时就调转车头,打道回府得了。 想想他这心里就气的不行。 “要不,把东西搬上去吧,终归也是他的一番心意。”她心里清楚,这是谢苍流在用他的方式在跟原主道别。 其实,这正表示谢苍流已经放下她和原主的一切,这是好事。 放下过往,才能更好的生活。 “不要!”赵怀安板着一张脸就想上车。 瑞哥儿看着他,冷不丁说了一句:“爹爹,你怎么那么小气。” 赵怀安背脊一僵,回头瞧了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一眼,还要训话,就听罗婉儿道:“可不嘛,还说回京后要待我好,瞧瞧,这转身就走,都不想要咱们母子俩了,要不然,我回青桑镇算了。” “好!我想青桑镇的夫子了,还有赵千户。”瑞哥儿想到了赵暮,他忽然好想好想他。 虽然,他已经知道,他应该唤赵暮一声二叔,可不知道为何,他就是不愿意那么唤他。 他宁愿唤赵暮赵千户,也不愿唤二叔,毕竟,在青桑镇时,他每每当着他娘的面都唤的他赵千户。 于瑞哥儿而言,赵千户可不只是字面意思,这三个字还蕴藏着他曾经对赵暮的期盼和亲近。 而赵怀安听着母子两人这话,心里就越发沉重了。 他好不容易才将母子俩带回上京,带回自己的身边,他哪儿能就这么让他们离开? 当即,他二话不说,就将那木箱子扔到了马车上,又去抱自己的妻儿。 罗婉儿一点儿也不意外他这个举动,她知道这人醋劲儿大,刚刚,她也是故意那么说来吓唬他的。 如今见着起了作用,她见好就收,规规矩矩的带着瑞哥儿坐到了车里。 赵怀安驾着马车走了一路,越想越觉得心里不爽利,他偏着头,就朝车厢的方向说了一句:“我在哪儿,你们母子两人便在哪儿,往后莫替回青桑镇的事儿,我事事依着你,宠着你,不就成了?” 瑞哥儿年岁小,可还是听懂了自家爹爹字里行间的话语。 他忽然有些替自己这不要脸的爹爹脸红,下意识的扑到了他娘的怀里,他冷不丁又想起了赵千户在他娘面前的样子。 赵千户憨厚老实,平日里多跟她娘说一句话,多看她娘一眼,都得红脸不自在很久。 倒不像他这爹,什么话都敢说,也不嫌丢人! 罗婉儿倒不知道瑞哥儿心中所想,她只将瑞哥儿圈在了自己怀里,用力憋着笑,不搭理外头赶车的人。 赵怀安等了一阵,没见她说话,他又说了一句:“反正我不要你走,我不同意,你哪儿也走不了,你是我的妻,一辈子都是我的女人!” 罗婉儿没想到这人越发口无遮拦,怕他再说个什么话出来,她忙打断了他的话:“成了,成了,怎么那么多话!” 赵怀安听她没有生气的意思,勾了勾唇角,总算放心下来。 随后,他带着她去看了那谢家祖坟,他让她选了一块地儿,就让匠人开始挖坟了。 与此同时,他也派了一批人去迁他那岳母的坟。 他做这事儿是根本就没有知会过安定伯,于是,当安定伯知道这事儿后勃然大怒,恨不得将那动坟之人生吞活剥了去。 再之后,一听说那动坟之人竟是赵怀安后,他又有些没了底气,当即就去了寻了赵怀安。 赵怀安和罗婉儿一直守着迁坟,当安定伯过去时,就看到自家女儿和赵怀安并排站在一起的场景。 第496章 怒怼 初时,他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他不知道赵怀安和罗婉儿为何会在一起,再联想着赵怀安的举动后,他心里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其实,从京中爆出谢家亡魂回来报仇杀人的事儿开始,他便打定了主意要跟谢家人撇开关系,要跟他这三女儿撇开关系了。 可他如何也没有想到谢家居然会平反! 看着罗婉儿站在赵怀安身边时,他心下一虚,陡然想起当初朝堂上,就是赵怀安冲到前面为谢家人平反的,他心下忽地一凉,总觉得赵怀安和谢家之间,还有着什么他不知道的联系。 而此刻,赵怀安定然已经知道了他和阿殊的事儿,知道了婉儿的遭遇。 这定不是一件好事儿,可若要他眼睁睁的看着阿殊的坟墓被人迁走,他也是不愿意的。 毕竟,她是他的女人,死了,也该是他的鬼。 安定伯暗暗叹了一声,收敛了心神就急急的朝着罗婉儿他们走去。 “赵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赵怀安看着安定伯过来,唇角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他缓缓伸手拉住了罗婉儿的手。 安定伯惊惶未定的看着这一幕,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这给人当了妾室的女儿怎么就跟赵怀安勾缠在了一起。 不过,他为官多年,早生出了一副七窍玲珑心。 如今,眼看着赵怀安待罗婉儿这么好,他似乎也意识到赵怀安好端端的,为何要来迁坟了。 飞快的压下了诸多心思,目光放在罗婉儿身上后,他还故作惊讶的问了一声:“婉儿,你为何会跟赵大人在一处?” “我夫人不跟我在一处,她应该跟谁在一处?”赵怀安那带着嘲弄的声音传来,安定伯整个人又愣了愣,又惊又骇。 他这莫不是听错了不成? 赵怀安居然称婉儿是他的夫人!他这女儿不是做了别人的妾吗,怎么就成了赵怀安的夫人? 不对,当初也只是他的臆测,他只是看着罗婉儿和翰林院编修走在一处罢了,如何就能证明她是人家的妾室? 说到底,也不过是他看不上自己这小女儿,觉得她都被人卖了,到了那般境地,不给人做妾便没有出路了。 是他自己猜错了! 安定伯扯起了一个略微僵硬的笑容:“婉儿,你何时嫁给了赵大人,爹爹为何不曾听你提过?不想,我和赵大人竟成了一家人,这,这还真是缘分啊!” 赵怀安抿着薄唇,嘴角似笑非笑,犹如要将人看穿了一般,罗婉儿则懒得再看安定伯一眼,她收了目光,直接朝着那被人挖起来的坟堆看去,面无表情。 安定伯没想到自己这小女儿竟会如此待她,他心下不悦,偏偏对着赵怀安又不好发作。 几番犹豫,他忍不住道:“婉儿,你这是干什么,你娘早已经入土为安,你为何还要让人打扰她的清净,你这么做,就不怕她怪罪于你?” 罗婉儿听到这话,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冷漠的勾了勾唇角。 “人说落叶归根,人死也该藏在祖坟,我娘她若一直待在这儿,又如何能入土为安呢,只怕整日都会被那些个荒郊野外的孤魂野鬼欺负个够。” 安定伯软下声音跟罗婉儿说话,已经是给了她天大的脸面,不曾想,她竟这般不尊重他这生父! 他气恼不已,看着罗婉儿那张脸,几乎是咬牙道:“你在说些什么,这里就是你娘的根,我花了不少心思,才给她找了这么一块风水宝地,你怎能这般不孝,竟扰她清净?” 罗婉儿本不想跟他多说什么,不想,他竟这般有底气,竟还责难起了她的不是。 她忍不住冷笑出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清净?要一个女人无名无分的跟着你,受尽旁人的欺辱,连着苟活也不能后,你竟还要将她的尸骨强留在此仇?未免可笑,你凭什么强留她,你是她什么人?” “你!”安定伯气急,下意识扬手想给罗婉儿一个耳刮子,只是,这手才刚刚扬起来,就被人给牢牢抓住了。 是赵怀安! 当赵怀安抓着他的手时,安定伯心肝儿都在发颤,他知道赵怀安是个什么样的人,更知道得罪了赵怀安没有什么好处。 终归,他还盼着被圣上起复,若有赵怀安的帮忙,那定是一大好事儿。 安定伯心思一动,故作悲怆的叹了一声。 “婉儿,你怎么能这么想为父?为父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儿,你也应该知道,当初,我花了多少心血才护住你们母女,直接后来,你母亲不在了,我也是想让你过好日子的,你怎的就这般不懂体谅为父?” “你既那么看重她,怎么连她亡故之时,你也不在?若你真那么爱她,她为何还要受那外宅嬷嬷的欺辱,还有,你若真有那么爱她,为何连祖坟也不肯让她进?” 罗婉儿问了一连串的问题,这看在安定伯眼里,便有些咄咄逼人,他对自己这小女儿失望至极,不想,她竟长成了这番牙尖嘴利,毫无良心之人。 枉他当初还因葛氏将她卖掉一事儿而愧疚了许久! 心里这么想的,终归看在赵怀安的面上,他依旧维持着之前那面色怅然的模样。 “婉儿,你以为我不想吗?我若能给你娘名分,我怎会不愿意,我若能将她葬在祖坟,我何至于四处给她找风水宝地?说到底,爹也又爹的无奈,爹若可以,自是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都给你们母女俩!” 说着话,他想缩手,可赵怀安依旧是紧紧地攥着他的手,他费了好些功夫,也没将手缩回去。 “没想到,伯爷还有一张巧嘴,只是可惜了,这样的话,只怕是鬼也不信。”赵怀安冷冷的扯了扯嘴角,猛的将他的手甩了开去。 “我这人嫉恶如仇,又是个狠辣的,若有谁敢伤我的人,不管他是谁,我都不会手软,伯爷日后还请三思而后行!好手好脚的多好,为何要跟自己过意不去呢?” 赵怀安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朝安定伯的腕子处看了一眼,安定伯顿觉腕上似有针扎一般,好不难受。 他还想说点什么,那坟堆下的棺木早就被人破土挖出来了。 毕竟是过了二十多年,棺木已经腐朽,不过,赵怀安早准备了一副新的棺木,又让人小心翼翼,将废旧棺木捆绑妥当后,一并装在了新的棺木中。 罗婉儿和赵怀安携手将棺木送往谢家祖坟。 安定伯本想跟上去,却被赵怀安的人拦住。 心知留不住谢殊的棺椁,他心下恼怒却也只能干干看着,暗自盘算起了如何破局。 而罗婉儿将原主娘葬入祖坟后,又让人在旁边给原主挖了一座小坟堆,只说要埋一些东西,代替自己陪着谢殊。 赵怀安不疑有他。 经了屠村的事儿,罗婉儿早没了原主的衣物,思来想去,她便拿了一件新做的襦裙埋在了地下,同时,又打开了谢苍流留下的红漆木箱子,挑了几只朱钗和一些镯子首饰埋在了地底。 木箱子里的东西不少,有大面额的银票还有各类房契地契的,一看便价值不菲,罗婉儿初时还想一并埋在地底的,只不过,后来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 先别说这个时代有没有盗墓的,就从这些钱银的数目上看,也不难猜出,谢苍流应是把自己的家底儿都掏了个差不多。 比起死人,他想活人更用得上这些东西,便又默默地将箱子收了起来,打算晚些时候,谢苍流成亲时,她再将这些作为贺礼,换种形势还回去。 第497章 有些人一旦曾经拥有过便不能容忍她的失去 这日安定伯回府后,就和葛氏说起了罗婉儿嫁给赵怀安为妻的事儿。 葛氏早就知道了这事儿,但面上还是装出了一副惊讶至极的模样。 “你明日就跟我去赵府,给婉儿道个歉,咱们不能得罪了赵怀安。”随即,安定伯绷着脸道。 葛氏意外,饶是她平日里再会装,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也有些维持不住。 让她去给罗婉儿道歉! 她可是罗婉儿的长辈,凭什么让她给她道歉!她这嫡母的威严何在? 然而,还不等她说出拒绝的话来,又听安定伯叹了一声:“顺道把笑儿也带上,如今,你们葛氏一族原本就是靠着杜国舅才起来的,如今,杜国舅都倒台了,你的母家也靠不住了,咱们不能再得罪赵怀安。” “可,可是笑儿是未来的五皇子妃啊,让一个未来的五皇子妃跟一个臣妇道歉,这便有些不给五皇子脸面了!” 葛氏急了,如今葛家确实日渐衰落,让她低三下气的去哄哄罗婉儿,她倒还可以忍,可笑儿是她的宝贝女儿啊,她无论如何,也不想让笑儿受这等气! 然而,待安定伯在听到她这话之后,忍不住就冷笑了一声:“这不是还没嫁吗?没嫁就是我罗家的女儿!” 这五皇子眼看着婚期在即,却忽然自荐去江浙一带查贪污一案,快没把他这当丈人的气死。 这朝廷莫不是没人了不成,选谁去不成,非得让他一个婚期在即的人去? 结果,和他预料中的一般,五皇子还真就没赶回来,他和笑儿的婚期也顺势往后延了。 五皇子虽是没有直接提退婚,可这无疑是狠狠地打了安定伯府一个响亮的耳刮子,打了他这未来丈人一耳刮子! 安定伯如今虽没在朝堂上当官了,可他心里清楚,六部的人定没少看他的笑话,可惜了他这宅院中的妇孺之辈没有看清楚形势,却还整日以五皇子妃自居。 葛氏还想说点什么,但见安定伯面色不怎么好,她只得将心思都压了回去。 隔日傍晚间,她就好说歹说的哄着女儿,随安定伯一起去了赵府。 罗宜笑虽是去了,对此,却十分不满。 她打小就不喜欢罗婉儿,自来就没将她放在眼里过,如今这番,竟还要她来讨好罗婉儿,她心里如何能好受? 可她又拗不过她爹娘,只能黑着脸一路前往,葛氏面上虽带着笑,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就算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堂堂安定伯的当家主母,有朝一日,竟还要给一个外室生的女儿低头! 此番,她心中悔恨不已,只怪当初没有取了那罗婉儿的性命,反而给自己埋了一大隐患! 更气人的是,他们刚跟赵府门房说明来意后,那门房竟直接说罗婉儿不见他们,霎时间,三个人面色各异。 葛氏松了一口气,不见终归让她去跟那外室女虚与委蛇的好! 忍了笑,她故作气恼道:“这孩子怎么这样,我们都来跟她示好了,她也不能因为过往的一点小事儿,就跟我们计较成这样吧?她就算不认我们,也得认伯爷你啊,伯爷你当初多心疼她啊,她怎么就这般不孝呢。” “可不是,爹,咱们回去,本就不该来,如今来了,倒是丢了这么大的脸面,这上京城的人还不定怎么笑话咱们呢!都怪那罗婉儿!” 安定伯本就生气,听得妻女这么一说,他就更加生气了。 不过,赵怀安在那儿摆着,他再是生气也只能将气撒在了葛氏的身上。 罗宜笑本想替母亲说上几句,却被安定伯训道:“你成天有着嚼舌根子的闲工夫,不如好好去问问你的五皇子,他究竟是娶你还是不娶你,哪有人会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儿,把自己的终身大事落在一边的?” 罗宜笑被噎的说不出话来,这些天来,她一直在想着瑾哥哥,他还去五皇子府问了无数回,她就盼着他早些回来娶她,可事到如今,她依旧没有她的消息。 罗宜笑担忧他不想娶自己了,可这个想法才在脑海里生出,她忙就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抛之脑后。 不可能的,瑾哥哥待她情真意切,怎会是那种虚伪之人,他说了要娶她便一定会娶她的。 “爹,你怎么能那么说瑾哥哥,你以后不准再这么说他了。”罗宜笑气鼓鼓的说了一句,拔腿就走。 安定伯又急又恼,他这嫡女究竟是个什么脑子,她怎么就听不懂自己的话? 安定伯一家三口走后,很快就有黑影有人回了赵怀安的书房,将府门外的对话一五一十的说给了赵怀安听。 赵怀安听后不禁冷笑了一声。 黑衣人见他没有说话,适才抱拳,面色恭敬:“主公,如今成王兵马充足,已有反意,虽有八爷拦着,想必,也拦不了多久了,我们该早做打算了。” 赵怀安抬头看了看皇城的方向,有些东西他本是不想要的,可如今,总有人逼着他不得不走向那个位置。 “等着吧,好戏还没开锣,萧瑾珏一回来,这京城可就热闹了,成王再蠢,也不可能不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他应还盼着作壁上观,等五皇子和太子斗得你死我活。” 说完之后,他似又想到了什么一般,又道:“可有将老嬷嬷安排在萧瑾珏会出现的地方?” 黑衣人颔首:“主公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赵怀安勾了勾唇,他相信,萧瑾珏为了让太子身败名裂,一定会将那事儿闹得满城皆知的! “夫人可歇下了?”将手边的折子放在一旁,他揉了揉眉心,往后靠了靠。 “没有。”黑衣人道。 赵怀安嘴角笑意越浓,想来,她便是在等他了。 有她在身边真好! 有些人一旦曾经拥有过,便不能容忍她的失去,过往那五年已经够让人不堪承受了,余生,他定要将她护的好好的。 年关过完后,文武百官照旧又过回了三日一大朝的日子。 赵怀安早出晚归,罗婉儿见到他的时间又少了许多,不过,她有着红楼和私房菜馆的生意要管,此外,还得时不时的查一查赵怀安大小铺面上的进展,她自个儿也忙的脚不沾地。 这日,赵怀安专程休沐了半日,想陪妻儿去京郊走动走动,就收到了从青州大营寄过来的信。 他几乎下意识就想到了赵暮,随后,又想到了他干的那些混账事儿,顿时就不想让罗婉儿知道这信的存在了。 第498章 你还没够 待他瞧着随那信一并寄过来的布包里有几双新鞋子,他又怔住了。 不为别的,因为这些新鞋的针脚极细,一看便像是出自于他娘的手。 犹豫了一阵,他还是将信打开看了看。 信是业哥儿写的,他先是问候了大哥大嫂,随后便说起了赵家近来发生的事情。 原来,他如今已在军中扎了根,正雄心壮志的想要给自己争个百夫长当当。 与此同时,他们的娘已经忙着给青姐儿相看人家了,村子里没有合适的人家,芸娘就将目光放在了县里。 青姐儿喜欢读书人,芸娘便提了只要是读书人家,不求富贵的条件,又因如今赵家出了一个千户,一个侍郎,这消息放出去了后,便有不少人上门提亲。 不过芸娘也不着急,只道青姐儿年岁还小,她就慢慢的挑着。 信上倒是没有多提赵暮一句,不过,末尾却重点提了芸娘新的鞋,还有给瑞哥儿带的小玩意儿。 赵怀安心中触动,心知他娘应该已然不再怨他,他不免畅快。 只是那些小玩意儿······信里虽没提是谁送的,可赵怀安的直觉告诉他,这些东西定和赵暮脱不了干系! 罗婉儿默默地的看了那些小玩意儿许久,方才让人给瑞哥儿送了过去。 和他想象中一样,瑞哥儿见着那些小玩意儿后,高兴的不行,他在那些小玩意儿中挑了一个小木头,直接压低了声音跟那送东西过来的小厮问了一句:“这是赵千户送的吗?” 赵怀安站在门外,原本想进去跟瑞哥儿说上几句,听得这话,他脚步一顿,僵在了原地。 “是的,少爷。” 小厮说完,就出来了,见到赵怀安,他下意识要叫人,赵怀安却朝她摆了摆手,示意他先行下去,自己则静静地看着瑞哥儿对着那小木马嘀嘀咕咕的讲着悄悄话。 瑞哥儿性子随了他,小小年纪,便格外沉稳内敛,如今,对他更是颇为尊敬,可他从未从他眼里看到过像是此时此刻一般的欢喜。 这些时日以来,赵怀安一直想要弥补这五年来对瑞哥儿的亏欠,他也一直劝着自己,只要时间长了,瑞哥儿就会认可自己。 可如今,他不得不承认,瑞哥儿还是打心眼儿里跟赵暮亲近些,饶是他不在赵暮身边,也只凭着几样小玩意儿,便能猜到是赵暮送来的······ 晚间,罗婉儿就发现了赵怀安的异常。 他从她身上下来时,一边喘着气,一边喃喃的和她道歉,只说要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来。 罗婉儿听后,不禁有些好笑。 赵怀安定定的看着自己身旁的小人儿,见她发笑,他皱了皱眉,伸手拽过了她的手,将她整个人带到了自己的怀抱里。 “我说的是真的,你要信我,只要你想要,就算是那中宫的凤冠,我也可以给你弄来。” 中宫凤冠代表的是皇后的尊荣! 罗婉儿被他吓得不轻,下意识伸手去捂他的嘴,只怕这些话传到外头,给他惹来麻烦。 然而,赵怀安却在她手心里舔了一下,那痒酥酥的感觉,顿时就冲淡了她适才的紧张感。 “不要怕,你知我的心意就可以了。” 他闷声说完,又翻身压到了她的身上。 “又来?你还没够?”罗婉儿郁闷不已,真的很想将这人踹下去。 每每被他这样折腾,他隔日总能精神奕奕的早起,而她就惨了。 她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这么多精力! “安郎······” 她扭了扭身子,想要抗拒,可当他铺天盖地的吻在她脖颈间游离时,她整个人都软了下去,一时间也忘了挣扎,只能由着他为所欲为。 随后月余,京中一片风平浪静。 安定伯试图去红楼之类的地儿堵罗婉儿,可他还没靠近罗婉儿,就被赵怀安的人给挡住了。 此后,罗婉儿也再没见过罗家人。 二月十五这天,皇后以花朝节的名义举办了一个宴会,邀请了京中大小官员的女眷亲属,品茗赏花。 俗话说宴无好宴,罗婉儿本是不想去参加这类宴会的。 不过碍于这宴会是皇后所办,再来,京中官员都带了亲属,她也不想让安郎显得太异类,便也收拾妥当,和赵怀安坐马车进了宫。 花朝宴是在一片种满了西府海棠和樱花的小园子举行的,旁边还有一条水榭,正好将男女隔开。 以庆帝为首的百官都在水榭右边的凉亭中设宴,而女子多聚集在园林中,宫里的规矩可不少,因而大家都有些拘谨。 赵怀安早早就将罗婉儿托付给了宁大嫂,还专程留下人保护她,倒也不担心她的安危。 然而,他这番刚刚走,就听一道讥讽声传来:“还真是山鸡飞上枝头变凤凰,真没想到你一个外室女,竟然有今天这样的造化!” 罗婉儿回头,对上罗宜笑那满含着嫉妒和敌对的目光,微微一笑。 “我若是你,我就少说些话。” “你什么意思?”罗宜笑面色变了变。 “有句话叫做死于话多,罗宜笑,你若不来招惹我,我原本也不想跟你再算过往的账,你怎么非就不消停呢?” 罗宜笑心中一震,她看到罗婉儿在冲她笑,只是那笑容却透着一股子凉意。 她再一想到这人是赵怀安的发妻,她忍不住又打了个哆嗦。 当初,罗婉儿想爬床勾搭上五皇子不假,可她同样和她娘将她发卖了出去,临别时,还曾狠狠将她羞辱了一番,若不是怕被她爹责难,她恨不得将罗婉儿那张脸给一并毁了。 自己和罗婉儿早已经结下了梁子,若将她换做是罗婉儿,她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这个伯府嫡女。 罗宜笑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可一对上罗婉儿那张脸,她心里的怒意就无处宣泄。 当即,她就忍不住朝罗婉儿呵了一句:“我可是安定伯府的嫡小姐,未来的五皇子妃!他赵怀安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将我如何。” 罗婉儿微微一笑:“你可以试一试。” “你!”罗宜笑因为愤怒,面色涨红,就在这时,一个爽朗的笑声传来:“五哥,你这未婚妻也不怎么样,瞧瞧她说的这些个话,还有这气度,当真让人有些不耻。” 罗宜笑听着这话,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她一回头,就看到萧明珠和萧瑾珏一前一后的走了过来, 第499章 几乎让他有一瞬间的停止呼吸 霎时间,她心中一慌。 瑾哥哥莫不是听见了她适才那些话不成? 她自来在瑾哥哥面前都是一副端庄模样,因为,瑾哥哥就喜欢她端庄素净的模样,可他若是当真听到了自己方才那些话,他会不会对自己失望? 甚至于就不喜欢她了啊? 罗宜笑心中七上八下的,忍不住死死地用手捏紧了手帕,脑子里却是空空如也,不知道该不该为刚刚的事儿解释一二。 罗婉儿自然也看到了萧瑾珏兄妹。 书里说,萧瑾珏的母妃早亡,他打小就是被萧明珠的母妃养大的,故而,兄妹两人的感情自来极为要好,他们赴宴时走在一处,也没什么让人稀奇的。 可有过之前的经历,罗婉儿下意识便想要跟萧瑾珏这人避开,所以当萧瑾珏靠近后,她也只是福了福身子,就朝宁大嫂那边去了。 萧瑾珏是今日回京的,不想这才刚刚进宫,就碰到了罗婉儿。 仔细算来,他也有些日子没见她了,如今再见,他只觉她似乎又美了几分。 她穿着一身素色长裙,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简简单单的挽着一个髻,周身并无太繁重的配饰,可那种脸却是说不出的明媚艳丽,几乎让他有一瞬间的停止呼吸! 然而,他还想看个仔细时,她早已翩然离去,连着多余的话语也不曾跟他说过。 他不知她是因着之前的事儿避讳着他还是如何,总之,这种被他避着的感觉,让他心中颇为不快。 “瑾哥哥!”就在这时,罗宜笑的声音传了过来,萧瑾珏一扭头,就看到罗宜笑羞答答的朝他走了过来。 眼前的罗宜笑温柔又端庄,一点儿也看不出适才在罗婉儿面前的嚣张跋扈模样,这种虚伪做作的模样,看的萧瑾珏皱了皱眉头。 然而,很快,他又恢复了温润之色,只含笑的朝罗宜笑点了点头。 “瑾哥哥,你倒是让我好找!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罗宜笑的面上是掩不住的激动,她压根就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碰到他。 虽然,她心中复杂,又是担忧又是懊恼,可这些心绪在对上萧瑾珏那张满是笑意的脸后,顿时就散了个七七八八。 她的瑾哥哥定是没有听到适才的话,就算听到了又如何,瑾哥哥最是宠她重她,定不会被罗婉儿那狐媚子迷惑的! 就算自己当着瑾哥哥的面打了那狐媚子,瑾哥哥也一定会维护自己的! 罗宜笑渐渐镇定了下来,她又飞快的扫了萧瑾珏一眼,适才羞敛道:“瑾哥哥,你这些时日可还好,我见你竟消瘦了不少,你人在外头,却是要好好照顾自己的。” 她本想说说这些话,显示显示自己的体贴,却没想到,自己刚说完,就听一阵冷笑声传来。 “大庭广众之下你就跟我五哥说这些话?你还没嫁给我五哥呢,就真把自己当他的房里人了?你害臊不害臊?” 罗宜笑愕然的看向萧明珠,压根没想到她会这么跟她说话。 恼怒和错愕之余,她不竟又有些迷惑,实在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位六公主。 最重要的是,此刻,她的瑾哥哥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斥责萧明珠,更没有为自己说话的意思! 罗宜笑心中警铃大作,只垂头,低低说了一句:“公主,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我只是关心瑾哥哥而已。”说完,还不忘可怜巴巴的看了萧景珏一眼。 “六妹说话小心些。”萧瑾珏撞上她的目光后,唇角勾了勾,又温和的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莫要担忧。 这话语间的袒护之意再明显不过,罗宜笑心中既高兴又感动,那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彻底的落了下去。 她就知道,瑾哥哥对她最好了,亲妹妹又怎么样,终归日后,她会是他的妻!是他最重要的人! 萧明珠将她欣喜不已的表情看在眼里,越发对她嗤之以鼻。 “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在我五哥面前煽风点火了,这要真的嫁了过去,还不知道会吹什么样的枕边风!” 枕边风······罗宜笑面色白了白,她好歹也是未出阁的女子,萧明珠如何能这么说她? 这若是让别人听见了,如何是好? “好了,六妹,你莫要胡说!有什么话回头再说,如今,我还得去父皇跟前一趟,就先走了。” 萧明珠撇嘴,一脸郁闷:“五哥,谁不知道今日是皇后娘娘为了给太子哥哥选妃子才设的宴,你倒是好,在这个时候还想着正事儿,难不成你还当真要娶这么一个心胸狭隘还恶毒的女人当正妻不成?” 罗宜笑越发委屈了,这萧明珠实在是太过分了,她说她几句倒也罢了,如今,竟还想拆散她和瑾哥哥,偏偏对方是公主,她只是一个落败伯府的嫡女,也不敢公然和公主对着来。 “公主,你,你怎么能如此待我。”罗宜笑委屈道,那眼泪珠子就跟不要钱似的,一直往下掉。 若是换做任何一个男人,兴许都会心生怜惜,可萧瑾珏却是心如止水,不,不是心如止水,而是心生厌恶。 饶是如此,他面上却是不显,只朝萧明珠训了一句:“好了,明珠,你少说两句,我还有正事儿,你看在我的面上,也不能针对二姑娘。” 他跟萧明珠说完话,又朝罗宜笑点了点头,就走了。 罗宜笑怔怔的看着他的身影,心里又酸又甜,甜在他如此维护自己,酸在他叫了她二姑娘! 往日,他可不是这么叫她的,他叫她笑儿,虽只是一个称呼,却也有亲疏之差。这一月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的瑾哥哥怎么了变了? 罗宜笑想不明白,只能安慰自己,如今,他当着萧明珠的面,应是在注重礼节,他应是为了全她的名声吧! 无论如何,只要她能顺顺利利的嫁到五皇子府,往后,她定有机会报复这萧明珠。 萧明珠不过是一个公主罢了,他爹曾经说过,自古以来的公主,不是和亲就是联姻,成为政治的牺牲品,哪个有什么好下场。 她等着看萧明珠落败的那天! “看什么看?我五哥都已经走远了!你还真以为我要跟你做什么妯娌,你可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认你这样的五嫂!” 第500章 争取 萧明珠的冷哼声传来,罗宜笑握拳,死死地拧住了手里的绢帕,忍了许久还是没忍住心里的疑惑:“公主,我可是哪里招惹了你,你竟对我这般不满。” 萧明珠冷冷一笑。 哪里得罪了? 适才,她和五哥过来时,可将她和罗婉儿的话听了个仔细! 这罗宜笑身为罗家嫡女,却没有半点嫡女的模样,她在外人面前装得贤淑大度,可骨子里却是个嫉妒胞妹,心思恶毒的人! “你自己干了什么事你自己不清楚吗?将自己的妹妹卖人,如今还做出这副委委屈屈的样子。你要做给谁看?在我面前,麻烦你收起你这虚伪的嘴脸!” 萧明珠骂完,顿觉心里爽快。 虽然,因着谢苍流喜欢罗婉儿的缘故,她对那罗婉儿自来也有一股子敌意,可只要是谢苍流喜欢的人,她就得替他护着。 “公,公主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罗宜笑死死地咬着唇角,面色白的十分难看。 她压根就不知道萧明珠是怎么知道那些事儿的,她只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承认。萧明珠冷笑了一声,压根儿就不想和她再多说一句,她将默默地在人群里找了一圈,待看到罗婉儿时,便直接抬步,往她的身边走去。 罗宜笑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个湖面,直到萧明珠坐在罗婉儿身旁时,她心里竟生了丝丝窃喜。 这萧明珠怼天怼地,一副谁也看不惯的场景,想来,那外室女在她面前,也会吃尽苦头。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画面,只等着那外室女在她面前碰壁,然而,她如何也没有想到,萧明珠坐在罗婉儿身旁后,便没有说话。 此外,她还会时不时的看上罗婉儿一眼,那模样,倒像是为了跟罗婉儿结交,适才专程坐到她身边的一般。 罗宜笑皱紧了眉头,整个人都被嫉妒占据。 她实在是不明白,这萧明珠对自己动辄出口辱骂,偏偏,却能跟罗婉儿那种外室女凑在一处,凭什么! 她不甘心,想过去看个究竟,又怕被萧明针对,思来想去,便朝附近不远处的桌案旁走了去,誓要看个究竟。 而此刻的罗婉儿和萧明珠依旧没有说话。 萧明珠看着罗婉儿这张脸,忽然就明白谢苍流为何对她这么执着了。 男子都爱长得好看之人,就拿她的父皇来说,也是一样,兴许,自己的长相确确实实是比不得她的。 萧明珠心中生了一种无奈之感,此外,又有些气愤,气愤于她既是谢苍流的未婚妻,为何还要嫁给赵怀安! 前些时日,她的人打探清楚这事儿后,她便想过要找罗婉儿要个说法,谁知道,赵怀安却是将罗婉儿看的近,她堂堂一国公主,竟也不能近她的身! 此番,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个机会,她哪儿能放过! 罗婉儿自也注意到了萧明珠的目光,在对方再度朝她看来时,她终是朝萧明珠看了过去。 “公主有话要跟我说吧?”罗婉儿笑道。 人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萧明珠本以为自己跟罗婉儿说话时,应该是剑拔弩张的,然而,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儿,此刻,看着罗婉儿这张明艳艳的一张脸,她却说生不出一点反感。 她不得不承认对方是长得极好的,饶是她们同为女子,她也一度看迷了眼。 “公主是为了我表哥而来吧。” 罗婉儿的声音再度传来,萧明珠从怔愣中回神,她挑眉看她:“你都抛下了她,还敢理直气壮的跟我谈他,你知不知道,他有多喜欢你,他等了你多少年,若我是你,我便要信守承诺,我!” 萧明珠有些说不下去了,因为,她陡然间想起面前这人是被罗家人给卖掉的,即便她想等着谢苍流回来娶她,她也无能为力。 说到底,也亏了他遇到的人是赵怀安,当初,若那人牙子将她卖到了秦楼楚馆那些地方去,如今,她还不知道有没有命活到今天。 萧明珠忽然发现,自己对她凶恶不起来。 “公主当真以为表哥待我,便是男女之间的喜欢?”罗婉儿看着萧明珠,径直问了一句。 萧明珠挑眉,不明所以。 罗婉儿对萧明珠的印象一直很好,也知道她对谢苍流的心思,此番,自也乐意促成萧明珠和谢苍流的好事儿。 她勾了勾唇角,继续道:“表哥和我分开那年,我不过才几岁,他怎么可能对一个黄毛丫头生出男女之间的喜欢?说到底,他对我便是责任大于一切,因为他觉得我的日子苦,便想要救我于火海,再后来,这便成了他的执念,他觉得我孤苦无依,想要照顾我,而最好的方式,就是在他成功立业以后,娶了我。” 萧明珠瞠目结舌的听着这些话语,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罗婉儿看了看天边,又接着道:“他是个重诺言的男人,他应该找到自己的幸福,即便我没有嫁人,我也不愿他为了为了一份责任,将自己和我拴在一处。公主既是喜欢他,为何不再坚持坚持呢?青州都追着去过了,你为何要退缩呢?” 萧明珠心头一跳,一直以来被她压制在心底深处的念头,终于在此刻又蠢蠢欲动了起来。 然后,待一想到谢苍流对自己的态度后,她又有些失落:“可,可他不喜欢我。” 萧明珠喜欢一个人,便想要成全他,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迫。 她也是个女儿家,也有女子的矜傲,那种死皮赖脸的行径,做一次就够了,真要让她一直缠着谢苍流不放,她自己也会看不上自己! “可他也不喜欢别人,他既是不喜欢别人,那为何不可以喜欢你?”罗婉儿道。 萧明珠眉眼越亮,俨然有种醍醐灌顶,顿时就看清一切的感觉。 “既是自己喜欢的人,总归得为自己争取一回才是,若再试一次,他仍不肯接纳你,那大不了就彻底忘了他,再重头来过,好歹日后也没了遗憾。” 罗婉儿说完,萧明珠心中激动,一把就抱住了她。 这个举动太过突然,唬了罗婉儿一跳,同时,也惊到了隔壁桌的罗宜笑。 罗宜笑本以为萧明珠会针对罗婉儿,谁知道,萧明珠非但没有针对罗婉儿,还跟她这么亲近! 罗宜笑死死地盯着这一幕,手指用力攥成了拳,连着指甲掐在肉里也不自知。 就在这时,一个内侍从斜侧里走了过来,趁着倒酒水的空挡,悄悄塞了一个纸条给她。 第501章 勾引 罗宜笑面色不好,本想发难那内侍卫,却瞟见那纸笺上写着一行小字:西边凉亭见,署名是萧瑾珏! 她攥着纸条,心中微微发烫,心下狂喜。 她就知道瑾哥哥心里是有她的,瑾哥哥必然是因着适才的事儿才唤她去的吧,瑾哥哥必定想为她出头。 罗宜笑心中激动,再不耽搁,急急忙忙就起身去见萧瑾珏了。 然而,等她到凉亭中,那亭中却是一个人也没有,罗宜笑心中奇怪,正要喊人,她后脖颈处一痛,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昏迷了过去。 随后,两个内侍急急忙忙的将她抬着就往旁边一座偏僻的宫殿中走去。 此时,外头的宴会照旧举行着,根本没有人会察觉凉亭中的异样。 萧明珠抱着罗婉儿哭了一阵,很快就引来了众人的目光。 罗婉儿感受着无数道落在她和萧明珠身上的视线,僵着手拍着萧明珠的背脊,有一搭没一搭的安慰着她。 萧明珠又哭了一阵,方才从她怀里退出来,一脸纠结。 “可你那么好,他当真不喜欢你吗?”萧明珠有些怀疑。 眼前的女子不但长得好看,还有趣,外头的闺阁小姐哪个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在后院拘着?可她像是山野里开的一朵花,鲜活的让人挪不开眼。 “不会,因为,他过往一心挣军功。” 谢家一百多口的性命在他肩头压着,他如何有心思顾着儿女情长? “多谢。”萧明珠赧然的伸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此刻,方才注意到了席间众人的目光一般,她不自在的抹去了眼角的泪水,“你就是那个人,对不对?” 那个曾在青州府救过她的人。 她问着这样的话,心里却十分确定。M.. 罗婉儿正要说话,前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就见远处,一身穿明黄色龙袍的庆帝引着一帮人往西边去了。 起初,众人都不解,再后来,便传出了十四皇子在西边梅园撞见太子和安定伯府二姑娘私通的事儿。 十四皇子本是西府梅园一个下等宫婢所生,如今也不过才七八岁,他打小就长在梅园,因而会在梅园出没并不稀奇。 可安定伯府二姑娘不是五皇子的未婚妻吗?太子再是如何,也不应该抢弟妻啊,这不是罔顾人伦吗? 起初不少人还怀疑十四皇子在说谎,直到那些个跟过去看的人亲眼看到太子将衣衫不整的安定伯府二姑娘压在花圃里的场景! 庆帝震怒,杜皇后也险些站不稳当。 因着谢家平反一案,太子声势大减,杜皇后为了自己稳住自己儿子的储君之路,她也不得不强自振作,为他谋算。 倒了一个靠山,她自然要重新太子重新拉拢了几方势力,而其中最好的法子便是联姻。 今日这花朝宴她请了不少条件适宜的女子来,也接触了一番,原本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人选,可她如何也没有想到,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出了这么大的差错。太子竟和安定伯府的二姑娘勾缠在了一起! 杜皇后气血上涌,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打那罗宜笑一个耳刮子! 不过是一个里子里都腐掉的伯府嫡女罢了,竟也敢将手段用在她儿子身上,经了这事儿,皇上会怎么看太子,文武百官会怎么看太子? 偏生太子如入无人之境一般,饶是有那么多人盯着,还不罢休,还在罗宜笑身上动作。 杜皇后险些当场气绝! 她赶忙给身旁之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些人会意,忙一并过去将太子架了起来。 “放肆,谁敢拦着孤!你们就不怕孤治你们的罪!” 太子被人架开,心下大怒,当即厉声呵斥了一句,一双眼睛都泛着不正常的红。 “呵!你倒是跟朕说说,你想如何治他们的罪!”庆帝冷呵,太子僵住,不敢置信的循声看去,一发现庆帝和众朝臣的存在后,他腿上一软,脑中恢复了些许清明之色。 罗宜笑没了太子的桎梏,她忙整理了衣襟,跪在庆帝面前便是一阵哭诉:“皇上,是太子对我无礼,求皇上给臣女做主,臣女什么都不知道,臣女是被太子打晕带过来的!”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哗然。 这罗家二姑娘若是心甘情愿倒也罢了,太子顶多算是私德有亏,不过被圣上责难诟病一番,可如今,这罗家二姑娘字里行间都在说太子欺她! 好歹这人是五皇子的未婚妻,若她当真给太子扣上那样一顶帽子,回头,便不只是太子私德有亏的问题。 只怕,东宫之位也不一定能保得住! 庆帝当即严审了太子,太子张口闭口只说是这位罗二姑娘给他下了药,他什么都不知道,便被罗家二姑娘给勾缠上了。 “我怎会给你下药,我是要嫁给瑾哥哥的,你不要含血喷人!”罗宜笑急了。 只是,这话才刚刚说完,就被安定伯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你个混账东西,到了这种时候,还不赶紧说实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安定伯骂完,葛氏护女心切,赶忙上来拉他。 罗宜笑彻底被打懵了,脸上火辣辣的痛,身上还有太子适才弄出来的伤,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她。 眼看着局面还要僵持下去,有女眷状若无意道:“我亲眼看到罗家二姑娘自个儿往这边来的,她好端端的,为何会来这边?” 这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她若没有鬼,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来这种偏僻之地? 罗宜笑惶惶然的在人群里找到了萧瑾珏的身影,萧瑾珏似乎喝了不少酒,此时正歪歪斜斜的被人搀扶着,可他那双满是痛心和担忧的目光正凝在她的身上。 他是信她的! 罗宜笑从他的眼里读到了这些信息,一时间,又心酸又感动,却是如何也不肯将那张纸条和萧瑾珏说出来,唯恐会给萧瑾珏惹来祸事儿。 葛氏见状,急忙去推自己的女儿,想让她说出实话,罗宜笑却撇开了头:“我过来散心,结果迷路了。” 这个理由,实在是太过撇脚。 众人面色各异,安定伯也恼火至极。 如今,太子背后的势力早已没了,他这储君之位坐不坐的稳当还不一定,女儿竟跟他发生了这种事儿! 饶是不甘,他还是跪在了庆帝面前:“求皇上严查此事,还臣的小女一个清白。” 庆帝揉着额头,这毕竟涉及皇家阴私,他沉凝了片刻,就只留了安定伯、赵怀安,还有太子一行人,其余人便各自散去了。 生了这种事儿,大家也无心再在宫里久待。 不少之前随着庆帝前往西边梅园的人,心中又悔又急,都有些后悔自己适才竟跟着圣上去了梅林。 不一会儿的功夫,朝臣们纷纷带着女眷出宫了,萧明珠一心扑到了动身去青州的事儿上,知道罗宜笑出事儿以后,她只冷笑了一声:“幸亏我五哥没被她祸害。” 随后,便也懒得再说罗宜笑的事儿,便匆匆回宫,准备收拾东西了。 罗婉儿站在原地等着赵怀安,见赵怀安还没回来,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宁氏夫妇还在一旁陪着她,见她担忧,宁大嫂不由笑道:“怀安如今得皇上青睐,想来,是去帮皇上处理事情了,我们再等等。” 罗婉儿就是不愿他掺和到这种事儿里去,适才担忧,可如今毕竟在宫中,这些话他也不好多说。 远处,萧瑾珏被人扶着,远远就看到了她,他脚步一顿,心头微动,竟不自觉朝她走了过去。 第502章 她注定要成为他的女人 “赵夫人还在等着赵大人?赵大人应还要等等才会出来。” 萧瑾珏说完话后,自己都愣住了,完全没有想到自制如他,竟在这种时候,不顾一切的朝她走了过来。 此番,宁大哥宁大嫂都站在罗婉儿身旁,见五皇子过来,宁氏夫妇赶忙给五皇子行礼。 宁大哥还好,宁大嫂身为女子,却察觉出了其中的端倪,她觉得这五皇子看罗婉儿的眼神十分奇怪,不像是一个皇子看臣妇的目光,反而像是一个男人在看一个女人的目光! 这个想法浮现在她脑海里的时候,她自己都被自己吓到了,赶忙摇头,将这种乱七八糟的思绪抛到了脑后。 “多谢五皇子提醒。”罗婉儿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 这个态度和他梦中那小意温存模样比起来实在是千差万别。 萧瑾珏忍不住皱了皱眉,还想说点什么,就听远远的传来了赵怀安的声音:“夫人!” 萧瑾珏一僵,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再回头时,脸上却只剩下了笑意。 “赵大人,你可算来了,宁大人他们都在等你。”萧瑾珏笑说了一句,就由着内侍扶着他走了。 赵怀安冷冷的看着他的身影,快步过去,拉住了妻子的手,忍不住皱眉:“怎么这么冷?” 宁大嫂无奈一笑:“我让她先随我们去马车里等你,她非得在这处等你,如今乍暖还寒,不冷才怪。” 赵怀安眼底涌出了笑意,将妻子的手握在掌心细细暖了一番,这才和宁氏夫妇说笑着出了宫门。 一上软轿,罗婉儿再忍不住跟他问起了宫里的情况。 “太子说罗宜笑存心勾引,罗宜笑控诉太子玷污她的清白,皇上请御医诊断过了,太子委实中了药,只是,这药是谁下的就不得而知了,圣上让人严查,可想来是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罗婉儿皱眉,下意识问了一句:“下药的人是谁?” 罗宜笑那么喜欢五皇子,断断不会在这种时候生出勾搭太子的心才是。 赵怀安见她眉头都皱在了一起,忍不住叹了一声,将她整个人抱在了自己怀里。 “你何须问这么多,终归,这天家的事儿,不干我们的事儿,罗家那么待你,我们也无需掺和罗家的事儿。” 罗婉儿靠在赵怀安的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顿觉有理,当下也没有多问。 赵怀安跟她问起了宴会上的事儿,罗婉儿简单跟她说了席间的吃食,还顺道提了萧明珠。 他一直仔细听着,直到他听到她提起谢苍流后,不免皱眉:“你又乱点鸳鸯谱了,谢苍流和萧明珠不适合。” “为何?”罗婉儿皱眉,从他怀里退出来,一脸困惑的看着他。 赵怀安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一迎上她认真的目光后,他终是摇了摇头:“你以后就知道了。” 罗婉儿不同意赵怀安的说法,但见他这么笃定,她也起了心思道:“那我们赌一回,我赌表哥最后会娶公主。” 萧明珠可是原书的女主,若说她没有魅力怎么可能! 谢苍流又不是木头,成日里被那么一个好姑娘追着,还能不心动?罗婉儿说什么也不信。 赵怀安闷笑了一声:“娘子和我赌什么?” 罗婉儿一时间却说不出赌资来,毕竟,家里的银钱都在她这里管着的,若她当真赢了,也不过是将左边口袋的钱掏到右边口袋的感觉。 没有多大的意义。 “不如,就赌娘子再给我生一个女儿吧。”赵怀安闷笑着,直接就覆到了她的唇瓣上。 罗婉儿实在没想到赵怀安竟这么急色,如今他们还在马车上呢! 她下意识伸手去推他,却被她紧紧抓住了手,哑声道:“就亲亲,别动,动了后果自负。” 罗婉儿一僵,生怕他在这马车上干出点什么过分的事儿来,只能由着他在她唇上舔弄,描摹。 另外一头,萧瑾珏被人扶着出了宫门,一路回了五皇子府,他眼里一片清明,哪儿还有半点醉酒状? 心腹紧随其后跟了过来,他头也抬的呷了一口茶水:“查的怎么样了?” “杜国舅的人已经将消息递到太子那处去了,不想太子和皇后娘娘竟怕和杜国舅扯上关系,直接将人给赶走了,只怕,要想诱他们造反不是容易之事。” 萧瑾珏放下茶盏,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 今日,杜皇后忽然给太子选妃,不就是为了给太子增加筹码吗。 只不过,要让她失望了,自己好巧不巧的,平掺了一脚,倒是将太子送上了风口浪尖上! 想到太子抱着那罗宜笑,被众人诟病的模样,萧瑾珏的脸上有了一丝畅快至极的笑意。 当初,太子想算计他,如今,他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让他彻底尝尝中了合欢散和人偷欢被抓的感觉! “你做的很好,如今太子出了这桩丑事儿,只怕皇后看中的那些高官之女,都不愿就这么嫁去东宫了。” 不愿嫁,便意味着皇后这计谋算是落空了。 他起初本不过是想将罗宜笑推给太子,给太子树起谢苍流和赵怀安这两个劲敌,谁曾想,如今这法子竟是一食二鸟!M.. 东宫注定要败落了! 太子既不愿造反,给他一个护驾勤王的机会,那就别怪他这当弟弟的不厚道,给他挖大坑了! “看好那个老嬷嬷,很快,就到他该出场的时候了。”萧瑾珏说着,脸上闪过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是!”心腹抱拳应了一声,又见五皇子纸笔,在一张宣纸上笔走游龙的写下了以下几个大字:兵部尚书,御史台还有内阁首辅张白圭。 其中前两个人都是既不站太子,也不站他的中立人物。 新任兵部尚书有军权,御史台是言官,若能得他们拥立,对他而言大有裨益,至于张白圭······他是文官清流的风向标,有了他,文官清流自也会向着自己。 然,他们当初不过是因着共同的目标才聚在一起,这关系终归不太稳当,还得用别的法子将她套严实了才是。 心腹看了那些名字后,颔首道:“殿下也是时候立妃了。” 他们面上不说,可心下都是心照不宣的。 杜皇后要联姻,少不得会打这三人的主意,既如此,先下手为强,他还得彻底断了杜皇后和太子的后路才成。 心腹走后,萧瑾珏将那张宣纸揉成团,扔在了地上,随后,又执笔,往纸张划了几笔。 等他回神时,方才发现,自己赫然在纸上写了:罗婉儿三个大字。 他怔怔的看着宣纸上那三个字,一时间,竟有些失神,脑海里渐渐又浮现了她那张动人娇媚的容颜。 她长得可是真的美,此刻,他不免懊悔,当初若是早知道她有这般风华,就应该顺水推舟成全她攀龙附凤的心。 不过这会儿也不算晚,等他绊倒了太子,登上了皇位,那赵怀安不过是他的臣下罢了,到时,他想要个女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注定要成为他的女人,注定了会像他那些纷繁错杂的梦境中一般,小心翼翼的伺候他! 想着那梦境里的软玉温香,他身上燥热,一种从未有过的欲念铺天盖地的袭来,他几乎是下意识起身,准备去后院姬妾那处纾解纾解,可一想到那些姬妾们的脸,他身上那股子燥热又减少了许多。 终归是些只会在床上卖弄风骚的庸脂俗粉罢了,终归不是那人! 他喉头微滚,心中平添暴躁,连着摔了手边的镇纸、砚台之后,方才闭眼,缓缓压下了心中的暴戾。 没事的,不过是个女人罢了,等他扳倒太子,坐上那个位置,想何时要她,那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第503章 你会造反吗 萧明珠是在两日后的一早离开的,临别时,她专程来看了罗婉儿,还给罗婉儿的带来了宫中御厨做的牛乳糕。 其实,她就是想来跟罗婉儿道别,这牛乳糕不过是一个由头罢了。 送完牛乳糕,她看着罗婉儿笑了一阵,这一刻,两人不用多言,都从彼此脸上看出了对方心中所想。 待萧明珠翻身上马后,罗婉儿朝她郑重道:“公主珍重。” 萧明珠朝她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轻夹马腹,狂奔而去,有风将她潇洒恣意的声音传来:“你等着,我定要把谢苍流抢回来!” 罗婉儿轻笑,看着那个英气洒脱的女子越走越远,心中也是真心祝福她和谢苍流。 晚间,赵怀安归家后,罗婉儿跟他说起了萧明珠去青州的事儿。 他并无意外,俨然早知道了这事儿,那张俊秀的脸上闪过了一阵莫测以后,终是幽幽一叹:“这是何苦?” 罗婉儿不明所以,凝眉看他。 “你这是何意?”她发现,赵怀安是真不赞成谢苍流和萧明珠走在一起,便猜测他瞒了她一些事。 迎着她困惑的目光,赵怀安迟疑了一阵后,终是喃喃道:“成王有造反的意思,你想,若是有一天,你那表哥也会将长刀对准京城,萧明珠会如何?” 罗婉儿本想说不可能,可不知怎的,她忽又想起邓里之前说过,谢苍流还有一个八叔在青州,而且,就在成王府上。 若她那位八舅舅也要和朝廷作对,谢苍流会如何选? 她皱了眉,忽就生了一种压抑之感。 原书她本就不曾看完,也不知道成王最后到底反没有反,若当真反了,便不是一件好事儿。 战争对老百姓而言,便是一场灾难,放眼看去,自古到今有多少人会因为一场战争而流离失所,失掉性命? 再来,谢家好不容易才平反,如今又跟着成王去造反······若是成功还好,得了从龙之功,日后可以荫蔽子孙后代,若是失败了呢? 若是失败了,那谢家就是真正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M.. 这番平反又有什么意义。 罗婉儿想及此,恍然明白谢苍流为何不曾将自己谢家人的身份公之于众了。 兴许,他也是早预想到了这些,适才,不敢让世人知道他们就是谢国公残留在这世上的遗孤! 赵怀安见她秀气的眉眼早已经紧皱在了一起,心下忽就有些懊悔,只懊悔自己不该给她说这些,倒是引得她平白担忧。 “好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何须担心这些,兴许,我说的也不准呢。”赵怀安轻叹了一声,只将她抱在怀里,轻拍了拍她纤瘦脊背。 “成王府的那个八爷,你的义父,就是谢家那位八叔,我的八舅舅,对不对?”罗婉儿闭了闭眼,之前没多想,此刻话谈到了这里,她便下意识问了一句。 赵怀安拍着她的手僵了僵,许久,方才轻‘嗯’了一声。 罗婉儿攥着他胸前衣襟,从他怀里退了出来,仔仔细细的看着他:“你义父······我那位八舅舅非得要随着成王谋反?你会参与吗?” 赵怀安看着妻子越发沉重的面色,越发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跟她聊下去了。 “我不会。”如果上位者都算不得是正,又如何算是谋反呢? “那八舅舅?”罗婉儿又问了一句。 赵怀安抿唇,他那义父为此准备了二十多年,眼看着胜利在即,怎可能会收手? 不过,这些他都不想跟她说,唯恐让她担忧,他当即只道:“我会劝劝义父,若义父当真有事,我也会帮他,你放心。” 罗婉儿不说话了,她从未像此刻一般懊悔自己没将书看完······ 萧明珠出走后,庆帝第一时间派了自己的金吾卫出去寻人,此外,他也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划起了萧明珠的亲事。 当初,萧明珠中意赵怀安,可后来,无缘无故就出走多远,差点没把庆帝气个半死,原以为她总算回来,也该消停了,结果,谁知道她竟又故技重施。 当即,她便打算在京中世家子里选一个合适的儿郎来管管自己那不成器的女儿。 与此同时,太子和五皇子也纷纷定下了正妃和侧妃人选。 只不过,让人意外的是,太子的正妃也不过是从四品的文官,连着人家五皇子侧妃的背景都比不上。 当然,那罗家二姑娘罗宜笑也被太子纳为了侧妃! 当日花朝宴发生了那样的事儿,如今再看罗宜笑成了太子侧妃,众人也并不意外。 只是,大家通过选妃这事儿,也大低看出五皇子渐渐盖过太子的势头。 朝臣们不过看看热闹,暗自审度着朝中变化,杜皇后却是气愤不已,不为别的,只因她选出来的太子妃和太子侧妃的人选,都让老五个抢了去! 偏偏人家女家是亲自点头的,她再是不满,也不能逼着那些大员的女儿嫁到东宫去。 最后,杜皇后只能忍着气,和礼部商量着将婚事定在了四月初八这天,想抢在萧瑾珏前头把婚事办了。 四月初八这天,三顶小轿统一抬到了东宫里。 当然,说是统一,其实走的路都是不同的,只有太子妃是从大庆门迎进去的,以罗宜笑为首的侧妃、良娣只能从偏门迎进去。 如此,东宫也算是彻底热闹了一场。 而和这样的热闹格格不入的便是罗宜笑。 她原本该嫁给心爱之人当正妃,可此刻,却嫁了一个不爱之人当侧妃,这侧妃说的难听点,就是个妾!她如何能甘心。 这些时日以来,她常以泪洗面,一直想要去找五皇子,却被她爹娘拘着,如何也出不了门。 她心中绝望又难过,刚被人送入偏房,她掀了盖头就打算往外走,却被一个素着脸的宫娥拦了去路:“侧妃娘娘,太子还在外头宴客,你且等等。” 罗宜笑绕开了她打算往一旁绕出去,可还没走几步,外头又涌了一群宫娥、内侍过来。 外头有一声高过一声的喧哗声传来,罗宜笑看着这牢笼一样的东宫,顿时就明白了,她和萧瑾珏的缘分没了。 第504章 变故 庆帝还是偏爱太子的。 东宫大喜,素来醉心丹药,但凡有宴,也不过露一阵儿面就走的一国之君,此刻,竟也没走,还为着太子娶亲一事,和诸位朝臣推杯换盏。 杜皇后原本还有些心绪不宁,可看着今上这般,心里也终归定了定。 她想,即便是少了一个兵部尚书的后盾,她的儿子也是储君,只要皇上没有废黜储君的心思,那她的儿子的储君之位便没人能动摇。 此刻,她不得不庆幸自己没听他大哥的去造反。 只要稳住,不让太子再犯错,日后的皇位便一直是她儿子的。 想明白这些以后,杜皇后再和众人寒暄起来,脸上也满是笑意。 然而,宴席到了一半的时候,忽然有个老嬷嬷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言辞凄苦道:“皇后,你还我家燕妃娘娘的一条命来!”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那老嬷嬷一下冲了过去,禁卫军们倒是反应的快,直接上前就将那老嬷嬷拦了下来。 杜皇后花容失色,几乎是下意识道:“刺客,杀了这刺客!” “住手!”庆帝忽的冷呵了一声,他几乎是趔趔趄趄的朝台下走了去,“燕妃,你是说燕妃!” 庆帝那种被酒水熏红的一张脸上,渐渐有了癫狂之色。 朝中新任的官员见得这情形,面上或多或少的浮现了困惑不解之色,只有那些朝中元老一脸了然。 燕妃也就是先帝的皇后,今上的皇嫂! 二十多年前,今上继位,不顾朝臣反对,强自将本已入了女观的皇嫂留在了后宫当中,最后,竟还将她封为了妃嫔。 此事颇为轰动,御案上反对的折子一度像雪花片一般送过去,然而,庆帝非但不听,还杀了两个死谏忠诚,这一场轰动一时的案子,方才慢慢的尘埃落地。 可燕妃娘娘不是郁郁而终的吗,怎么还跟皇后娘娘扯上了关系? 此刻,庆帝忽然拽起了跪在地上的老嬷嬷,脸上的表情几近扭曲。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若是胆敢欺瞒于朕,朕诛你九族!” 老嬷嬷抬起头,不卑不亢:“圣上,当初我家娘娘便是被皇后娘娘下毒所害,若不是皇后娘娘,我家娘娘还不会死。” “胡说,她是胡说的,不关我的事儿,圣上,你可一定要明察,臣妾是冤枉的。”枯坐在一旁的杜皇后,恍然回神,赶忙朝着一旁的禁卫军呵道:“护驾,还不赶紧杀了这老妇!” “谁敢!”庆帝回头,瞪着杜皇后。 杜皇后怔怔的看着庆帝,只觉全身像是失了力气一般,整个人不由往后倒,倒是一旁的嬷嬷扶的及时,方才将她搀扶好。 “圣上,若不是皇后想给燕妃娘娘下死手,燕妃娘娘又怎肯带着昭华太子离宫?老奴有罪,当初为了护住主子一条命,便由着娘娘任了性子,若早知道,出了宫以后,娘娘便会毒发,当初,我如何也要告到圣上这处来,逼皇后娘娘交出解药啊。” 众朝臣震惊的听着这些言语,不多时,心里就只剩下了昭华太子这四个字。 昭华太子是先帝的遗腹子,也不知庆帝是为了彰显对兄长的敬重还是因为爱屋及乌,当时,燕妃娘娘刚刚生产出一个男婴,庆帝就将那男婴封为了太子。 只可惜了,燕妃娘娘私逃出宫,那男婴也被山匪所杀。 宴上寂静一片,庆帝怔了许久,方才缓缓朝杜皇后走去。 杜皇后看着庆帝那扭曲冰冷的一张脸,一时间,腿不自觉发软,连着国母的端庄仪态也险些维持不住。 “你给她下毒了?” 庆帝一字一句的问着杜皇后,他没有指名道姓,可谁都知道,那个她指的就是燕妃! “没有,皇上,臣妾没有,你不要听那贱婢的,她是来行刺的!” “皇上!皇后娘娘怎么可能给燕妃下毒呢,绝对不可能的!”杜皇后身边的老嬷嬷见状,一时心疼主子,忙站出来说了一句。 然而,这话才刚刚落下,就被庆帝用力的扇了一个巴掌。 “狗奴才,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那老嬷嬷被扇倒在了地上,忙连声求饶。 “你为什么要给他下毒?”庆帝逼近杜皇后,一只手,扯着她的前襟,模样十分可怕。 “没有,臣妾没有,圣上,你要相信臣妾。” 杜皇后才刚刚说完这话,又听一阵巴掌声响起,这回,庆帝打的却不是奴才,而是一国之后! 众人都秉住了呼吸,不敢多话,更不敢多看,唯恐再多看下去,就会给自己找麻烦。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为何要给她下毒,你不说实话,我褫夺你的后位,废黜太子之位!” 庆帝这话一出,杜皇后和太子面色皆是一白。 太子堪堪跪在庆帝面前,急急道:“父皇,这其中必定是有误会,母后怎会无缘无故的如此,求父皇严查,还母后一个清白。” “清白?你这母后还有几分清白?当真以为我不管你们,我便不知道你们背地里的小动作?你作为储君,在朝中拉帮结派倒也罢了,还跟杜国舅那样的乱臣贼子谋事!你便这么迫不及待将我从这位置上拉下来?” 太子此刻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他颤着身子,瘫软在地,嘴里喃喃的说着:“我没有,父皇,我没有。” 然而,庆帝却连个正眼都不曾看他。 “我最后问一遍,你为何要给她下毒。”威严又冰冷的声音响起,昭示着天子此刻的盛怒。 杜皇后还想解释,然而,开脱之话在面对着庆帝以后,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有一种直觉,自己知道说了那样的话,下一刻,庆帝就会拧断她的脖子。 然而,想想这些年来,自己在皇后的位置上兢兢业业,到头来,却连着一个死人都比不得,她心下也生了一股子狞劲儿。 她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看着庆帝就‘咯咯咯’的大笑出声来。 “圣上,什么昭华太子,他不过是先帝爷的儿子,你竟也将他当亲子疼!还有那燕妃,你对她再好又如何,她还不是照样带着玉玺和血诏跑路了!你对她再好,她到死还想着先帝呢!” 第505章 处决 “贱人!你这个贱人!” 庆帝忽然赤红了眼,照着杜皇后的脸左右开弓,直将杜皇后的鼻血都打了出来。 众人见状,不敢吭声,连着大气儿也不敢喘一下。 随后,就听庆帝道:“褫夺皇后封位,废黜太子,将他们二人幽禁起来,严查燕妃一案!” “父皇!”太子一脸哀恸之色,杜皇后也垮了脊背,她适才不过是出于对那女人的嫉恨,一时间,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此番想来,她后悔不迭,不知自己怎么就说了那样的话出来。 完了! 她的脑海里浮现过了两个字,因为胆寒,她再说不出一句话来,一国之后,只能由着人像拖麻布口袋一般,拖了下去。 太子已废,当日,尚等着太子回去洞房的正妃、侧妃们,统统被太子连累着成了罪人,入了诏狱。 众朝臣心知这皇城是要变天了,那些个太子党如履薄冰,竟纷纷绞尽了脑汁的思索着如何从太子这条船上安全下去。 其中,安定伯尤为忧心。 他这太子的丈人还没当上一日呢,太子就落马了。 如今还想什么复职,日后,不论是哪个皇子当了太子,成了新军,他作为‘原太子’的人,都会被猜忌,被怀疑。 弄不好,小命也保不住! “我家可怜的笑儿啊,老爷,笑儿好歹也是你的女儿,你就发发善心,救她一命吧,我们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你可不能让她平白无故的被砍头啊。” “罗婉儿!老爷,我们去求罗婉儿,她不是嫁给了那赵怀安吗,赵怀安肯定有法子救笑儿,这罗婉儿但凡有点良心,也应该会救笑儿!” 安定伯正当心烦,听得葛氏一声接一声的哭诉声,他心下十分烦躁。 “你这时候知道跟婉儿谈良心了?早些时候,若你不将她卖掉,现如今,你这嫡女、我这生父,还得沾她的光呢,这个路,就是让你自个儿给走死的!” 以前他最重视罗宜笑,只因他认定了自己这嫡女会给伯府带来无上的荣耀。 谁知道,这荣耀没带来,反倒是给整个伯府带来了这么大的灾难! 早知道,当初还不如将婉儿留在身边,安定伯陷入了无限的懊悔当中。 葛氏沉默了一阵,忽的抱住了安定伯的手臂,喃声道:“是我们帮了她,若我没将她卖出去,她怎么可能认识赵怀安,怎么可能跟赵怀安成亲!老爷,说到底,还是我帮了她,她但凡是知恩图报,就应该救救咱们的笑儿!” 安定伯被她扰的不胜其烦,猛的挥掉了手里的衣袖,沉脸道:“你到了现在还不知道?要收拾你那宝贝笑儿的人是今上,你要让我整个伯府跟今上作对不成!” 就在这时,门房匆匆来报:“不好了,伯爷不好了,大公子跟人打架,被抓进京兆狱中了!” “为什么跟人打架?”安定伯怒极攻心,门房小心作答,“听,听说是因为跟禁卫军统领家的胞弟产生了口角,他不满人家说二小姐被人下了诏狱,这才跟人打了起来。” 葛氏脚步有些不稳。 安定伯回头,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看看你教出的什么好儿子,一个两个的,都不让我省心,简直是嫌我命长啊,早知道,我就应该把阿殊接回府里来,早知道,当初就应该让她来当我这伯府的正室。” 若是往日,葛氏听得这话,定然怒火攻心,可此时此刻,她的不怒也不妒,只攥着安定伯的衣袖,低低恳求道:“伯爷,救救我们的儿子,伯爷,他是你唯一的血脉了,你就算不救笑儿,你也应该要救他啊!” 安定伯嫌恶的看了葛氏一眼,再懒得跟她多说,直接就去了京兆尹。 然而,一个空有爵位,还被太子连累的伯府怎么可能斗得过禁卫军统领呢。 于是,任由着京兆尹和安定伯面上如何客气,京兆府就是不放人。 这次,安定伯彻底的体会了一回世态炎凉。 他思来想去,还是去了赵府,只想见罗婉儿一面,想让她帮忙将这事儿给办了。 只可惜,他直等到天暗,也没见到罗婉儿的人。 再后来,京兆尹的人倒是放了罗庭轩,只可惜,罗庭轩在狱中跟人干架,被人打断了一只腿。 安定伯找京兆尹要说法,却得了个对方是死刑犯,而且,对方已经被处斩的结果,差点没把安定伯气的当场断气。 饶是如此,太子一日被幽禁,他就得小心一日,更不敢跟整个京兆府对着干。 如此,又过了三月,酷暑来临之际,宫中传出了杜皇后被皇上赐了水刑。 之所以叫水刑,便是将人捆在桌椅上,再一层又层的往上面覆盖帕子,直至对方因窒息而亡。 这是一种极为残酷的刑罚,虽后宫不乏有妃嫔因此而死,但是杜皇后还是大庆史上,第一个被用这个刑罚处死的皇后。 不可避免的,民间百姓都纷纷议论起了杜皇后和燕妃娘娘的过往,说着说着,大伙儿竟又扯到了昭华太子身上。 这些传言说着说着,又变了样,不知是谁先将昭华太子还没死,当初只是带着先帝的血书和玉玺逃出去的笑意传了出来,这种消息就像是长了脚一般,很快就在皇城里不胫而走。 罗婉儿在红楼里听到这个消息时,不竟有些失神,因为,她也没在书里看到过昭华太子这个人物,一时间,也不知道这个传闻,是真是假。 “东家,喝水。”外间,一个穿着青衣的少年郎走了过来,将一杯茶盏放在了罗婉儿的面前。 罗婉儿颇为意外的看了对方一眼,只因着赵怀安的醋劲儿,她这雅间除了钱先生以外,倒是很少有人过来。.. 更别说,有人主动给她端茶水了。 罗婉儿认得他,他是钱先生最小的徒弟,人倒是不错,就喜欢往赌坊里钻,为此,钱先生没少训斥他。 罗婉儿初时,只以为这人是有事相求,直到看到对方颤颤巍巍的手后,她不可抑制的皱了皱眉。 第506章 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下药害他心尖上的人 “怎么了?”淡淡问了一句,那少年郎手里的茶盏险些没从自己的手上滑落,但很快,她又将茶盏护了下来,重新递到了罗婉儿的跟前。 “东家,我,我第一回离你这么近,我,我紧张。” 罗婉儿皱眉,见他结结巴巴的说着这话时,目光还时不时的朝茶盏里瞟,仿若这茶盏里藏了什么玄机一般,她不动声色的看了茶盏一眼,忽就笑了。 “你往里面放了什么?” 少年郎一愣,猝然抬头,就对上来一双极为漂亮的杏眼。 他一时看的怔了,直到对方朝他说了一句:“出了什么事儿。”他才堪堪回神,立马就跪到了她的面前。 与此同时,房门骤然被人推开,赵怀安冷凝着一张脸出现在了雅间门口。 罗婉儿还没反应过来,赵怀安快步上来,一脚踹开了地上的少年郎,随即,将她抱了个满怀。 不多时,外头又进来了一批黑衣人,那些人齐齐上来,直接就将地上的少年郎团团围住了。 雅间里的氛围平添了一丝剑拔弩张,罗婉儿感受到了他在紧张,缓缓伸手,拍了拍他的脊背。 “安郎?” “他要给你下毒!”赵怀安声音沉沉,仔细一听,不难听出其中的颤音。 罗婉儿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目光又朝那茶盏中看了一眼,虽早就查出了端倪,但当真得到确切的答案后,她还是有些失望。 红楼里的人都是前线是钱先生亲自选的,大家一起相处了多年,不是亲人,更似亲人。 可如今却······ “东家,我不是有心的,你就原谅我这一回,我也不知道这竟是毒药,对方说了,这药不会伤你根本,他都跟我保证了,我才敢这么做的,你原谅我,你就原谅我吧。” 罗婉儿皱眉:“他是什么人,给了你什么好处?” 少年郎面色惨白,跪伏在地上猛地摇了摇头,连声道:“我不知道他是谁,他欠了赌场一笔钱,当时,差点被人剁了双手,是他拿钱出来帮我摆平了这事儿,而且,他还说,他绝对不会害东家你,他跟我说,那些不过是一般的泻药,他不过是跟你有过节,想出出气罢了。” “若只是一般的泻药,你手抖什么?”罗婉儿看着她,适才的愤怒和失望早已经渐渐平静了。 少年人紧抿着唇,不说话了。 他们都清楚,这不过是他自己的说辞罢了,他心里也猜到了那不是一般的药,饶是如此,为了他的双手,他还是自私的选择了对她下手! 赵怀安紧紧地将罗婉儿抱了一阵,半晌,他松了手,起身,冷冷的看着地上的少年:“你想活命吗?” 少年人沉默了一阵,不敢置信的看着赵怀安,显然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放过自己,求生的本能促使他连连点头。 “想活命就告诉那人,药已经吃了,去问他要赏钱,现在就去!” 少年人不敢置信的看了赵怀安一阵,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往外头走。 罗婉儿知道赵怀安这是打算引蛇出洞,心中则暗自怀疑起了安定伯府。 毕竟,在这上京,除了安定伯府以外,她再没有什么仇家,那五皇子虽和她有过节,可看在安郎的份儿上,他也不敢有所举动。 钱先生知道自己底下的徒儿居然给罗婉儿下毒后,气的当场将所有人叫来训了一顿。 而后不久,赵怀安就受到了太子让人送来的纸条,彼时的太子本该被幽禁在诏狱,她却派了人过来,可以想象,他的背后,应还藏着一批人。 罗婉儿有些担心赵怀安,只觉太子这番定是没安好心,赵怀安倒是不以为意。 “不过是垂死之争罢了,娘子,你等我。”他捏了捏她的手,又将自己的人留了一大半,就动身去了诏狱。 这晚,赵怀安回来的很晚,罗婉儿将瑞哥儿哄去休息后,见他还没回来,正打算往府外走去,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随后,长廊尽头,赵怀安那颀长的身影越来越近。 见她还没睡,他蹙了蹙眉,快步上前,揽了她的腰肢。 “你去哪儿了?”罗婉儿顺势搂着他的脖颈问了一句。 “五皇子府。”赵怀安声音淡淡,说出的话却让罗婉儿十分意外。 她惊讶的看着他,很快就被她搂着回了房中。 “太子身后,还有五万的私兵,他想通过给你下毒,威逼我协助他造反。”赵怀安一脸凝重。 罗婉儿却没有想到,一国储君,竟还悄悄在背后养了那么多私兵。 “而且,还有杜国舅的余党,只怕,加起来还不止五万人,如今,皇城兵马司也不过几万人,若太子当真能杀进皇城,也不是没有胜算。” 不但有胜算,而且,还有很大的胜算。 罗婉儿看着赵怀安,赵怀安却将她紧紧搂在了怀里,半晌,他叹了一声:“婉儿,我们的平静日子恐怕很快就完了,接下来,应该会有一场腥风血雨,你怕不怕?” 她下意识摇头,赵怀安长长吸了一口气,将她越抱越紧:“他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动你,我也只能让他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你要跟五皇子合作?”罗婉儿在问她,语气却是十分肯定。 赵怀安轻‘嗯’了一声,便没再多言,罗婉儿想说点什么,却也觉得无从说起。 明明萧瑾珏会是日后的皇帝,安郎和他合作,也是应当,可不知为何,她总会觉得有些不安。 晚间,赵怀安抱着罗婉儿睡去,待听到她沉稳的呼吸声响起,他才穿衣去了书房。 如今已是酷暑,晚间湿热难熬。 他坐在案前写了一封书信,只说了一句:“送到青州去。”便有黑衣人闪了出来。 “主公,你当真要跟五皇子合作?”黑衣人问了一句。 赵怀安扯了扯嘴角:“本还想留他一阵,他不该再将那药拿出来。” 二十多年前,杜家想用那南疆寻来的秘药害他母亲一尸两命,结果,他母亲还是靠着顽强的意志生下了他,今日,太子竟还想故技重施,用那药害他心尖上的人,简直可笑! 如今,整个杜家,包括那杜后的儿子,都注定了要被他斩草除根! 第507章 逼宫 太子比赵怀安想象中还要急,两人在诏狱中会面后的第三日,东宫旧部就找到了他。 显然,太子在高位多年,早养成了多疑的性子,虽他们两边都达成了‘合作共识’,可他依旧是不信任他的! 东宫旧部并未跟他说起太子接下来的计划,只递了一个药瓶给他,让他将那药交给张道人,让张道人晚间就伺候圣上服下。 张道人是赵怀安的人,太子既是猜到,赵怀安也不做解释。 只不过,看着这药,他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太子莫不是想弑君夺位不成?” 东宫旧部面色肃然,这些年来,赵怀安可没少跟他们家太子爷作对,他自然对赵怀安颇有忌惮,如今,若不是太子无人可用,他们这些人怎样都不愿和赵怀安共事。 赵怀安这人面上温润,可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性子,搞不好就会在他这里吃上闷亏! “赵大人又何须多问,你不过就是想保住你夫人的性命,更何况,太子爷毕竟是圣上的骨血,他怎会伤圣上一根寒毛,一切不过是为了上位罢了,等太子爷上位后,你便是太子爷的功臣,日后,新君御极,赵大人只会有更远大的前程。” 赵怀安冷冷一笑,真当他是个傻的不成?他既知道太子内里的腌臜,又和太子多有过节,若真让他上位了,第一个死的必定是自己。 旧部蠢笨至此,他那诏狱里的主子,也注定没有好下场! 太子旧部走后,他让人将药递给了五皇子,此外,还让人将太子旧部的话,原封不动的捎到了五皇子那处。 五皇子得到消息后,手忍不住颤了颤,一股子说不出的激动压在他的心里,这一天,他已经等很久了! 太子能主动动身,那便是最好,日后,等他坐上了那个位置,也免得他再亲自动手杀他,坏了自己的名声! 最重要的是,他还能趁着这个机会,将太子余党连根拔起,倒是省了他日后的麻烦! 若是操作的好,他还能立即从父皇手里接下监国权,甚至于高高在上的皇位! 五皇子看向了手里的药瓶,眼里闪过了一丝狠辣,这就让人重拿了瓷瓶过来,将药物换了个瓷瓶装下。 心腹跟了五皇子多年,自从他这个小小的动作,就看出了他的意图:五皇子这是想要将计就计,借着太子的手对圣上下手! 心腹心中不禁有些脊背发凉,五皇子如今对亲父尚且能如此下狠手,日后,对他们这些人又岂能宽厚仁慈? 然而,这个念头也不过是在他心里浮现了片刻,又被他压了回去。 毕竟,他跟了五皇子就是为了施展抱负,五皇子若当真能走上高位,他也算是肱股之臣了,在权利和富贵面前,这儿点自危之感当真算不得什么! 如今,太子既然开始行动了,为了万全,赵府门外定有太子的人守着,五皇子为了不打草惊蛇,也只让自己宅子里身手好的人将药悄悄地给赵怀安送了过去,只说药已经换过,让他依计行事。 他却不知道,赵怀安看到那药以后,脸上浮现了嘲弄而怜悯的笑意。 “真没想到,你机关算尽,好不容易才得了皇位,到头来,还是要败在你那两个亲子手上,委实可怜至极!” 他淡淡说完,就将药瓶递給了手下,让手下给张道人送去了。 这日晚,庆帝邀兵部尚书吃饭时,忽然毒发,兵部尚书当即被扣了下来,与此同时,太子的旧部早将他从诏狱中救了出去,当即领着他的几万私兵就攻入皇宫中。 夜色寂静,这一切无声无息,直到打斗声越来越近,龙床上的庆帝总算是睁开了他那双疲惫又无神的双眸! “去看看,怎么回事?”他淡然又沉稳的朝一旁的掌事太监说了一句,那锐利的眸眼里,却闪着一丝窥透一切的了然。 然而,这样的了然在撞上破门而入,将掌事太监踹到一边的太子后,他整个人的脸上多了一丝惊诧。 “怎么会是你!”他下意识的说了一句。 今日的场景实在是太熟悉了,俨然就像是多年前,他领着兵,从皇兄手里抢回皇位和心爱女人时一般。 只不过,他想到了这逼宫之人会是羽翼渐长的老五,甚至于,年纪尚幼的小十四,却如何也不曾想到,来人竟是那个被他关在诏狱当中的太子! 庆帝瞪大了双眼,挣扎着想从龙床上坐起来,然而,这才刚刚坐起,他又浑身无力,再度躺倒了下去! 喉间一阵腥甜涌上,他不可抑制的咳嗽了起来,顿时就咳出了一大摊鲜血。 掌事太监见得心惊:“万岁爷!”他急喊了一声,就想起身伺候庆帝,又被太子带来的甲卫重新踹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一直不曾开口的太子,忽然问了一句:“父皇,你这是怎么了?” 那声音,一如既往的恭敬有礼,只是,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氛围下,这样的恭敬仁孝的面容,却是说不出的诡异。 庆帝咳的被褥上都染了,就那样直直的瞪着太子,一句话也不说。 太子原本还十分关切的回望着他,可此时此刻,看着眼前这个明显苍老了很多的男人,他又想起了自己大婚当日,对方精神奕奕,废黜他太子之位的残酷面容! 霎时,他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父皇,不过才几月不见,你怎生像是老了许多,你莫不是思念我的母后?若你当真思念她,我也是可以成全你的,不过,再次之前,劳烦你给我写个退位诏书,我也好全了父皇你的心愿。”. “你想弑父篡位?”庆帝忽然高呵了一声,虽似在问他,可话语间的冷冽却足以让人心惊。 太子听着他这威严肃穆的声音,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神来,心里也不可抑制的生了一丝惧怕之意。 然而,很快,他又反应了过来,如今,他这父皇也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自己只要拿到诏书,就可以称帝,日后这宫中还不是他说了算? 他心中淡然了一些,让人拿了空白的圣旨过来,太子又朝身旁的甲卫使了个眼色,那甲卫立马会意,抽出刀子就架在了庆帝的脖颈上。 “万岁爷,劳烦你赶紧写传位诏书,否则,别怪这刀剑无眼!” 第508章 昭华太子回来复仇了 言下之意时,你若再不写,我就一刀把你给结果了! 庆帝身居高位多年,何时受过这样的胁迫? 一时间,他眸子里闪过了一丝冷冽:“大胆!朕还有金吾卫,还有禁卫军,还有皇城兵马司!你这乱臣贼子,还真以为能逃得出宫中?” 太子听到这话的时候,就忍不住笑了笑。 “父皇难道忘记了,金吾卫的人被你派出去找六妹了,禁卫军的人也早被我们控制了,而你刚刚才将兵部尚书下狱,他又如何抽得开身来救你呢?” 庆帝一僵,素来威严的脸上有了一丝颓然,他立马就明白了,自己就要跟他那皇兄一般,成为一个政治上的失败者了。 可是,和他皇兄不同的是,如今,将刀子架在他脖子上,要篡位的人就是他的亲儿子! “呵呵!”庆帝苦笑了一声,脸上满是嘲弄之色,“你自小便是太子,这位置本就该是你的,谁曾想,你竟在背后搞了那样多的小动作,即便你拉帮结派,为了排除异己,不惜杀害朝中大员,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了,心中还是不舍废黜你的,结果,谁曾想,你却是越来越糊涂!” “你不舍废黜我?父皇,你的心里从来就不曾有我的母后,也不曾有我的存在,你知道当我听到你看着我,却叫出昭华的时候,我心里是如何想的?父皇,你已经让我太失望了,不过是因为一个燕妃罢了,你竟要断了我的储君之路,你可曾想过的,我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老实本分的做这个太子有多不容易,都是你逼我的!” 庆帝不想自己顾念这个普普通通的嫡长子,明明知道他才能不如老五,还非得将皇位留给他,到头来,竟得了这样的结果。 一时间,心中大失所望。 “其实,我已经后悔了,你若今日不逼宫,我应也会让人将你放出来,你毕竟是我培养了多年的储君,不到万不得已,我自不会弃你不顾。” 太子的脸上有了一丝动容。 后悔和心慌涌上了他的心头,然而,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她就冷笑出声来。 “父皇,你何须如此惺惺作态,你说的再多,也不如将这退位诏书给我签了!” 他冷笑了一声,直接逼近庆帝。 庆帝平静的看着他,直到他走到龙床边上时,他忽就闭上眼,不再多言。 太子皱眉,又朝自己的私兵使了个眼色,那甲卫顿时了然,粗声粗气的威胁道:“皇上,你若再不动笔,你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庆帝冷笑:“那你就杀了我,看看太子回头如何处置你!” 那甲兵手中一颤,心下也有些惶恐,他们虽要逼宫,可庆帝毕竟是太子的生父,若他当真杀了庆帝,自己准也得人头落地! 太子看出庆帝是打算拖延时间,霎时间,面上冷笑越多:“父皇,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庆帝动了动眼皮,如今,他已不是醉心权势,不想放权了,只不过,签了这退位诏书多少有点耻辱。 太子见他不说话,忍不住冷冷道:“来人,把太上皇架起来,让他写,写不出来,拿你们试问!” ‘太上皇’三字激的庆帝猝然睁眼,一父一子就这样相视无言间,就听外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若是仔细听,还有铠甲碰撞的声音! 太子一行人脸色变了变,很快,就听到外头传来了一道冷呵声:“皇兄,你如今收手,父皇尚且可以留你一命!” 声落,五皇子领着皇城兵马司的人匆匆过来! 太子从人群里看到了赵怀安的影子,顿时就明白了一切。 “赵怀安,你竟然背叛我!你就不怕你夫人命丧黄泉吗?你倒是好狠的心!” 赵怀安朝她微微一笑:“太子多虑了,我夫人并未中毒。” 太子一怔,忍不住暗自咬牙,知道自己很可能大势已去,他从身旁甲卫的手里抢过了长刀,直接架在了庆帝的脖颈上。 “你别过来,否则,我这一刀子下去,父皇也就被你给害死了!” 五皇子脸色大骇,忙道:“皇兄,回头是岸,你不能一错再错了!父皇尚且康健,你怎能如此行事!” 太子看着外头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他整个人也到了癫狂的地步。 当即冷冷一笑:“老五,你在我面前装什么?谁不知道,这位置你也想了很久?若不是我,早晚杀过来逼宫的也会是你,我不过是被逼的走投无路罢了!” 萧瑾珏被他这样一说,脸上全是恼怒:“皇兄,你休要冤枉于我,我对大庆,对父皇忠心耿耿,我只想好好为百姓谋福祉,又怎会像你这般贪图私利?” 太子听到这话,就笑了。 他恍然明白,自己也是可笑,在这种生死存亡之际,还跟他谈这些虚伪至极的话语! “老五,叫你的人把刀放下,否则,我这刀子就不长眼了。” 五皇子那些心腹幕僚自是不愿,但五皇子迟疑了一阵,还是让人长刀放了下来。 太子给自己人使了个眼色,那些人立马冲上去收了武器,转而将五城兵马司的人控制了下来。 太子马上将形势倒转,他拽过庆帝的手,将狼毫笔塞到了他的手里:“写,赶紧写!” “皇兄,你怎可如此对待父皇!” “闭嘴,若你处在我如今的位置上,你只会更疯狂,老五,你以为你那些狼子野心瞒的过谁,你若不跟我争皇位,哪有今天这么多事儿!” 声落,一把利刃直直插到了他的手臂上,太子闷哼了一声,手里的长刀应声落地,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赵怀安和五皇子同时冲了上去,一个制服住了太子,一个护住了龙塌上的庆帝。 这场宫变开始的无声无息,却以太子的几万私兵就地处决结束。 太子再度被抓回了诏狱,他心知死路一条,却也没有再跟之前一般反抗求饶。 庆帝经此一时,大病不起,监国之权也顺利的落到了五皇子的头上。 七月初七这天,一杯鸩酒送往了诏狱,是赵怀安亲自送去的,彼时,太子恨不得生啖其肉,然而,当赵怀安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昭华太子还活着,他回来了,所以,你和杜家才有今天。”后,太子便不敢置信的朝他看了过去。 那目光惊悚而可怖。 然而,赵怀安也并未给他太多时间去消化,就朝狱卒们招了招手,狱卒们回神,只以为太子拒不饮酒,三五个一并上去,架着太子就将鸩酒灌入了太子的口中。 太子目眦欲裂,指着赵怀安想骂上几句,可话还没说完,就毒发死去了。 临死前,太子死不瞑目,模样可怕。 而太子那些个妃子姬妾的,也同样被圣上赐了白绫。 太子那些个后院姬妾不断喊冤,声音响破了整个诏狱,最冤枉的莫过于那刚刚被太子抬到府上,连着盖头都不曾掀过的新嫁娘。 闹自然没用,眼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女人从心有不甘到垂死挣扎再到彻底断气,其余的人反而镇定了下来,都有一种认命之感。 “我爹是安定伯,你们不能这么对我的,还有,赵怀安是我妹夫,你们若是杀了我,赵怀安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罗宜笑忽然癫狂了起来,她扯着喉咙朝诏狱里大声嚷嚷了起来,她长到这么大,从未像此刻一般迫切的想要跟罗婉儿扯上关系。 她一句又一句的跟人说着自己和赵怀安的关系,初时,太子那些尚未赴死的姬妾还会艳羡的看上她几眼。 再到后来,眼看着诏狱里负责行刑的狱卒连着头都不曾看她一下,大伙儿脸上又露出了了然的讥讽笑意,最后,各个几近麻木,只顾着自己求饶,再也不看罗宜笑一眼。 然而,不管他们怎么求饶,到最后,依旧是没有任何意义,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很快就被一条白绫结束了一声。 最后轮到罗宜笑时,罗宜笑终不肯认命,还在不断的喊着,只不过,这回,她没再喊赵怀安,而是喊着萧瑾珏! 然而,不论她喊什么,终归还是步了其他姬妾的后尘。 处决完了太子的后院,诏狱外很快就有人悄悄塞钱来讨要尸体了。 这是诏狱里不成文的规矩,除了死刑的人可以允许他人来领尸,当然,这事儿不能惊动上头的人,而且,还必须得给点好处。 一下午不到,那些女尸都被领了个七七八八,眼看着到了换值的时候,狱卒将没被领的人裹着烂草鞋,准备往乱葬岗外丢。 当他们搬到罗宜笑的尸体时,众人几不可闻的冷笑了一声。 这安定伯家的二姑娘闹得最凶手,他们原以为她多有依仗,结果,到头来,都怕被她连累,连个领尸首的人都没有! “倒是个可怜的!”狱卒摇头叹了一声,拖着罗宜笑的尸首就往乱葬岗去了。 同年八月,庆帝病情反复,俨然已经病重到下不了床的地步了,朝中大臣纷纷上书,让他传位于五皇子萧瑾珏,庆帝听后,当场就吐了一口血。 眼看着秋闱在即,他终于唤来了贴身太监,只用口述的方式,让对方代为写下了传位昭书。 萧瑾珏领了诏书后,亲自主持了秋闱。 再之后,经过礼部两个月的忙活,萧瑾珏正式登基为帝,奉庆帝为太上皇,迁居西宫梅园养病。 新帝初登大宝,励精图治,任贤革新,从谏如流。 有朝臣见新帝后宫空空,便提出了选秀事宜。 萧瑾珏看着雪花片似的折子,陡然想到了罗婉儿那张娇娇媚媚的脸,他喉头一阵发干,心中越发蠢蠢欲动。 第509章 难不成是我不行了 于萧瑾珏而言,赵怀安不过是一个出身寒门的侍郎罢了,以往他看重他,也不过是因为他是先皇的近臣。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要不要重用赵怀安,那还是取决于他。 而如今,也看他有没有眼色,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了······ 十二月时,新帝趁热打铁,将朝中以前拥护过太子的人又清算了一次,在他的雷霆手段下,该贬官外调的贬官外调,该流放的流放。 安定伯听闻这消息时,吓得不行,唯恐因前太子的缘故,被新帝惦记上。 甚至于,在这种情况下,因着自己没有复职的缘故,他还有些小小的庆幸,只庆幸自己不在朝中,也没有太多机会在新帝面前晃悠。 可,与此同时,他又有些怅然。 如今这形势,别说日后能不能复职了,就说这伯爷的爵位能不能继续在他的手上传袭下去,都不好说。 “伯爷,你好歹也去求求圣上,圣上以前好歹跟我们还是有情谊的,轩哥儿已经被关到牢狱中多时了,咱们也不能坐视不管啊。” 安定伯正觉心烦,冷不丁听到这话,他当即就黑了脸。 “情分?你那点子情分若真有用,笑儿也不会被处死!” 葛氏听到这话,面上闪过了一丝悲怆,她怔怔的看了安定伯一阵,忽又伤伤心心的哭了起来。 “伯爷,你如何忍心跟我提笑儿,你可知道,笑儿这样一去,我的心有多难受,别人家尚且能见着尸首,而我为了这个安定伯府,竟连去牢狱中给女儿收尸都不能!” 安定伯没有多少难过之色,他素来是个理智的,对罗宜笑的死,他与其说是难过,不如说是失望。 整个伯府在罗宜笑的身上花了多少的人力物力,结果,到头来,她就是这样报答他的! 安定伯只后悔生了这样的女儿,亦或者是说,为了这样的女儿,伤了婉儿的心! “若她没有勾搭太子,她哪儿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她自找的,你若是还想让轩哥儿活着,你就闭嘴!” 安定伯气愤说完,匆匆往外走。 葛氏听了这话,停了哭腔:“你要去找罗婉儿?伯爷,你本就应该去找她了,那没良心的,你可是他亲爹,这伯府是她娘家,这一荣俱荣,一毁俱毁的道理,她都不懂不成?” 寒风夹着一点雪粒子,将葛氏的话越吹越远,而安定伯却像是压根就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头也不回地出了府。 而此时的赵府,鸿胪寺卿韩松柏携夫人柳思音亲自来拜会了罗婉儿和赵怀安。 韩松柏和赵怀安这个过往的天子宠臣没有太大的交集,甚至一度将他看作佞臣,对他也多有不喜,然而,上次在南山寺,赵怀安救了他一命,他便心怀感恩。 原本早该和上门道谢了,只是因着柳思音忽怀有孕,胎像不稳,后来,又逢朝中政局变化,这才一次耽搁到了现在。 后院中,罗婉儿看到柳思音挺着个大肚子时,整个人都愣了愣,下意识问了一句:“几月份了?” 柳思音扶着腰肢,笑起来,整个人都笼罩在了一层母性光辉中。 “快七个月了。” 罗婉儿惊骇不已,这么说来,这个孩子是怀在韩松柏伤好之后了。 “他们说我这肚子略尖,定是个儿子,韩郎这么多年,膝下也未曾有个男丁,你都不知道他有多高兴。” 柳思音说及此处,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 这个季节也没有杏子、李子之类的东西,罗婉儿就让小丫鬟取来了略酸一些的果脯,此外,又特意让人去集市上买了两个大柚子。 柳思音不想她竟这般体贴,心下一暖,又想起自己以前为表哥抱不平说的那些话,心中多少有些复杂。 “婉儿,多谢你。”她定定的看着罗婉儿的眉眼,喉中微涩,不免愧疚道,“以前我多有不对,不该跟你说那些话,我如今才知道,你才是活的最通透的人。” 如今,柳思音才明白她让她珍惜眼前人的意思。 若不是她,兴许,她现在还放不下表哥,也看不到韩郎的好,更不可能有这个孩子。 柳思音抚着肚腹,恍惚间,似乎也明白表哥为何得不到罗婉儿的真心了,因为,罗婉儿是一个活的很明白的人,她最是清楚自家想要什么,表哥不但没有选择尊重她,还想要强迫她······ 饶是他一腔爱意又如何,这只会招来反感,将人越推越远。 “吃点这个。”罗婉儿将一瓣柚子递到了柳思音面前,柳思音含笑接过,远远就听一道欢欢喜喜的声音传来:“娘亲!” 她一抬眸,就看到一个小团子扑到了罗婉儿的怀里。 罗婉儿也是愣了愣,看着在自己怀里笑开了花的瑞哥儿,她不由蹙眉,正要发问,瑞哥儿就规规矩矩的说了一句:“刚刚小考完,先生放了我半日的假,娘亲,家里来了客人吗?” 说着话,她好奇的朝一旁的柳思音看了去。 “瑞哥儿,快叫婶婶。”罗婉儿笑说了一句,瑞哥儿便脆生生的喊道,“婶婶。” 柳思音笑着应了一声。 自瑞哥儿过来起,她便一直在看他。 眼前的小团子五官精致,眉眼间全是随了他爹娘的优点,几乎可以想象,长大以后该会俊成什么样。 早前,她只听韩郎说赵怀安从外头将罗婉儿母子俩接回京的事儿,算起来,如今,她还是第一回见他。 幸好柳思音早有准备,她直接从身上掏了一块玉珏出来,又朝瑞哥儿招了招手:“瑞哥儿,来婶婶这里,婶婶给你准备了礼物。” 瑞哥儿朝罗婉儿看了一样,罗婉儿自然也看到了柳思音手里的那块玉珏,那玉珏一看便不便宜,她下意识便拒绝道:“小孩子家家,用不着这么贵重的东西。” “怎生就贵重了,这便是我的一片心意,我喜欢瑞哥儿,想送他点东西,你还不许我送不成?” 柳思音说着这话,直接将瑞哥儿拉到了她的面前,然后,将玉珏戴在了瑞哥儿的身上。 罗婉儿不设防她会有这个动作,一时间愣了愣。 一旁的瑞哥儿看出他娘的意思,下意识就想将玉珏接下来,退给柳思音,不想,这还没解下来,小手就被柳思音给捂住了。 “这也不值几个钱,瑞哥儿要伤婶子的心吗?” 罗婉儿见此情形,也不跟她客气了,只让瑞哥儿道谢,随后,两人又就着孩子的问题聊了一阵,管家就来请他们去前厅用饭了。 柳思音月份已经很大了,韩松柏不放心她,故而,平日里都派了好几个丫鬟随行跟着。 当罗婉儿一路引着柳思音去前厅时,一回头,就看见好几个人忙前忙后,搀扶着柳思音往前走的画面。 柳思音面上染上了一丝薄红,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原本自己走也是没有问题的,韩郎他实在是太小心了一些,我不让这些人跟着,他还得不高兴。” 罗婉儿听得这话,不由失笑。 两人到了前厅时,赵怀安和韩松柏已经坐在饭桌上了。 两人刚刚对弈了几局,话语间,还在谈论着适才的异常博弈。 韩松柏是一个棋痴,平日里就没找到像样的对手,如今,只和赵怀安下了几局,便觉棋逢对手,他哪儿还记得自己以前对人家多有诟病? 此刻,他越看赵怀安,便越后悔自己没有早些跟他结实。 而赵怀安在看到罗婉儿他们过来后,目光便径直落到了自家妻子的身上。 当然,他也顺道看了柳思音一眼,不,准确的说是柳思音那高高隆起的腹部一眼。 当然,他的目光去的快,收的也快,也不会让人觉得有冒犯。 直待罗婉儿坐回了他的身边后,他才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旁,悄声问了一句:“这都快一年了······难不成,是我不行了?” 第510章 有喜了 罗婉儿初时还没听懂他是什么意思,直到他那目光径直落到她平坦的小腹上后,她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整张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这人! 偏赵怀安却完全没有一点外客在,他得收敛收敛的自觉性。 顿了顿,他又道:“那我们晚上回去继续努力?” 莫不是姿势不对?还是说,他得吃点补药,补上一补? 明明当初在后河村时,他也没来几下,就有了瑞哥儿,如今想再要个闺女怎么就那么难? 罗婉儿被他火辣辣的目光盯的浑身不自在,察觉到韩松柏夫妇已经朝他们这边看来了,她忙将手伸到了桌下,狠狠地拧了赵怀安一把。 赵怀安吃痛,眉峰微微蹙起,倒是闷生生的受着,径直伸出大手,紧紧攥住了她的手。 “赵大人,你可有哪里不舒服?”一旁,韩松柏问了一句。 赵怀安夫妻俩一抬头,就对上了韩松柏和柳思音困惑的目光。 罗婉儿有些不自在,脸也忍不住红了红,赵怀安则面色坦然的让韩松柏他们快动筷。 韩松柏比柳思音大了不少年纪,却格外会照顾人,只见他没吃上几口,便给柳思音布菜,完全不怕外人笑话。 罗婉儿看的目瞪口呆,碗里就多了一块鲈鱼,是赵怀安夹的! 他想着自己适才似乎惹恼了自家娘子,此番,自是满脸赔笑,就想再接再厉,再哄着她陪他多用几个姿势,好歹再给他生一个玉雪可人的闺女出来。 罗婉儿只觉赵怀安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挑了挑眉,倒是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只兀自夹着鲈鱼往嘴里送。 鲈鱼是清蒸的,往日里,桌上但凡有鲈鱼,罗婉儿都会吃上好些。 可今日也不知怎的,那鲈鱼才刚刚凑到了嘴边,还来不及咽下去呢,她就闻到了一股子腥味儿。 那腥味儿引得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顾着有客在,她慌忙跑到了厅外的长柱上,抱着柱子就干呕了起来。 赵怀安很是担忧,随后便跟了出来,一边帮她拍着脊背,一边让人拿漱口的水过来。 “这是怎么了,往日里不是最喜欢那鲈鱼的味儿吗?”他适才也吃过一口,那鲈鱼和往日一样鲜,没道理会将她弄成这样。 罗婉儿摇着头,难受的眼泪花都流了出来,赵怀安好不心疼,怀疑她早些时候吃坏了肚子,便下意识想叫郎中来看看。 谁曾想,这时候,就听柳思音不太确定的问了一句:“婉儿,你,你不会是有喜了吧?” 罗婉儿和赵怀安都是一僵。 韩松柏连连点头:“可不是,思音前阵子害喜的时候便是这样,我看准是有喜了。” 赵怀安很快回神,脸上一片狂喜,赶忙就嘱咐下人去请郎中。 随后,还生怕她磕着碰着的,扶着她的腰就小心翼翼的回了房中。 罗婉儿有些哭笑不得,适才,她还错愕于韩松柏对柳思音的过度紧张,此番看来,赵怀安也是不遑多让! 短短时日,眼看着赵怀安已经急吼吼的朝外头催了好几次大夫后,罗婉儿终忍不住无奈开口:“安郎,还没确定是怎么一回事儿,你不用这么着急,省得回头闹笑话。” “八九不离十了。”赵怀安朗声一笑,若不是还有韩松柏夫妇在,他真恨不得再抱着罗婉儿转上几个圈圈。 大夫很快就来了,他在给罗婉儿把了一阵脉后,终是缓缓点了点头:“夫人这脉象如滚珠落玉盘,是滑脉无疑了,约莫有两月有余了吧。” 罗婉儿早前月事就不准,倒也没有注意那么多,此番听大夫说起,她才恍然明白自己的月事确实许久没来了。 大夫给罗婉儿开了一些保胎的药,赵怀安太过高兴,当即就亲自将那大夫送出了赵府。 那大夫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路上,又叮嘱了赵怀安许多注意事项。 直到大夫走后,赵怀安仍觉心里舒坦,还望着天边,傻笑了几声。 就在他准备回府时,安定伯踱步走了过来,挡了他的去路:“赵大人!” 因着心情好的缘故,赵怀安也不想跟他多说,然而,一想到如今婉儿怀了身子,正是想要静养的时候,若这人日后再这样去挡他家婉儿的路······赵怀安皱紧了眉头。 “安定伯有事儿?”挑着眉,他问了一句。 安定伯张了张嘴,如今这种情况,他也顾不上老脸不老脸的了,他长吸了一口气,就道:“赵大人,我好歹也是婉儿的生父,过往我再有不对,可终归是血浓于水,还希望赵大人让老夫见见女儿。” 他已经想过了,赵怀安软硬不吃,绝不可能帮他和轩哥儿,如此,他只有从罗婉儿的身上着手了。 只是,他这话才刚刚说完,就听赵怀安冷笑了一声。 “血浓于水?伯爷如今跟我谈血浓于水了?早些什么干什么去了,如今,你见着她对你尚且有用处,便血浓于水,当初她对你无用,便被你扫地出门,像下人那般随意发卖?” 安定伯委实有些难堪。 这些事儿,做了就做了,没人会在他的面前说上一句不是,他以前也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可如今,赵怀安在他面前提起这事儿,他竟难得有些羞愧。 顿了顿,安定伯径直道:“怀安,你听我说,我当初也是不知情的,是葛氏,一切都是她那嫡母所为,我当时知道后,也曾派了人出去找婉儿,可那时候,早没了婉儿的行踪,我也是没有法子的。” 赵怀安冷笑了一声,想起妻子还在厅中等着自己,他再没有闲心跟安定伯浪费口舌了。 他大步朝着府上走去,片刻,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扭头就朝安定伯笑了笑。 “伯爷连后院都治不好,还将那害我妻子这人放在主母的位置,你又有何脸面跟我谈血浓于水?” 安定伯听得这话,满是惊讶:“你,你莫不是要让我休了葛氏不成?” 赵怀安淡淡一笑,径直回了府上。 安定伯在赵府门外站了一阵,那一张儒雅的脸上,渐渐被扭曲所取代。 如今的葛家已经势危,不但帮不了他,也没办法救轩哥儿,葛氏于她,也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了。 若真能得到赵怀安的庇佑,再恶的事儿,他也不是做不得! 谁也不知道,赵府外的巷子里,正有一双眼睛,正默默地将适才的场景看在了眼底。 不多时,又有人快步前来,低低道:“那大夫说了,他进府是给赵夫人号脉的,赵夫人有喜两月有余了,头儿,这事儿是否要立即传回宫里去?” 第511章 不折手段 他们都是五皇子在潜邸时的旧人,专帮五皇子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儿。 只是,这杀人放火的常常有,来赵府门口监督一妇人的动静还是第一回。 他们虽觉着奇怪,可主子的事儿哪儿是他们这些下人能多管的,总归,老老实实办事儿就成了。 那被叫做头儿的人微微迟疑,还是身后之人说了一句:“圣上既然说了要事无巨细的禀报,这事儿也并不例外,速速前去禀报。” 于是,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萧瑾珏的耳朵里,彼时,他正在案上批阅奏折,听得这话,便攥着狼毫笔久久不曾回神,连着笔端的墨水滴落在奏折之上,晕开了一大团墨迹,也不自知。 半晌,他终才幽幽的说了一句:“下去吧。” 回禀之人见新君脸色不好,心下惴惴,刚得了恩准,便匆匆要往下退,生怕就触了他的眉头。 然而,他这才刚刚走到殿门处,就听一道冷凝的声音传来:“继续盯着!” “是!”来人拱手抱拳,领命而去。 殿中很快又恢复了一片寂静,萧瑾珏攥紧了手里的狼毫笔,不多时,只闻一阵清脆的声音响起,一块上好的狼毫笔竟硬生生被他掰成了两半。 一旁的内侍、宫娥们都忍不住秉住了呼吸,垂下了脑袋,一句话也不敢说,恨不得将自己退到新君看不到的地方去。 然而,他们如何也没有想到。圣上会忽然说了一句:“好,好的很啊,合该是朕的爱妾,居然怀了别的男人的野种!” 这些日子也来,他的梦境越发完善,那梦境中,不乏她朝他主动献媚,夜夜欢好的场景。 他看着那样的一张脸在自己身下绽放,他整个人是说不出的喟足,就这样使劲了全力的一次又一次的占有她,将她从头到脚的盖上了自己的印记。 偏偏,他还来不及细细回味,就从龙塌上醒来了。 为此,他还失落了许久,只叹息那梦境为何就那般的短! 不,此时此刻,他已经确定那不是梦了,那应该是他们的前世,因为,梦境里每一次出现的事儿,现实中也当真出现了。 他如他梦境中一般斗倒了太子,年纪轻轻的登基成帝了,可唯一不同的是,她不曾像梦里那般成为他的女人! 这便让他越发不甘。 此时此刻,他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喜爱她,喜爱她非她不可,还是出于男人的本能,只要是属于自己的女人,就不该被别人抢去,总之,他要定她了,不折手段也好,他必须赶紧将她弄回宫里来! “赵怀安,你凭什么跟朕抢女人?”萧瑾珏说完,闭了闭眼,再睁眼,他锐利的眸眼缓缓扫过了一旁的压低了脑袋,像个鹌鹑一般缩在了远处的内侍、宫娥们,冷冷道:“有谁胆敢将朕适才的话传出去,我定不会留他性命!” 内侍、宫娥面色变了一变,几乎是同时跪在了地上,连呼饶命。 萧瑾珏不再看他们一眼,只是拿着奏折,拟定了让赵怀安去京外考核各大官员的旨意。 他初登大宝,根基尚且不稳,也不敢直接做出君夺臣妻的事儿,可她既是怀了野种,那他便也等不及,再不能像以前那般循序渐进了。 他要赶紧将赵怀安支走,然后,再给她一次机会,让她自己放弃赵怀安,乖乖的回到他的身边来,再顺势将她肚子里的野种去了。 直接和赵怀安摊牌好是好,终归会更费力费时一些,毕竟,赵怀安若是不肯,他还得想法子治他的罪,甚至还得防他引起朝中的动乱。 诏书隔日就下了,赵怀安领旨后,一张脸都黑成了锅底灰。 回府后,他没像往日一般先去看罗婉儿,而是直接回了书房,为自己走后的事儿打点了一番。 若是往常,他定不觉得有什么,外出公干,还能将妻儿一并带在身边,也当是出门散心了。 可如今婉儿肚子里的孩子不过两月,若是跟着他一并上了路,她的身子只怕也承受不住。 “主公,成王谋反应是今明两年的事儿了,若是你一走,他便揭竿而起,夫人如何是好。” 一旁的黑衣人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赵怀安抬头看着房梁,黑漆漆的眸眼里闪过了一阵嘲意:“成王做事向来谨慎,他都没准备好,怎会轻易造反?” 一个为了造反,谋划了二十多年的人,不可能这样鲁莽! 顿了顿,赵怀安又扭头道:“你照顾好夫人,咱们的人再多添一倍,定要好好的守着赵府。” “是!” 赵怀安长叹了一声,整理了情绪,还是回了后院,跟妻子说了这事儿。 罗婉儿听后,也有些不舍。 可转而想想他在家时,总得对自己动手动脚,她也怕伤着肚子里的孩子,便也就乐意见着他出门办差了。 “娘子,你瞧着倒是很开心,你就那般希望为夫出门?你就没有半点不舍吗?” 看着罗婉儿脸上的笑意,赵怀安忍不住皱了皱眉。 罗婉儿一愣,心道莫不是自己脸上的笑意太明显了? 她干干一笑:“有的!” “有的?”赵怀安还有些不相信。 赵怀安怕了这人,唯恐他再就这个话题和她掰扯下去,她直接就朝他脸上亲了一口。 脸上濡湿的感觉尚在,赵怀安眸光暗了暗,视线又落在了她殷红的唇瓣上。 一想到自己出门多久,就有多久不能看到她,他心里越发不舍,直接揽过了妻子的腰肢,俯首就朝她的唇上覆去。 赵怀安在这事儿上便有使不完的精力,罗婉儿如今是怕了和他亲热,她下意识的挣了挣,想从他的怀里挣出去,他却将她揽的越发紧了。 “别动,我就亲亲,什么也不做。”他灼热的呼吸披洒在了她的耳边,罗婉儿耳根子也忍不住发起了热。 她不敢再乱动,唯恐引起他更剧烈的生理反应。 就在她愣住的时候,赵怀安忽然朝她贴了过来,然后,一口含住了她的耳垂。 浅尝抵弄,他的舌尖有一下没一下的从她耳尖游移到了她的脸上。 罗婉儿被他亲的一阵酥酥麻麻,忍不住伸手,紧紧扣住了他的肩背:“安郎,不行。” 赵怀安顿住,粗粗喘了喘气,用尽了全身力气,方才扼住了解她腰间丝绦的念想,哑声道:“等我回来!” 第512章 周旋 赵怀安在诏书下来的次日就启程出京了,之后,罗婉儿经了大半月的难熬时光,基本是吃了就吐,一点荤腥的味儿都闻不得。 人也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 待她好受一些后,京里又有了传闻,只说安定伯休了发妻,之所以会闹出这么大的举动,就是因为那葛氏初时是不愿意的。 哭哭啼啼的闹了半天,京中之人都以为她不可能跟安定伯和离时,她不知怎的,还真就同意了和离。 对此,不少人津津乐道,连着看了好几日伯府的笑话。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笑料的主人正在翘首以盼着赵怀安的归来,于他而言,当日赵怀安那些话便是在提点他。 那意思等同于,只要他肯休妻,那赵怀安便是他的女婿,朝中有了这样一个女婿,日后,他也不用怕先帝了。 当然,他也曾去赵府门口堵过罗婉儿,想借着这个空档,好好跟罗婉儿诉诉苦,讲讲他这当爹,先前也是多有无奈的。 然而,他连着去了好些时日都没有等到罗婉儿出门,等罗婉儿当真出门时,他早放弃了去路上堵她的念头。 “夫人,还是莫要走远了,不然,大人会担心的。” “夫人,中午那个羹汤怎么样,可还合胃口?要不,我们晚上再吃那个。“ “大人临走时曾交代过,蜜饯过甜,让夫人少食一些。” 小丫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罗婉儿哭笑不得的听着,这些话简直是每顿饭之后必问的,也亏得赵怀安不在,不然,他估摸着会整日盯着她这肚子看吧。 话是这么说的,罗婉儿还真有些想念安郎了。 算算日子,他应该也快回来了吧。 罗婉儿唇角勾了勾,径直去到了红楼当中,吃饭的红楼里,钱先生正带着徒弟们登台表演,楼里的人都知道她怀了身孕,也不敢来轻易打扰。 罗婉儿索性就捧着茶盏,开始给《水浒传》矫正出版稿。 小丫鬟见她又喝茶,赶忙上来劝道:“夫人,茶水性凉,还是莫要再喝了,我给夫人换点别的汤汁吧。” 罗婉儿平日里性子温和,带这些小丫鬟也极好,这一来二去的,她院里的丫鬟也不怕她,说着话,竟还直接上来拉了她手里的茶盏。 随即还朝罗婉儿吐了吐舌头:“夫人有没有什么想喝的?” 罗婉儿注意力都放在了书册上,见她如此,也只是无奈一笑,便随着她去了。 不多时,房门又被人推开了,罗婉儿听见响动声,也只以为她去而复返了,当即就朝旁边指了指:“放下吧,我一会儿再喝。” 然而,对方却久久未动,罗婉儿心下狐疑,扭头看去,就看到了一个如何也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是萧瑾珏! 罗婉儿看着他,眸眼有过片刻的愣然,就见萧瑾珏直直的盯着她,一步又一步,缓缓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赵夫人最近倒是消瘦了不少,看的朕心中生怜。“他特意咬中了‘赵夫人’这个字眼,阴翳的目光扫了她的肚腹一眼,那深幽的眸眼里,似在翻动着什么不可告人的谋算一般。 罗婉儿只看着他这目光,心下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一脸戒备的看着他。 “圣上这是要干什么?” 萧瑾珏听得这话,缓缓朝她轻嘘了一声:“不,不对,你不应该叫我圣上,你应该叫我五郎。” 他痴痴的说着,迎着她清冷至极的目光,他再度摇头:“你也不应该这样看着我,你应该很欢喜我的到来,你应该满心满眼都是我。” 罗婉儿:“······”这人抽什么疯! 眼看着他朝自己逼近,她不动神色的起身,往门处靠近。 “赵夫人这般容貌,只跟了一个三品侍郎,朕都替夫人感到不值,如今眼下便有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不知道夫人愿不愿意抛下那赵怀安,来到朕的身边?” 萧瑾珏含笑说着,在他看来,梦里的她会为了荣华富贵,花空了心思想要跟他,如今自己既是一国之主,她对自己的心思,定只能是有增无减的。 心下畅快之意,他恨不得直接上前,掐着她的小腰,对她做一些梦里时常做的事儿。 罗婉儿没想到这人登上帝位后,还没对自己歇了心思,不由皱眉。 “圣上多虑了,我和安郎是少年夫妻,我和他之间,再容不下别人,荣华富贵对我而言,不过就是浮云,过眼的云烟罢了,我并不喜欢。” 萧瑾珏听得这话,不免错愕。 怎么可能呢,梦里的她明明不是这样的! 梦里,他只是随手扔了一根金簪给她,她便欢喜的合不拢嘴,甚至还使出了浑身解数来讨好他。 如今,他居然说她不喜? “皇上若是无事,臣妇这就告辞了!” 耳旁再度传来了罗婉儿的声音,萧瑾珏眸光幽幽,眼看着她就要走,他一张满是被人拒绝的不悦之感。 “赵夫人,朕没有那么多耐心,欲擒故纵的戏码,玩儿上一次就罢了,你若一直这么玩儿下去,恐怕也会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罗婉儿顿住脚步,长长吸了一口气。 她心下格外烦躁,可此时此刻,她又不得不应付这这人,已经,这人是一国天子,不到万不得已,断断没有跟他的发生冲突的道理。 转身,她极为有礼的朝他行了一个礼,又躬身道:“陛下多虑了,臣妇告辞。” 说完,还真就走了! 萧瑾珏愣愣的看着那雕花木门,面色越来越冷。 这女人,竟当真拒绝了他!好大的胆子! 那种被人忤逆的恼怒感袭上心头,有那么一瞬间,萧瑾珏觉着不过是个不识好歹的女人罢了,还不值当他花那么多的心思。 然而,一想想这个女人本就该是他的姬妾,又想到自从青州开始,自己就在她身上吃了不少闷亏,他终是黑着脸,追了出去。 此时,外间,流风一行人早跟萧瑾珏带来的人打了起来。 萧瑾珏出门时,流风一行人刚刚将他的人的人打倒在地,霎时间,萧瑾珏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带出来的这些私兵身手自来都不错,不曾想,赵府这些侍从竟更加厉害! 萧瑾珏眼看着罗婉儿就要在赵府侍从的簇拥下匆匆而去时,他冷沉沉的开了口:“赵夫人应还有一个儿子吧。” 第513章 夫人会喜欢这个吗 萧瑾珏在问出那个话的时候,罗婉儿就知道他没有安好心。 她知道他在威胁自己,然而当时,萧瑾珏也只是冷冷的笑了笑,又朝流风一行人扫了一眼,就走了,恍若他并未问过那样的话一般。 没两日,罗婉儿就收到了宫里来的旨意,大致是让瑞哥儿去宫里给大皇子当伴读。 大皇子是萧瑾珏目前唯一的女儿,如今不过才三四岁,原本是他之前在五皇子府时的姬妾所生,当时,萧瑾珏势危,又被他视作玩物算计,生了这么一个孩子下来,这对于一个没有娶妻的皇子而言,并不是一个好事儿。 萧瑾珏一怒之下,就将那算计他的姬妾给处死了,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萧瑾珏都不喜欢那个被算计才生下来的产物,因此,他那位独子也常常受人苛待,甚至沦落到跟下人同住一处的下场。 在萧瑾珏登基后,朝臣们唯恐新帝不喜,也都不敢提起大皇子的存在。 大皇子俨然就成了大庆的禁忌,这一个可有可无的皇子,后果不过就只有两个,一个是被人悄悄算计死,一个则是庸碌一生,被派往很远的封地。 然而,就在这时,萧瑾珏居然主动提出了大皇子的教育问题,还要让瑞哥儿进去给大皇子当伴读,罗婉儿不得不怀疑自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接过圣旨后,罗婉儿在院中踱步了一阵,思来想去,都觉得她不能让瑞哥儿当这个伴读。 若瑞哥儿当真进了宫,那便意味着,萧瑾珏拿捏住了她的软肋,到时再想威胁她······ 罗婉儿想都不敢想! 萧瑾珏是皇上,自然不能面上违抗他的意思,可若瑞哥儿得了什么‘传染人的恶疾’兴许,可以逃过一劫。 别人自是信不过的,罗婉儿想到了孙师伯,正当孙师伯来给瑞哥儿送解药时,罗婉儿直接跟孙师伯说了自己的想法。 她本还想跟孙师伯解释两句,却听孙师伯若有所思道:“宫中凶险,瑞哥儿也确实不适合当这伴读。” 随后,孙师伯就给瑞哥儿配了药,隔日瑞哥儿就发起了红疹。 罗婉儿看着儿子满脸红疹的模样,心里心疼不已,可一想到萧瑾珏背后的阴谋,罗婉儿还是生生忍下了这股子心疼之色。 她默默安慰着自己,等安郎回来就好了,饶是她心里也清楚,萧瑾珏是君,安郎是臣,往后的路只怕是不好走了······ 瑞哥儿犯了‘恶疾’之后,罗婉儿去拜会了张白圭,只将瑞哥儿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道,希望他在圣上面前帮忙推了让瑞哥儿当伴读一事。. 张白圭是内阁首辅,又有从龙之功的,让他去说便是最好不过了。 张白圭听后,自是应承。 毕竟是爱徒唯一的儿子,他心下也是格外担忧的,罗婉儿离府后,他非得让小厮一并捎了一些个补身子的药过去。 同时,他又让罗婉儿有什么事,直接让人上门来请便是,他若是能帮,自不会推却。 罗婉儿从张府回去后,便没再出门,连着红楼也不曾去了,唯恐再遇上萧瑾珏! 索性,萧瑾珏也当真没有别的举动,罗婉儿可算是过回了之前的平静日子。 另外一头的兖州,赵怀安从风雪中回了官驿,立马有侍从去添火炉,备茶水。 他每到一地,定先会不动声色的考验当地民情,但这些个官员似早有准备了一把,处处透着谨小慎微,俨然是上头已经来了消息,他们都知道了他的存在。 不过,水至清则无鱼,赵怀安向来宽厚,只要没有过于欺压百姓,名声怨道,他都不会管太多。 秉承着这个原理,他一路过来,还真就抓了好几个草菅人命的大贪官。 他雷厉风行,也不在意那些个贪官上头是不是有人,只要证据确凿,就算对方是当地出了名的土皇帝,都得被他削去乌纱帽。 于是,他每到一地,一地的官员都会提心吊胆,唯恐成为下一个被他削去乌纱帽的可怜虫。 而此刻,就是这个让人闻风丧胆的赵侍郎刚进屋中,就从大氅里拿了一堆玩意儿出来。 有各地匠人打的稀奇头饰,有来存放的新奇吃食,就连着兖州最出名的泥人张,他也为了妻子,特意去光顾了。 泥人张之所以叫泥人张,是因为那捏泥人的小贩姓张,而对方之所以火遍整个冀州就是因为他那出神入化的手艺。 捏人像人,捏物像物! 赵怀安特意让小贩照着他和罗婉儿的模样捏了两个泥人。 那泥人张没见过他妻子的模样,赵怀安就直接拿了画像出来,让那泥人张特意照着画像捏。 事实上,那泥人张的手艺是真的出神入化,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照着画像捏出了一个罗婉儿来,而且,那模样还像极了她。 看着这泥人,赵怀安越发思念妻子了。 此番,若不是怕她动了胎气,他真会将她带出来走动走动,想想这一年来,自己忙于政务,都没怎么陪过她,他心里便是一阵愧疚。 侍从进来见到自家主子还在盯着那泥人看,他忍不住也朝着那泥人看了一眼,看完后,不免新生个感慨。 “这泥人和夫人真像!” 赵怀安勾了勾唇角,素来寡言深沉的他,竟还顺势问了一句:“你说,夫人会喜欢这个吗?” “喜欢的,大人买什么,夫人都会喜欢的!”侍从笑完,目光又在那像极了主子和夫人的两个泥人之间转了转,不免狐疑道,“为何不见小主子的。” 赵怀安愣了愣,面上闪过一丝悻悻然。 他还真就把瑞哥儿给忘记了,只怕回去后,她少不得会恼他,可如今这时候,那泥人张早收了摊,他时间又这么紧,上哪儿再去给瑞哥儿捏一个。 抵拳干咳了一声:“瑞哥儿日后给他心仪的女子一起捏泥人可会给我和婉儿一并捏两个?更何况,我也没有他的小像,如何让人给他捏,想必,婉儿也不会怪罪的。” 这话,他是说给侍从听的,更似说给自己听的。 侍从有些愣愣然,他总觉自家主子这话明明很有道理,不知怎的,就是透着一股子古怪,可具体古怪在哪儿,他又说不上来。 第514章 他没有想到萧瑾珏竟会打他妻子的主意 就在这时,暗影一闪而过,有黑衣人拿了信笺过来。 赵怀安唇角微勾,想着这里面都是妻子近来的情况,他迫不及待的拆开了信笺,寻思着看完后,再一并给妻子写一封信回去。 如今还得在附近州县巡察上一阵,他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也只有通过书信,聊以慰藉他的相思之情了。 然而,当他看到了信上的内容之后,薄唇竟直直抿成了一条直线,整个人的脸色都阴沉了下来。 侍从见状,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莫不是夫人出了什么事儿不成?毕竟,除了夫人之外,就再也不会有谁能激起自家主子这么大的反应了。 就在他担忧不已间,就听赵怀安那凉凉的声音响起:“收拾东西,休息片刻,即刻回京!” “可?”侍从想说还没巡察完,如何能回去,到时候,还怎么跟新帝交差? 可迎着赵怀安那冷寒的目光,他再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了。 一番收拾,宁静的官驿中,又响起了一阵刻意压低的脚步声,不多时,谢八爷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 他站在房门处,疲惫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恍然。 他看着赵怀安,只觉眼前这个修长挺拔的青年,渐渐和自己在牛头山上捡到的婴儿的那张脸重叠,记忆仿佛又回到了许久之前。 那时候,皇家屠了他们谢家满门,他对皇室心怀恨意,本想趁机截杀了燕妃母子。 不想,那惑了两代君王的燕妃竟在他面前毒发身亡,他惊诧又恼恨,只觉这和他谢家满门的性命比起来,实在是太便宜了她! 燕妃死时,她还紧紧的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护在怀里,那时候,那婴儿似是感觉到了危险一般,竟扯开了嗓门大哭了起来。 那哭声在林子里转悠,听得他一阵心烦,他举起长剑,就想将那婴孩一刀捅了,然后,当长剑划破布帛,那明黄色的血诏随着玉玺落在地上时,他有了迟疑。 那么一瞬间,他脑子里想了很多东西,但最后,他还是将血诏和玉玺拿在了手里。 血诏是先皇临终之前所书,上面控诉了新君谋权篡位的罪名,此外,他还点名了要将皇位留给他的遗孤昭华太子! 其实,那个时候,先皇也并不知道燕妃腹中是男是女,只不过,御医曾言明是皇子,他便提前拟了封号,待她死后,庆帝继位,燕妃果真生了皇子,庆帝爱屋及乌,竟还真就顺着燕妃的意愿,将这位皇子立成了昭华太子······ 谢八爷将血诏和玉玺捏在手里后,很快就生出了要利用这个昭华太子报复皇家的念头,为谢家一百多口人复仇的念头。 为了更好的护住昭华太子这个筹码,他并未将他放在身边,而是放在了路边,由着一对赵姓夫妇捡起。 昭华太子有弱胎症,赵氏夫妇为了让他长命,就将他送到了雪山寺中,随后,谢八爷又以主持的名义,成了昭华太子,也就是赵怀安的义父。 时光一晃就过去了这么多年,昭华太子这个筹码不但帮他给谢家正了名,还即将要帮他完成自己彻底颠覆萧家皇室的大计······ 赵怀安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正看着自己,他扭头看去,在看到谢八爷的时候,整个人愣了愣,随即想起兖州就在青州旁边,便也不怎么奇怪他的到来了。 “义父。”赵怀安疾步迎了上去,冷凝的面上总算有了松动。 谢八爷见他面上全是对自家的尊崇之色,心下自是满意,可满意归满意,他仍是惶然道:“太子不必如此客气,太子是君,老夫是臣,尊卑有别。更何况,臣还得多谢太子为谢家正名,臣感激不尽!” 如今的谢八爷在赵怀安眼前,要较五年前客气恭敬了几分,然而,嘴上再是客气,眼角眉梢间,还是有一种不易察觉的操控欲。 赵怀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没有任何的不适感,连声说了几句:“义父不必如此跟我客气。”后,他又问候了谢八爷几句,方才蹙眉问起了成王的动静。 谢八爷此番前来,就是为了成王而来,一经赵怀安问起,他顿了顿:“成王明年年底必反。” 赵怀安皱眉:“赶不上了?他应该在年初之前反。”. 谢八爷面上闪过了一丝困惑,赵怀安直接就将手里的信笺递给了谢八爷,谢八爷快速看完,一张老成的脸上满是怒意。 “他怎么敢!当真以为我们谢家都死绝了吗?” 赵怀安面无表情,若不是流风捎信过来,他也没有想到萧瑾珏竟会打妻子的主意。 他原本还想让他在那个位置上多呆一阵,不想,他倒是有些迫不及待想滚下高处了。 “想让成王出兵并不难。”赵怀安冷冷的勾起了唇角,“他这么耗着,不过是觉得时机不到,我送他一个时机便是。” 寒冬腊月,昼短夜长。 赵府平静的日子终究没有持续几日,罗婉儿如何也没有想到萧瑾珏居然会亲自来到府上。 罗婉儿皱着眉头,怕萧瑾珏再不顾礼法的做出什么事情出来,她先是交代了小丫鬟一阵,适才出门迎了萧瑾珏! 萧瑾珏今日是微服出来的,他只穿了一身玄色锦袍,若不是那目光中的侵略性十足,真会让人生出他不过是一个普通富家公子的错觉。 两人对视了一眼,罗婉儿默了默,忙过去行礼。 “臣妇见过皇上。” 萧瑾珏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前两日,张白圭来御书房中跟他说起赵怀安那独子病重,不能来宫中作伴读时,他便踩到了定是她在背后做手脚。 不想,她如今连着欺君之罪也敢犯,他实在是被她气的不轻,本觉着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他富有四海,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可他心下实在是过于愤怒,这才领人来了赵府,本想直接拆穿她,治她个欺君之罪,可当真看到了她以后,他不竟又想到了那些个和她欢好的梦境。 一时间,他心中就像是被什么抓子挠过一般难受! 罗婉儿此刻仍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眼看着萧瑾珏许久没个反应,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又重复道:“臣妇见过皇上。” 萧瑾珏嗤笑了一声,缓步朝她走去:“夫人委实大胆,不免让朕想起青州时,夫人曾施予了朕一棍之恩,时日渐长,夫人是不是也该有个表示了?” 第515章 不喜 罗婉儿故作不解:“皇上这是何意?” 萧瑾珏冷笑:“几年前,夫人你在青州时,曾打过朕一棍子,难不成,你都忘记了?” 隐在暗处的流风面色一紧,就要出来护主,却见罗婉儿给他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别动。 “皇上许是认错了人,臣妇之前并未和皇上见过。”罗婉儿作势想了一阵,终是摇头。 萧瑾珏看着她一脸认真的装样,挑了挑眉,快步朝她走去,一种无形的逼迫也随之而来。 眼看着那张娇娇媚媚的脸近在眼前时,他伸手就想掐住她的下颌,然而,罗婉儿却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一脸惶急模样。 “皇上明察,皇上当真是冤枉臣妇了,臣妇之前确实不曾看到过皇上。” 萧瑾珏一只手僵在半空中,想象中的软玉温香并没有到来,他心下生出了一丝失落,同时和失落而来的,还有恼怒。 她这般不温顺,委实是不乖,可转而一想,她若真跟他梦境中一般的乖觉,可能、他还不会生出这种被人吊着吊着的心急感。 萧瑾珏从未对一个女人产生过这种感觉,他想要享受这种征服的快感。 于是,因着她带给自己的这点不一样的感觉,他决定对她多一点耐心。. “听闻令郎染了恶疾,朕今日便是专程来看他的,夫人带路吧。” 罗婉儿早在看到萧瑾珏的时候,就猜到他的动机了,心知他极有可能打着拆穿她谎言的目的而来,她也不推诿,只朝一旁的小丫鬟看了一眼,就带着萧瑾珏往前院去了。 两人一路无话,他看着眼前的小妇人,目光肆意的从她身上扫过,最后,落到了她的腰肢上。 算起来,她这腹中的野种也有将近三个月的月份了,可她却一点儿也不显怀,那玲珑的身段,翩跹的步伐,竟一点儿也不比他之前蓄养的舞姬差。 也难怪会让他梦中那般酣畅淋漓了。 也不知道,她褪了一身衣物,可会像他梦中那样对他百般迎合。 萧瑾珏想着梦中场景,呼吸也忍不住重了几分,真想就这么上去,将人往怀里搂。 他这么想着,脚步也不由快了几分。 可还没靠近她,罗婉儿拐了个弯,直接进了房中。 萧瑾珏顿了顿,随即跟上。 在房中,他看到了瑞哥儿,这是他第一回见到这个叫瑞哥儿的孩子,看着那张和她十分相似的一张脸,他心下忽就生了一丝不喜。 这是她曾经属于过别的男人的证据,他心下厌恶,看一眼就不打算看第二眼。 与此同时,他也越发坚定了要弄掉她肚子里那野种的念头。 瑞哥儿看到萧瑾珏时,也愣了愣,随即,在罗婉儿的示意下,他就要起身给他行礼。 萧瑾珏皱着眉头,按压下心里的不喜,凉声道:“不必了,既是看过了,朕便先走了,赵夫人,劳烦你送送朕。” 说着话,他直接去了外头。 瑞哥儿紧抿着一张嘴,他从这位天子的眼里看到了一丝不喜,不知怎的,心里竟生了一丝担忧,唯恐那人知道了娘亲让他装病的事儿。 “娘亲。”瑞哥儿过去,伸出小手拉住了罗婉儿的手。 罗婉儿看着瑞哥儿一脸红斑的模样,心下越发心疼,可再是心疼,她也不能让他恢复原貌。 毕竟这萧瑾珏指不定哪日又会过来,只有这样,才可以护住瑞哥儿。 “没事儿了,快去榻上看会儿书,娘回头就来陪你。”说着话,罗婉儿揉了揉他的脑袋,就往外头去了。 萧瑾珏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他从来就不喜孩子,更何况,还是她跟别人生的孩子。 见她快步过来,已经带着他往府外去了,他索性开门见山道:“你的声音,朕听一次便记得,你无需跟朕装,朕可以不追究以往之事,只因朕倾慕于夫人,夫人不妨识趣一点。” 说着话,他的目光下移,落到了她的肚腹之处。 “朕可以不计较你不是清白之身,但这肚子里的野种却是不能留的!夫人若乖觉一些,朕自会给你荣华。” 罗婉儿皱眉,不想他竟又说了这样的话出来,很快,她又垂首,诚挚道:“臣妇已为人妻,不敢存别的念头,还望圣上成全。” 萧瑾珏嗤声一笑,快步上前,将她整个人抵到了回廊和大红色圆木柱子中间。 罗婉儿皱紧了眉头,垂下的眸眼里闪过了一丝厌恶,目光则是不着痕迹的往长廊外看了一眼。 萧瑾珏看不出她心中所想,只见她低垂敛眉,模样乖顺,心里的不耐少了几分,反而开始认认真真的欣赏起了她的长相。 她当真是长得极好的,人说美人在骨不在皮,萧瑾珏深有同感。 只不过,和他这外貌一样引他心动的,兴许还有这皮囊下藏着的一个灵魂。 他在梦中见惯了她看向自己时的爱慕模样,再对比现实生活中的清冷之感,他就越发想要她爱他! “抬头看看朕。”喉头有些干涩,萧瑾珏听见自己如是道。 罗婉儿依言抬头,脸上的拒绝之色不言而喻。 “皇上身居高位,富有四海,何必和一个小小妇人一般见识,况且,我心中也只有安郎,安郎虽只是一个侍郎,可背后却是文官清流,皇上难道要因我而沾上污点?被那些文官清流口诛笔伐?” 顿了顿,她又道:“更何况,安郎对皇上忠心耿耿,他的能力,皇上应也是看得见的,若皇上好好待他,日后必定会成就一番君臣佳话,希望皇上冷静冷静。” 她说这么多,也不过是想提醒他好好权衡权衡利弊,莫要再说这些恬不知耻的话! 然而,她还是高估了萧瑾珏的道德感。 他在听完这些话后,竟还朝她不无在意的笑了笑。 “我就算想要君夺臣妻又如何?我是君,他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我只是要他的女人罢了!你可知道我的父皇?当初那个被他捧在手心里的燕妃可是他的亲皇嫂!可那又怎么样呢,他不是照样让她做了自己的女人?” 罗婉儿惊讶的看他。 就见萧瑾珏看着她的唇瓣失神,她皱眉间,他已然朝她靠了过来,那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欲念! 第516章 归来 罗婉儿在他那张脸快靠近自己时,躬身从他腋下退了出去。 萧瑾珏面色一冷,伸手就想去拽她,就在这时,一阵匆匆脚步声传来,随后,张白圭的声音响起。 “臣拜见皇上!” 萧瑾珏身形一僵,不甘心的扫了罗婉儿一眼,很快就站直了身子。 “爱卿这是?” “臣是来看瑞哥儿的,不想,圣上竟在此处。” “既是如此,那朕就先行回宫了。” “臣送陛下!”张白圭急道,看着那本该在宫中的新帝,脸上露出了一脸的困惑模样。 先别说圣上日理万机,为着瑞哥儿来了赵府已然奇怪,就说说适才他看到的场景······他似乎看到皇上将怀安夫人圈了起来。 可怎么会呢? 圣上在他面前素来洁身自好,怎会做那等子无礼之事? 张白圭年老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狐疑之色,随即又摇头,心道:一定是自己看错了,一定是! 罗婉儿僵着身子,远远跟着张白圭,将萧瑾珏送出了张府。 萧瑾珏临走时,还特意朝她笑了笑,那目光带着一股子势在必得,让人心生不安。 张白圭是罗婉儿特意让小丫鬟请来的,理由只是圣上忽然造访,她怕招待不周,这才特意相请的。 张白圭也没有多想,他送走萧瑾珏后,又进屋子看望了瑞哥儿,待他走后不久,又遣人送了一些珍贵药材过来。 罗婉儿心中感激,可一想起了萧瑾珏临走时的眼神,她又不免有些担忧。 他不知道她意欲何为,却也知道如今这种情况对她和安郎都有不利。 自那日她跟着安郎来了上京,便打算陪她一直留在此处,此番,萧瑾珏对她步步紧逼,她即便是有心反抗,可在这种封建社会,她若真想跟萧瑾珏都,便无异于以卵击石。 而若要护住瑞哥儿和安郎,唯一的办法便是离开上京。 可安郎呢? 他还有大好的前程,若真让她跟着自己就这么走了,他可会可惜? 或许,她该对他开诚布公,好好商量商量此事了。 晚间,罗婉儿躺在榻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她忽然发现自己从未像此刻一般盼着安郎回来,可事实又告诉他,他才出去公干不久,年前能不能回来还两说、 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处,她暗自安慰自己,再等等,等安郎回来就好了。 然而,她如何也没有想到,隔日,红楼就出事儿了。 罗婉儿如何也不曾想到,就是那本她校订过的《水浒传》惹的事儿! 据说,当时有人发现钱先生手里的那本《水浒传》里关于朝廷腐败的描写处,被人圈了起来,其中还着重用笔墨标记了‘大庆如斯’二字。 而那个笔记郝然就是钱先生的,于是,就有人以恶意污蔑朝廷为由,给钱先生安了试图叛国的罪名。 这罪名当诛,罗婉儿担忧不已,也顾不得自己还怀着身孕,直接掏了银子,试图买通衙差,去刑狱中见上钱先生一面。 钱先生素来谨慎,她不相信钱先生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所以,如今也只能先见上钱先生一面,再做打算。 而那衙差收了罗婉儿的钱后,却没有放罗婉儿进去的意思,而是兀自说了一句:“这,这上头交代了,不能让人去见那谋逆之人,我只能安排你见见我们的大人。”. 罗婉儿皱眉,随后又被那衙差引着去见了刑部侍郎。 刑部侍郎倒是对她客气,只是说到红楼一案时,他就开始三缄其口了:“赵夫人,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圣上点名了此案得从重处理,要不然,你亲自跟圣上提?” 罗婉儿多看了刑部侍郎两眼,刑部侍郎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 “这是圣上的意思······这事儿我也做不了主。” 罗婉儿从刑部大牢出去的时候,就看到不远处停了一辆四驾马车。 当一双手掀开了车帘,露出了萧瑾珏那张脸后,她就明白了:这事儿果然跟萧瑾珏有关! 她咬牙看着马车里的男人,心下满是恼意,这时,那马车却缓缓朝她靠近,男人脸上玩味的笑意越浓。 然而,这样的笑意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消失。 萧瑾珏原以为罗婉儿会为了红楼里的那帮子人来求她,谁知道,他等了这么久,她也并未上来。 这和他预料中实在是大不相同。 当罗婉儿下了阶梯,就要越过他的马车离开时,萧瑾珏蹙眉道:“你就不担心那些人的死活?谋逆之罪,其罪当诛!”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事情的始末,皇上应当最是清楚,不是吗?钱先生何其无辜,皇上何必如此。”罗婉儿侧眸看他。 萧瑾珏微微一笑:“你也说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的性命我不在意,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罗婉儿胸口起伏,竟不知道他竟恬不知耻到了这个地步。 堂堂一国之君,为了威逼她,居然这般罔顾人命。 罗婉儿不竟有些怀疑,这样的人,当真当得大庆的国君吗? 当她漠着脸,从马车旁经过时,她听到他说了一句:“我给夫人一晚上的考虑时间,届时,你可以来这里告诉我你的考虑结果,毕竟是这么多条人命,赵夫人若是不仔细想象,只怕日后也睡不安稳。” 罗婉儿扭头,满是恼怒的看着他,萧瑾珏却明显心情不错。 他望着女子殷红的唇瓣,伸手试图触碰一二,就在这时,一只长箭从远处飞来,直直射在了萧瑾珏所在马车的马屁股上。 马儿受惊乱窜,周遭护驾的禁卫军齐齐涌现,也就在这时,远处的长街上传来了一阵马蹄声,罗婉儿只觉一阵风由远及近,还没反应过来,腰腹上一紧,整个人就被人抱到马上,扑到了一个满是皂角香味的怀抱中。 罗婉儿闻着这熟悉的味道,一时间喜不自胜:“安郎!你怎么回来了?” 回头望着赵怀安满是青须的脸上,她眼里涌上了喜色,却见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急忙懊悔的勒住了马缰绳,翻身下马,牵着马儿往前走。 “我一时糊涂,动作大了一些,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罗婉儿摇头,脸上还是惊讶之色:“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还要等一阵子吗?” 第517章 她合该就是他的笼中雀 “想你了,便回来了。”赵怀安牵着马儿回了赵府,又小心翼翼的将妻子从马背上抱了下来,拦腰抱着就回了后院。 他已经是许久不见她了,如今一见到妻子,他心中的思暮之情顿时就将他给淹没了。 一回房中,他搂着她的腰肢,直接吻上了她的唇瓣。 很快,静谧的房中,就只剩下了他和她越发浓重的呼吸声。 赵怀安情难自禁,心里委实想继续做点什么,可一想到妻子肚子里的孩子,他还是用力压下了这个念头,只趴在她脖颈处,重重吸了一口气。 “安郎?你是不是近些时日没有休息好。”罗婉儿偏头,看着他眼底的一团青黑,忍不住担忧道。 赵怀安紧赶慢赶的赶回来,确实没有休息好,饶是快到时,他还特意沐浴了一番,也掩盖不了他面上的疲惫样。 他本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疲惫,可她既是发现了,他也不想瞒她。 “嗯,我担心你,所以,就赶回来了。” 罗婉儿顿了顿,想起萧瑾珏的图谋,她皱了皱眉:“钱先生他。” 赵怀安伸手,抵在了她的唇上:“有孕便不能忧思过重,这事儿我会处理,绝对不会让人动钱先生一根汗毛,你好好在府上养着,一切有我。” 罗婉儿七上八下,十分不安的心,随着他的话语,终于安稳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法子,可既然他都说了有法子,那便定是有法子的。 随后,赵怀安又搂着他亲吻了一阵,方才出府进了宫中。 此时刚因惊马提早宫的萧瑾珏还不知道赵怀安归京的事儿。 他之前在五皇子府带过来的几个姬妾还没有封号,于是,便纷纷使出了浑身解数讨好他。 他这才刚坐进了御书房中,就接二连三的有人捎内侍送了羹汤过来。 对此,萧瑾珏是看都不想看一眼,直接就将那些个羹汤赏给了内侍。 直到有人送了一份鸽子汤时,萧瑾珏总算将手边的奏折放了下来。 内侍会意,赶忙将鸽子汤端到了捧到了他的面前,看着那里面莹白的汤水,还有那只炖的酥烂的乳鸽,他又想起了罗婉儿。 自己如今都将她的人关到了大牢里,她这番也不知想通了没有。 她若再想不通,他就将红楼那帮人的脑袋全砍了,之后,就别怪他下手狠厉了。 她合该就是他的笼中雀,非得要扭着性子,做出这般忤逆他的事儿,如此的不乖觉,也应该被受到惩罚才是。 眯了眯眼,萧瑾珏执起了汤勺,就盛了一口鸽子汤往嘴里送。 其实,这鸽子汤已经有些冷了,冷掉的鸽子汤自带一股子腥味儿。 内侍只以为萧瑾珏会跟之前一样,一点也不喝,就将它丢给自己,故而,他也没有将鸽子汤拦下。 谁知道,萧瑾珏竟当真喝了! 而且,喝了一口又一口,一点儿也不嫌他又凉又腥! “陛,陛下。”内侍担心龙体,急急叫了一声,就见萧瑾珏已经埋头喝了一大半,抬眸时,那黑黝黝的眸眼里,竟还有着一股子惊人的异色,看的内侍暗自心惊,唯恐这冷汤当真伤了龙体,他赶忙又道:“圣上,不如,我给你热一热?” “不必。”萧瑾珏摆手。 倒内侍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看着眼前的圣上,总觉得他不像是在吃鸽子汤,而像是在吃别的什么东西一般! 就在这时,外头又传来了一阵急报声:“皇上,赵怀安赵侍郎求见。” ‘砰’羹匙落入瓷碗中,发出了一阵脆响。 萧瑾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谁求见?” 那内侍顿了顿,连忙开口:“是赵怀安赵大人。” “他怎么回来了!”萧瑾珏惊呼。 他特意将他支出京城,为的就是罗婉儿,可如今,眼看着就要成事儿了,赵怀安却忽然回来了? 按照他的旨意,就算再给他一月,他也未必能巡察完,这番急着回来,便是要抗旨不遵了? 萧瑾珏冷笑,他初登帝位,本还顾忌着那帮子清流,也不准备动赵怀安,谁知道,他倒是主动将错送上门来了。 若事情核实,就算有张百奎,有文官清流袒护,那赵怀安也必死无疑。 萧瑾珏勾起了唇角:“宣。” 待赵怀安一进殿,萧瑾珏还不曾发作,他直接就跪了下去:“臣赵怀安给皇上告罪,臣实在不该擅自回京,可臣听闻,青州有所异动,这才急急赶了回来。” 萧瑾珏一愣,一提起青州,他就想起了自己那位皇叔成王。 成王手里有重兵,素来就是一个让人忌惮的存在,此刻,他也顾不上旁的,径直上去,将赵怀安搀扶了起来。 “爱卿这是何话,快快起来。”他顿了顿,又道,“可是我那位皇叔有所异动?” 赵怀安看了萧瑾珏一眼,缓缓颔首:“是的,听说,成王已经找到一个自称是昭华太子之人,那人手里还有玉玺。” 萧瑾珏对过往的一段历史简直是再熟悉不过了,所以,当他听到赵怀安这么说的时候,他的脚步忍不住就趔趄了几步。 昭华太子回来了,他手里还有玉玺,还有谁能比他更算得上正统? 更何况,这位昭华天子哪儿也没去,偏偏是去了图谋不轨的成王叔那处,只怕这意图已经够明显了! 他是冲着自己来的,亦或是冲着自己的皇位来的! 萧瑾珏一时间思绪繁多,他想到了长街上那至今未曾抓到的放箭贼人,不免以为那人是故意给自己示威,他忧心忡忡,却还是保持镇定道:“可有查看仔细?” 赵怀安摇头:“臣确实让人去打探过,只不过,那成王将人护得极好,虽然臣压根就不相信有那人的存在,但此番看来,成王应该是要意图谋反了,我们,不得不防。” 萧瑾珏心中急躁,左右走了一圈,却也觉着这事儿不可小觑。 若成王当真打着正统的旗号,拿捏着那位昭华太子和玉玺攻入了上京,该当如何? 他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第518章 我曾经看过一本书那书里的男主就是你 萧瑾珏当即就招了不少军机大臣相商,当然,他只说成王找了假的昭华太子,意图谋反,唯恐朝臣中会有人暗中匡扶正统,和他作对。 萧瑾珏多疑,虽立即拨了款给兵部,让他们备粮草,准备打仗,但他还是第一时间派出了自己人去青州查看。 没有得到确切的答复,他终究不信赵怀安的一面之词。 然而,还不等他的人回来,成王找回昭华太子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上京城。 萧瑾珏不敢再耽搁下去,立即发号施令:全军备战。 与此同时,赵怀安专程找了笔迹专家,鉴定出钱先生那书本上的笔记,虽像极了钱先生,可撇捺间和钱先生还是有着不同的。 萧瑾珏当初原本就是为了逼迫罗婉儿,才设的这个局,如今,皇位都受到威胁了,他哪儿还有心思想别的。 更何况,赵怀安也确实将证据全部摆了出来,萧瑾珏再不愿放人,也没有法子。 钱先生在牢狱中吃了不少苦头,原本精神硬朗的一个人,此番浑身没一处好的皮肉,就连着他那些徒儿,也遭了不少罪。 罗婉儿见到他后,心下的大石头落地的同时,还有些愧疚难当,为了让钱先生他们更好的养病,她也不着急让红楼重开,自让钱先生好好休整休整。 钱先生感动的无以复加,只一味的感谢罗婉儿和赵怀安,罗婉儿越发不自在。 毕竟,若不是他,钱先生也不可能遭这个罪,说到底,都怪她! 当然,这些话他也不能跟钱先生多提,唯恐人多口杂,传出去会平添是非。 为了更好的照看钱先生,她特意从府上拨了两个丫鬟去红楼,此外,又将府上的珍贵药材一并送了一些过去。 等她忙活完这些回到府上后,就看到赵怀安正坐在庭院中,一眼不错的看着她。 那目光,带着些许的古怪。 罗婉儿刚刚走近,他就递了一张信笺过来,那信笺,俨然是罗婉儿当初让钱先生代笔,为提醒赵怀安城门外的杨柳树下埋了东西所书。 罗婉儿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赵怀安很快又递了一张手稿给她,那手稿是她跟钱先生讲水浒时,钱先生避免忘记而写下的关键点。 明眼人一眼看去,就能发现手稿上的字和那信中的字一模一样,俨然就是出自于同一个人之手。 罗婉儿知道赵怀安已经怀疑到钱先生身上了,下意识朝他看了一眼,心下不无纠结。 然而,赵怀安却没有给她迟疑太久的时间,只淡淡问了一句:“婉儿,你是知情的,对不对?钱先生不过是一个说书人罢了,他如何能知道谢家的秘密,当初,是邓里找到你,跟你说了这事儿,随后,你便想通过我的手,帮助谢家,帮助谢苍流的,对不对?” 他的声音淡淡,语气中有着掩不住的失落。 “我们是夫妻,你有什么话大可以直接跟我说,就算是杀人放火的事儿,我也替你做的,你实在是没有必要这般······” 虽然,以往他总会在谢苍流的面前炫耀点什么,让谢苍流明白婉儿是他的,让谢苍流从此死心,可他从未担心过太多,只因他心里清楚,婉儿爱的人是自己,而不是谢苍流。 可如今,他的婉儿为了谢苍流,居然连这样迂回的法子都有了,他心里还真就说不出的酸。 罗婉儿自也看出了赵怀安那掩在平静面色下的不悦。 她有些迟疑,想象着自己若是跟他说,他不过是书里的一个人物,自己也不属于这个时代,而是一个穿书者,想必他也接受不了吧。 可若是不说,就这样由着他乱想,她也是不愿的。 “婉儿······你有什么想法,就不能直接跟我说?”耳旁再度传来了赵怀安的声音。 罗婉儿忽就鼓足了勇气,抬眼看他。 “安郎,这确实是我让钱先生写给你的,只不过,我当时并不知道邓叔的存在,我之所以知道那树下埋了东西,只因我在一本书里看到过。” “书里?”赵怀安皱眉。 这种说法,他闻所未闻。 罗婉儿点头:“对,我曾经看过一本书,那本书里的男主就是你,后来,我一睁眼,就发现自己活在了那本书里,还成了男主,也就是你的炮灰前妻。” 她一边说时,还不忘仔细观察他的反应。 他的脸上,一如她想象中一般,全是震惊之色。 “你,你。”他看着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罗婉儿垂头,继续道:“我也知道这些事情太过于匪夷所思,我原本是不想瞒你的,可在这种事情过于离奇,我也不得不瞒,我怕把你吓到,怕你把我当妖怪。” 声落,他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抱的紧紧地,说什么也不愿松手。 “怎么会,我怎么会把你当妖怪,婉儿,任何时候我都不会,更何况,就算你是妖怪又如何,我爱的人便是你,只要能同你相守就好了。” 罗婉儿微愣,实在没有想到他竟这么快就接受了,原本,她还以为他会和她一样,纠结很久呢! “你应该早些告诉我的,你要相信,无论是何种情况之下,我都会坚定的选择你,不是因为你来自哪里,而是因为,你是你啊!” 罗婉儿心中感动,忍不住缓缓地伸手,环上了他的腰肢。 “你说我是书里的男主,那你说说看,我后来怎么样了?” “那本书,我本是没有看完的,不过,我只知道你当了一代权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光无限,好不得意!” 赵怀安愣了愣,闷闷道:“所以,你当时对我好,也是因为知道了我日后会有怎样的际遇?” 罗婉儿被他问的有些心虚,干干一笑:“也不全是吧。” 赵怀安将他放开,就那么一眼不错的看着她,似要看出她究竟在说真话还是假话一般。 罗婉儿被他这么看着,无端就生了一股子委屈:“没有办法啊,原书里,你会把我千刀万剐,我还不想死,自然要对你好。” 赵怀安无端的一阵心疼,赶忙将他抱到怀里:“不会的,我不会那么做的,我只会对你好。” “你会!”罗婉儿想起自己刚穿书过来的时候,顿觉憋屈。 “我不会,你是我的命!”他将她抱紧了几分,似又想到了什么一般,当即又道:“所以,你是何时来到我身边的?” “我剥了你的衣服,你很生气那回。”罗婉儿道。 赵怀安松了一口气,幸好,他爱的人从头到尾都是她! 第519章 生产 上京城的新年,处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百姓们安居乐业,整日欢庆,却只有萧瑾珏坐卧难安,时时关注着青州的异动。 年关一过,成王忽然揭竿而起,以匡扶正统之名,对朝廷发起战争。 幸亏萧瑾珏早有准备,一场恶战,从此打响。 成王的军队比萧瑾珏想象中还好战,不出三月,朝廷连着丢了兖州和冀州。 萧瑾珏急了,赶忙将周围几个州的兵力调动了过去,眼看着成王的军师就要攻破雍州后,谢苍流忽然奋起,只领着少数人将成王围战于山谷中,总算替朝廷打了第一次胜仗。 八百里加急文书送到上京时,萧瑾珏长长吐了一口浊气,心下大悦。 谢苍流管着青州地界的军,他对他本还存着怀疑,原本也没敢将人马交到他手上,不想,他竟给了他这么个一个惊喜。 萧瑾珏当机立断,立马就让自己的人带着虎符去找了谢苍流,并从旁相助。 此后,以谢苍流为首的朝廷军势如破竹,立马就打了成王一个节节后退。 同年七月,谢苍流斩成王于豫州! 自此,朝廷军队士气大涨! 谢苍流领着朝廷军一路紧追,还真就成王的军队一举歼灭。 萧瑾珏龙心大悦,当即对谢苍流进行了宣封。 赵怀安把这个消息说给罗婉儿听的时候,罗婉儿忽觉一阵肚腹里一阵剧痛,下腹也是一阵坠痛,这种症状和生瑞哥儿时一模一样。 赵怀安不敢耽搁,赶忙请了稳婆过来。 虽然他们已经有了一个瑞哥儿,但这还是赵怀安守着她生孩子,他心下紧张无比,只在门外走过来又走过去,时不时的还要凑上房门处看上两眼。 间或能听到里面的哭嚷声传来,他便心下一紧。 “怎么还没生下来,这稳婆是不是不行?” 流风见状,忍了好几次,总算没忍住道:“主子,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 “都这样?你没听见夫人痛成什么样了吗?赶紧,再去找两个稳婆回来!” 流风一脸无奈的看着赵怀安,这才哪儿跟哪儿啊。 夫人才进去不过一会儿,他家主子就急成这样了,若再耽误几个时辰,他家主子还不得急疯? 心里这么想着,流风也不敢再耽搁下去,匆匆就往外头去了。 赵怀安又等了一阵,外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以为是稳婆回来了,结果,一回头,就发现瑞哥儿在小厮的陪同下过来了。. 父子俩对视了一眼,赵怀安还来不及开口,就听瑞哥儿正色道:“爹,你别担心,当初娘生我的时候,足足生了一天一夜,咱们耐心点等。” 赵怀安惊骇,一天一夜! 她如今才刚刚进去,他就担心的不行了,若真生上一天一夜,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赵怀安既懊悔又心疼,当初,她独自生孩子时,一定是痛苦又绝望的吧,可是这些,他都未曾听她提过。 他若早知道她会这般艰辛,如何也不会那么急着要第二个孩子啊! 赵怀安沉默了许久,直到流风又请来了两个稳婆,屋里还时时传来罗婉儿叫痛的声音。 赵怀安为了遏制住自己撞门而入的想法,兀自问了瑞哥儿一句:“你听谁说的?” 其实,当时他问出来后就后悔了,因为,他知道,除了赵暮外,绝对不会是别人了。 果不其然,瑞哥儿在看了他好一会儿以后,方才开了口:“赵千户。” 赵怀安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越发懊恼自己当初的缺席!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外头心急如焚的等了多久,直到一道婴儿嘹亮的哭声响起,他骤然狂喜。 “生了,生了!” 瑞哥儿也松了一口气,父子俩急急走到了房门处,稳婆正好抱着孩子,推门而出。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是位千金呢。” 稳婆将襁褓中的婴儿递到了赵怀安面前,原本还等着他打赏,结果,赵怀安看都没看她和襁褓里的孩子一眼,直接就进了产房中。 产房里弥漫着一股子血腥味,罗婉儿虚弱的躺在塌边,有丫头正在拿巾帕帮她擦着脸上的汗水。 她整个人就像是在水里泡过了一番,整个人湿哒哒的,形容憔悴,连着话都说不出来了。 赵怀安快步上去,拿过丫鬟手里的巾帕,小心翼翼的帮她擦拭着。 罗婉儿休息了一阵,迷迷糊糊醒来时,就看到赵怀安正握着她的手,红着眼看她。 “娘子,让你受苦了。”赵怀安说着,将她的手拉到唇边,亲了一下。 罗婉儿朝他笑了笑:“是儿子还是女儿?像你还是像我?” 他听得这话,微微一愣,一回头,就看到稳婆还抱着孩子,蹲在一旁给瑞哥儿看。 一时间,他面露尴尬之色,就听瑞哥儿笑着走了过来:“娘,你醒了?是个妹妹呢,长得像你一些。” 顿了顿,小家伙儿扫了赵怀安一眼:“爹只顾着你了,还没看过妹妹一眼。” 罗婉儿有些意外,手上紧了紧,就听赵怀安道:“适才担心你,我给你抱来。” 他从稳婆手里抱过孩子一看,忍不住直皱眉。 瑞哥儿说孩子像她,可如今看着那皱巴巴的小脸,他如何都没看出一点相似模样。 “孩子才生下来,都是如此,瑞哥儿小时候比妹妹还难看。”罗婉儿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忍不住笑了笑。 “妹妹像娘肯定比我好看。”瑞哥儿对此,颇有些义正言辞。 罗婉儿和赵怀安相视一笑,又将注意力放在了刚刚出世的小团子身上。 小团子正睁着圆溜溜的眸眼看他们,罗婉儿伸手逗了逗小团子,小团子立马含着她的手指卖力吸允了起来。 “夫人,她应该是饿了。”稳婆在一旁提醒道。 罗婉儿点头,顺势将小团子抱在自己怀里喂养了起来,赵怀安还是第一回看到妻子哺乳,一时间看的怔了。 再后来,门房来报宁氏夫妇和韩松柏他们来了,赵怀安才不得不离了妻女,直接拉着儿子就去外头迎客去了。 第520章 拒婚 赵怀安给小团子取了个名字叫赵窈窈。 窈字本意是深幽,赵怀安只望她能文静而无忧的长大。 自从有了赵窈窈后,赵怀安整个人达到了空前的满足。 朝中众人明显发觉性子阴沉的赵大人忽然就喜欢笑了,连着那些原本被他严加管理的部下,也忽然觉得他宽厚了不少。 谢苍流班师回朝时,罗婉儿已然出了月子。 萧瑾珏为了嘉奖他,特意摆了宴席,文武百官为了讨好这大庆的英雄,言语间,都极尽讨好之意。 萧瑾珏更是封了他镇北王。 谢苍流在人群里寻了一番,待一看到赵怀安后,他端着酒盏就朝他走了过去。 “恭喜。” 赵怀安举杯,同他一饮而尽。 其实,知道婉儿是穿书的,并不是谢苍流那个青梅竹马的表妹后,他对谢苍流就没有什么敌意了。 “我也恭喜镇北王。”赵怀安朝他笑了笑,目光意有所指的朝萧瑾珏身旁的谢明珠看去。 谢苍流随之望去,待一看到谢明珠那张满含微笑的一张脸后,面色凝了凝。 这些时日以来,萧明珠像个甩不掉的尾巴一般,他去何处,她便跟去哪儿。 就在他结束最后一战,确定了要班师回朝时,萧明珠就不见了,那时候,他还隐隐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彻底甩了这个尾巴。 结果,这人竟也跟着回京了。 谢苍流在看萧明珠的时候,萧明珠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甚至还直接朝他眨了眨眼睛。 一旁的萧瑾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眼看着百官的目光都纷纷在他和谢苍流身上打着转,他终是没忍住道:“明珠,不可胡闹,还有这么多人看着,你作为长公主,多少得注意点体面和名声。” “名声?我跟着谢苍流南征北战的,哪儿还有什么体面可言,要我说,皇兄你若真的心疼我,你就给我和谢苍流赐婚!” 萧瑾珏语塞,迎着萧明珠满含期待的目光,他忽就觉得这样也很不错。 谢苍流立下大功,他也给他封了王,日后,他一回边疆之地,若再像那成王一般拥兵自重,生个二心可如何是好? 若明珠真能嫁给他,于他这个一国之君也是好事。 于是,他颇为犹豫的点了点头:“那朕便试试?” “皇兄最好了!”萧明珠伸手,将萧瑾珏抱了个满怀。 谢苍流在看到这一幕后,心下就生了不好的预感,果然,很快就听那高座上的新君道:“谢爱卿,你看朕这个六皇妹如何?朕打算将她赐婚于你,你可愿意?”. 霎时间,周遭推杯举盏的声音小了一些,众人齐齐看向了谢苍流,有羡慕的,有乐见其成的,还有嫉妒的。 圣上都当着这么多人赐婚了,是个傻子都不会抗旨,他们都以为谢苍流会答应,谁知道,谢苍流却素着脸,直接放下酒盏,跪了下来。 “多谢陛下,臣无心婚嫁,更不愿娶妻,只想为陛下,为大庆鞠躬尽瘁。” “谢苍流,你,你居然敢拒婚!”萧明珠气极,实在没有想到他的胆子会有这么大。 随即,她又有些愤怒。 难道,她就当真有这么差不成,他宁愿抗旨,都要拒绝她! “臣心意已决,多谢公主厚爱!” 谢苍流沉沉回道,众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思格外活络。 见过不识好歹的,还真没见过像谢苍流这么不识好歹的,圣上都开口提了,他竟连圣上的脸面也不给。 萧瑾珏倒是没众朝臣想象中一样愤怒,他只是忽就想起了自己还是个皇子时,谢苍流远在千里之外,急急上书回京,请求赐婚的事儿。 他中意的应该是罗婉儿吧,同样都是男人,他自然知道自家妹妹和那人的差距,也难怪谢苍流会这般抗拒了。 不过,可惜了,罗婉儿也是他看上的人。 先前多战事,他无心情事,如今,喜事当头,喝了点酒水,那点子被他搁在一处的心思又生了出来。 这赵怀安倒是趁乱绕了他的计划,倒是可恨,如今,自己已经放任罗婉儿产下了他的孩子,就怕他还是个不知趣儿的,要跟他抢美人! 这场宴席还没结束,萧明珠就甩袖而去了,众人看在眼里,都只当作没看见。 她素来任性,众人还以为她还憋了什么大招,谁曾想,萧明珠却什么也没走,只是离宫去了赵府。 当罗婉儿见到她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了愣,还没想明白她为何忽然出现在这里,就听萧明珠‘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罗婉儿被她这个举动吓到,眼看着她眼泪鼻涕的流了一脸,她也不多问,只拿了绢帕替她擦脸。 萧明珠畅畅快快的哭了好一阵后,方才抽抽噎噎道:“谢苍流他拒婚了,他为了不娶我,连圣旨都抗得。” 罗婉儿有些意外,又听萧明珠:“罗三,你不是说了,只要努力就有结果吗?我都没脸没皮的努力这么久了,他就是看不到我的存在!” 萧明珠哭着哭着,还打了个酒嗝儿,显然是喝了不少酒的缘故。 罗婉儿一愣,随即吩咐丫头们去准备醒酒汤,然而,不过眨眼的功夫,萧明珠居然直接双眼紧闭的睡在了地上,时不时还会迷迷瞪瞪的说上一句:“罗三,你骗我,谢苍流就是个软硬不吃的臭石头!” “地上凉,公主,你先起来。”罗婉儿哭笑不得的拍了拍萧明珠,萧明珠却直接在她面前打起了呼,如何也叫不醒。 罗婉儿没有法子,只能让人将萧明珠送到了客房中休息。 晚间,待赵怀安从宴上归来,一听说萧明珠在自己府上,一张俊脸立马就黑了。 “娘子,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以前也曾打过为夫的主意,你还敢将她留在府上,你就不怕她生点什么事儿?” 罗婉儿好笑:“她还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将你偷走不成?偷得走的,便不是自己的。” 赵怀安不爱听她这么说话,一把将她搂住:“我是娘子的,一辈子都是。” 索性,这晚,赵怀安也并未赶走萧明珠,可罗婉儿不知道的是,他临睡前,还特意派了自己人去客房外盯着萧明珠。 他防备着萧家人,连着萧明珠也不例外。 隔日,萧明珠醒来时,赵怀安已经去上早朝了,罗婉儿刚刚喂完孩子,萧明珠就冲了过去:“罗三,你跟我去一趟谢宅。” 罗婉儿一愣,又听萧明珠不甚自在道:“昨儿个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好问,你跟我去,我要问个仔细,说什么也得让他给本公主一个交代!” 罗婉儿有些无奈:“公主不能自己去问?”带着她这么大一个电灯泡算怎么回事? 萧明珠挠头,表情略微有些僵硬:“我自己若是能去,我早就去了,就谢苍流那德行,我若自个儿去了,他定不会见我。” 要不然,她何至于带着自己的情敌一同前往。 罗婉儿看了萧明珠一阵,终是无奈的叹了一声。 正好谢苍流还不曾见过窈窈,她就陪着萧明珠走一遭吧。 第521章 你说过心悦于我 两人到了谢宅,门房进去通报了一阵,谢苍流就匆匆走了出来。 许久不见,他整个人平添了一股子沧桑,许是太过匆忙,身上的衣物也有些松垮。 “表妹。”他疾步过来,一看到萧明珠时,整个人面色一顿,“你怎么来了?” 萧明珠顿觉火大。 适才他看到罗婉儿时,可没有这么不耐烦!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你若当真那么不待见我,当日,你为何还说心悦与我!”她酸溜溜的问了一句。 谢苍流撇开头:“微臣昨日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还请公主放过微臣,微臣定会感激不尽的。” 说完话,他又看向了一旁的罗婉儿。 许是刚刚生产过的缘故,她那原本瘦削的脸上长了一些肉,整个人都丰腴一些。 看着她好,他便也觉得放心了。 笑了笑,谢苍流道:“我早听说你生了个女儿,一直想去看你,只是刚回京就被招到了宫中,如今总算有机会了······表妹,恭喜了。” “我也是专程带窈窈来看看她表叔的。”罗婉儿笑了笑,想起萧明珠适才那话,她又不动声色的看了谢苍流一眼。 眼看着谢苍流站住原处,面色略有些僵硬,倒和以前面对萧明珠时那完全无动于衷的模样不同,她心下便有了个猜测。 “主子,你还不请赵夫人进去坐坐吗?”一旁有侍从提醒了一句,谢苍流才似想起来了一般,忙迎着罗婉儿往屋里去。 罗婉儿没有拒绝,还直接拉住了萧明珠的手。 萧明珠有些意外,但还是朝她感激一笑。 谢苍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浓黑的眉头紧皱了一下,想说点什么,终又是什么都没说。 萧明珠进门后,还朝那些之前不让她进的门房狠狠地瞪了一眼。 原本在外头时,她还满是嚣张,一进了屋,她反倒是一句话也不说了,只时不时会幽怨的看上谢苍流几眼。 而谢苍流对此却只是视而不见,不作反应。 “窈窈是个好名字。”谢苍流抱着赵窈窈逗了一阵,板正的脸上总算有了破防。 罗婉儿随之一笑:“表哥也该抓紧了。” 谢苍流抱着赵窈窈的手顿了顿,许久,方才说了一句:“我这种人,今天有明天无的,本就该马革裹尸,不应去想别的不属于我的一切。” 罗婉儿一愣,耳旁就响起了萧明珠发闷的声音。 “这么说来,那些从军的人都不配娶媳妇儿生孩子了?谢苍流,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你就算当真马革裹尸了,总得有个人给你收尸,总得留个给你烧香祭祖的后人吧,不然,以后谁还记得你!” 谢苍流垂着眼睑,不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了?这话就是专程说给我听的,想让我不要对你抱有幻想是不是?谢苍流,你明明说过的话,怎么就不承认了!” 谢苍流依旧没说话。 罗婉儿见状,悄无声息的将女儿抱了过来,走出了厅房。 屋子里只剩下萧明珠和谢苍流后,谢苍流忽然说了一句:“不需要。” “什么?”萧明珠有些反应不过来。 “马革裹尸罢了,我不需要别人记得我,更不需要别人给我上坟。这天底下若真有鬼神,那谢国公家一百多口人,为何死了这么多年,也不曾让那些害他们之人受到惩罚?” 萧明珠不明白他好端端的,为何要提起谢国公一家的事儿,她也无心过问,一种压抑的情绪积攒在她心中,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那日都听到了,你说你喜欢我。” 谢苍流掩在袖间的手紧了紧:“公主怕是听错了。” 萧明珠皱眉,心下那股子憋闷的无名火险些维持不住,就要突突往外冒。 “什么叫我听错了?我绝对没有听错,谢苍流,你堂堂镇北王,男子汉大丈夫,说过的话为何不能承认呢,那日,你醉酒,你明明说过你喜欢我!” 谢苍流转过了身去,望着堂屋里那些个‘天地君清师’的匾额,眼里涌出了她看不到的苍茫。 时间仿若静止了一般,他又想到了自己那日在战场上,身中数箭,军医替他剜肉取箭头,那时候,他浑身痛极,为了缓解这种疼痛,便喝了不少的酒。 当时,他都以为自己要死了,也就是在那个浑浑噩噩的时候,他仿佛看到了萧明珠,还说了一堆平日里都不会说的胡话······ 当初,他前脚才刚刚回了青州,萧明珠后脚就跟过去了,从此,他出现的地方,她总能如影随形。 他厌恶那种被人缠上的感觉,可后来,他又渐渐的发现,自己似乎已经适应了她的一切。 这种认知让他心生痛恶,他就不能对他生出一点的想法,萧明珠是萧家人,他们整个谢家一两百口人的性命,都是葬送在萧明珠她父皇手里的。 二十年前的谢家手握重兵,百姓无一不知谢国公,却不知那坐在金銮殿上之人是谁。 当初的灭门案,究竟是兵部那些人有意的贪赃枉法所为,还是先皇顺水推舟,已然无从得知,可谢苍流清楚,但凡先皇对谢国公一家存着一点的眷顾,他们谢家满门也不可能到如今地步! 所以,他再是不孝,也不可能选择一个萧家人! 谢苍流苦笑:“我怎么会喜欢公主呢?我喝醉了,许是将公主认成了别人。” 萧明珠忍不住往后退了好几步,脸上浮现了不敢置信之色,随即,她又大力的摇了摇头:“不,不可能的,你当时明明还叫着我的名字,我听得很清楚,你并没有叫罗三,而是我萧明珠。” 谢苍流闭眼不答,萧明珠忽的冲上去就开始扒他的衣服。 “那日,我还在你肩头咬了牙印,现在定然还有印记,你不信,你把衣服拉开就可以看到了。” 萧明珠动作生猛,谢苍流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一时间,他还真就被萧明珠扑到了地上。 这样香艳的场景,很快就落入来丫鬟小厮的眼中。 罗婉儿之前不放心谢苍流和萧明珠,便留了个小丫鬟在外头,待小丫鬟看到动静回去跟她复命时,她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还当真是好上了? 罗婉儿不无诧异,随即又笑出了声来。 想来,自己今日也没白跑。 既如此,倒也没她什么事儿了,罗婉儿抱着赵窈窈就要离开谢宅,却在看到了不远处的一抹明黄色人影时僵住了。 第522章 讨要 是萧瑾珏! 罗婉儿没有想到萧瑾珏会出现在这里,下意识就想抱着女儿离开,不想,一群禁卫军忽然围了上来,立马就堵了她的去路。 “这里是谢宅,圣上想干什么?”罗婉儿皱眉问了一句,却听萧瑾珏冷笑了一声。 “你放心,这里全是我的人,我们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儿,都不会有人知道,若夫人真想在此处与我做点什么,也可。” 他说着话,一步步朝她走近,那锐利的眸眼在落到了她怀里的孩子身上后,面色骤冷。 他还真就让她把这个野种生了下来! 放眼他父皇宫中的女子,就算是那曾经嫁过二夫的燕妃,也不像她这么肆意过。 “夫人别来无恙啊。”萧瑾珏开口,面上明明带着笑,声音中却带着一股子凉意,“赵爱卿日后的官身如何,终归在我的一念之间,夫人还是应该想清楚这随后的路应该怎么走才是。” 女人不过是他手里的玩意儿罢了,他在她身上已经耗费了不少精力了,他已经没了这个耐心。 他不介意最后给她一次机会,相信,她该知道怎么选。 然而,她的脸上却完全没有一点他预想当中的顺从之色,甚至那脸上的厌恶之色还十分明显。 萧瑾珏就像是被点燃了炮仗一般,一下子就炸毛了。 他伸手,试图掐住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偏就在这时候,赵怀安的声音从外头突兀的传了过来:“皇上,内子莽撞,多有叨扰。” 赵怀安很自然的走了过来,一把将罗婉儿拥在了自己怀里。 萧瑾珏冷笑,手还保持着僵在半空中的动作,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谢苍流的声音:“圣上?” 萧瑾珏一行人一回头,就看到谢苍流的脸上正有五个清晰的手指印,那印记,一看便是女人留下的。 气氛有过短暂的凝滞,萧瑾珏终道:“听闻明珠在爱卿这处,故朕特意前来看看。” 谢苍流抱歉,还未答话,就听萧明珠黑着脸从旁处走了过来:“皇兄。” 萧瑾珏的目光在谢苍流和萧明珠之间转了转,眸光幽幽:“朕今日来,还有些话要跟爱卿说说,不知朕留在爱卿府上用饭如何。” “臣荣幸至极!”谢苍流说着这话,又听萧瑾珏随手指了指赵怀安道:“赵爱卿一并留下吧。” 罗婉儿莫名有些紧张,总觉谢苍流这番定是没打什么好主意。 赵怀安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轻拍了拍她的手:“你跟窈窈先回去,我无碍。” 罗婉儿又看了萧瑾珏一眼,就见他正一眼不错的朝她这边看来,那目光黯的让人心惊。 罗婉儿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直到稀里糊涂的出了府后,脑子里还乱糟糟的。 萧瑾珏想干什么?他难不成还能对安郎下手不成?安郎会不会有事儿? 乱七八糟的想法压在她的心头,扰的她久久难安。 而另外一头,谢苍流摆宴后,萧明珠也并未离去,两人坐在桌上,一人端着酒盏敬萧瑾珏,另外一人则死死地瞪着他,那目光,就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酒过三巡,桌上这古怪的氛围总算是有了松动。 谢苍流先是假意训了萧明珠几句,萧明珠一反常态的没做辩解,谢苍流则只顾着饮酒。 他昨日便喝了不少酒,算起来,今日的酒还未彻底醒过来,如此这般自己灌了自己一通酒后,他终于熬不住,彻底醉死了过去。 萧明珠本不想管他的,可眼看着萧瑾珏频频朝谢苍流看去后,她终是将谢苍流扶了下去。 很快,桌上就剩下了萧瑾珏和赵怀安。 萧瑾珏抿了一口酒水,意有所指的开了口:“赵大人,若朕和你同时看中了一个美人,你可会让给朕。” 这话是什么意思,已然是不言而喻的,若赵怀安识趣儿,就该将女人拱手送上才是,他已经由着罗婉儿给他生下了女儿,已经算是妥帖了。 萧瑾珏自来是个大方了,若罗婉儿当真有这么上道,他自然会给予她一定的好处。 权利和一个女人比起来,萧瑾珏觉着,赵怀安应该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选。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赵怀安却说了一句:“既是出于真心的喜爱,又怎能相让呢,圣上说笑了。” “赵怀安,你好大的胆子!”萧瑾珏冷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以为你争的过朕?” “是皇上要跟臣争抢,她非东西,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又怎可由着我拱手相让?皇上若真喜欢,就该学会尊重和放手。” 赵怀安面无表情的喝了一盏酒水,萧瑾珏却猛地将酒盏摔在了地上。 “大胆!赵怀安,你委实大胆!” 赵怀安缓缓放下了杯盏,脸上哪儿还看得见一个臣子对皇上该有的尊敬? 这样的表情顿时就惹恼了萧瑾珏。 萧瑾珏定定的看了赵怀安好一阵,忽就笑了,临走时,他给了赵怀安一个你给我等着的眼神,赵怀安无动于衷的喝了最后一杯酒水,流风就急急从后头走了过来。 “两个时辰以后,派人去叫醒谢苍流,让他提前部署。” 流风抱拳:“是!” 赵怀安前脚才回了赵府,后脚,宫里就下了圣旨,让他去追剿昭华太子的残党,还命令他即刻出发。 赵怀安不过是一个文官,当真要追剿余孽,实在轮不上他,这不过是萧瑾珏的一个计谋罢了。 他不过是想要无声无息的处死他! 只可惜了,萧瑾珏不知道的是,他之所以迟迟没朝他这个新君动手,就是想暗地里清除成王的余党! 此番,他们的人前脚刚将成王余党除尽,萧瑾珏就来送命了! 罗婉儿听闻消息,匆匆赶来,那传旨的太监却迟迟没有要走的意思,就那么盯着赵怀安,俨然一副他若不赶紧动身,他就不好回去复命的样子。 赵怀安皱了皱眉,无视了那人的存在,直接拉着罗婉儿的小手回了房中。 传旨太监又急急的跟了上去,却被流风一行人挡在了外头。 第523章 等我 “安郎?”罗婉儿不安的唤了他一声。 赵怀安点头:“我们房里有个密道,你哪儿也别去,就带着瑞哥儿他们藏在密道里,我会留一批人保护你们,这个密道是我私挖的,不会有人知道,一定会很安全。” 他拉着她去前院接了瑞哥儿,罗婉儿有些着急:“那你呢?” 赵怀安看着天边,冷冷一笑:“他不是让我去找昭华太子吗?我便去找他一找!” “你!”罗婉儿拽着他不肯丢。 “放心,不会有事儿的,你舅父来了,你表哥也会帮我,他们身后藏的是重建的谢家军,这皇城司的兵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赵怀安说的气定神闲,将一场战事说的跟吃饭喝水一般,可罗婉儿就是忍不住的担心。 她吞了一口口水,沉沉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赵怀安温柔的帮她顺了顺发,坚定的摇了摇头。 “你带着孩子,不方便,我很快就会来接你们母子三人,你要信我。”赵怀安柔声哄着,其实,他心里清楚的很,就算她没有带着孩子,他也照样不会带她。 战场凶险,他宁愿自己没命,都不愿带她赴险。 赵怀安将妻儿带入了密道中,还让人将提前准备好的干粮和水带了下去,随后,又让自己人守在了密道口,这才重回了罗婉儿的身旁。 望着妻子娇美的容颜,赵怀安俯首在她额间轻轻一闻,“等我!” 随后,转身离去! 罗婉儿急追了两步,却也知道如今形势迫人,她只得眼巴巴的看着他远去。 随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赵怀安出了密道之后,在传旨太监的监视下,他匆匆出了城,却不是按着萧瑾珏的意思前往冀州,他只是打马朝城外一两百米的方向去了。 城外几十米的方向驻扎着谢苍流的十万大军,而没有人知道的是,一两百米之处,还隐着一批以谢八爷为首领的军队。 那军队约莫有十来万人,是这些年来,谢八爷重新培养的谢家军,这些谢家军曾混迹在成王的军队里,上次成王和朝廷之战,也不过是真正的成王军队和朝廷之争罢了。 按着计划,赵怀安一和谢八爷的军队汇合,就会打着昭华太子的旗号继续攻入上京,而谢苍流则以护驾的由头和赵怀安来个里应外合。 算着时辰,谢苍流酒醒后,再着手准备,时间正好。 实际上,谢苍流比他想象中还醒的早。 因着醉酒,他头部一阵剧痛。 适才睁眼,就对萧明珠那张越凑越近的脸,谢苍流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觉唇上一软,女子柔软的唇瓣就直直覆到了他的唇瓣上了。 谢苍流有过片刻的怔忪,只觉脑子里有个弦断了一般,他竟不舍得拒绝他,就那么由着她亲吻自己。 这个吻越来越深,不知何时开始,他的手竟直直揽上了她的腰肢。 萧明珠早察觉他醒来了,见他不但没有之前那般排斥自己,还主动揽上了她的腰肢,她忍不住闷笑了一声。 谢苍流听见她在笑,面上闪过了一阵迷茫之色,片刻,等他意识到自己居然搂住了她的腰后,他下意识想要缩手,却被萧明珠攥的紧紧的。 “谢苍流,你明明就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人说酒后吐真言,那日你说的话是真,今日,你对我的反应也是真,你何必骗我。” 萧明珠望着他,笑得一脸畅快,那模样俨然就像是抓到了他的把柄一般。 谢苍流望着她的笑颜,有过片刻失神,随即转开了头去,不再看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公主请自重。”说着话,他的脸上又恢复了板正之色。 “自重?谢苍流,你让我自重?明明你也是喜欢我这么对你的,为何要装?刚刚我亲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反应!” 萧明珠抿着嘴,狐疑的看着榻上的男人。 她委实怀疑这个男人有两个面孔,一会儿她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喜欢,一会儿,她便能感觉到他满心的不耐烦。 “谢苍流,承认你喜欢我就那么难吗?我是一个女子尚且为了你做了那么多,你为何就不能为我做一点点?” 萧明珠困惑的看他,却见谢苍流额上青筋暴起,似在用力忍耐着什么一般。 还不等她多问,外头就传来了流风的声音:“镇北王,我家主子有事交代。” 谢苍流听见声音,唯恐有人会闯进来,他下意识的拉过被褥盖在了萧明珠的身上。 萧明珠一愣,随即大笑:“谢苍流,你还说你不喜欢我。你不喜欢我,你为什么那么紧张我!” 谢苍流犹如被人踩住了尾巴一般,整个人格外不自在,他猛的从榻上跳了下去,面色沉沉:“公主请自重。” “自重,若真自重你就喜欢不上我了,谢苍流,我注定了要嫁到你谢家当谢家妇!” 谢苍流握了握拳,快步而去,身后还是萧明珠那不曾断过的大笑声。 谢苍流揉了揉额头,心下涌过一阵烦躁,刚刚出门,就听流风道:“计划提前了。” 谢苍流面色一凝,再不耽搁,匆匆去了几十里外的驻军当中。 另外一头,谢八爷已经领着军队攻破了当地城池,大军无坚不摧,势如破竹,声势浩大。 昭华太子领兵攻入上京的消息不胫而走。 可远在皇城中的萧瑾珏消息还是慢了一些,彼时,他竟没有半点自危之感,将奏折一松,就让人去赵府将罗婉儿‘请’来。 谁知,他的人再度回来时,却报罗婉儿不在府上。 萧瑾珏心下恼怒,他早前就让人盯了赵府,几乎是可以确信赵怀安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将人带走。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她还在府上! “什么时候了还跟朕玩猫鼠游戏,呵!你既然想玩儿,朕奉陪就是!”冷着脸,萧瑾珏快步往外走,脸上俨然是一个猎人即将收网的畅快之感。 身旁的内侍都低垂着脑袋,小心的跟在他们身后。 此刻,他们明明知道圣上要干那强抢臣妻的行径,可却没有一个人敢出来反对。 待他们一跟着萧瑾珏进了赵府,都争抢着往后院跑,誓要抢先将新君看上的女人送到新君眼前来。 第524章 宫变 萧瑾珏原以为罗婉儿不过是使使性子,不愿见他,谁知道,她还当真不在府上。 他的人几乎将整个赵府翻了个遍,却都不曾看到罗婉儿的影子。 他心下大怒,当即就呵问了那些守在门外的暗卫。 暗卫们面面相觑,都道冤枉。 萧瑾珏冷笑:“让你们守在门外,你们都将人给放走了,如今,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说冤枉!” 他们若不是跟了他多年的人,此刻,他连着杀人的心都有了。 “陛下,我们确定赵夫人就在府上,这整个赵府都在我们的监视下,一只苍蝇都跑不出去,赵夫人也绝对不可能出得去!兴许,这赵府有什么密道,赵夫人是从密道走的呢?” 暗卫的话提醒了萧瑾珏,他忽就想起了当年查沉船案时,就在知府和成王的府邸里看到过密道。 赵怀安那么狡猾的人,若早有防备,当真让人挖过什么密道,倒也既有可能。 而人们挖密道,一般都会挖在花园中! 萧瑾珏立马就引着自己人去了花园中。 然而,等他的人仔仔细细的搜索了一圈后,竟还没有搜到所谓的密道,萧瑾珏又凝紧了眉头。 偏这时,又有他派去监督赵怀安的人匆匆赶来。 “皇上,赵怀安并未按着帮你的意思去围剿余孽,而是去了别的地方。” “何地?”萧瑾珏眉眼一沉。 暗卫垂头,语气有些不稳:“赵怀安的人伸手极好,我们跟丢了。” “废物,一群废物!”萧瑾珏愤怒的踹在了暗卫的肩头,因为愤怒,一张脸阴沉一片。 他给赵怀安布下了天罗地网,原本就只等着她往里面钻,谁知道,赵怀安竟那般狡猾,还真就让他给跑了! 跑了就算了,还将他看上的女人一并带走了,其罪当诛,当诛! “皇上,有没有可能这密道根本就不在花园中,而是在别的地方,比如说寝房之类的地方?” 内侍顶着重压,低低说了一句。 萧瑾珏却像是醍醐灌顶了一般,陡然清明了起来。 对,一般人确实会将密道挖在花园中,可赵怀安并不是一般人,兴许,他当真会将密道挖在寝房中呢! “继续搜查!” 萧瑾珏一声令下,一群人又匆匆朝寝房的方向去了,然而,这才刚刚过去,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不多时,又有内侍的疾呼声传来。 “镇北王,你这是要干什么,容我通禀一二,你怎可如此无礼。” “敌军都要打到上京来了,还通禀什么,若真有闪失,你这脑袋可不值钱。” 谢苍流冷呵了一声,大步迈到萧瑾珏的跟前,抱拳道:“皇上,前方急报,成王余孽忽然从百里开外,卷土而来,情况紧急,还请皇上先回宫中,以保安危。” “余孽?”萧瑾珏皱眉,有些不敢置信,据他所知,那些余孽早已经散了个七七八八,溃不成军了,怎还有这样的战斗力? 感觉到了萧瑾珏审度的目光,谢苍流抱拳:“成王这个狗贼,只怕早就有所算计,是微臣轻敌了,不过,微臣也不怕他,待我护送皇上回京后,定会全面迎敌,打的成王狗贼无力反击!” 萧瑾珏生性多疑,可这种情况之下,朝中无人能比谢苍流能耐,谢苍流手里的兵力最多,他也只有靠谢苍流了! 心中如此想着,萧瑾珏忙客客气气的将谢苍流扶了起来。 “爱卿,朕和这整个大庆的子民都托于你身,日后,你得胜归来,爱卿想要什么,朕一定给你什么。” “臣谢过陛下!” 君臣和睦异常,萧瑾珏最后看了罗婉儿寝屋的方向一眼,终究为了江山社稷,再度将那女人抛下。 回宫途中,萧瑾珏又涕泪四流的跟萧瑾珏说了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语。 他只当自己彻底笼络住了萧瑾珏,却不知,萧瑾珏将他护送回宫后,就反向的将他囚了起来,随后,又将各大城门都换成了自己的人。 这一切做的无声无息,萧瑾珏只觉回了宫中后,便似大病了一场一般,整日无精打采,无心饮食。 这是从未曾有过的,一两日过去了,他的症状还未减轻,不免生疑。 直到那送汤药的内侍再度过来时,他终是问了一句:“前方战况如何?” 内侍手上一抖,汤药应声落地! 这声音在寂静的宫殿中响起,竟是说不出的沉闷。 萧瑾珏皱了皱眉,就听内侍连声告饶的声音传来,他置若罔闻,试图将自己的暗卫唤出来,殿中依旧空空。 那种不对劲儿的感觉终于越来越浓了! “谢苍流如今在何处?成王叛军如今又在何处?”他高声呵完,那 萧瑾珏挣扎着从榻上坐起,头部又是一阵眩晕。 就在这时,宫殿外传来了一阵打斗声,萧瑾珏陷入了无限的恐惧当中,曾几何时,他的父皇也曾经历过这样的场景。 可是,他和他的父皇根本就有所不同,他的父皇好歹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帝,他才刚刚继位,凭什么就要他下来。 这未免也太残忍了一些! 然而,即便是他再不愿意,殿门还是被人推开了,萧瑾珏毫无意外的看到了领头的谢苍流。 他苦声一笑:“谢苍流,朕已经封了你为异姓王,你为何还要如此,到了这个位置,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难道,你还想要朕这个位置吗?” 谢苍流抿唇:“不知道圣上还记不记得谢国公一家,当初,先皇眼睁睁的看着忠臣被冤,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这个可能性。” 萧瑾珏有些诧异,随即又了然了。 谢苍流姓谢,曾还为谢国公平反过,他极有可能跟谢国公府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谢苍流为了谢家,想要将他这个高位上的皇帝拉下马来,他也能理解。 可是······ 萧瑾珏脸上露出了嘲讽之笑:“就算你说你是谢家后人又如何,名不正,言不顺,你当真以为你能坐在我这个位置上?你当真以为满朝文武,会拥立你这么一个狼子野心之人!” “皇兄!”这时,殿外,萧明珠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见到殿中的场景,她皱紧了眉头:“皇兄,你这是怎么了,这些时日,我来看望你,都被你的内侍挡在了外头,你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说不舒服就不舒服?” 谢苍流愣了愣神,就发觉一身宫装的萧明珠直直的他身边经过,往萧瑾珏走去。 掠过萧瑾珏眼里一闪而过的狠意,谢苍流急急说了一句:“别去!” 他想要上前拉住萧明珠,不想,萧瑾珏却快他一步,直接拽过了萧明珠,将一边镶嵌满宝石的匕首架在了萧明珠的脖颈上! 第525章 义父我也姓萧 “皇,皇兄?”萧明珠颤了颤。 萧瑾珏哈哈大笑,笑声在殿中回荡,模样癫狂。 “谢苍流,你是喜欢朕这个六皇妹的,对不对?你看她的眼神骗不了朕,看看你适才多着急啊,人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原来,一点儿也不假!” 萧瑾珏朗声大笑着,竟是说不出的畅快:“现在朕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朕杀了萧明珠,要么,你放下武器,让你的人退出皇城,日后,你做你的镇北王,我不为难于你。” 说是不为难,可彼此心知肚明,只要今日谢苍流退了兵,明日就是他的死期! 萧瑾珏自认为世间男女之情最是无用,到了必要时,都可抛下,这也是他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的理由。 可是,世间多将男女情爱放在首位的庸人,谢苍流适才看向萧明珠的眼神便证明了,他就是那样的庸人! “皇,皇兄,你在说什么?”萧明珠不敢置信的问了一句。 她和萧瑾珏虽不是同一个母妃所生,可他打小就寄养在她母妃那处,他们不是同胞兄妹,更似同胞兄妹。 她如何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将刀子架在她的脖颈上! “明珠,你也看到了,你喜欢的男人他要谋反,想将皇兄从这个位置上推下去,代而取之,你就算是为了大庆,为了朕,牺牲一些也无妨的,对不对?” 萧瑾珏带着轻哄的声音传来,刀刃抵在脖颈上的触感越发清晰,一时间,萧明珠脑子里一片空白。 萧瑾珏说的话,她明明听得一清二楚,却是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亦或者一个字也不敢信! 她最敬重的皇兄要杀她,她一直以来喜欢的英雄要谋反! 当鲜血顺着萧明珠细嫩脖颈流下来时,谢苍流穷竭一身气力道:“萧瑾珏,你放了她!”他说着话,将手里的刀剑放在了地上。 萧瑾珏冷笑了一声,只道这人愚钝不堪,一把长箭忽然从殿外飞出,直直射在了他的肩头。 他肩头吃痛,拿着匕首的力气也失了大半。 谢苍流见状,快步上去,一把将萧明珠拥到了自己怀里。 萧瑾珏捂着伤处,震惊的往外看去,就看到赵怀安拿着弓箭,缓步从外走来。 萧瑾珏想过来人很有可能是那所谓的昭华太子,却没有想到,竟是赵怀安! 也难怪自己人会跟丢了,原来,他竟是投入敌军营中了! 不,他兴许早就跟敌军有往来了。 “赵怀安,你当初背叛了太子,投入了我的阵营,如今又背叛了我,投入了敌军的阵营,我真为那所谓的昭华太子感到悲哀,你这样的人,心中无鬼神,无君主,怎懂孝忠二字的意义?你今日能叛了我,明日就能叛了那昭华太子。” 顿了顿,他又笑道:“更何况,你那夫人长了那样一副容颜,你真觉得,没朕,就不会再有别人觊觎了?” 声落,一只长剑忽然从他心脏上贯穿而过,萧瑾珏瞳孔缩了缩,睁大了眼睛,就看到长剑的另外一头,赫然就是赵怀安。 他适才笑得癫狂,连着赵怀安靠近都不自知!正拿着长剑,面目森寒的看着他。 捡起适才谢苍流落放在地的长剑,一剑刺穿冷寒着脸朝萧瑾珏靠近。 “还没告诉你,我便是昭华太子。”赵怀安冷冷的勾起了唇角。 “你,你!”萧瑾珏那双眸眼似在血水中染过一般,他嗫喏了一阵,想说点什么,赵怀安又执剑一刀割了他的脖颈! 鲜血喷涌而出,萧瑾珏死不瞑目。 “啊!”殿中忽然又传来了萧明珠的惊叫声。 赵怀安提着带血的长剑,一步又一步的朝萧明珠走去,萧明珠吓的不行,拼命的往谢苍流的怀里钻,谢苍流则将她护的紧紧的。 “臣求主上赐婚。”眼看着赵怀安走近时,谢苍流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跪在了赵怀安的跟前。 赵怀安蹙眉:“在他心目中,你便是那杀她皇兄的叛贼,她会心甘情愿嫁你?” 谢苍流闭眼重复:“求主上赐婚,臣爱慕公主已久。”事到如今,他已经管不得她愿不愿意嫁他了,他只知道,他要护住萧明珠。 若此刻,他再不开口求娶,萧明珠很有可能会落个跟萧瑾珏一样的结局。 赵怀安看着谢苍流没有说话,就在这时,披着战甲的谢八爷从外头匆匆而来,显然,他也听见了谢苍流的恳求,他那双浓眉凝成了麻花状。 “胡闹!你怎可娶萧家人!若不是萧家人,我们谢家怎会有如今光景。赶紧给我起来,收回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萧明珠是篡国贼生的公主,有她在,对谢家只有坏处没有一点好处! 谢苍流不顾谢八爷的暴怒,咬牙重复:“臣求主上赐婚,臣想娶公主。” “你!”谢八爷还要动怒,就听赵怀安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义父,我也姓萧!” 谢八爷怔住,看着眼前这个不怒自威的青年,他恍惚间生了一种错觉,好像有哪里当真是不一样了! 天光大现之时,赵怀安去赵府接了罗婉儿。 罗婉儿连着担心了好几日,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就记挂着赵怀安,眼看着赵怀安总算是回来了,她一时没忍住哭了出来。 还往他胸口上用力捶了几下:“我以为你回不来了,我以为,我要当寡妇了!” 赵怀安被她逗笑,一把将她揉在了自己怀里:“我不准。” 罗婉儿听得这话,抽噎了几下,狠声冒气道:“什么准不准的,你要是敢死,我就再找个男人嫁了,给瑞哥儿和窈窈重新找个爹!我!” 赵怀安听得脸都绿了。 他凑过去,径直含住了她的唇瓣,将那些他不爱听的话语一并含在了唇舌间。 罗婉儿初时还着赵怀安的归来而格外高兴,谁知道,赵怀安竟会有这个举动,想起密道里还有不少人,她忍不住用力推了推赵怀安。 赵怀安非但没松,反而是将罗婉儿的越发紧了,那种似要将人融入骨血当中的模样,惊呆了奶娘怀里的赵窈窈。 第526章 登基为帝 小团子这些时日一来,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就吃,一醒来,必得要娘。 可此刻,她既没哭也没闹,就那么一眼不错的看着远处的爹娘。 一旁的奶娘和侍卫们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给埋起来,这是他们能看的吗? 待想起身旁还有个瑞哥儿时,奶娘赶忙将瑞哥儿拉着往旁处退了几步,却没有发现瑞哥儿一张小脸早红了个透! 密道里,一度鸦雀无声。 罗婉儿总算推开赵怀安时,就听他喃喃说了一声:“娘子,我好想你,我日里想你,夜里想你,就担心自己回来晚了,你和孩子们会担心。” 罗婉儿斜了他一眼,有些郁闷:“你这会子倒是想起孩子了,刚你。”刚刚他干那种事儿的时候,怎么不想想瑞哥儿在场? 就这么亲亲抱抱的,也不注意注意! 赵怀安干咳:“我适才不准的意思是,不准老天爷那么对你,这辈子,你命里注定了要当这个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罗婉儿听着这话,忍不住发笑。 然而,直到登基大典上,罗婉儿戴着龙凤珠翠冠,身着大红色凤袍,走在身着缂丝十二章衮服的赵怀安身旁时,她才渐渐接受了她的夫君会成为大庆君主的事实。 罗婉儿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身旁这个黑心黑肝的一代权臣,居然会是当初那个带着血诏和玉玺逃离京中的昭华太子。 饶是此刻,她仍有些怀疑。 在祭过先祖,接受朝臣朝拜的时候,她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心里竟有些怀疑,他的安郎当真是昭华太子吗? 他的安郎智多近妖,兴许,这又是他小心谋来的呢? 察觉到了罗婉儿的目光,赵怀安不动声色的伸出自己的大手,将她的小手紧紧裹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帝王冕服和凤袍的袖摆都极为宽大,他这样伸手拉她的时候,看在朝臣的眼里,也不过是挨的近了一些,也不会显得有失体面。 “我是不是昭华太子,对他们而言已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带回来的血书和玉玺,毕竟,我若没有那两样东西,就算世人都知道我是昭华太子,照样没有机会站在如今的位置上。” 即便是站在这个位置上,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逆贼罢了。 谢八爷有野心又报复,成王也有野心,这个逆贼多的很的人争抢着来当。 还轮不到他这个父皇母后皆亡故的孤儿! 罗婉儿一回头,就看到了他脸上那一抹苦笑。 明明,他站在万人中央,接受着万人的朝拜,成为了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可此时此刻,她却从他脸上看到了孤寂和怅然。 “赵怀安,你还有我!” 赵怀安听得这话,目光从天边收回,重又落到了自己身旁的女子身上,整个人温柔至极。 “是啊,婉儿,幸亏我还有你!” 赵怀安称帝后,第一件事就是论功行赏。 他重为谢家正了名,将国公的爵位追封到了谢八爷身上,还另赐了府邸,以及良田千亩,白银万两! 这时,朝城看着那个脸上有疤的中年男人,方才反应过来,原来,当初的谢家八郎还活着。 不过,造化弄人,谢家八郎原本有着玉面郎君的称呼,本是上京城中惊才艳绝的人,如今,不但气质大变,容貌也毁了,实在让人唏嘘。 谢八爷对众人打量的目光倒是一点儿也不在意,他矜傲的接了封赏,就坐回了原位。 谢苍流早被封为了镇北王,赵怀安便直接赏了一处大宅子,还有一些金银珠宝,当然,最让人震惊的是,他还给萧明珠和谢苍流赐了婚。 对此,谢八爷面色极度难看,偏又碍于赵怀安是皇上,他就算心有不满,也只能忍着。 此后,便是对军中一些有重大贡献的人加为封赏。 这些人都直属于谢八爷管理,是谢八爷一手建立起的谢家军。 赵怀安封赏于人,那些士兵竟还穿着甲衣,顿时就引来了朝臣的不满。 其中,以张白圭最盛。 他原本就是文官清流之首,骨血里也有着支持正统的观念,所以,当得知赵怀安就是昭华太子后,他起初内心格外复杂,既震惊又怀疑,直到见到那封血诏后,他就下定了要用心辅佐赵怀安的决心。 赵怀安于他而言,本就不只是一个新君而已,他对他是打心眼儿里觉得亲近,这种时候,自然也是要用心维护的。 于是,当朝臣们都在议论纷纷时,张白圭第一个站了出来,指着那批谢家军道:“你们当着帝王的面,怎的还穿着一身甲衣,这便是要对帝王不尊不敬吗?” 那些甲兵面面相觑,都没有脱衣的打算。 谢八爷原本因着赵怀安给谢苍流赐婚,心中有所不快,如今也有心提醒赵怀安,若是没有自己,他也走不到今日,所以,即便是明知道现场气氛紧张的情况下,他仍是慢嘬慢饮了一口酒,好不悠闲。 偏就在此时,御座上的赵怀安开了口:“都把甲衣脱了吧,朝廷有朝廷的规矩。” 谢八爷扯了扯嘴角,眼里藏了一抹讥笑。 谢家军可都是他一手训出来的,没有他的允许,别说脱甲衣了,就算是上前听封,他们都还得征求他的同意! 看在自己亲侄女儿的面上,谢八爷也不想让赵怀安过于下不了台,他本想再喝上一盏酒的功夫,他就做个好人,帮赵怀安解解围。 谁曾想,他还在倒酒盏的时候,就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解甲声传来了! 谢八爷端着酒盏的手僵了僵,不敢置信的朝那些甲兵看了去。 事实证明,他压根就没有听错,他一手培养起来的谢家军居然这般听赵怀安的话! 明明,他才是谢家军的掌舵人! 目光从谢家军的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又落到了他们首领的身上,那位首领是他得知梁二当家曾杀害婉儿,还私底下越过他和赵怀安往来甚秘后,才一栽培起来的。 按道理来说,他既是谢家军的二把手,也只会听从他自己一人的号令,可此番,他竟对赵怀安言听计从! 他和赵怀安之间,莫不是还有什么牵扯? 心下狐疑,谢八爷一抬头,就对上了赵怀安意味深长的目光。 第527章 她有没有问起赵暮 之后的论功行赏,一切进展顺利。 赵怀安还加赏了青州军里的一行人,其中一人便是业哥儿,业哥儿小小年纪,竟不畏生死,还几次杀敌于阵营。 不过,赵怀安念着他年纪尚小的缘故,也没敢直接封将军什么的,只给了他一个先锋右卫的头衔。 宴后,业哥儿去后宫见到了罗婉儿。 算起来,在青桑镇一别,罗婉儿也许久没见过赵家人了,此番一见面,不由就想起了在后河村时的过往。 业哥儿像是倒豆子一般,将罗婉儿来京后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个遍。 他说青姐儿之前相看的人家悔婚了,只因那读书人跟书香门第的千金小姐好上了。 又说芸娘和周青山在后河镇上开起了酒水铺子,生意还不错。 一番絮叨下来,忽听瑞哥儿的声音响起:“小叔叔,你还没说起赵千户呢。” 罗婉儿和业哥儿同时一愣,两人都不知道瑞哥儿是何时来殿中的,不过,听他这话语的意思,他俨然是从头到尾听了个仔细的。 罗婉儿知道赵暮对瑞哥儿非同一般,对他这个反应也不意外。 想着业哥儿都来了,赵暮自不会例外,她顿了顿,又道:“二郎应也来了吧?” 业哥儿其实有些尴尬,他知道二哥对大嫂嫂的那些心思,更是知道大哥不待见二哥的原因,所以,他也一直避讳着赵暮的名字。 可此番,瑞哥儿却主动提起了赵暮,他少不得往殿外看去,唯恐赵怀安忽然回来,听到这话会不喜。 “小叔叔,你快说啊,赵千户在何处。”瑞哥儿又催了一句。 “他,他不在京中,那日陛下将你接回宫后,他就走了。我们在战场附近救了一个姑娘,他见那位姑娘可怜,就将姑娘送了回去。” 业哥儿急急说完,瑞哥儿不无失落的‘哦’了一声。 罗婉儿看着小家伙可怜巴巴的样子,不由抚了抚他的脑袋:“以后终归会见到的,不过,到了那时,就不要再叫赵千户了,你应该叫他二叔。” 瑞哥儿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业哥儿离开后,就有内侍急急去御书房中跟赵怀安报了这事儿。 赵怀安没有想到业哥儿竟会走没那么快,他本还想好好跟他说说话的。 “皇上,你将臣特意留下来,不会当真是为了留我饮茶的吧。”耳旁传来了谢八爷带着不悦的声音。 赵怀安缓缓放下茶盏,声音温和:“国公爷既是朕的义父,又是婉儿的八舅舅,我对国公爷的倚重可想而知,我不过是想国公爷将谢家发扬光大,将谢家君发扬光大,莫要在走当日的老路罢了。” 他的声音原本温和至极,可说到这话时,那言语之间却带着一股子莫名的压迫。 谢八爷原本歪靠在椅上,听得这话,他不由坐直了身子。 “陛下这话是何意?老臣不太明白。” 赵怀安笑了笑:“当年国公爷捡到朕的时候,想必是对朕恨之入骨的吧,若不是朕身上有血书,想必也早没命活到现在了吧?后来,国公爷将我收为义子,留在了雪山寺里的同时,又收了不少孩子在寺中。” 眼看着谢八爷的面色越发肃然,罗婉儿又道:“再后来,你由着那些人欺我辱我,甚至于在藏经阁里,由着那畜生压我,也不过是为了折磨我,发泄你内心的对皇室对萧家的恨意,当然,你还有一个理由,便是为了更好的掌控我,我最好是变成那个被你推上皇座上的傀儡!” 谢八爷瞳孔猛的缩了缩。 有些秘密,一旦被人发掘出来,便不是好事儿。 比如此时此刻的他! 若说谢家当真就只剩下了他,那他自是无所畏惧,连着将刀子指向赵怀安都敢,可此刻,谢家还有一个婉儿和谢苍流! “陛下圣明,臣实在是不敢如此!” 谢八爷急急跪下,兀自说完,又朝赵怀安行了个大礼。 赵怀安勾了勾唇,对他这行径很是满意,快步下去,径直就扶起了他的手臂。 “义父何须如此,我们原本便该是一家人,我爱婉儿,自不会让她的家人有事,更遑论,你还是我敬重的义父!” 直到此刻,谢八爷手心里才开始渐渐冒起了冷汗。 他总算明白赵怀安究竟是何处不同了! 他先是对自己施以威胁,如今,又如此言语笼络,这样恩威并施的行径,委实是一个君王该有的气度。 可笑他之前还一度以为他是个好拿捏的,却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这个义子便已经变了。 再一想起自己苦心栽培出的谢家军二把手,他又朝赵怀安看了一眼,心下恍然。 想来,这位新君早在后河村时,便将自己一步步的放在他的谋算中了吧。 从御书房离开后,谢八爷身上已经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了。 赵怀安定定的看着他的身影,忽就问了一句:“知道朕为何要跟他说这些话吗?” 流风垂头:“因为皇上不想谢国公死。” 赵怀安勾了勾唇角。 确实,以前他是打算让他死的,毕竟,没有一个帝王会允许欺辱自己多年,还有野心的枭雄活在自己身边。 可看在婉儿的面上,他终归是忍了。 他一步步的架空谢八爷在军中的实权,成为那些宝藏背后真正的主人······如今的谢八爷不过是空有国公之名罢了,他除了富贵一生,也对自己的皇权生不出半分的威胁了。 “皇后应该久等了吧。”赵怀安想着尚候在后宫中的她,一改之前的阴沉之色,整个人都渡了一层柔光。 叫来了之前来复命的内侍,赵怀安一边走,一边又问道:“业哥儿都跟她说了些什么?” 内侍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直说到赵暮时,赵怀安浓黑的眉头又紧皱在了一处。 “她有没有问起赵暮?”闷了半晌,他又问了一句。 “没有,是小皇子问起的,皇后娘娘并未多问。” 赵怀安听得这话,暗暗松了一口气。 第528章 大结局 回宫时,瑞哥儿已经走了。 赵怀安屏退了内侍,一把从后面抱住了罗婉儿。 罗婉儿闻着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酒意,忍不住直皱眉:“这是喝了多少,怎么这么大的味儿。” “和你八舅舅聊了一阵,心里高兴。” 罗婉儿对谢八爷还是有些陌生的,还未回话,又听他道:“我给萧明珠和谢苍流赐婚了。” 时至今日,罗婉儿总算知道赵怀安当初为何会说萧明珠和谢苍流不适合了,原来,还隔着这样的国仇家恨。 她原以为两人总算守的云开了,谁知道,却等来了这样的结果。 “你这样,兴许不是成全,而是又添了一对怨偶,萧明珠,她会愿意吗?”罗婉儿偏头看他。 “会的吧,你表哥既是爱她,便会留住她。”不愿意就是死路一条,更何况,她就是谢苍流的弱点,谢苍流有了弱点,日后,他才会放心的用他,用谢家! “过些时日,我就封瑞哥儿为太子,日后,得多请几个大儒将他教养起来,他终归是太闲了。” 闲的总会惦记青州的赵暮,却不知道,即将架在他身上的,会是家国重担。 罗婉儿不知赵怀安已经暗暗吃了一会醋,只是想到瑞哥儿年纪还小,便要被拘在东宫做模范储君,她心里忽就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儿。 “会不会太小了?” 她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赵怀安直接含着了她的唇瓣,一番吸允搅弄,他松开了她,穿着粗气就顺着她的脖颈亲吻了下去。 “安郎。”罗婉儿被她亲吻的痒酥酥的,无意识的喊了一句。 赵怀安搂着她到了一旁放瓷瓶的案几处,轻问了一声:“可以吗?” 罗婉儿被他眼中的欲望惊到,还没反应过来,赵怀安将那瓷瓶往地上一放,揽着她的腰肢就将她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案几。 罗婉儿整个人的脸红了红,赵怀安解开了她繁复的宫装,又是一阵亲吻舔舐,他方才解下了自己的汗巾子,开始了一番柔情蜜意的攻城略地。 整个过程,罗婉儿十分被动。 那案几太硬,硌的她不舒服,她忍不住圈住了赵怀安的肩背,祈求他回塌上去。 每每这个时候,赵怀安便会温柔的吻她,此后的动作照旧疯狂又激烈。 一场云雨后,罗婉儿彻底摊倒在了他的怀里,赵怀安垂首亲了亲她的额间,抱着她往榻边去,嘴里还无意识的喃喃着:“婉儿,你在我身边的真好。” 六月初六的时候,瑞哥儿被册封为太子。 繁复的皇太子册立仪式后,瑞哥儿迁到了东宫。 隔日,赵怀安又点了张白圭当太傅,从一些军机大臣中选了几个孩子给他当伴读。 至此,瑞哥儿除了早晚请安的时候,便极少会出现在罗婉儿面前。 宫中的生活,平静又无聊。 八月初的时候,西宫梅园里的太上皇暴毙了。 说是暴毙,真实死因至今成谜。 只因有宫人撞见过新君曾在先皇暴毙当晚出入过太上皇的寝宫。 他们尤记得新君出来时,那满脸畅快,犹如大仇得报的表情,而寝宫里的太上皇状态却是十分不好。 他歇斯底里的叫着燕妃,就跟疯魔了一般,宫人们一度不敢靠近。 太上皇的死在宫中并未掀起任何的波澜,甚至,都不会有人刻意去记得他,只因为他作为一个篡位的逆贼,此刻,俨然成了朝中的禁忌。 九月十五的时候,青州传来了赵暮娶妻的事儿。 他娶的便是当初护送的那个女子,据说,那个女子念着他的救命恩情,一度想要以身相许。 赵暮初时还是不愿的,但一来二去,也被女子的行为打动,再加上芸娘也很喜欢那个姑娘,赵暮便领着媒人去提了亲。 其实,赵怀安很早就得到了这个消息,想着那人藏了他的妻儿五年,他心里多少有些芥蒂,更不愿妻儿再和那人相见,便只让人捎了丰厚的贺礼过去,也并未在妻儿面前提起。 饶是如此,罗婉儿还是从芸娘让人捎来的一封信中得知了这事儿。 当她问起赵怀安时,赵怀安紧抿着唇,半响才憋了一句话出来:“我已经捎了礼过去了。” 罗婉儿心知他早对赵暮生了隔阂,想说点什么,又无从说起。 “你若是想他们了,不如,就将青姐儿他们肯接过来吧?”赵怀安见她不说话,又讨好似的说了一句。 罗婉儿倒是对他这话赞成不已! 芸娘也在信里提了,青姐儿自被那书生抛下后,便郁郁了许久,直到如今还不肯重新相看。 既是如此,倒不如让青姐儿换个地方生活,兴许,很快就会从过往的不开心中走出来呢? 这上京大好的儿郎千千万,她就不相信,除了后河镇那个贪慕虚荣的书生外,便再也找不到其他好男儿了。 赵怀安见她总算是笑了,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随后,他专程派了一批人去后河村接青姐儿。 青姐儿到时,已经是月余以后了,一同前来的还有芸娘和周青山。 原来,芸娘不放心青姐儿一人,这才专程陪着来了。 时隔许久,赵怀安再次见到芸娘,芸娘眼里已有一层雾气。 如今,她已经全然得知了赵怀安的事儿,也知道了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竟还默默经历了这么多。 想起自己当初竟因那梁二当家,就一度想割舍下他们的母子之情,芸娘心中越发愧疚。 其实,这些年来,她已经后悔了,后悔当初那样对怀安。 她的怀安怎么可能是土匪的儿子呢! 可一直没有机会跟他说说自己的想法,此番来京,她本想跟他说一声对不住,可一看到他,她就说不出话来了。 “娘!”赵怀安倒是径直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坐到了席面上,此番,他穿着帝王冕服,明明已经成了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可在芸娘面前,他依旧只像是后河村,赵家的长子一般。 芸娘心中触动,眼泪花越流越多。 就在这时,周青山跪下,给他磕了个头。 “参见皇上。” 赵怀安忙扶周青山起身,周青山看着眼前这个身长屹立的青年,心下唏嘘,却不想,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人,竟有这般际遇。 一顿家宴,倒也融洽。 饭后,芸娘抱着瑞哥儿,如何也不舍得丢,赵怀安本打算将芸娘安排在宫中,可芸娘和周青山不肯,他无奈之下,只得将他们安置在了宫外。 随后的日子里,周青山就在京中落了脚,还带着芸娘在京中开了一家酒坊。 其实,周青山和芸娘本打算摆个酒水摊子,后来,罗婉儿得知了这事儿后,又教了周青山酿葡萄酒,做啤酒的法子。 周青山索性就开了个酒坊,因着京中还没有卖葡萄酒和啤酒的,这番酒坊才开张,便不同凡响,生意也是一日比一日好。 十一月底的时候,谢苍流和萧明珠大婚。 一个虽是失势的公主,一个却是赫赫有名的镇北王,这热闹程度自是非同凡响。 罗婉儿早早让人将谢苍流当日给她的贺礼抬了出来,此外,又在原有的基础上,添了一些东西进去,算是给谢苍流的新婚贺礼。 赵怀安早就知道了谢苍流给妻子送贺礼的事儿,原来不知道罗婉儿的来历时,他还悄悄为此吃味儿了一阵。 毕竟,没有一个男人会接受妻子的青梅竹马将聘礼当做贺礼送的。 可那时候,他一直安慰自己,婉儿不喜欢谢苍流,他方才将那股子不适压了下去。 此番,眼看着罗婉儿将谢苍流留下的东西一并退回去,他这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贺礼是先一步送到镇北王府的,然而,帝后还来不及亲去,宫外就传来了消息:萧明珠走了。 他只给谢苍流留了一纸书信,没有人知道那书信中究竟写了什么,总之,这场婚宴刚刚开始,便戛然而止。 此后,谢苍流让人遍寻萧明珠,却始终无果。 谢八爷就指着他给谢家开枝散叶,眼看着他如此一根筋,直接就塞了一屋子的美人到镇北王府中。 谢苍流许是对萧明珠彻底死了心,也许是厌恶他八叔这个行为,隆冬腊月间,竟连年关也不过,就形单影只的回了青州大营。 为此,谢八爷被气的不轻,隔日就给自己纳了几房姬妾,只道:竖子靠不住! 年关一过,转眼就到了上元节。 这是赵怀安登基后的第一个上元节,当日,他和罗婉儿牵着瑞哥儿,领着文武百官,同登朱雀台,与民同乐。 城下十里华灯,八方烟火,一片海晏河清,天下太平之景。 当罗婉儿看着灯火辉煌的长街上,成双入队的女郎和男郎们,拿着花灯,同进同出时,她不由又想起了谢苍流和萧明珠。 “如果萧明珠没走,他和表哥应该也和 “兴许,她有想通的那天。”赵怀安捏了捏她的手,压低了声音道,“你若是想吃酒赏花,晚些时候,我带你偷偷溜出去。” 罗婉儿没想到,身为堂堂一国之君的他,竟用了溜字。 一时间,她震惊的看着赵怀安,就见万千灯火中,他正垂眸看着皇城下的热闹,不知怎的,她忽就觉得这样的他说不出的孤寂。 罗婉儿心中一酸,忽就反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赵怀安,我会一直陪着你的,陪你守着这个海晏河清,四海升平的天下!” 赵怀安勾唇,一张俊脸上镀了一层柔光,微带着寒意的高台上,他温柔缱绻的朝她点头:“好!” 那么一瞬间,城门下的百姓们看着这天造地设的帝后二人,一时间都忘了去看灯。 只有城门角落的一个阴影处,一个坐在木质轮椅,穿着月牙色宽袖大袍的青年人缓缓闭上了一双潋滟生光的桃花眼,低低的朝推着轮椅的女子道:“双喜,我们走吧。” 双喜看着眼前这个虽断了一臂,却依旧俊美的男子,他本想问问他为何费尽力气过来,却只看一眼就走,但话到了喉咙眼上,却该了口:“婉儿姐真好看,怀安哥会待他好的。” “嗯······”男子轻应了一声。 双喜又看了高台上的一身凤袍,面容浓艳的女子一眼,这才推着木质轮椅隐入了黑暗中。 人这一辈子,总会将那么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人牢牢放在心上,一直喜爱,却无法触碰。 婉儿姐是他的白月光,而清河县的李少东家,亦是她一生的仰望。 全文终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